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笙眉间的褶皱更深,欧驰却压根不打算听他的说辞,一挥手说:“车都烧了,现在说什么也是白搭。”
“欧驰,你是怀疑我…”
“不是我怀疑,赵叔,现在该是你怀疑。我在S市几乎没熟人,几次来都是为了合作案,宁诺这是第一次来,我们出事,合作案进程肯定要后延,这里面谁得利谁受损还用我帮你分析?”
赵玉笙没有再说话,脸色却渐渐阴沉起来。
病房门打开,医生摘掉口罩走出来:“病人右脚踝扭伤,之前应该有旧伤,身体多处擦伤碰伤,这些都还好说。”顿了顿,医生有些寻味的看了看欧驰:“比较麻烦的是她头部的撞伤。我们刚刚为她做过脑部扫描,发现了血块。”
欧驰嘴唇抿得几乎成了一条线,脸上的表情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你的意思是,她需要做开颅手术?”
“目前我们并不建议手术解决。”医生温和的说:“血块不算大,出现的位置也不算危险,而且有可能会自己消融,我们的建议是观察一段时间,病人可以定期到医院做检查,如果日后真的出现比较严重的反应,再考虑用手术解决。”
“会出现严重反应的几率…有几成?”
“这个我们也不能给出确切的答案,一切还要继续观察。”
“她可能会有的不良反应都有什么?”
“头晕,恶心,视力模糊,记忆减退,这些都有可能。”
欧驰垂下眼:“谢谢。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她么?”
“可以。病人清醒后可能会出现呕吐状况,床头有呼叫铃,有什么情况及时叫我。”医生嘱咐完,又朝赵玉笙微微颔首:“赵先生。”
赵玉笙点头:“辛苦了。”
“赵先生客气了,有什么事直接叫我。”
欧驰没有理会两人接下来的谈话,径直推门进到病房里。他一直都很讨厌医院,因为医院到处都是白色。在西方人眼里白色是纯洁的象征,可在欧驰心里,总觉得白色是那么不详,此时此刻,这种感觉甚至将他压得透不过气。
白色的病床上,宁诺已经换下那条湖蓝色的裙子,浅蓝色的病人服清爽干净,衬得她脸色愈发苍白。欧驰站在病床前,左手用绷带固定着,另一手轻轻将她脸颊上的发丝拨开。他从没看过她闭着眼的模样,甚至两人亲吻的时候,她最初都是睁大眼睛的,后来她听话闭上眼,他没有那种睁眼接吻的嗜好,自然也是闭着眼的。所以他不知道,她闭上眼沉睡的样子是这个模样的。即便在完全失去意识的时刻,她的神态也不是完全松弛的,眼角眉梢笼着一层淡淡愁绪,宁静却也忧伤,好像有着很深的心结。
床头灯昏黄的光线里,手指从洁白的眉心滑过,到挺翘的鼻尖,再到苍白无色的脸颊和唇瓣,最后停留在嘴角的小小凹陷。欧驰这才发现,两人相识至今,他好像从没见过她开怀大笑的样子。她的笑容可以是礼貌的,自信的,狡黠的,如今想来,却好像统统都是伪装在表面的。
床上的人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嘴唇轻轻动了动,发出含混的轻哼。欧驰仿佛被烫着一般收回手指,这才发现自己失神太久,居然对着一个原本只打算玩玩就算的女人兴起了不一般的好奇和沉思。可是只要稍加回想刚刚在山坡的情形,尤其最后她满脸是血,念着他的名字倒在怀里的样子,竟然真的会产生某种名为心疼的情绪。欧驰摇了摇头,冷漠的勾起嘴角,对女人,喜欢可以,宠爱也没问题,可心疼这种东西就要不得了,动心的下场太惨痛,他不想再尝一遍自作自受的苦果。
最后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女人,欧驰步履沉重的走出病房。
门外,赵玉笙一直没走,也没有朝里张望。欧驰注意到他捏在手里的手机,猜想他应该刚跟什么人通过电话。看对方的神情,欧驰隐约猜到,赵玉笙应该已经在着手调查今晚的事。
“我一直以为你是在做戏给我看。”欧驰没有坐下,而是背对着墙壁站在他对面。一整个白天都在郊外为了设计图忙碌,晚上参加酒会,刚刚又从一场车祸中死里逃生,凌晨快四点的时间,他已经将近24小时没有休息过。可是面对着其他人,依旧能够保持清醒镇定的状态,甚至连下意识倚靠墙壁这样的举动都没有。赵玉笙凝视着这个容色冰冷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心中也在暗暗的赞赏。
或许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在场,欧驰彻底收敛起那套玩世不恭的作态:“赵叔继续这样以为也没关系。”
“怎么?”
“你已经看清楚我是怎样一个人,也知道我和你的女儿不会是良配,公事上我们可以是很好的合作伙伴,私底下或许也能聊上几句,但我不会成为你家中的一份子。”欧驰顿了顿,嘴角泄露了一丝嘲讽的笑:“所以我跟她是不是做戏,现在也没关系了。”
赵玉笙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喜欢把话说的很绝。”
“不仅喜欢把话说死,而且做事也喜欢把自己和别人往绝路上赶。”赵玉笙慢慢的说:“最后的结果,你现在应该看到了。”
“看到什么?”
“有这个钱我可以做很多更赚钱的生意,但我偏要选在S市开发度假酒店,核心的那幢别墅,以及周边环境的复原,这些你都是知道的。你是个聪明人,即便我不说,你也该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欧驰没有正面回应他的问题:“赵叔现在跟我说这些的意思是…”
赵玉笙缓缓一笑,鼻梁两侧的法令纹更为深刻,眉眼间却显出一种惺惺相惜的寂寥:“病房里那个女孩子,无论你承不承认,经过了这次车祸,她已经成为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
欧驰的脸色已经不光是冷了,转身欲走,突然听到病房里传出的轻微响动。拉开门快步走进去,就见病床上的女人已经自己坐了起来,被子被整个掀翻到地上,她一手撑着额头,另一手扶在床头柜,整个人好像突然僵住了,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神情似惊似怒,脸色难以形容的复杂。
欧驰拾起被子,放在一旁的空床:“醒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宁诺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一丝一毫都没有挪动,甚至连看他都没有看过一眼。
欧驰不解的皱眉:“你怎么了?”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欧驰已经不耐烦的走上前,准备做些什么了,宁诺突然抬起眼,朝着他微笑:“我没事,就是刚刚有点儿头晕恶心,所以不敢动。我怕一说话会吐出来,才没有立刻说话。”
欧驰拧着眉点头:“需要叫医生么?”
宁诺这个时候完全不敢点头或者摇头,说话的声音也比平常虚弱许多:“好。”
欧驰又问:“想喝水么?上厕所?饿不饿?”
宁诺轻轻笑出声:“我想要什么会跟你说,现在挺好的。”看到欧驰手上的绷带,她的脸上显出一丝愕然:“你手怎么了?”
欧驰的脸色一僵,想起医生交待过她可能会记忆减退的话,稳了稳情绪,尽量用一种听起来比较自然的语气回答:“跳车时弄伤的,轻微骨折,过阵子就好了。”
宁诺盯着他的手肘部位,没有抬头:“想起来了,你那时好像说过。我现在脑子有点儿乱…”
欧驰快速摁下床头按钮,轻声安抚:“没事的,大夫先前交待过,这些都是正常现象,修养几天就会好的。”
很快,医生和一名护士小姐走了进来。因为要做一些具体的询问和检查,欧驰被请出病房。护士小姐刚要拉上窗帘,就被宁诺叫住了,她微微抬起头,尽量不让自己的动作影响到额头的伤口:“先不用开大灯,大夫,护士小姐,接下来的谈话内容,麻烦二位帮我保密好么?”
医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盯着宁诺的眼睛问:“宁小姐,你的眼睛看不到了是么?”
“不是完全看不到,间歇性的。比如刚刚你点头时,我是可以看到的,现在又不行了。”
医生把之前对欧驰的交待复述一遍,最后温和的说:“宁小姐,你现在不用有过重的心理负担,你目前的这种状况应该还不是脑部血块引起的。先留院观察几天,过个一周左右,这种间歇性的失明状况应该会得到缓解。”
“我想明天就出院。”
中年男人不赞同的摇了摇头:“宁小姐,你刚刚说保密的事,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们医院绝对尊重病人的隐私和意愿。可是你要说明天就出院,很抱歉,如果我同意,那就是对你不负责任了。”
宁诺沉默了一会儿,轻轻点了点下颏:“那好吧。谢谢你们两位。”
“现在是凌晨四点钟,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等你休息好了,咱们再来做后续的检查。”
护士帮忙重新将被子掩好,又在询问过她的意见后,为她留了一盏床头灯。房门被人轻轻带上,发出“喀嗒”一声轻微的响动。同一时间,宁诺觉得整个世界再次暗了下来。无边的黑暗如同海浪,一波一波地,从四面八方朝她席卷而来。阴冷潮湿的感觉从她的脚底蜿蜒而上,很快就湮没了心房的位置,宁诺只觉得心脏有一种近乎麻木的痛楚,眨了眨始终瞠大的双眼,任由黑暗将她整个吞噬。
这次她没有冲动的踢开被子,而是静静,静静地保持着仰面朝上的姿势。整个房间都很安静,陷入黑暗的感觉让人感到窒息,但过了一段时间,静下心来之后,反而可以更好的思考和沉淀。宁诺慢慢回想着整个晚上发生的所有,思绪最后在回忆到车子冲下防护栏那一刻时停了下来。
如果她的记忆没有出现错乱,那么欧驰当时说的是:刹车失灵了,不要怕,坐稳!
可是自己当时太慌乱了,耳朵又刚遭受过货车鸣笛声的刺激,所以完全没有留意到这句话。如今再度回想起来,宁诺睁着双眼,突然间眼角圆瞠,瞳孔剧烈的收缩了下,她记得,他们即将离开时,许婉曾经叮嘱赵书廷,说他晚上喝了酒,不要开车,让司机送他们两个就好。而下了楼之后,原本酒店配备的那名司机不知怎么的就不见踪影。那时她以为对方或许是趁着酒会偷懒耍滑,提前溜回家了,可现在看来,一切都不是巧合,而是有预谋的步步为营!
酒店配备的车子都是定期做车检的,怎么会出现严重的刹车问题?如果不是车子部件自然老化或者其他故障,那么很明显就是人为了。什么人可以在赵家门前针对某辆车子做手脚,又是什么人将司机调离岗位,且阻止其他人同行,让她和欧驰无知无觉的坐上这班死亡快车。
答案再明显不过了,许婉。
可许婉为什么要这样做呢?时隔十八年,她不可能第一次见面就认出她来,尤其她只见过自己一面,而那时自己才不到七岁,而且如果只是针对自己,没必要搭上欧驰,也就意味着完全可以采取其他的方式。那么也就是说,许婉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欧驰,或者说,是他们两个人。
赵玉笙找上C&L合作开发度假酒店的事,并没有刻意瞒着许婉,这件事是赵家上下都知道的。或许,许婉知道的内情比所有人以为的都要多,比如那间核心的别墅,比如重建当年那些建筑的构想。宁诺不认为赵玉笙会坦荡到把这些事公诸于众,可这并不意味着许婉就没有其他的途径得到这些信息。以许婉的为人和心机,如果她知道了整件事,怎么会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赵玉笙顺利稳妥的完成整个度假酒店的计划,堂而皇之的在世人面前追忆曾经无情抛弃的糟糠!
派人剪断刹车线,如果当时没有迎面驶来的那辆货车,或许她和欧驰两人只是受些轻伤,可正因为有了这个巧合,一场人为设计的小车祸最终演变成为谁也没有料想到的大灾难。她和欧驰两人一个头部受创一个手臂骨折,眼下不仅整个合作案要后延,以欧驰的性格还有欧家的背景,恐怕这件事很难善了。
想到这儿,宁诺缓缓露出一个微笑,与此同时她突然再次看到了光亮。柔和的橘色光芒从头顶铺洒下来,仿佛夕阳无尽的余辉,宁诺静静体会着一阵强过一阵让人欲呕的晕眩,再次想起刚才那个医生交待的话。她的脑颅里有血块,视力模糊和记忆减退都是正常现象,她必须保持良好的情绪,否则很可能会导致病情加重。
她抬起左手,准确的找到床头灯的开关,房间再度陷入黑暗。而这次,她隐约透过窗帘,看到了窗外渐渐显露的稀薄曙光。宁诺闭上眼,强迫自己停止思考,现在她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等待时机。
第十二章 警醒
宁诺是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的。
那道柔和的嗓音与梦境中某个身影说话的腔调重合在一起,唬得宁诺一个激灵,一摇晃脑袋,强烈的晕眩和疼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睁开眼的同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朝她额头抚了过来,宁诺下意识的躲闪,却被人用另一只手及时捧住脸颊。欧驰的声音从斜上方传了过来:“别怕,先别乱动,我马上叫大夫过来一趟。”
眼角余光瞥到站在病床另一边的两道身影,宁诺其实已经完全清醒过来,心间微微一动,她乖觉的垂下眼帘,保持着刚睡醒时的懵懂神态。
呼叫铃声响起,欧驰头也未抬的说:“宁诺头部受了伤,医生交待过让她好好休息,二位的好意我心领了,大家都不是时间宽裕的人,就不劳你们多费心了。”
许婉温温一笑,把手里的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这怎么可以,你赵叔叔今天早上刚交待过的,说这段时间得让厨师多做点儿好吃的,给你们两个好好补补。咱们家里就是开酒店的,这厨师的手艺你们尽管放心,材料都选的最新鲜的,活血化瘀,舒筋活络,最适合你现在喝。”
赵书羽绞着双手站在一边,一身淡粉色的连身裙让她看起来清新灵动,亭亭的如同一株初绽的荷,说话的声音也怯怯的:“汤还是趁热喝的好,欧大哥,你先喝完汤再照顾宁小姐也不迟呀。”
宁诺抿紧嘴角,低垂的眼帘恰好遮过眼中闪耀的嘲讽笑意,她早看出来赵书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柔弱,没想到这母女俩这么早就露出了狐狸尾巴。昨天晚上吃饭时也不见许婉对欧驰有多殷勤,赵书羽则自始至终都是一副乖乖女的模样,怎么刚过一宿,这两人对待欧驰的态度就来了个180°大转弯?
欧驰却不惊讶眼前这对母女对他后知后觉的殷勤示好。昨晚他和宁诺被救护车紧急送到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第三医院,赵玉笙接了他的电话连夜赶来,兴许就在这过程中,许婉凑巧得知了他真实的身份也不一定。不过许婉和赵书羽态度有什么转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赵玉笙那儿他已经把话挑明,赵家其他人根本不足为虑。
欧驰没有搭腔,赵书羽又羞又气,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母亲,许婉回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双手已经旋开保温瓶的盖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醇的汤水味道。
宁诺“唔”了一声,手捂着嘴巴就要坐起来,欧驰脸色一冷,顺势扶住她的肩膀,坐在床边让她靠着自己:“盖上!”
许婉也不知道是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故意装作没听见,手里的盖子放在一边,清澄的汤水从瓶子里倾倒入精巧的白瓷小碗。宁诺喉咙里发出两声干呕,欧驰一手扶着她,一手去够床边的垃圾桶:“我说把汤盖上,端出去!”
“这位女士,麻烦你把汤水端出去吧,这里是这位小姐的病房,欧先生的房间在隔壁。”中年医生站在门口,说着话的功夫朝一边的小护士递了个眼色。
穿着白色护士服的小姑娘快步走上前,二话没说,捧起汤碗率先走出病房。许婉捧着保温瓶,向来温婉的眉眼间显出一种尖锐的怒意。
中年医生走到跟前,朝她微微一点头:“赵太太,赵先生事前有过指示,一切以欧先生和这位小姐的意见为先。我们也是按照赵先生的要求以及医院的规章制度办事,病人现在不适合吃太油腻的东西,请您理解。”
许婉笑容僵硬:“理解,我怎么不理解。”
中年医生点点头,面带微笑:“谢谢您的配合。”
许婉疾走两步,拽住赵书羽的手,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温婉笑意:“欧驰,宁小姐,我带着小羽先到附近走一走,等医生帮你们做完检查再过来。”
欧驰微侧过脸:“这里的医生和护士都很尽责,就不劳烦赵太太了。”
许婉憋得脸色发青,赵书羽挽着母亲的手臂,柔声开口:“妈妈来之前已经吩咐了酒店那边,为你们准备中餐和晚餐。汤水的事是我的提议,没想到会害得宁小姐不舒服,这点是我考虑不周,欧大哥你不要生气。”
欧驰向来在对待女人方面都有好风度,今天委实没什么耐性,可碍着赵玉笙的面子,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给这对母女难堪。吩咐端汤回来的护士扶好宁诺,欧驰暗自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朝两人一欠身:“赵小姐这话严重了。我送两位出去。”
宁诺靠着垫在背后的枕头,算计着欧驰的步数,刻意在三人即将走出房门时,轻声朝医生说了句:“我怎么…好像喘不过气…”
中年医生戴上听诊器,将另一端放置在宁诺心口的位置,一面仔细端详着宁诺的脸色。过了一会儿,才说:“还有其他地方觉得不舒服么?”
宁诺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指的是自己眼睛的情况,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欧驰现在就站在门口,所以她轻轻摇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别的没什么,就是闻到刚刚那股味道,会想吐…”
中年医生微微一笑,了然的瞟了眼门口:“这个是正常的。这几天你还是多吃一些清淡易消化的饮食,那位欧先生也是。”
身后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响,宁诺再次非常合时宜的开口:“他的胳膊怎么样了?”
“肘关节骨折,接的及时,病人也很配合,另外欧先生身体底子好,问题不大。”中年医生也不知道是看出了什么,还是误会了什么,格外配合宁诺问话的走向:“倒是宁小姐你,除了头部和脚踝的伤,身上的擦伤撞伤也不算少,稍后我给你开几支进口的药膏,从今天开始,一天三次按时涂抹,叫小路帮你,不用不好意思。”
被叫做“小路”的护士露齿一笑,左边脸颊露出一个大大的酒涡。
“那就麻烦你了。”
小路点点头:“宁小姐,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你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欧驰站在床边,身上的衬衫裤子已经全套换过,白色绷带缠绕过脖颈,在黑色T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想吃什么,我去买。”
宁诺觑着他的脸色,猜想他应该已经听到刚刚她和医生的谈话,可是效果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显著,至少他此刻的脸色并没有比从病房出去前好看多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宁诺露出一缕有些虚弱的笑:“你也受着伤呢,还折腾什么,咱们吃医院的病号餐就成啦!”
名叫小路的护士出声纠正:“那个,医院的午餐中午十二点半停止供应。”
欧驰又问了一遍:“想吃什么?”
“粥吧,我喝点粥就行了,不怎么觉得饿。”
欧驰点点头,没有受伤的手臂挂着与T恤同色的休闲外套,和中年医生一前一后走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小路和宁诺两个人。小路倒了杯水,喂她喝下半杯,就不让她喝了:“你现在不好喝太多水的啦。待会儿你男朋友的粥来了,那个你可以喝一碗都没问题。”
尽管她七岁以前都生活在B市,可再度回到S市,宁诺才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S市的一切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脑海中,且每每重温旧时的人事,那种温柔又亲切的感觉,和母亲带给她的感觉如出一辙。或许因为母亲的故乡就在这里,或许因为人就是这样,越想逃离的记忆和地方,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印象清晰。宁诺聆听着熟悉的乡音,朝她笑了笑,说:“你觉得他像我男朋友?”
“就算现在不是,我看也马上就是哩!”大概因为没有医生和其他护士在场,小路说起话来的样子比刚刚还要活泼:“你没看到昨天晚上他跟手推床跑进来的样子,衬衫上蹭的都是你的血,眼睛通红通红的,跟要杀人了一样!”
宁诺被她夸张的动作表情逗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路眼睛瞪得溜圆,比手画脚的形容着:“你还笑,看样子真是你家男人,都不知道怕呢!还有昨天我路过走廊,听到他不知道跟什么人在通电话,那个语气哦,太霸气了,简直跟电影里混黑社会的一样!”
宁诺被她的描述勾起了好奇:“他都说了什么?”
小护士拧着眉头想了想:“其实也没说几句,好像提到欧家、赵家什么的,反正我记得他那个语气很狠的!”
宁诺想起许婉在病房里说的话,不由眼色一凉:“今天早上还有其他人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