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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河眉心蓦然蹙紧,盯着黎邵晨看了好一会儿,那双分外明亮的眼突然含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想不到黎先生对钟情这么看重,钟情,这件事,你上次可没告诉我。”
钟情听得一头雾水,从黎邵晨身后探出头来,就见陆河从身后抽出手,手里拿着两份摊开来的丝绸样品,颇为玩味地看着黎邵晨笑道:“黎少,之前离那么远,你可能没看清,不如你现在好好看一看,这个样品,做得有没有很眼熟?”
黎邵晨没有伸手去接,只是垂眸盯着那两块丝绸制品看了一会儿,而后便抬起眼,脸上显不出一丝情绪:“你是什么意思?”
钟情却忍不住伸出手去拿,贴在板子上的布料摸起来又轻又柔,光泽柔润,在灯光的照耀下,如同明珠一般让人挪不开眼。
钟情把布料拎在指尖捏了又捏,最后又把板子翻过去,待看清楚上面写的工厂名,整个人都愣在当场,抬起头便质问陆河:“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你怎么可能跟我们的样品出自同一家工厂!”她觉得一股冷意从脊背蹿上脖颈,整个人忍不住地浑身发抖:“这不可能…你究竟做了什么?”
陆河几步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拎了一个女士手提包走过来,拉住钟情的手,把手提包的背带套在她的手腕上,语气温柔得如同情人间的呢喃低语:“你这个傻姑娘,上次去我那儿,把背包都落下了,事后也没见你跟我拿。”说着,他抬起头,笑着看了黎邵晨一眼:“毕竟是女孩子家,很多话不用明说,钟情的用意我明白,所以就把她背包里的U盘拿出来研究了下,真没想到却帮了我大忙。”
会议室的空调开得很暖,头顶灯光又白又亮,钟情却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手腕上的背包带如同镣铐,将她整个人捆缚住动弹不得。她百口莫辩,却不得不张嘴为自己辩驳:“你胡说!我没有去过你那儿,我们,我们是在学校外的小面馆见的面,我的背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而且U盘里——”
“得啦!”陆河的语调又温柔又怀着几分不耐烦,他一把攥住钟情的手,朝着黎邵晨示威般地笑了笑,“黎少,真多谢你这段时间对我们钟情的照顾,把她放在你那儿那么久,我这心里也怪不落忍的。现在所有事情尘埃落定,我也该把她接回我自己的公司。噢对了,样品的事,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司的那位同事业务能力太强,不仅拿下跟你们质量一模一样的样品,而且价格还压低了许多,让你为难了,请多担待啊!”
钟情被他拉着走了两步,猛地回过神来,一把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掌里抽了出来,也不顾包里的东西撒了一地,转回身去拽黎邵晨的手:“黎邵晨,我没有,我真没有做过对不起卓晨的事,你信我!不信你可以去查!”
陆河耐心地跟着她走回来,将她的手轻轻拂落,又重重抓在自己手里:“钟情,戏太多,就过了。黎少是个聪明人,真相如何,他心里有本账。”
钟情此时终于体会到了何为百口莫辩,她几乎不敢认真去看黎邵晨脸上的神情,只是不甘心地轻声喊着他的名字:“黎邵晨,黎邵晨,你信我,我真的没有做过,我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然而黎邵晨,自始至终保持着微微低着头的姿势,雕塑一般站在原地,仿佛无知无觉,任由她被陆河拉着走出会议厅。
走到外面大厅,过堂风一吹,钟情彻底冷静下来。看着陆河含着浅笑的侧脸,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抬手挣开他束缚的同时,还把他一个大男人狠狠推了个趔趄。
“陆河,你已经拿回了你想要的一切,为什么还要阴魂不散地缠着我、陷害我?!这几个月来我被你害得还不够惨吗?”钟情站在原地,一手反复拧着自己另一手的手腕,那里之前被他一路拖拽,弄得生疼。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彻彻底底厌恶透了这个人,手腕那儿疼还不是关键,她还嫌脏!
陆河把她那点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淡去,双手就势插入大衣口袋,掩盖住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在这里拉拉扯扯不好看,钟情,我们换个地方谈。”
钟情再也不会上他的当了!上一次在学校外的小面馆他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他趁机顺走了她的背包,今天又拿这件事来栽赃她!简直龌龊透顶!
钟情越想越气,她原本也不是个软脾气的姑娘,只是在与陆河的这段恋情上总是犯犹豫,如今亲眼看到昔日的恋人倒打一耙,把自己污蔑成了盗窃公司机密的小偷,她一点儿都不委屈想哭,只恨自己为什么没听父亲的话,早点儿跟他划清界限一刀两断!
这么想着,钟情挺直了脊背,语气冰寒地说:“陆河,我哪儿也不会跟你去,做了丢人事的不是我,无论你拿什么‘证据’出来,我还是那句话,我没做过!没做过的事,我就不怕跟人在大庭广众下辩驳!你如果心虚,还不如趁现在就滚!”
两个人从前在一起的时候,陆河脾气温和,为人处世也妥帖,几乎没有闹过红脸,每每钟情闹些小情绪,也是陆河温言细语两句,哄哄就过,何曾闹到今天这般指着鼻子臭骂的地步!
这番话一冲出口,不光钟情自己觉得心凉,连陆河都震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说:“我知道你心里有气,怨我…刚刚我说那些话,也是在气头上,我一看到你跟他靠那么近,心里就嫉妒得要命…钟情,我…”
“你真当我是三岁孩子,摔地上哭了随便给块糖就好了。”钟情一双眼睛瞪得通红,偏偏里面一点眼泪都没有,脸上的神情又是气苦又是讽刺,“陆河,你真当我傻!你那天为什么偷走我的手提袋,今天又为什么拿着它来,你一开始就都计划好了,哪里用得着别人刺激你!”
陆河微微语塞,过了片刻才道:“我本来是想私下还给你,那天你的包落在面馆没拿,我后来路过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店主喊我…事后,我没告诉你,总想着以后能以这个为借口把你约出来。”他的脸色看起来有点尴尬,更多的还是沮丧:“钟情,在你心里,我已经成了那么不堪的人了吗?”
这番解释说得断断续续,细听下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可钟情此时如同站在火焰山的铁扇公主,恨不得一扇子把他扇出十万八千里,哪里还听得进半点儿软和话!
她频频冷笑,声音听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寒冷彻骨:“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当着黎邵晨的面说我盗窃公司机密,还马上要入职你的白路公司,你觉得现在还有谁会信我?”
陆河脸色微沉:“说到底,你还是在乎那个黎邵晨。”
钟情扬起下颌:“对,我确实在乎他。”
陆河脸上浮起极淡的笑,他原本紧紧蹙着眉头,这样一笑看起来看不出半分开心,几乎有些骇人:“说什么不能原谅我的话,都是假的,根本原因是你喜欢上了别人。”
钟情被他这番颠倒黑白的理论搅和得脑仁疼,索性深吸一口气把所有事情都摆清:“陆河,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哪怕现在只是普通朋友,你也得讲点儿理。先跟别人好上的不是我,把人一脚从星澜踹出去的也不是我,我稀里糊涂的先是没了男朋友,又没了好工作,我凭着自己的能力找了份新工作、结识新的男朋友,有什么不可以?”
陆河依旧紧紧皱着眉,黢黑的眼珠琉璃珠儿般紧紧盯着她,里面满是怨怼:“我借着石路成的名义给你打了那么大一笔钱,就是为了让你能在这段时间衣食无忧,即便当时没有黎邵晨,你几个月没有工作,那笔钱也能让你过得很好。”
不提这个还好,一说这件事钟情就觉得火烧眉毛:“不是石总本人签字同意给的钱,我不能要。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过两天我就去找石星,把这笔钱给她转回去。”
“钟情,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陆河几步走上前,攥住她的肩膀,如同掐住一只鸟的两翅,“白路公司九成的人都是我从星澜挖来的,星澜现在外表光鲜,内里就是个空壳子!除了石星和刘靖宇,公司现在上上下下再没别人!你这个节骨眼儿上把钱送回去,不是等着石星找你算账?你在她手上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钟情被他捏得肩头生疼,看着他几近狰狞的脸,不知怎么的就生出一种荒谬感来,几乎是含笑地吐出那么一句话:“合着你作的孽,现在倒要我来帮你遮掩?”
陆河看不得她用这样的神情跟自己说话,那感觉太难受了,几乎是用刀对着他心窝子扎,他一把松开对钟情的钳制,抹了把脸说:“反正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你先别找她。真要还钱,你把钱给我,事后我直接打到她的私人账户上。反正这笔钱不能从公账上走。”
钟情听他这样说,不知怎么就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可此时脑子里被怒火充斥,跟陆河一拍两散已经成为今天两人谈话最重要的命题,也就顾不得想那么多了。
她看着陆河扶着额头站在那儿,脸色晦暗,隐隐的还有些挫败,便说:“陆河,我就是想跟你把话说明白。咱们两个已经不可能了,你现在仇也报了,也有了自己的公司,李茶还怀了你的孩子,从今天起你就好好过日子,咱们各不干涉,不是很好吗?”
陆河眼皮儿一挑,脸色有些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李茶有了我的孩子,这事是黎邵晨跟你说的?”
钟情紧皱着眉:“跟他没关系,是我自己知道的。”
陆河陡然反应过来:“你见过李茶了?”
话说到这一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钟情点点头承认:“是,我见过她了。”
陆河的脸色说不上是忧是喜,他抬起眼睛看着钟情,那双漂亮的黑眼仁亮亮的,如同两枚打磨晶润的玉石子:“钟情,如果我告诉你,李茶说的那些都是假的。我跟她…我跟她并没有发生什么,只是跟她父亲有生意上的往来,她父亲也并不希望我跟她在一起,一切都是她自己单方面的意愿,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他说了那么多的假设,却避不开一个事实。从石星再到李茶,钟情怎么也想不明白,眼前这个如珠如玉的俊美男子,从什么时候起变成了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
她摇摇头,语气里有着不可回头的决绝:“那也不可能。”
陆河眼睛里最后的一丝光亮也湮灭了。他错开与钟情对视的目光,朝着她挥了挥手:“那我们就后天下午三点,谈判桌上见分晓。”
明明是一个心灰意冷的挥手,在钟情心里却仿佛如蒙大赦,她朝着他轻轻点头算作告别,忙不迭地转身往之前那间会议厅跑去。
偌大的会议厅,唯独前台那盏灯还亮着,红地毯上散落一团的手提袋也不见踪影,还有那个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人…钟情呆呆地站在门口,之前的吵闹、争执、沉默、心酸,所有的一切都仿佛一个梦,只有她自己的心绪起伏,是真真实实地存在过。
Chapter22 措手不及
自己无心的一次错过,
将自己真心相待的那个人又一次推进了深渊。
从酒店匆匆回到公司,钟情再一次扑了个空。问过所有同事,却没有一个人看到过黎邵晨,还有同事纳闷地问:“钟总监,你和黎总不是应该一起的吗?”
也有人兴高采烈地说:“钟总监,我看网上报道都出来了,这次咱们公司顺利入围,那个白路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看虽然吹得响,但肯定比不上咱们实力雄厚。”
另一个同事则显得有点怏怏不乐:“也不一定啊。我看白路的报价比咱们足足低了12%,比业内均价还低了10%呢,就算咱们东西好,这么大的差价,到时怎么跟丽芙卡的解释呢?”
“价格低不代表品质好。我觉得像丽芙卡这种注重品牌效应的,也不见得那么抠门儿…”
“说得轻松,那可是10%啊,谁不心动。”
众人的议论声落在身后,钟情心不在焉地回到自己办公室,拿出手机,咬了咬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拨通了电话。
等了许久,那边都没有人接。
钟情不信邪,咬着牙立刻又拨了一次。这一下,听筒里直接传来了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
显然他一开始就听到了,却不愿意跟自己讲话。
钟情愣愣地坐在自己的椅子上,脑子木木的,什么情绪都没有。
几天前在公寓两个人的甜蜜相处,仿佛是个一戳就破的美梦,那个人为自己做菜、烤饼干,给自己递毛巾、吹头发,温言软语,热吻流连…还有他在清河河畔的告白,迎着河面上倒映的夕阳,飞快而坚定地啄吻她的嘴唇;在盛泽,两个人并肩作战,一起比对两家丝绸厂,坐在茶楼里吹空调吹了一整天,干燥闷热得险些流鼻血,回到家中和白肆那个话痨一起吃火锅、喝姜丝可乐;在临安,他带她守在酒店跟特务似的打埋伏、给石星下套,跑到阮国栋的饭店跟人虚与委蛇,却在路上互相攻击吵个不停,还被他那几个兄弟看了热闹…
她还清清楚楚记得自己那时的心情,她感激他,欣赏他,却也怕他。忍不住指责他不该这样给别人下套,事后又心虚气短地自己灌白酒;想给他赔罪,又生怕自己冒冒失失的行为更让人失望。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对这个“昔日对手”的感情越来越复杂,去掉了敌视、提防和警惕,反而变成了感激和越来越深的欣赏?一切的转折点,大概就在那天他在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毫无芥蒂地欢迎自己加入卓晨吧!
回到最初的最初,他们两个每次见到,不是互相打嘴仗,就是互瞪一眼各走一边,那时可真是幼稚。可后来熟了,听到他说对两人那个阶段的回忆,才知道原来幼稚的只有自己一个,他从一开始,对她就是很公平、很理智的欣赏。
他欣赏自己什么?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说她聪明、努力、懂得进取。这样的赞美不像是恋人,反倒是领导对下级努力工作的褒赏。
钟情一边想着,一边抬起手抹了把眼角,眼睛看向头顶的天花板。一切怨不得别人,都是她自己不争气,一而再、再而三地让他失望。
她从星澜就被人算计得卷铺盖卷儿走人,到了卓晨又害得他损失了长久以来最为看重的工程,哪怕她再怎么问心无愧,被陆河拿到与卓晨一模一样的厂子与制品是不争的事实。她还记得自己进卓晨的第一天,在那间宽敞的会议室里,黎邵晨无比清晰又郑重地叮嘱自己:行程务必要保密,丽芙卡策划案的相关细节,连卓晨其他老员工都一概不知。
一边抹着眼泪,钟情渐渐冷静下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纰漏,才让陆河能够步步掌控她和黎邵晨的行踪?她盯着头顶白花花的吊顶,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也就是那么一两秒钟的时间,她突然醒悟过来,站起来疯狂地寻找自己的手机…
另一边,黎邵晨坐在一家环境清幽的咖啡馆,对面坐着神色疲倦、难掩憔悴的石星。
即便到了如今这个地步,石星也没有太委屈自己。她招来服务员,也不管黎邵晨要喝什么,径自点了一壶色彩艳丽的水果茶。透明的茶壶和茶碗一起端上来,她轻轻捏着茶壶的把儿,自己先倒了一杯,闷声不语地喝了两口,缓缓舒出一口气,仿佛才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又倒了一杯,推给坐在对面的黎邵晨。
黎邵晨的面前早放了一杯咖啡。精巧的白瓷杯安静地坐在那儿,如同一位姿态优雅的淑女。石星微微欠身,朝着他杯子里望了一眼,说:“都这个节骨眼儿,你还喝得进咖啡,真不是一般人。”
黎邵晨似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面前的透明茶碗:“你也不容易,星澜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还有心情喝甜的。”
杯子刚好端到半空,石星听了这话,动作只是微微一顿,便举起杯子,深深喝了一口。其实茶刚泡上,水大概还热得很,也没出什么味儿,她却仿佛不知道烫,一连喝了两杯,才微微停住手。
她放下杯子,一双白净的手轻轻交叠在桌上,指甲上的美甲大概许久都没去做了,上面亮闪闪的钻有些残缺不全,看起来还不如那些完全不做美甲的,显得颇为狼狈。她望着自己这双手,声音低低的,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我从小没吃过苦,到了现在,不趁着空闲多塞两口甜的,都不知道该怎么撑下去。”
黎邵晨眼皮都没抬:“陆河只是抽走了你们的人,又不是抽干了星澜的资金,石总和刘靖宇都在,你只要耐心点儿,撑过这段,说不准星澜未来发展得会更好。”
“是啊,老刘也这么说。我从来没认真研究过公司的事,现在被架着坐上那个位子,除了这么想着安慰自己,熬过一天是一天,我还能做什么?”
“石小姐,我很同情贵公司的遭遇。”黎邵晨话说得很简练,似乎对于这位身陷苦难的大小姐,没有太多的同情心,“但我时间宝贵,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如果石小姐找我来只是为了诉苦,那我想你不如换个时间,换个对象。”
石星仿佛猛地回过神,她收起叠在桌上的手,坐直身体望向他。
“我这人习惯了直来直往。石小姐如果真有事,不妨直说。”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顺利拿下丽芙卡。”石星双目笔直看着他,眼睛里闪耀着有些神秘的光,“这次我被你和钟情摆了一道,丢了这个项目,但我也认,你和家父那点儿过节,我多少也听说过一点儿,现在就当一报还一报,咱们两清了。”
黎邵晨微微地笑:“石小姐,你有工夫在这里跟我算这笔账,不如回去查查你父亲那个对外公开的邮箱。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概一个月前,我曾以卓晨总经理的名义发了一封加密邮件给他,上面清晰指出阮国栋那家工厂的种种缺陷。”他望着石星悚然一惊的表情,有些了然地笑了:“但是从今天会上的情形看来,石小姐虽然早就坐上了总经理的位置,却没真正把控星澜的所有权力。那封邮件,你根本就没收到。”
石星的脸色有些苍白:“如果方便,我可以看一下你那边邮箱的截图吗?”
黎邵晨很大方:“当然可以。今天晚上回到家,我会把截图直接发到你的手机上。”
石星的眼睛里飞快闪过一丝难堪,她闭了闭眼,最终咬着嘴唇道:“那个邮箱我几乎每天都会查,即便有偶尔的疏漏…但我确实从没看到过你说的那封邮件。”
黎邵晨缓缓啜着咖啡,对此未做评价。
石星不是个傻子,有些事点到即止,只要想查,总能查明白的。
这件事给她的打击似乎不小。石星眼睛里的光芒黯淡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黎总,既然你据实相告,我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次我愿意帮你一把,拿下丽芙卡在国内的代理权。”
黎邵晨自始至终都很冷静:“无利不起早,石小姐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
石星露出一抹笑:“黎总真是直接。”她瞟了黎邵晨一眼,目光有些空落落地停在两人面前的桌上:“我不要你什么东西,只是不想让陆河的日子太好过了。”
黎邵晨微微一怔,随即轻笑着道:“据我所知,陆河之所以会有今天这番作为,跟石总十几年前做的旧事脱不开关系,如今的星澜,原本该有一半产业姓陆的。人家拿回自己应得的东西,虽然手段不入流了点儿…”他顿了顿,又慢悠悠地道:“我这话可能不太中听,但石小姐,两辈子人了,报复来报复去的,无非为了财产,你有这个工夫给陆河挖坑,倒不如好好想一想,星澜的下一步应该怎么走。”
石星轻轻笑起来。这家咖啡馆人流不多,偌大的厅堂里,远远望去仅有三两桌客人。石星的笑声听起来轻浮浮的,仿佛雪化之后挂在窗上的水沫子,怎么都让人喜欢不起来。
“看来我这次是押错宝了。”石星抬起手,轻轻揩去眼角溢出的水渍,别有深意地看了黎邵晨一眼,“我本意是想和黎总携手合作,但既然黎总没这个意思,就算了。不过,看在你刚刚好心提醒的分儿上,我也跟你透个风…”
黎邵晨对于这位大小姐向来好感欠奉,听到她说话咬着字还带着颤悠悠的音儿,不知怎么的就觉得有点不耐烦,面上却没有露出分毫,抬起眼面无表情看着她。
就见石星一字一句地道:“管好你那位身边人吧。后天下午,你可当心赔了夫人又折兵。”
说完这句话,石星拎起背包,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出了咖啡馆。黎邵晨却被她一句话说得心烦意乱,想起不久前在会议厅,钟情脸上既错愕又难过的神情,心头一颤,连忙掏出手机来,却见手机屏幕一片黑。原来手机在开会时调成静音,坐在这儿和石星打了半天太极,连手机什么时候没电的都不知道。
回想起石星临走前的那句话,黎邵晨心头止不住地发沉,匆匆结了账奔出咖啡馆。却不知道,自己无心的一次错过,将自己真心相待的那个人又一次推进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