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又酸又涩又激动的心情被他后添这句话破坏的一点不剩,勾在他腰后的脚往回一收,狠狠踢了把他的大腿,刚想骂他,就听他“嘶”了一声,整个人也是一个晃悠,连我都被他带的差点摔倒在池子里。

因为是光着脚在水里的,很快我就感觉到脚尖沾着那种不同于泉水的粘腻感,同时他紧绷着下颚将我更往上抱了一些,闷着声道:“乖,想踢换个地方,那里再来一下子,我可吃不住劲儿了。”

我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顺手一扯他的头发嚷他:“你根本不是心脏那里伤口撕裂,你自己刺大腿弄出来的血是不是?!”

他也不答话,就抱着我往水池边走。

等将我放在岸边坐下来,他手一撑岸边就要跟着上来,我赶紧一蹬脚,足尖正抵在他左侧心口那里。

脚趾在那里蹭了蹭,我学着他从前吓唬我的样子,吊起眼梢看他:“这里不疼了?”

他伸手摸上我的小腿,笑着答:“不疼了。”

我继续笑着看他:“腿上的伤口疼么?”

他此刻是罕见的乖,湛蓝的眼珠颜色渐渐转浓:“不疼。”

我翘起嘴角,朝他一笑,足尖轻挪,一个寸劲儿踢在他胸口正中,扬起声音道:“不疼你就在这儿呆着吧!”

说完我手一撑地,借着踢他那脚的力道翻身而起,站稳在距离水池一米来远的地上。朝被我踢的一个趔趄的男人露出一个曾经被金子姐称赞为“大有潜力”的妩媚笑容,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大步走了。

身后突然传来水流起落的声音,伴随着某人有些气急败坏的低吼:“死丫头你给我老实站着!敢那个样子被人瞧见,我定然剜了他的眼珠子砍掉他的手脚!”

考虑到这位大爷手底下诸位勇士的人身安全,我大发慈悲的站在原地没动,毕竟这其中还有深得我心的小灰在。对了,别的不说,这孩子的婚事,是该往日程上提一提了。

回到汴京后两个月,我们收到了蔷薇从温泉山庄寄来的信,看得金子姐、豇豆和我大呼过瘾。基于我热爱八卦又心地善良的矛盾特质,我一方面为杭州绿纱坊那两对模范夫妻的相处模式大感兴趣,一方面又惋惜往日激~情四溢的温泉山庄其旖旎风光必然大不如昨。

回到汴京后四个月,晏莲不得已回了趟西夏。我死活不要跟着去,最终结果就是被他下了迷药整个人拿毯子裹了打包带上马匹,直到行出去百余里地才悠悠转醒。

又四个月后,我终于成功从西夏跑路,领着小灰骑着大红怀里还抱着个刚满月的小奶娃。哦,大红是我新养的一只大宛马,还有从桐城一路带过来的酸奶,当初是晏莲帮我从苏宅接出来的,现在身体养的倍儿棒,每次都跟在大红后头跑的特欢实。唯一的烦恼就是他对其他在我看来长得十分标致的母狼都不感兴趣,我几次牵红线未果,最后只能将一腔热情投入到为小灰找对象以及给大红配种的伟大事业中去。

这次逃跑的后果就是半个月后回到汴京城,我被某人整治的三天没下了床,连第四天早上起来去前面看账簿都是扶着腰的。

我现在并不住在绿纱坊,而是在酒馆对面的一家饭庄。饭庄的初始资金自然是那个谁给我投的,但之后的运作都是我带着小灰还有十来个手下一路打拼过来的。如今在汴京也算挺红火的一家饭庄。

带回来养的小奶娃是路萧的崽子,因为是个丫头,母亲又在生下她没多久就过世了,所以在后宫的日子并不太好过。我好说歹说把人给弄过来,整天不是忙饭庄的生意就是忙着带孩子,连跟他见面的次数都生生缩减一半。

最后孩子还是被他让一个手下趁我午睡抢了去,生说金子姐从千金谷回来,结婚一年多还没儿子,合该抱个闺女儿先养养。我这至今也没拜堂成亲的大龄剩女,突然抱个孩子养实在对名声不好。

又过了一年半,我有孕了。其实这几年跟他在一块,我和他都没有任何的避孕措施。我当初会把那孩子从西夏抱过来,原也是想着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倒不如先抱个他的亲侄女养着。

考虑到他也将近而立之年,我又不可能打掉孩子,这才顺了他一回,在饭庄简单办了个酒席。适逢叶霄带着碧珠过来总店学习最新的酿酒技术,金子姐和她的夫君,还有豇豆、二城、小灰都在,都是自己人,着实好好热闹了一把。

婚后的日子,对我来说却没什么太大差别。每个月有一半时间在绿纱坊住,另一半还是回到我在饭庄的房间。

他曾经说过,我变了,变得不像最初那个沉默压抑的沈七叶,也不全像失忆时那个整天傻呵呵穷开心的沈七叶。我会调皮的闹他,也会绷着脸冷淡他不理他,有时候像小孩缠着他玩耍,有时候却像女王,阴晴不定变着法儿折腾他。可他也说过,只要是我,只要我一直陪在他身边,什么都好。

我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跟过去有很大不同,但或许就像甄娘曾经教给我的那样,什么是真正的逍遥自在,在自己珍爱也深爱自己的人身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洋洋洒洒百无禁忌,不去理会世俗的眼光,不去想别人会怎么讲,才是真正的逍遥行,才不枉这一生。

不枉我们为彼此掉的泪流的血吃的苦受的罪,不枉那些辗转难眠对月空枕的夜,那些茶饭不思心烦意乱的白日,那些生死与共同甘共苦的过往,那些个,再回想起来会不由得会心一笑的瞬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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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番外一 采草和采花 ...


屋内一灯如豆。

窗外月黑风高。

屋里,哗哗的撩水声,声声入耳。

窗外,砰砰的心跳响,响响如雷。

伸指,沾口水,抹窗纸,一捻一捅,插~入竹筒,张开口,撅起嘴,提气一吹——

静候五分钟,从腰后拔过短刃,一点一点拨动闩子,轻推门板,弯腰伸手,正接住落到半空的门闩。

屋里已一片漆黑。

好在我在外头早已经适应了这种黑暗程度,嘴角撇起一抹笑,反手将门带上关好,踮起脚尖一步一步朝那个熟知的方向走去。

屋子里充斥着淡淡的檀香味儿,其中还伴着一抹并不明显的甜香。我晃晃脑袋,这香味儿…改天我得跟金子姐那夫君说说,都过了五六分钟了还这么浓,别有什么副作用吧?

湿漉漉的水汽迎面扑来,我心中荡起双桨,连带脚步都如同走在水里,一脚深一脚浅,左左右右,前前后后。

晃荡着转过屏风,伸手拎了把挂在一旁的衣带,我自己都觉着此时这模样像极了那传说中的采草贼。幽香暗影,出水芙蓉,只要在往前走一步,就能摸个软玉温香,抱个佳人满怀,真真是倜傥风流,好不快意!

浴桶近在咫尺,可突然间,我揉了揉眼,怎么…人咧!

转身环顾,急急走出屏风遮挡的范围,视线还没将整间偌大房间扫遍,就听一道低沉清醇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夫人是在寻为夫么?”

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匆忙转脸,就觉一瞬间风拂影动,暗香扑面,身体不知怎的就有些发软,正正好好倒入那人的怀抱。

“我…怎么…”被他打横抱起,抢了我原本的出场姿态和设定动作,我心里又懵又恨,伸手想揪他的领子,却不防摸到光溜溜的一片温热肌肤…

这回我彻底结巴了:“你,你你…”

“我身上未着寸缕…如果夫人要问的是这个事。”这棵原本早该被我一道迷香撂倒在浴桶的美人草此刻声音低沉却一点不含混,显然精神也不错的很,那,那药…

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床畔。我被人放倒在床上,浑身酥软,某些个不便言说的地方还隐隐发烫,热气蒸腾。

“七叶现下觉得可还好?”

衣裳被人直接从中撕开,肚兜亵裤这些软薄的玩意儿被破坏的尤为彻底,也扔的更远。一片黑暗中,我尤能看清他那双发亮的眼,目光灼灼紧锁住我,仿佛光凭视线就能将我死死钉在床上。

“我…”刚一开口,我就发觉自己嗓音沙哑的极为不自然,好像那个什么什么之后才会有的状态,暴~露在黑暗中的身体不仅没有觉出半分凉意,而且愈加燥热,难以消解。

不温不凉的身躯由上方覆了下来,一侧胸脯被人大大方方捞入掌中,轻轻抚弄:“七叶可是觉得心口烫的厉害?”

“你…”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我只顾得防备眼前这只狼,却万没想到金子姐家里那只小绵羊会早跟他串通一气,且不说那药肯定有蹊跷在内,光这通风报信的事儿,除了他别人想干也没地方知道去!

另一只手缓缓向下,在我腰腹出流连往返,轻抚缓搓,好像在鉴赏什么难得的玉面。我此刻的情况根本不用具体描述,那奏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烂俗狗血剧!心底哀嚎一声,喉咙也随着某只狼爪子的揉弄溢出一声轻哼,无力的将头埋进他探过来的脖颈,我沈七叶明天出了这道门,再无颜以对江东父老了!春~药这东西,人人都在说,可有多少人以身试药过?药后乱~性这件事,多少人都在做,可有几个人是像我这样自己把自己折进去的!

身体被他猛地一个冲击带的像上一挺,我恶狠狠咬住他脖子一块肉,学习聪明勤劳的米老鼠开始练习磨牙。此仇不报枉为人,啊呜——“啊!”我赶紧松口,软声求饶:“慢点儿…疼…”

伏在上方的狼羔子低哼一声,语调似笑非笑的,乍一听相当悠闲,吐出几个字去就能觉出几分不易觉察的紧绷来:“这会儿慢不下来,忍忍,乖…”

我扭过头,无声泪流满面…

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又一条被我再次身体力行出来的革命真谛!

屋里水声缭绕。

屋外夜凉如水。

屋里一片漆黑。

屋外,应该是月如弯钩吧?

我沐浴完毕,擦拭过头发,刚在在床头坐下,就觉得气氛不对。身体一拧,右手三指做鹰爪状,就朝气息来向抠了过去。

手腕被人仅用两指扣住,刚要张口呼救,嘴巴上覆过来两片熟悉的温软。我睁大眼睛瞪他,就见他在黑暗中朝我露出一抹极魅惑的笑:“为夫知道七叶近来喜欢刺激,故——”

嘭当!

揉了揉踹得生疼的脚趾头,我伸手拉过床帐,张口就喊:“来人啊,有贼!”

一嗓子嚎得震天响,耳听着楼下传来“噔噔噔”的上楼梯声。

他趔趄着站起身过来捂我的嘴,可还是晚了一步,我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翘起嘴角微眯起眼朝他浅浅一笑:“夫君,明日请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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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番外二 斗智与斗勇 ...


“夫人。”我翘着脚捧着话本看得正乐呵,就听半敞的房门外传来小灰的声音。

脚边的酸奶不知什么时候前脚站在门框,伸出一只前爪摁住小灰脚背,仰着头喉咙里发出呼呼的吐气声。

基本每次他见到小灰都这个德性,我和小灰各自都习惯了,也就没当回事,继续说着话。

“什么事儿?”

“晏老板那边,来了位贵客,点名要吃咱们七晏阁的牛乳冰沙和焦糖布丁。”

我翘着二郎腿晃啊晃,一边捏了颗葡萄扔进嘴里:“那就让他过来吃呗!”

当初和那只狼羔子分家的时候,小灰和巫大娘都跟了我,从他手下拨了一部分人手,主要负责安全,其他后厨打杂以及前面跑堂的则是现招的。干一个礼拜看着不行再招。就这样一直过了半年多,到现在,饭庄前前后后的人手才差不多固定下来,支使起来也愈发合我的心意。

小灰这孩子自打跟了我,表情也逐渐丰富起来,虽然波澜起伏依旧不大,但池水星波那也是波啊!A罩杯和完全平胸总还有一段距离的不是?

据此,我再次感慨,那真是什么人带什么兵。不信各位客官现在去看绿纱坊里的员工,那肯定几十年如一日,所有人说话都是一副死人冰山脸!不过好在汴京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城市,老百姓心理素质都比较彪悍,只要菜好吃,酒好喝,店家有点什么怪癖,人家基本就见怪不怪的包容了。

再看咱们店里的,别说跑堂端菜的一定是笑脸迎人,就看小灰!这典型吧?就看他现在的表情,尽管眉毛没皱嘴巴没抿,但整张脸微微扭曲的那种纠结,微垂着头的那种对他家主人我的由衷敬佩,这都是我将近一年的训练成果啊!

“那位客人要跟老板谈贩酒的事,而且他是点名要人过来买这两种甜品各十份,看样子是想在绿纱坊谈过生意一并将东西带走。”

我皱了皱眉:“就没人跟他说,那两样东西只能现吃,禁不住摇晃?”

这时候正值八月盛夏,牛乳冰沙搁桌上十五钟以内就能化成牛奶冰水,这还是在将碗放在盛满冰块的深盘里。焦糖布丁就更别提了,那口感比最鲜嫩的鸡蛋羹还细嫩,若是不够小心谨慎,端起来还没走出七晏阁大门口,就能咣当成稀泥。

小灰的表情更纠结了,我都快能从他脸上直接扒下来一个“苦”字:“属下…不知…”

我放下话本站起身抻个懒腰:“你是不敢说你那位旧主子的坏话吧?”自打他跟了我,这称呼上自然要改,可他心里到底怎么想,我还是十分明白的。

不过我也不会生气,人心这东西,是不能勉强的。而且我也了解他的为人,但凡他开口说要跟我,肯定会一心一意把我当成他的上级,只是在面对这种把我和老板放在一起的局面,他才会出现类似现在这种为难情绪。

“属下不敢。”小灰顿了顿,似乎在迟疑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属下妄言一句,晏…殿下那里,怕是还憋着一口气,但这次的生意确实对酒肆很重要,夫人若是为难,不妨…”

“不妨什么?”

“听闻那位客人是明日一早动身。”小灰的头垂的更低了。

“哦…”我笑着走到他跟前,半仰起脸故意跟他凑得特别近,吓得可怜的娃立刻后退一步,却忘了底下还有酸奶紧紧扒着他的鞋面。

后果可想而知,小灰同志在之后一整个礼拜,走路都微有些瘸。

听说后厨打杂的小嫩丫头问他是不是扭到了脚,还是磕伤了膝盖,小灰依旧一句话没说,但不用汇报的人说我也知道,他当时脸上的表情一定精彩纷呈。

因为他摔到的是屁~股。

当晚,我差人给对面送去牛乳冰沙和焦糖布丁各五十份,并且特意告诉给二城和豇豆说,这是他们老板看苦夏难熬,特意犒劳大家伙的。银子么,自然是他们老板掏腰包咯。

派去的人去了足有半个小时才回来。

弄这么大动静,对面的客人肯定略有耳闻。自然也看到他想打包带走的两样甜点是个什么样子。

但凡他不是真傻缺,也没有神经病,肯定不会坚持把这样的东西打包带上路。不然别说最后还吃不吃得到原味,马匹车厢肯定也污得一塌糊涂。

晚上九点整,左右隔壁的店家都歇了。唯有七晏阁和绿纱坊两家依旧灯火通明。

我穿了一身淡青色的男装,头发高束成一束在脑后,捏着手底下人从对面刚买来的冰镇三生酒,面前桌上,摆着三两小菜,还有一只盛着冷水和青色莲花的青花大盆。

我坐的正是正对着门口的位置,酒喝了一壶见底,就听周遭响起些微骚动。抬眼一瞧,就见一人,银色长衫,湛蓝眼瞳,步履从容走过门口,直往我面前走来。

这人还真是怎么端详怎么好看…

待他走到桌前站定,我便摇摇酒壶,朝不远处的小跑堂打个手势,示意他再取两壶过来。接着又朝他翘起嘴角一笑:“这位客官,想点什么请随意,不过这张桌子我已经包了。”

他也随着我的表情露出一抹相似的笑,自然效果要比我好多了。长得好看的人,做什么动作表情都很迷人,想当初,我还不就是因为他这张皮相迷了眼盲了心,对他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死心塌地至死不渝——直至今日么?

当初为什么会原谅,为什么没有坚持离开,为什么不再继续折磨于他,客官上是只要我在这异世一日,便永远都不可能躲得开他;而主观上,是我终于肯面对自己的真心。

肤浅又如何,犯~贱又怎样,无论他是怎样一个人,无论他曾经如何待我,我都始终爱着这个人,无疑。

会恨,是因为爱而不得太痛苦;会心死,是因为仅剩的一点自尊不允许再继续。如果我真的心里不再有他,那就是把我一辈子困在他身边,我都应该不再有任何情绪才对。而我会觉得煎熬,会觉得难以为继,本质是因为我还在爱,却不肯面对这样的自己,面对这样一个事实。

他那么聪明一个人,自然也是想通这一点,才始终执着将我困在身边。又或者他本来就是霸道又骄傲的人,即便要磨上一辈子,也要将我两人困死在这个局里。

我这样醉眼朦胧的看他,不仅客观觉得他确实样貌出众,而且要比平常清醒时顺眼许多。眼见他嘴唇轻动,就听他道:“我想点——这位公子与我同席。”

我一听这话就笑了:“不好意思,佳人有约。”

他眉毛一挑,一掀袍子翩然落座:“确实是佳人。”

我被他挑着一边眉毛大言不惭的夸奖说的脸颊发烫,压低嗓音说了句:“我是在扮男装!”

他也学我压低嗓音,上身略微前倾道:“我知道!”

我无力扶额,过去怎么没发觉这人上来一阵会这么贫?

“怎了,是不是头晕?”

我警醒的放下手,恶狠狠的瞪他:“你不会又下药了吧?”

上次他跟金子姐家小绵羊串通一气的事儿我还没跟他算账,要是他敢在酒肆出卖的酒坛里下药,我就敢去府衙告官!

他露出一抹有些错愕的表情,很快又恢复了惯常的平淡神情:“酒里虽然放了补身子的药,到底也还是酒。你身体还不大好,少喝为宜。”

一手撑住下巴,另一手提着酒樽又咽了一大口:“唔…”

两人如此静静坐了好一会儿,我突然觉得四周围好像安静了许多。放下酒樽四下一望,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站在前台扒拉算盘的年轻书生朝我露出一抹腼腆的笑:“老板,刚刚这位爷…包场了。”

我一口噎住,咳嗽的差点没把自己的肺叶吐出来,算他狠!

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后,先是轻轻抚着我的背心,而后又扶住我的腰身,低声在我耳边道:“咱们不为先前的事置气,就这样算了,好不好?”

我挑眉望他近在咫尺的脸,伸手摸上他的下巴,又沿着脸颊的轮廓抚上他的耳垂,嗓子因为酒精的作用而有些沙哑:“宝贝儿,给爷笑一个…”

身子一轻,整个人已经被他打横抱起来,我顺手一拎,将早先从他家酒肆后院摘下来复又浸泡在冰水里的青莲捧在怀里,带湿了我俩一身的水。

“喜欢这支莲花?”

我听到耳边有人轻声的问。

三生酒的后劲儿很足,我此时有些头晕脑胀,便稀里糊涂的点了点头。青色的莲花,好像我第一眼见到那个人时的感觉,确实很漂亮啊…

耳听到他低沉的笑,身体仿佛被放在云朵上,软绵绵轻飘飘,好舒服…

半醉半醒间,我感觉到有人解开我身上的衣衫,用什么湿漉漉的东西擦拭过我的胸口,又将什么东西轻敷在我的眼…

身体敏感的部位均被那种湿漉漉冰凉凉的东西来回拂拭,我试着抬手,抹开眼皮上的遮挡,就见灯火阑珊之中,他手里捏着几片青色的物事,笑着朝我附身亲过来:“喜欢么?”

我来不及申诉此种情?趣玩法绝非出于我的暗示,而是某人邪恶思想自动自发的产物,就被他从床褥上抱起来,与他面对面坐着,靠在他怀里,迎接又一波轻柔却诱惑至极的爱抚…

舒服与难耐交织的同时,我听到他在耳边说:“别再记恨了,好不好?你想怎么样都好,别再不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写超了,原本打算两千字一章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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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番外三 抱养和生养 ...


午后,我摇着团扇躺在一张藤椅上,身旁的地上趴着酸奶。他这会儿正扭着头,下巴颏搁在自己两只前爪上,仰着脸盯着我瞅,那双钴蓝色的眼总让我想起那个人,只不过眼神要比他纯洁多了,一看就是个老实的乖孩子。

这座纳凉的小院是我特别在饭庄后园开辟出来的。头顶是紫藤花,春夏之交的时候会开出一串串的紫色花朵,没有太香的味道,待久些也不会头晕,但样子特别漂亮,尤其从二楼后窗一望,紫色花串随风摇曳,好像仙境传说中的水晶帘。

旁边是一口水井,一张石桌,两只同样材质的石墩子,另外还放了一张可以摇啊摇的藤椅。

四周围栽了不少木本的白茉莉和栀子,再远点是一片小菜园,种了些黄瓜西红柿一类的蔬菜。饭庄里给客人做菜的原料都是从外头购买,我们自家人吃的就是这个小菜园里的蔬菜了。

一般如果他不出去,三餐都会过来我这边吃。要是赶上特别忙,我就让小灰他们给送过去。

从桐城一路回来汴京,到现在已经将近一年了。那天在山里发现泉水里有血飘上来的时候,我只觉得一霎那间整个人魂儿都要飞了,连脱鞋袜的动作都是僵硬迟滞的。后来,尽管心里仍然别着个结,我还是跟着他回来了。

但是直到现在,我心里的那个结依旧没有完全解开。这些天我总是想起甄娘和她的两位夫君,突然觉得他们三个真是十分了不起的人。

人活一世,图得不就是个痛快么?

我已经痛过太久,可这个快意的“快”字,我却写得迟疑不决,歪歪扭扭。

每天跟他见面,亲吻搂抱的动作一点都不少有,虽然极少主动,也不是那么抗拒他刻意的温存和亲昵。我会在一个人躺在床上入眠的时候想念他的体温,会在研究出什么新吃食的时候第一个想到要送过去一份给他品尝,会在像现在这样的悠闲时刻,止不住的回想我俩那些过往。

从西夏回来那天,我抱回来一个孩子。

论辈分,这孩子将来若是长大了,应该叫他一声大伯的,可我却是她的杀父仇人。这半年来,我总觉着自己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宝宝了,所以当天抱回来的时候,我就想着等教她学舌的时候,要叫他跟我爹娘。等孩子长大了,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告诉她自己的身世。

养育之恩大过天,既然抱来了,我肯定会好好宠爱、教导这个孩子,只要她本性不坏,日子久了,总能教出一个贴心的女儿来。

可这个孩子前天晌午被他的手下抱走了。

我这些天已经习惯怀里总贴着个软糯糯的小家伙,习惯了每天晚上起夜,清晨早起,晌午哄着小东西睡午觉,用黏米汤一勺一勺喂她,腰上总别个拨浪鼓,随时都能拿出来哄她玩儿。

要搁在现代,我这个年龄恐怕还在没日没夜的奋斗工作,怎么也想不到会这么早就成家立业,更别提会总琢磨着孩子这件事。可现在,我觉着或许是真的到年龄了,又或者,是当初那件事,给我落下一块心病。没了那个孩子,这两天我连前头大堂都没去,就懒洋洋躺在屋里或者这儿,扇着扇子发呆瞎琢磨。

他大概也发觉我跟从前不同了,虽然没再回到最初那样,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不说;但我也不是曾经那个忘记一切的傻姑娘,每天只要能黏着他就乐得合不拢嘴。

其实他也跟从前不一样了。

最初认识他那三年里,我俩各自都是骄傲的人,只是他特别霸道,我也太倔强。他不知道早就对我有了不一样的感觉,所以犯下许多过错,而我…其实整件事里,我也并不是那么无辜的。

我现在常常会想,或许当初那种局势,即便我俩对彼此剖白了,也很难有好的结果。因为那时候我俩的性格并不合适在一块。

而后来那半年,他刻意为我改变自己,学习怎么照顾人,怎么温柔耐心的跟人讲话;而我尽管心底存着不安,对他却有着一份雏鸟情节,总特别依赖他,也喜欢腻着他做这做那。一个有心体贴相待,一个无意间从头开始,那半年,或者是我俩到现在为止相处最容易的一段时光。

那么现在呢?即便没有孩子这个坎儿,我心里还是存着结,对他,依旧有怨。

我提出跟他分开居住,我跟他借钱开这个饭庄,我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就跟他找碴闹妖,我那么急切的想有一个孩子,哪怕是抱养的都可以…是不是,因为我打从心底里,还是做不到百分之百的信任他,依靠他。

我仰面躺在藤椅上,看着上方青翠欲滴的葡萄藤,三四点钟的阳光并不太晒人,热热的阳光透过藤叶照射在我的脸上。我缓缓闭上眼,心底响起什么东西轻轻松动的声音,或者,从始至终都是我自己,太固执了。

晚上,我换了一身前不久新做的裙子,头发也挽成一个最近比较流行的发式,上面簪了支他送的青玉发簪,以及两枚小巧精致珍珠发卡,手里拎了盛得满登登的食盒,自个儿过去了对街绿纱坊。

这里我已经有半年多不曾过来。初一进门,二城就瞧见我了,立刻颠颠儿跑过来,朝我点头一哈腰:“老板娘…”

我还没想好要怎么说,他已经开口汇报:“孩子昨天下午就让金子抱家里去了,这两天都没过来。听说两口子正逗孩子逗得起劲儿呢。”

“老板娘,老板今儿个晌午饭就没怎么动筷,您…”二城后知后觉的看到我手上提的食盒,立刻瞠大了眼,一嗓子嚎得整间绿纱坊都跟着一震:“您您您…亲自过来给老板送饭!”

接收到四面八方投递过来的八卦目光,我大囧,谁知这倒霉孩子还在大声疾呼,那嗓门简直比对过常年卖豆腐的张婶子听着还嘹亮:“老板娘…老板终于盼到这一天了!”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嗓音还有点儿哽咽,一双精光乍现的小眼睛硬是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看得我几度想说点什么,又硬生生噎了回去。

正在端菜的豇豆和另外两个小姑娘也投出闪电一样的锐利目光,朝我这边看来。在豇豆的带领下,三个人一起先是惊愕而后大喜,随后一起放下碗盘拿出手绢儿挡着眼假装喜极而泣!

我忍了半天,嘴角还是忍不住,左右边各自抽了两抽。半年没来,我对敌军形势估计完全错误,这哪是面瘫冰山脸集中营,这根本就是不靠谱人员聚集地!

最后等到我终于顺利进到后院他那间二层小楼里,我一进门就狠狠踢了下门板,把食盒塞进他怀里甩下一句话转身就走:“好好管管你那些手下!一嗓子嚎出几条街,我往后还做不做生意!”

结果前脚刚迈过门槛,就被人从后头一把拦腰搂住,他整个人紧贴着我,还把下巴担在我肩窝:“累死我了…”

我本来一肚子气,一下午培养的那些决心勇气被二城豇豆他们全给搅和没了,可被他从后头这么一搂一抱,听着他疲惫的低声抱怨,整个人顿时也松懈下来。

“只怕到时生了一个,七叶怕疼,再都不愿意有,那可就苦了我。”

我被他言语中的暧昧暗示说的有点脸热,心里也不由得松快了些,想了想,还是就这样背对着他,由他抱着,慢慢的小声说:“晏莲,我今天想清楚了。过去的事不去想是不可能,揭过去当从来没有发生过更不可能,我心里有个坎儿,跟你跟咱俩的过去都有关,跟我自己…性格不好也有关。”

“我知道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只是…”感觉到他拥着我的怀抱松了一些,我拧过身仰脸望他:“我知道我现在这样挺磨人。但我会突然笑了一声:“只怕到时生了一个,七叶怕疼,再都不愿意有,那可就苦了我。”

从前天晚上就没见他,这时转过脸来仔细盯着他,我突然发现他是真的很疲惫,额角发丝轻贴,略微有点乱,眼里满是血丝,下巴上的清碴儿都冒了出来,难怪刚才靠着我的时候我觉得脖子那里有点儿刺刺的。可即便是这样,他此刻看着我的眼神却是含笑的。

我一时看得怔愣,竟然想不起他上一次这样真正开怀的笑着看我是什么时候的事。眼眶有些发酸,我连忙垂下眼,就听上方传来他微哑却带笑的声音,低低允了我一个“好”字。

(刚才又多抽出两个重复的自然段,可以修改章节字数不能少于之前,我现在只能再补上一小段内容,给大家带来不便,深表歉意!)

屋里灯火通明,他的书案上摆着成堆的账簿本子,还有半碗已经冷透了的茶。我把饭菜从食盒里取出,先摁着他喝了一盅清鸡汤。又走到书案边帮他把东西大概收拾收拾。茶也泼了换了杯热的清水。

大概因为背对着他的缘故,他看不到我这边其实只是在倒热水,就听他在身后道:“不用沏新茶,待会儿就歇了。”

我倒好水,转脸看他笑着说:“那好啊,殿下吃过饭就好生歇着吧,妾身先退下了。”

他正拿着筷子要夹菜,一听这话立刻抬起手臂拦我,另一手也松了筷子,把我搂在怀里,两条腿正把我困在当中。

灯火照映下,他仰起脸看我的样子和酸奶那个幽蓝深远的小眼神很是相似,看得我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我伸出手在他额头摩挲摩挲,轻声哄道:“好好吃饭,我就不走。”

他就势把我抱在怀里,夹了一块糕点喂我。自打我俩重归于好这一年,虽然更亲密的事没少做,这样温馨又宁静的时刻却是很少有的。我就着他喂的姿势吃了多半块,心里渐渐升起一种熨帖的温暖。抬眼看他始终笑着看我的样子,想起他这一年来种种谦让体贴,我突然抬起手臂,揽住他的脖子亲了上去…

有些事,必须借由时间来抚平,而另外一些事,或许要的只是你勇敢踏出那一步。

站在原地不动,只会在对过去的哀悼中越陷越深,而往前迈那一步,可能迎接来的便是豁然开朗,海阔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还有一个或者两个番外就结束了,会写一个怀孩子生孩子的,
其他暂时想不到还可以写神马…谢谢大家的耐心等待

 


74

74、番外四 美眷与流年 ...


而后的日子过得流水一般飞快,我们回到汴京也有两个年头了。

大约是冬末的一天,我正和小灰一起在酒窖里,品尝赫连大爷最近酿出的几坛新酒。当时尝到第三种的时候,胃里突然一阵翻江倒海,捂着嘴走开几步,刚咽下去的那口酒不上不下的,喉咙处好像塞了块棉花。我扶着小灰的胳膊站了一会儿,刚感觉好一些,一站直身体,就觉得眼前一花,整个人就这么不省人事了。

醒过来的时候,大夫刚走没多久,金子姐抱着欢喜站在旁边,一双眼亮晶晶的,挺好看的一双眉纠结在一块,又哭又笑的样子。

我闭了闭眼,等眼前那阵晕眩过去,又朝她翻个白眼道:“大夫是说我要挂了么?瞧把你给高兴的。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可是拖家带口的人了啊,闺女也让给你了,男人也从千金谷帮你拐回来了,你还——啊!”

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趁我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床边,伸手在我腰侧不轻不重的掐了一把,疼倒是不疼,只是把我吓了一跳。

金子姐被我调侃的俏脸一白,先朝某人行了个礼,又朝我比了个手势,暗示我自求多福,抱着小欢喜转身就跑。

我一把坐起身,刚要倚在床柱,他手也快,立刻给我垫了个枕头在背后。一边又做出那种吊起眼梢看人的样子,眼神也有点冷,嘴角却一直微微翘起:“这些日子不在,你是愈发没规矩了,这种话也敢乱说?”

我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心烦气躁,斜了他一眼,明知故问:“你说哪句?”

外头好像下雪了。他身上还带着寒气,肩头和头发梢也沾着细小雪粒。解开披风随手往远处椅子上一扔,一手解着袍子,一边在我身旁坐了下来:“哪句你都不该说。”

我一听这话倒笑了,靠在床头微仰起脸看他:“事情办妥了?”

他点了点头:“妥了。达朗那小子也跟着过来了,看样子得住几个月。我让人把你那边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让他在你那边住?”

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东西都搬过来了你还问我!”

他微微一笑,伸手过来捏了捏我的脸颊,另一只手则覆在我的胃部:“之前难受了?想吐?还头晕?现在好些了么?”

我这会儿还是觉得有点不得劲儿,就照实说了:“没什么事儿了。估计是最后那口酒给闹的,里头好像有蛇泡的药酒还是什么,那味道怪恶心的。”

他“嗯”了一声,眼睛始终定定望着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叫了我一声:“七叶。”

我不明所以的看他,就听他说:“你这次…是有了。”

“不过大夫说你身体底子差,要是想要这个孩子的话,怕是得吃不少苦头。”

我傻乎乎看了他好久,半天才一拍他的大腿:“有了?”

他点头。

我拍板:“有了就要呗!”

他皱了皱好看的眉:“可是大夫说,除了吃炖品、补药,恐怕头几个月还得针灸。你得受不少罪…”

这回变成我捏他的脸颊了,而且还是两只手一手抻一边:“那没辙。我这辈子是折你手里了。先是你,然后你是儿子,你们爷俩儿轮着番儿的折腾我。不过我也不吃亏,折腾完了,你俩还得好好孝敬我,嘿嘿…”

他起初被我说的脸色不大好看,等我说完,伸手拽下我两只四处作乱的爪子,叹了口气道:“我刚查过了,半个月后就是黄道吉日,咱们先把婚事办了。”

我摸着肚子狠狠点了个头:“这事儿得抓紧。”

他估计是没想到我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不禁愣了一愣。我等的就是他这个表情,立刻腆着脸凑到他跟前儿,挑着眉坏笑说:“不然,你儿子就成父不详喽!”

话音刚落,就被人拎着衣领子放倒在床上。孩儿他爹居高临下手握重兵,攻城掠地开疆扩土,我俩的衣裳帐里帐外四处翻飞,他爹的脸色依旧是冷的,可压过来的身体那是火热火热的…

我立刻伸手撑住他的胸膛:“头三个月不成!”

他僵在当场,而后迅速抱着我调换位置,变成我把他压在身下,两只手在我的腰侧后背来回留恋,说话的口吻则有点漫不经心:“七叶怎么知晓的…”

我素来知道他这个人的脾气,越是在乎的东西,越要表现的满不在乎。所以他这会儿,其实是濒临炸毛边缘的。

可我估计也是肚子里有仗势了,万丈豪情油然而生,不怕天不怕地更不怕被我压在身下的晏王殿下,嘿嘿一笑道:“金子姐她家小绵羊跟我说的。”

老板挑了挑眉峰:“他?”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怎么会是这个表情,就听他又道:“他折腾三年都蹦不出个儿子,钻研这些有甚用!”

我满脸黑线捂住他的嘴:“给咱孩子积德,别太损了…”

“而且他们两口子对欢喜都那么好,就是这辈子都没有亲生孩子,咱们也不该笑话人家。”

他大概知道我又兴起同病相怜的情绪,立刻转口道:“闺女儿子我都喜欢,咱们有这一个就行。”

我坐在他小腹上蹭啊蹭,握着拳头壮志满怀:“那不成!儿子一日不得,奋斗永不止息!”

身*下人“嘶”了一声,手掌钳制住我的腰,嗓音低沉道:“再闹我真止息不住了。”

我立刻从善如流,老实卧倒,趴在他身上画圈圈:“我是说真的,只要还能怀上,我愿意多几个孩子。”

晏王殿下半眯着眼一笑,语气有些阴沉:“孩子多了没什么好。尤其是儿子。”

我也笑了,故意逗他:“那是你爹教的不好。”

他大概是累了,捞过被子将我俩盖得严实,闭着眼低声道:“别的我都可以不管,这件事你听我的。儿子要一个就行…咱们也甭说那么远,先把肚子里这个养好了再说。”

他身上温度很高,冬天的时候就好像搂了只暖炉,我这么躺在他身上靠着,没多久也睡着了。

半年后,正是七月暑天。

我坐在自家饭庄后院那张藤椅靠着,手里摇着团扇,肚子已经腆得老高。石桌上摆了两碗温热的酸梅汤,还有几碟糕饼。酸奶趴在一旁的地上,懒洋洋的半阖着眼纳凉。

这家伙大概是对我发扬了一见倾心至死不渝的吃苦耐劳精神,打算这辈子就跟我这儿死磕养老了。都三岁多了,也找汴京城里养狼的人家配过几次种,结果次次都是我刚没走出多远,他就颠颠儿跑着从后头跟上来,害得我几次白瞎了送礼物请吃饭的银钱!

大红养在绿纱坊后头的马厩里,最近这家伙刚生了小马驹,性子也独了。我前几天去看她的时候,那是挡在门前不让我进。我深刻理解她初为人母的沧桑情怀,吩咐手底下人给大红母子加餐。而后又捧着肚子过马路回到饭庄,指挥着大家伙趁着人少这会儿赶紧再洒一遍水,保持饭庄大堂里的温度不会太高,雅间里则始终都放着冰盘,所以每间雅座的银子到了盛夏都要再涨十两银子。

好一番折腾完,我这也算适当运动过了,这才回到我这座小院,靠在藤椅上翻着话本发呆。

酸奶坚持单贵主义,我作为有思想有主见有个性有智慧的四有新人,也不好剥夺他选择生活方式的自由。大红这个钉子户已经顺利解决,小灰最近也被我强摁着去跟隔壁新开胭脂铺子的老板娘她妹子进行第五十二次相亲。

金子姐和她家小绵羊依旧没有孩子,不过欢喜已经满两周,小姑娘被她娘教育得蛮彪悍。想当初这娃张口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爹不是娘,而是“老板”,足可见这孩子当初跟我厮混到什么亲密程度。

但这事儿她爹是不知道的,那个谁也不知道,所以这件事成为绿纱坊几大未解之谜之一,两个男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金子姐被小绵羊压迫到人生的最低谷,一连请假三周,回来之后见了老板基本上有多远绕多远。某人对此种变化也乐见其成,还特意买我喜欢吃的酥油饼和桑椹糖来,等我吃得高兴了才小心翼翼的跟我道歉,并让我一定要心志坚强,坚决抵制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蜚语。

豇豆和二城半年前辞去了绿纱坊的工作,听说是回二城的家乡,西南那边过消停日子去了。

似乎所有人在某一个瞬间都安定下来。曾经的地动山摇风口浪尖,都被尘封在我们共同的记忆之中,而生活大浪淘沙,留下给我们的,都是如同小溪底部鹅卵石一般的圆润饱满。

我坐在藤椅上慢慢摇着,不妨听到不远处响起某道熟悉的声音:“夫人。”

我扶着腰坐直身子,怒目圆睁张口就骂:“又没相成?!”

小灰灰头土脸站在前头,闷不吭声消极抵抗。而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正朝这边缓缓走来一人,白色的宽大衣袍随风翻飞,一双凤眸一如初时相见那样锐利清澈。

他身后背个天龙八部里傻帽虚竹才会用的竹制箱箧,一头发丝用一块淡青色的布巾固定住,走到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弯起嘴角笑着朝我道:“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