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婉被提起刑事诉讼一案,最终以欧驰的撤诉宣告终结,按理这种案件即便原告撤诉,也要由法院代为提起诉讼,但因为欧家从中斡旋,整件事最终还是被压了下来,最后不了了之。当事人也逐渐淡出公众关注的视线。
赵玉笙的身体从那之后,几乎未见好转,丈夫卧病在床,儿子在外辛苦经营,女儿也远嫁外省,或许这些对曾经心比天高的许婉来说,已经是最大的惩罚。
这些消息都是宁诺通过报纸电视等途径得知的,从B市离开后,她现在S市附近的省份旅行了一段时间,直到去年年底才在S市郊区安顿下来。她没有联系任何从前认识的人,包括肖程夫妇。即便她现在住的地方距离两人的家不到一个小时车程。她眼睛的状况依旧没什么改善,也说不上到底是比从前好还是坏,跟从前不同的是。她现在一旦能看到东西,基本能维持一到两天。相应地,随后她看不到东西的时间也跟着拉长了,她投有去任何医院就诊,欧家、赵家还有肖程夫妇,在s市人脉众多,在s市定居本来就是—件奢侈的事,她不想再打扰到任何人的生活。也不希望其他人因为她眼睛的事主动找上她。
宁诺戴好帽子和手套。沿着道边慢慢走着。一直走到第一个拐弯的路口,宁诺才注意到身后始终跟着那辆黑色轿车。她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停在原地,车子也在跟她平行的位置停下来,车床摇下到—半,欧驰单手把着方向盘,—语不发望着她。
宁诺嘴角紧抿,眼睛避开他凝视的目光:“你这是干什么。”
“宁诺,我查遍s市所有大小医院,连社区诊所都让人找了,你没去任何一家医院就诊。你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
宁诺拔步就走:“不用你管。”
欧驰也不再多话,高级轿车起步一停、起步一停,慢吞吞跟在一旁,同时为她挡去身边的车流。
后方车辆有的只能从旁边赶超,有的已经不耐烦地鸣起喇叭,宁诺听得心烦,转眼怒视:“你赶紧把车子开走,小心人家找交警告你扰乱交通。”
“那你先上车好不好?”欧驰好像憋这句话很久了。
宁诺咬住下唇,最终还是冷淡地转过脸,步子迈得比之前更大了。欧驰眼看着她靴子后跟踩过一块半融的薄冰,心里跟着一哆嗦,脸色黑得跟正在开的车子有一拼。低咒一声,握拳狠狠砸在方向盘,不妨碰到中间的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
宁诺吓了一跳,路边有很多半融未融的薄冰,脚底一个打滑,跳溜一下滑坐在地上。欧驰看得魂儿飞了一半,车子没挺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跟前,环住宁诺的肩膀就要把人抱起来。
“别碰我!”宁诺紧皱着眉,一只手扶在自己脚踝。两人半年没见,一见面就害她又扭到脚踝的旧伤,她一定跟他八字不合!
欧驰一只手臂担在她膝盖弯,二话不说把人抱起来:“别怕…我们去医院。”
宁诺疼得额头冒出一层细汗,咬住嘴唇,狠狠捶了他两拳:“你根本就是故意的,放我下来!”
欧驰把她抱进车后座,自己也跟着坐进去,把她两条腿抱到自己腿上,伸手就去脱她的靴子。后面的车辆不停歇地摁响喇叭,宁诺气急,扒住靴子上沿不让他碰:“你…你赶紧去开车!”
欧驰动作一顿,抬起眼看她,棕黑色的眼瞳里闪耀着淡淡笑意,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摁了两下,驾驶座的方向传来一道机械女音,车子居然开始自动向前滑行。
宁诺瞪圆了眼,半响才反应过来这人居然买了辆可以无人驾驶的车子。发愣的工夫,脚上的靴子已经被人脱掉,粉色的纯棉袜子也褪到一半儿。宁诺脸上发烫,不敢跟他有过多身体接触,只能用手捂住裸露一半的脚踝:“喂!”
欧驰轻巧地拉开她的手,握住,另一手在她脚踝上轻轻捏了两捏:“还是那时的伤,没好利索。”
宁诺疼得直吸气,眼泪跟着在眼眶里打转:“你…不许碰我…”
欧驰在她眼皮儿上轻轻亲了下:“别怕,待会儿让肖程帮你看一下,实在不行回B市后我带你去专门治这个的老中医那里正正骨。”
眼泪如同纷飞的雪片,纷纷从眼眶滑落,宁诺推挡着他不让碰:“你离我远点…”
欧驰攥住她两只手,让她触碰自己的脸颊:“宁诺,你就真那么讨厌我吗?别为了赌一口气把我推开。”
指尖因为温热的触感微微瑟缩,宁诺下意识地不想跟他有任何接触,挣扎躲避的时候,指甲不小心在他脸颊靠近下巴的地方划了一道,很快显出一道刮红的印记。欧驰倒是没什么其他反应,依旧攥紧她的指尖,眉眼脉脉看住她,宁诺猝不及防地躲开目光,只穿着一半袜子的脚艰难地在他大腿上挪动。
欧驰俯首,在她耳边低语:“都扭伤了还不老实,嗯?”
宁诺觉得这人现在简直无时无刻不在发情。手被他以巧劲儿制住,虽不疼但也动弹不得,两条腿挂在他的大腿上,上身因为失去平衡后倾,他索性就势压了过来。要不是两人现下还在车里,光看着他看自己的眼神,宁诺就忍不住要落荒而逃了。
欧驰看出她的躲避和畏惧,也不敢把人逼太紧,松开怀抱坐起来,顺势把人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一只手握住她的脚缓缓摩挲:“先别穿鞋了,我把暖气开大点儿,冷了说话。”
宁诺被他弄得刺痒,脚踝使不上力气踹人,又不想跟他多说,只能用眼睛冷冷瞪他:“我不去医院,送我回家。”医院不能去,尤其是肖程所在的那家,他既然今天能一路跟到墓地,肯定已经知道她家的住址。大不了过几天再换房子,反正医院她是绝对不可能跟他一起去的。
欧驰在她眼睛附近的肌肤轻轻吻着:“去过医院再回。”
“我说了,不去!”
欧驰看着她的表情仿佛在看一只闹别扭的小猫咪:“那我让肖程带上检查用的东西到家里等?”
宁诺不敢置信的瞪着他:“你告诉他了?”
欧驰笑得多少有些无奈:“那些人为了找你都快掘地三尺了,我想瞒也瞒不住。”如果有可能,他自然愿意跟她两人独处。
那些人?宁诺觉得太阳穴开始隐隐作痛:“除了肖哥还有谁?”
“Alice,云生,还有…赵书廷。”欧驰故意把某人的名字放在最后,很明显,即便已经明了这两个人之间有着旁人无法替代的血缘关系,欧驰依旧对他好感欠奉。
宁诺脸上表情有了一瞬间的凝固:“他找我做什么?”
欧弛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自嘲地勾了勾唇角:“比起我,你好像更想见到他。”
宁诺咬着嘴唇:“其实他和赵书羽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当时…算是迁怒于人…”
“心疼了?”
宁诺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实在怪异,不禁抬起头:“我们身上有一半的血来自同一个人,他现在过得不好,我…”
欧驰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你从哪儿听说他过得不好?”
宁诺一时愣住:“就…看报纸,还有电视…”
“赵氏内部管理失衡,人员老化,有本事的人留不住,好的方案即便通过也无法有效施行,基本就赵玉笙一个人在撑。这两年来他身体欠佳,许多事处理起来都是有心无力,鞭长莫及。去年年初公司就已经出现资金周转不灵的问题,否则也不会因为一个度假酒店就出现颓势。赵书廷在我哥手底下做事,半年时间里学到的东西比他过去二十几年加在一起还要多。赵玉笙不用做事每年就有大笔股东分成,儿子还放到我哥手底下调教,你说他们爷儿两个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宁诺被他一连串的解释惊住,半响才讷讷开口:“我以为…”
“你怎么也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的人,什么时候脑子变得这么不灵光,报纸电视上的那些话你也信?”
“所以你会答应和赵玉笙合作酒店设计,是因为你早就知道你哥哥会借这个机会收购赵氏?”
欧驰微笑着将她一缕发丝掖在耳后:“他是有这个想法,但如果没有你趁火打劫,和苏敏一起捣那场乱,真正进行起来也不会这么顺利。”
宁诺气得咬牙,被他握住的手在他胸膛胡乱抓挠,仿佛一只被彻底激怒后失控的小狮子:“你这个浑蛋,放开!你根本从一开始就在耍我!滚开!”
欧驰干脆分开她两只手,一手攥住一个,以额头抵住她的额头,笑着低声轻哄:“嘘——听我说,生意是生意,感情是感情,更何况还悬我哥的生意。
我只是知道整件事的大体走向,具体的我一点没参与。”
“那你明知道我当初…”
“我是觉出你目的不纯,但也没那么先知先觉,能猜到你跟赵玉笙是父女关系,而且还想通过我向他展开报复。”
“在建筑工地你打电话给我,还有那天晚上在云顶,你说…”
“在云顶那晚我是很生气,那是因为我以为你对周嘉信旧情难忘,而且你总是一副不相信我的口吻,小姐,你总得允许男人有点儿脾气吧。至于那天在建筑工地,我在电话那端等了那么久,你也不给我一个解释,后来还先挂断电话,手机关机十多天也不开,还跟肖程走得那么近。之前我问了你多少次,暗示你跟我坦白,嗯?你倒好,宁可依赖一个认识没多久的外人,也不愿意相信我,我不应该生气?”
这么一说好像道理全在他那边!宁诺不服气地回瞪他:“是你先瞒我周嘉信还在设计圈子工作!而且你当时还和蓝舒藕断丝连,我和肖哥也不是才刚认识,当年我和妈妈刚搬到s市就跟他做邻居了,我凭什么不能信任他和苏姐!”
欧驰扶住额头苦笑,半晌才说:“算了,我们不捣旧账。你说得对,过去我们半斤八两,各自都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以后再也不提这些事了好不好?我们重新开始。”尤其别再提那些让他头疼的人名了,一个赵书廷就够他受的,现在还来个青梅竹马的肖程,还有那个苏敏,也是牙尖嘴利得让人牙痒。
宁诺挣扎着就想从他怀里退出去,被欧驰一手环住后背,另一手一推车门,抱着她下车。医院大门已经近在咫尺。
宁诺惊恐地环住他的颈项,连连摇头:“我不去医院!”
欧驰看她一副吓坏了的样子,撞上车门,爱怜地轻吻她的面颊:“脚踝的伤需要先做个简单处理,还有你的眼睛,必须傲个彻底检查。”
宁诺见他脚步不停,也顾不得跟他拌嘴吵架了,抓紧他的大衣领子,眼眶红得好像小兔子:“欧驰,求求你,我不想去检查。”
欧驰已经在和前台的护士沟通,让她帮忙打电话给肖程,做好准备。电梯门“叮”一声打开,他抱着她走进去,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欧驰以舌尖舔去她眼角的泪滴,低声说:“别怕,就算你哪天彻底看不见了也没关系,我认识很多有名的眼科大夫,我们一个个地去看。看不好也没关系,我养你——”
宁诺彻底失控,不顾电梯门已经再次打开,也不顾医院走廊里有多少人往来,一巴掌扇在欧驰脸上,尖叫着哭出来:“我才不要你养我!我眼睛看不到是我自己的事,是我报复赵玉笙和许婉遭的报应,我不要你对我负责,不要因为我的眼睛拖累你一辈子!”
欧驰一侧脸颊印着巴掌印,另一侧靠近下巴位置还有之前两人在车里撕扯时被宁诺指甲抓破的红痕,黑色大衣衣襟大敞,衬衫领口微微凌乱,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过如此狼狈混乱过,更何况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廊里来往的病患家属统统看向他们站立的方向,连匆忙奔出病房门口的肖程都愣在当场。宁诺好像已经彻底豁出去了,捂住眼睛不管不顾地痛哭失声,委屈得好像找不到家的孩子。欧驰却岿然不动,一派泰然神色,目光锁定肖程站立盼方向,大步流星走到他面前,沉声说:“她脚扭了,是旧伤,麻烦让护士取些冰块过来,还有毛巾和清水。”
肖程点点头,侧身让他抱着宁诺先进房间,一边朝站在不远处的两名护士招手。
欧驰一脚踹上门,抱着宁诺在床上坐下来,微微用力把她捂着眼的手掰开,从大衣内侧口袋里拿出一方手帕,为她擦拭着脸上的泪:“别哭了。眼睛都哭红了…”
宁诺睁开一条眼缝,看清楚欧驰被自己弄得一脸一身的凌乱狼狈,摸着他脸上被自己掌掴的巴掌印,“哇”一声哭出来:“你怎么这么讨厌…你就是成心让我舍不得你,我讨厌死你了…”
欧驰始终紧绷的身体终于微微松懈下来,收紧这个怀抱,轻声说:“我害你难过那么久,你打我一个巴掌算什么。”
“你…你就会说好、好听的…”宁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口齿不清地抱怨:“我讨厌你…”
“讨厌我也没关系,我们重新开始,过去所有事统统清零,好不好?”
“不要…我眼睛很快就要彻底看不到了…”
“我喜欢的是你的人,又不是你的眼睛。”
这已经是在狡辩了,宁诺自认脑筋还算清晰:“才没人会喜欢一个瞎子…”
欧驰这次是真的笑出来:“咱们先让肖程检查完再下定论好不好,哪那么容易就瞎了的。”
检查进行得实在说不上顺利,好在脑部扫描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肖程盯着片子看了许久,久到欧驰都开始冒汗了,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外面宁诺所在的方向。
欧驰脸色不豫,压低声音说:“是不是很不好?”
肖程回想起不久前和护士一起站在病房外听这两个人的煽情对话,慢吞吞吐出一句:“谁说她马上就要瞎了的?”
欧驰吃不准他是什么意思,脸色也跟着阴晴不定:“她自己说,跟过去不一样了,最近上来一阵两三天都能一直看到东西,然后接着三两天又彻底看不到东西。”
“几次?”
欧驰不明白。肖程几乎要叹息出来:“你没问问她,这种情况一共发生过几次?”
欧驰也不确定:“我…没问那么详细。”
肖程彻底叹了一口气出来:“你们俩啊…”
欧驰显然在这件事上没什么耐心,压低了嗓音吼:“到底怎么样了,肖程你给我个痛快话!”
肖程眼底滑过一丝笑,手指一托眼镜,以正常音量说道:“她脑颅里的血块已经完全消融了,至少从片子上我没有看到任何异物。会出现她说的那种状况,应该是最后一点血块压迫她视觉神经导致的。不信你问问她。她视力恢复正常到现在有几天了,这中间有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欧驰一时间有些难以消化耳朵里听到的信息,愣愣看着肖程,又看向旁边那一堆片子:“你的意思是,她…”
“她眼睛没问题了。”肖程做最后的总结性陈词。
欧驰眼底的光彩层层亮起来,拍了把肖程的肩膀,快步走到外面的房同,当着护士的面,托起宁诺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宁诺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还以为他听到不好的消息,心里难过,顺从地仰起头,双手环住他的颈项,在热吻的空当断断续续地安慰他:“不…
晤…没关…”
肖程体贴地为两人关上房间门,欧驰捧着她的脸,细密的吻从微肿的唇瓣,逐渐下移到下巴,脖颈,她今天穿着高领毛衣,欧驰不管不顾地从下摆探进去,撩起她的毛衣,倾身将人压倒在床上。宁诺见他眼中闪耀着薄薄水光,眼白都见了红色,眉眼间携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狠劲儿,到嘴边的话都吓得忘记了,只知道把手挡在胸前不让碰。
欧驰伏在她身上,沉重地喘着气,理智告诉他这里不是继续的好地方,可是太多的喜悦和释然冲击着他的心脏,让他急于寻找一个宣泄的出口,最后只能再次以吻堵住她的唇,甚至因为太过狂烈而弄伤了彼此的唇。
直到两人回到欧驰下榻的酒店房间,宁诺才从他口中得知自己眼睛的真实情况。赵书廷大概早早就收到消息,跟屁虫一样从酒店大厅一路追到顶楼的房间门口,最后被欧驰“嘭”一声撞上房门,险些撞青鼻梁。赵书廷一路咒骂又走回一层,刚走到旋转门的位置,电话铃响了起来。接起电话,赵玉笙的声音从彼端传来:“找到人了?”
“嗯,找到了。”
“她肯跟欧驰一起回来?”
赵书廷的语气实在称不上愉快:“还不知道。他们刚一起回的酒店。”
“肖程那边怎么说。”
“说是问题不大,以后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就成。”
“书廷,”男人在电话那端的声音听起来很是疲惫,仿佛还含着一丝并不明显的哽咽:“她是你姐姐,好好照顾她。你母亲和妹妹不认她,我不勉强。
但是你要好好对她。”
赵书廷“嗯”了一声,听着手机那端久久没有回应,便挂掉电话。自言自语地道:“我是想好好对她,可谁让你把她生成我姐姐的,现在是想都没那个资格了…”
酒店顶楼的客房里,宁诺躺在男人的怀抱,以指描摹他的轮廓。初次见面时就觉得俊逸出尘的五官,即便是现在这样细细端详,依旧找不到一丝瑕疵。
欧驰半阖着眼感受她指尖细腻的抚触,抬手把两人身上的薄被拉得更高:“会不会冷?”
好奇的指尖已经来到说话时轻嚅的薄唇,宁诺轻轻答了声“不”,嗓音里尚且含着情事过后的娇媚:“你好像变了。”
“是吗?”欧驰嘴角牵出一抹柔和的弧度:“瘦了?”
“嗯。”宁诺又将手指伸向他眼下那片青色暗影:“好像比以前温柔了。”
欧驰拽住她的手指,向下牵引至自己唇边,以唇舌轻轻戏弄着:“你的意思是,刚刚我表现还算不错?”
宁诺被他弄得心底一片酥痒,忍不住笑出声:“是你看人时的表情,比以前温和了。”
“那也分是看谁。”欧驰睁开眼,眼底的深浓色泽如同漩涡,吸引着人沉醉其中,又动弹不得,“宁诺,跟我结婚吧。”
宁诺惊异地瞪他,仿佛听到什么让人不可思议的奇事:“我还没答应跟你复合。”怎么直接就跳到结婚了。
“那你快答应。”欧驰握着她的手,倾身压过来,把她困在怀里,某处不知什么时候再次坚硬起来,不疾不徐抵在她小腹靠下的位置,“不然就做到你说Yes。”
宁诺脸颊滚烫,向上不敢看向他的眼,往下更不敢看他愈发激动的某处,只能把视线停在他锁骨附近,“上床是上床,不一定非——”
从指尖滑落的冰凉触感,让她轻轻打了个颤,被他轻轻攥住的无名指上,一枚芙蓉花形状的白玉戒指静静散发着柔和的光。欧驰的手指在她手指上来回摩挲,唇角噙笑看着她:“非要什么?我可没你以为的那么禽兽,是个女人就随随便便拐上床的。”
“好漂亮…”女人果然对戒指这种首饰全无免疫。
“你喜欢就好。”欧驰把她从床上捞起来。圈着她抱在怀里。和她一起看着她手上的戒指:“设计师说这个戒指的含义是,破镜重圆的美满,是不是很适合。”
宁诺弯起嘴角,没讲话的意恩,就是默认了他说的话。
欧驰侧过脸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慢慢说道:“宁诺,曾经你和你妈妈被赵玉笙离弃,你被周嘉信欺负的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为了复仇心力交瘁,为了我伤心难过,我没能给你支持理解,反而害你受伤更深。你可以记恨我,可以不原谅我,但别拒绝让我陪在你身边。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我是真的爱上你了…”
宁诺靠在他怀里,静静感受着两人相拥时的温暖,过了很久才说:“欧驰,不是你说的那样。”
身后的胸膛微微僵硬,宁诺翘起唇角,继续道:“我曾经一直觉得上天很不公平,为什么我的亲生父亲会不要我;为什么工作刚有起色就发生意外,我妈妈辛苦半辈子,一点福都没享到就撒手人寰,为什么赵玉笙和许婉一家人可以生活得那么坦然,对我和我妈妈一丁点儿内疚不安都没有。那天在云顶,你走之后,赵书羽甚至跟我说,像你这样的男人,就应该娶她那样的才算门当户对,跟我顶多是逢场作戏,玩玩就算…”
环绕在腰间的手臂蓦地收紧,宁诺依旧保持之前的姿势,靠在欧驰身上:“我觉得上天从我这里拿走太多本该属于我的东西,留给我的所剩无几,遇到你之前,我觉得生活真的就只是活着而已,这个世界上没什么能让我感到留恋。可是你那么执著地邀请我加入C&L,你帮我查明当年房屋倒塌的真相,让我放下包袱。能够继续堂堂正正以建筑设计师的身份生活、工作,你明知道我别有用心,可是当着外人的面你从不戳穿我。欧驰,我怎么可能会恨你…”
欧驰抱紧她:“我们不再说以前的事了,好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
宁诺微侧过脸,轻轻吻了下欧驰紧抿的唇:“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让你对我感到内疚,而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谢谢你把我从曾经的荒芜和黑暗中拉出来,谢谢你让我能够勇敢继续曾经挚爱的事业,也谢谢你,帮我扫去前尘过往,消融一身冰霜。
欧驰配合地加深这个吻,攥住她左手的无名指:“那就嫁给我,用你后半辈子的自由做谢礼。”
宁诺扬起嘴角,笑容无奈又满溢着幸福。早知道这男人不好招惹。一枚戒指,一声道谢,张口就向她索要后半生。紧闭的窗帘外,天高云淡,冰雪初融,转眼又是一个暖春。


尾声 暖春
“快点Lucy,帮我拿着这个,我给小诺姐把项链重新戴一下。”Alice把装着各色小物件的圆盘交给Lucy,把宁诺脖颈上的珍珠项链解下来,一边戴一边说:“珍珠就是这点不好,稍微出点儿汗啊,就沾在皮肤上…”
宁诺从镜里望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忍不住微笑:“本来也很好的,Alice,你不要紧张。”
Alice的鼻尖都冒出一层细小的汗滴,Lucy从旁边化妆台取了一张吸油面纸递给她,不慌不忙地说:“她哪儿能不紧张,她还等着待会儿接捧花,然后顺顺当当地接受莫云生求婚昵。”
“去,就你知道的多!”Alice把揉成一团的吸油纸扔进垃圾桶,抢过Lucy手里的圆形托盘,一副小动物护食的模样。
宁诺笑吟吟看着互相打趣的两人:“你们都别紧张,我待会儿一定把捧花往你们两个站的方向扔,谁抢到就是谁的。”
Lucy脸色不太自然地笑了笑,瞟了一脸焦急的小丫头:“别了,反正我在国内也没办法注册结婚,你还是争取把捧花直接扔在她怀里,不然我怕她待会儿真哭出来给咱们看。”
一年前她重回C&L工作,直到最近她才知道Lucy是喜欢女人的,怪不得当初她刚进设计所时,莫云生会打趣地说,欧驰想吃窝边草也没得吃,Alice是表妹,Lucy对他的男性魅力压根儿不感冒。不过这话后来遭到欧驰本人的强烈反对,原因是Alice造谣太多,把一个说成十个,严重破坏他在宁诺心中的良好形象,进而导致他求婚求了一年多,才半哄半求地成功把人绑进教堂。
两个人帮宁诺拉好裙摆,宁诺终于在长条沙发上坐下来,Lucy端了杯插着吸管的温水给她:“别喝太多。”
“你们两个也别忙了,坐下来歇会儿。”
Alice提着自己的裙摆,朝两人指了指门外:“我先上个厕所啊,等我。”说着又示意Lucy留意电话,“手机我就放在梳妆台上,你盯着点儿啊,车子来之前别让小诺姐起来乱走。”
Lucy都被她嘱咐得不耐烦了:“行啦,我也不是第一次陪人结婚,经验比你丰富。”
Alice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敲门。两人对视一眼,Lucy打手势示意她别动,打开房门,Lucy惊讶地叫出来:‘欧太太。”
宁诺扶着沙发扶手就要往起站,站在门外的女士看清楚她的举动,连忙阻止:“宁诺,你坐着就行。别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
Lucy从梳妆台上拿起两部手机,朝欧驰的母亲点头致意:“欧太太,那你们聊。我出去喝点东西。”
欧太太微笑:“去吧,别走太远。”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宁诺轻扯着婚纱的裙摆,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笑:“阿姨…”
欧太太在离沙发不远的椅子上坐下来:“没事儿,你坐,我也是过来人,结婚这天最辛苦的就是新娘子。这还没进教堂昵,晚上还有酒席,你得好好养精蓄锐。阿姨过来也没别的事儿,就是陪你聊聊天。”
欧驰的母亲看起来很年轻,脸部化着精致的淡妆,身材保养得宜,一身得体的玉青色旗袍配着耳垂儿上的白玉耳坠,温润优雅,看起来仿佛才四十出头的年纪。过去一年,宁诺也去过欧驰家里许多次,跟欧驰的母亲也同桌用过餐,只是从来没有单独相处过。欧驰的母亲是个外柔内刚的女人,待人非常温和有礼,从没对她有过一星半点儿的刁难。宁诺对此一直十分感激。
今天按理应该由娘家人陪着,等新郎的婚车过来接人。可是宁诺娘家真的没什么人,肖程和苏敏又在帮着张罗婚礼流程的事,所以只有Alice和Lucy陪着她在这边等待。宁诺倾身向前,朝欧驰的母亲伸出右手:“阿姨,谢谢您过来陪我。”
欧太太捏住她的指尖,微笑着攥了攥:“你这孩子,就是太客气了。虽然事先没跟你们说,但你娘家人都不在身边,我过来这趟也是应该的。”
“阿姨,您是有什么事儿想要嘱咐我吗?”
欧太太浅笑看着她的双眼:“宁诺,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你和欧驰从前的事,我也大略听Alice讲起过。那小子从小就混,也难为你最后还愿意跟他走到一起。”
宁诺微垂下眼:“阿姨您千万别这么说。我当时也做了一些对不住欧驰和公司的事,我们俩…欧驰他对我挺好的。”
“自己儿子是仟么样的人,做母亲的是最清楚的。你也不用为他说好话。
当年他跟那个蓝舒的事儿,我和他爸爸虽然没过问,但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们都是清楚的。打那件事儿之后,欧驰就好像变了个人,直到他认识你…”欧太太攥紧她的手,“他找不到你那半年,工作上越来越拼,私人时间从来不跟任何异性往来,一有空就全国各地跑,光S市他就去了二十多趟。宁诺,你既然同意跟他结婚,就要信任他。他当年或许喜欢过蓝舒,但那只是一个男人年轻时的迷恋,不是能够长长久久彼此守候的感情。你要相信,他真正爱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宁诺没想到最终对自己说这番话的人,会是欧驰的母亲,她垂着眼,强忍着掉泪的冲动,重重点了点头:“阿姨,我明白。”
“前两天你们俩拿着拍好的婚纱照,到家里给我和他爸爸看,我见你对着桌上的杂志封面发呆,你是不是…一直介意欧驰把公司取名C&L?”
宁诺没想到欧驰的母亲竟然这么心细,怔怔看着她,紧抿着唇说不出话来。
欧太太见状,连忙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纸巾,轻轻吸去她溢出眼眶的泪渍,笑着说:“我今天来原就是帮你解心结的,我想让和欧驰快快乐乐没有任何包袱地结婚,怎么说着说着又把你给说哭了昵。这可怎么是好…”
宁诺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阿姨,我不是…您对我太好了…”
“欧驰倒是有一点说得不错,你这个孩子什么都好,就是遇上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不跟任何人说。”欧太太拍着她的手背劝道,“这个毛病是要改一改。”
宁诺连连点头,就听欧驰的母亲柔声继续说道:“宁诺,你可能一直不知道,欧驰当年给公司取名C&L,那个C,代表的是他自己,但那个L代表的不是蓝舒,而是我,我的名字里有个黎字。而且那个时候距离他和蓝舒分手已经过去三年,他早就释怀了。”
房门上传来“咚咚”的敲门声,Alice轻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姑,小诺姐,车子来咯,我们可以进去帮忙了吗?”
“门没锁,进来吧。”欧太太站起身,扶住宁诺的手,“以后心里藏着什么话,不愿意跟欧驰说的。你就跟我讲。好男人都是调教出来的,这件事上你要昕我的。”
Alice和Lucy一前一后进来,宁诺瞬间想起在s市医院里,Alice对她讲的话,欧家几个男人在外面呼风唤雨,叱咤商场,一回到家里见到欧太太,就都成收起利爪的大猫。想到这儿,宁诺“噗嗤”一声破涕为笑,默契地轻轻回握住欧驰母亲的手。
到场参加婚礼的人很多,欧家全部的人,包括欧骋和欧驰的好友,还有C&L的所有同事,肖程和苏敏,还有赵家父子,所有人都坐在教堂的木椅上,静静望着一对新人步入礼堂。
按理新郎应该等在神台下,新娘挽着父亲的手入场,只是宁诺和赵玉笙目前的关系,只能说是稍有和缓,硬要她在这种场合挽着赵玉笙的手走进来,恐怕无论宁诺本人还是欧驰都会觉得别扭。
莫云生和Alice作为这场婚礼的伴郎和伴娘,分立在神台两边等候,宁诺挽着欧驰的手,乳白色的高跟鞋让她看起来比平常还要纤细高挑许多。即将走过赵家父子身边时,宁诺脚下的鞋跟略微倾斜,欧驰连忙伸出另一条手臂,揽住她的腰,同一时刻,赵书廷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扶住她。狭长凤眸透着淡淡笑意:“小心…”
宁诺仍旧不习惯当面和他表现得太亲密,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赵书廷扶着她的手,慢慢坐回去,仰头看着她,一如当初在医院里恳求她时的孩子气模样:“姐,你今天好漂亮。”
宁诺轻咬着内侧唇肉,目光浮光掠影地瞟过他身旁的赵玉笙,朝那个方向轻轻点了点头,握住欧驰的手,轻声说:“走吧。”
两人挽着手行至神台,在牧师的引导下,结下誓言,交换戒指,最后牧师宣布新郎和新娘亲吻彼此,欧驰当着全体来宾的面,揽住宁诺的腰来了个火辣的French Kiss,宁诺艰难地攥紧捧花,在他松开唇之后,垂着眼轻声说:“谢谢你。”
欧驰唇角笑容微微扩大,额头与她轻抵:“怎么谢?”
谢谢你,帮我扫去前尘过往,消融一身冰霜。
宁诺轻垂眼眸,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爱你。’
欧驰挑眉,在众人的欢哄声中惊喜地再次吻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