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是关着门的单独卫生间,此刻,却传来了对话声,在安静空旷的洗手间里格外清晰,两道女声响起,还带着一种兴奋和隐秘感。
“哎,你看了那张照片吗?”
“哪张?”
“就是那张啊!现在全校疯传的那张!赵年年靠在季梵尘肩上睡觉,两人身上还盖着同一件校服外套!”
“哦!那张啊!我看了!看了!我的天哪!那两人也太明目张胆的了吧!这可是在学校,还是校庆当天啊!对了,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都那样了还没在一起我分分钟从天台上跳下去,你是没注意到照片里头季梵尘的眼神吗?啧啧啧,好像身上靠着的就是全世界,那宠溺温柔的模样…”
“你能想象的出来吗?平时冻得像冰山上一朵天山雪莲似的人儿,仿佛化成了水,那眼神表情简直了…”
话语还未落地,里头传来冲水声,与此同时,两扇门被打开,赵年年转身,双手环胸倚在洗手台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们,黑漆漆的眼睛里不带一丝情绪,两人瞬间呆滞在原地。
背后的门失去了重力,啪的一声打在了门框上,巨响过后,只听赵年年的声音在耳边传来,无比平静的认真阐述:“那你可得要去跳天台了。”
语毕,干净利落的转身走人。
留下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一回到教室,赵年年立刻抢过了陈炎的手机,全校疯传?呵,那他肯定不会被漏掉,果不其然,在陈炎的哇哇大叫中,她在信息栏翻到了那张照片。
这个时候的屏幕还是小小的,画质也不甚清晰,但相片角度却取的很好,里头是两个人,女孩头靠在身旁那个男孩肩上,侧脸恬静,看起来安然又美好。
身旁的那个男孩正在侧头看她,脸上一片柔和,眼里仿佛还带着一丝宠溺,化不开的暖意,更重要的是,他们身上还盖着同一件蓝白校服。
在如此渣的像素之下,竟然能完整清晰地看到了两人的脸,像她们说的,季梵尘脸上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赵年年再次在心里佩服这张照片的作者,真是玩的一手好偷拍,如此看来,在未来声称中国第一狗仔的卓大大,都没有他这份潜力。
以后要是不去做狗仔真是可惜了。
她冷笑一声,把手里的手机丢给了陈炎,后者一脸紧张惶恐的接过,试探的看着她,唯恐赵年年突然发疯。
那可是无人能压制得了。
“不就一张照片吗?我会在乎?出息…”赵年年冷嗤,嘲讽的白了他一眼,淡定的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仿佛只是一个小小插曲,但,旁人的心境却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有一些东西在悄悄地改变着。
赵年年和季梵尘对这件事情绝口不提,避免尴尬,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确实也什么都没有发生。
校庆过后,没多久就迎来了期中考试。
这次众人集中在了赵年年身上的注意力,从恋情被发现公开,马上转移成了她今天有没有在学习。
纷纷暗自揣测,上次的第一名,到底是厚积薄发,还是灵光乍现,是继续卫冕,还是转手易主。
只是当事人却仿佛毫无觉察,每天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来上课,凭着心情来做题,试卷倒是做的非常认真。别问他们为什么这么清楚,每天几十双眼睛都在盯着她呢!
懒散的态度,看似毫不在乎的神情,赵年年这幅样子,让不少人都暗暗在背地里咬紧了牙。
没过多久,期中考试成绩出来了,如同重击,赵年年依旧是全年级第一,季梵尘以三分之差,屈居第二。
此刻,众人看她的眼神彻底变了。
由质疑揣测变成了羡慕崇拜还有一丝儿的嫉妒。
怎么就突然变成了第一名了呢,也没见她怎么学习,每日里课都不常来上,这对那些分秒必争的学生来说,是多大的一个打击。
但稍微细心一点的人就会发现,她不来上的课,都是些不需要太多理解的文科类科目,她不做的作业,都是简单而又擅长的科目。
她虽然成绩在班级处于中下游,但又好像什么难题都能攻克,别人会的不会的,只要向她请教,她都能快速简洁明了的给你列出公式来。
但是因为她的成绩,大家都忽略了这个事实,总觉得只是凑巧。
凑巧这个公式她熟,凑巧这道题型熟悉,凑巧…她就这么解开了。
因此,赵年年虽然在班里成绩不是很好,但大家对她却都是以一种崇畏的心态,敬而远之,仿佛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让人难以轻视。
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觉,不讨厌,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儿的好感。
因为不具有威胁,没有任何杀伤力,不足以视为竞争对手,但偶然间乍现的光芒,却无比耀眼,让人心生喜欢。
但却又暗自在心底庆幸,你这个题目能解开又有什么大不了,成绩还是没有我好啊,充满矛盾,却又相安无事。
赵年年在一班人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
可现在这种平衡被打破了,犹如平静的冰面炸开了一丝裂痕,在众人心中划开了一个口子,对待赵年年,也就失去了平常心。
但对此刻的赵年年来说,已经无所畏惧了,在这些默默无闻的日子里,我已抽出枝干,发出嫩芽,长成参天大树。
任风雨吹打,已无法撼动我分毫。
经历了残酷的期中考试过后,终于迎来了难得的两天周末,学生们都如同出笼的小鸟,一涌而出,校门口人潮拥挤,汇成一片蓝白的海洋。
公交站台,赵年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前段时间每天排练,还未好好休息,期中考试又接踵而至,好累,此刻一切尘埃落定,心头仿佛卸下了一副重担。
“累?”旁边的季梵尘问道。
“好累啊…”她娇声抱怨。
季梵尘莞尔。
等车的间隙,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的,赵年年面前停下了一辆熟悉的黑色机车,顾安坐在上头双脚撑地的看着她。
“年年…”,他抿了抿唇,仿佛下定某种决心。
“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不要拒绝我,过了这个学期,我就不在了”,赵年年还未回答,他就立刻补充,面色严肃,眼神中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和悲哀。
“你要去哪?”赵年年抬眼看向他。
“南方。”
“我是问你现在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走”,赵年年吐出一个字,抬腿利落的跨坐到他身后,双手后撑握住座椅边缘,车子启动的瞬间,她眼神看向季梵尘,启唇:“我先走了,你回家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车子如同离弦的箭,飞一般射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季梵尘,看着他们的身影远去,顾自垂头盯着脚尖,像一个无人认领的小孩。
第47章 chapter 47
车子行驶在宽阔的马路上, 两边的风景快速倒退, 迎面而来的劲风擦着赵年年的脸,带着一丝刺痛,耳边是机车发动的轰隆声, 发丝飘扬在风中,如同海藻般浓密粘稠。
她没有开口,静静地感受着, 这一刻, 里头密密麻麻, 参杂着顾安此时的心情。
车子最后停留在一栋破旧的建筑物前, 从它现有的基础上,能看出这是一栋两层小楼房,底下貌似是一间大大的仓库,前面还装着上下式的卷闸门。
赵年年环顾四周, 这是一片废弃的厂房, 残垣断壁, 杂草丛生。
此刻, 巨大的夕阳像一个红彤彤的糖心蛋黄, 挂在天边,橘色光辉散在那些砖瓦土地上, 为眼前的这幅场景增添了几分萧瑟, 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美感。
她勾起了嘴角,伸出五指,遮住眼前硕大的夕阳, 光线从指缝中溜了出来,打在脸上,赵年年眯起了眼睛。
“好看吧…”顾安拔下车钥匙,走了过来,在她身边问道。
“好看,不过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赵年年侧头盯着他。
“带你看一样东西”,顾安说着,带着她走到了那扇卷闸门前,一把拉开,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面前溅起一阵灰尘,视线骤然开阔。
宽敞的库房水泥地上,立着一台架子鼓和其它赵年年认识不认识的乐器,她屏住了呼吸,心底仿佛打翻了调味罐,五味杂陈。
“你的?”赵年年的声音有些涩然。
“嗯,我的”,顾安笑的一脸羞涩和坦然,他雀跃的拉着赵年年跑了过去,仿佛是看着爱人般的眼神,伸手轻轻的抚摸过那些乐器。
“我给你来一段?”他侧头欣喜的问。
“好呀”,她软软的应着,尾音轻轻上扬,仿佛羽毛般轻轻拂过顾安的心间,忽然莫名就涌起一股冲动,哪儿都不想去,就待在她身边,守着方圆几里之地。
但这个念头很快又被他掐灭了。
他无法忍受将来有一天,赵年年已经一步步走向高处,他依旧站在泥泽之中,仰视着她,这两年的亲密时光,仿佛偷来的一般。
两条毫不相干的轨道忽然相交,紧密相连,但总有一天,命运的齿轮会再次转动,拨乱反正,一切回归正轨,然后渐行渐远。
他接受不了那一天的到来。
不如放手一搏,带着满身星光,以并肩的姿态,再次站在她身旁。
清脆的鼓声响起时,空旷的角落四面八方传来浑厚的回音,鼓点阵阵直击人心,震耳发聩,带着少年的满腔热血,还有那深埋在心底不能说出口的喜欢和…
爱意。
顾安走了,悄无声息的,就这样消失在几人的世界中,带着奋不顾身的决然和一腔孤勇,投入了茫茫红尘中。他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也没有告诉任何人。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周的时候,李刚在台上宣布了这个消息,彼时周一,消息一出,底下瞬间一片躁动,议论纷纷。
明明前两天还在和你笑闹的人,说走就走了,可能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再也不能相遇,离别来的如此汹涌,带着势不可挡的步伐。
还未曾到高三,已经些感受到了分离。
大家的情绪莫名都有些低落。
顾安虽然话不多,但在班里人缘都还不错,毕竟,长得好,性格不错,篮球跑步跳高统统不在话下,男生群里玩得开,女生群里也充满好感,乍然消失在众人的世界中,就仿佛生活少了一些微小的乐趣。
虽然不足以让人茶饭不思,但却是像得了一场小感冒,不严重,但却让你浑身都不舒服,可能一周就好了,也可能会持续大半个月。
除了赵年年,林祁他们都有些接受不了,顾安从来没有和他们提过,季梵尘在那天就早有预感,没有太多惊讶,或者说,也少有能让他惊讶的事情。
最难以接受的是林祁,他转到一班来之后,顾安虽然嘴上不说,但实际却是对他多加照拂,自初中遇到那帮人开始,他就再也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了,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珍惜这段友情。
林祁整整一节课都是失魂落魄的坐在位置上。
赵年年担忧的看着他,下课铃一响,立刻跑了过去,伸手拍了下他的肩。
“嘿,小林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他低垂着的头终于缓缓抬起,眸子湿漉漉的,氤氲着雾气,眼角还带着一丝微红,看着赵年年,喉咙来回滚动了两下,最终归于平静。
赵年年拉过一张椅子,反坐在他前头,双手撑在椅背上,缓缓开口:“顾安他走的那天,我去送的他。”
林祁的眼神瞬间亮了,却又很快泯灭。
心底在翻滚沸腾,烧的他胸口灼热刺痛。
赵年年没有说谎,她送顾安去的车站,早在那次单独谈过之后,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打算,他有个叔叔在南方一座繁华的都市中开着一个小酒吧,里头的乐队正好缺一个主唱,他想去试试。
如果应聘不上,那就从最底下慢慢学起,总比待在学校混日子要好。
他说这些话时,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和坚毅。
赵年年还记得,那天的夕阳,美的让人惊艳,他的神情,却如同冉冉升起的朝阳,双眸闪亮,熠熠生辉,少年的声音清澈又明亮,他说。
“再过一个多月,我就满十八了。”
“我要出去闯一闯,看看外面的世界。”
“不能陪你考上大学了,也不能和你们一起并肩作战了。”
“年年,不要告诉其他人,我不喜欢分离,也不喜欢告别,这让人很难受。”
她知道顾安的生日,是期末考试来临的前一个周四,当天,赵年年在春晓订了个大大的包厢,买了个三层蛋糕,邀请了班里所有的同学。即使临进考试,但春晓的诱惑依旧让人难以抵挡。
那天的晚自习,班里一半人都逃了课。
玩了个昏天暗地。肆意妄为的青春啊,所剩无几。
顾安很快乐,无比兴奋的闹腾着,脸上一直挂着笑容,看起来没心没肺的,表现得很像一个寿星的模样,只有赵年年,看出了他眼底的不舍和伤感。
接近凌晨,包厢里依旧十分热闹,昏暗的灯光下,不知道谁在唱祝你一路顺风,低沉的声音,熟悉的旋律,在此刻却让人情不自禁的红了眼眶。
旁人依旧无所觉察的笑闹着,气氛依旧嘈杂,只有顾安,瞬间安静下来。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们一句话也没有说…”
“当你踏上月台,从此一个人走,我只能深深的祝福你,深深的祝福你,最亲爱的朋友,祝你一路顺风…”
顾安窝在沙发角落里,佝偻着背,双手掩面,缩成小小的一团,赵年年悄无声息的坐了过去,伸手揉上了他的头。
“送你个礼物…”她柔声开口。
顾安从掌心抬起头来,果不其然,眼眶微微泛红,他难堪的别过脸,吸了吸鼻子,嗡嗡的问道:“你要送我什么?”
“这个…”赵年年从手心里的盒子里拿出一块翠绿的玉佩,外形和林祁那块观音有些类似,都笑的一脸普度众生,但一块白的纯净,一块绿的通透。
上头系着红绳,十分好看。
“过来,我给你带上。”
顾安闻言乖巧的转过身,听话的看着她,只是双眼红彤彤的像一只小兔子,可怜兮兮的,眼底却充满欣喜和期待。
赵年年瞬间失笑,探身过去,帮他戴上,手里那根红绳在他后颈处小心翼翼的收紧,熟悉而陌生的气息瞬间涌来,包裹着他周身,顾安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
戴好,赵年年回身,满意的端详着,细白修长的脖颈上,系着一圈红绳,底下翠绿相映,好生漂亮。
就连同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都矜贵起来,像一个富家小公子。
“好看!”赵年年毫不吝啬的夸赞道,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欣赏,顾安抿着嘴羞怯的笑着,心底仿佛蘸了蜜糖,方才的伤感瞬间烟消云散。
“你哪天走,我去送你”,赵年年突然问道。
顾安顿时愣住了,许久没有作答。她真是敏锐的可怕。
“后天…”仿佛呓语般,轻轻开口。
“这么快?”赵年年忍不住挑眉。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当分别真正临近时,不舍伤感还是瞬间席卷而来,让人心头有些不舒服。
“嗯…刚好我叔那天出去”,他垂着头低低的说道。
两人相顾无言,气氛沉默下来,许久,才听到赵年年的声音响起,在嘈杂的空气中,无比悦耳,带着一丝让人熨帖的舒服。
“我去送你。”
“好呀”,顾安轻轻的答应。
我不喜欢道别,但是我舍不得你。哪怕是饮鸩止渴,我也想多见你一面。
最后一面。
第48章 chapter 48
翌日周五的时候, 顾安照常来上课, 看不出一丝异样,仿佛和平时一样,嬉笑打闹, 吃饭睡觉,只有赵年年知道,过了今天, 他就要告别学校了。
因为前一天晚上的集体逃课, 李刚震怒, 尤其还是在这紧要的关头, 而赵年年立刻担下了所有责任,表明自己才是始作俑者,李刚气的牙痒痒,当众宣布罚她去扫了一周的厕所。
赵年年听完顿时方了, 哭着一张脸就差立刻跪下来求他了。
到放学时, 李刚又突然宣布, 酌情考虑, 更改对赵年年的惩罚, 换成写十张试卷,她顿时松了一大口长气。
铃声响起时, 班里的同学一窝蜂涌出了门, 赵年年慢吞吞的收拾着东西,对身旁的季梵尘开口:“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他神色复杂的深深看了她一眼, 提起书包起身。
待人都散了之后,整个空旷的教室寂静不已,顾安还坐在位置上,神色怔然,赵年年走过去伸手敲了敲他桌子:“确定考虑清楚了吗?离开了这里,你就再也回不去了,美好而灿烂的学生时代。”
他抬起头来,扯唇一笑,脸色有些苍白:“被你这样一说,还真是。”
“不过人生就是这样,有舍有得,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他眼里,依旧无比坚定。
“走吧,再陪你看一眼这片校园”,赵年年闻言,潇洒的一侧头,扬着下巴冲他开口,顾安忍不住笑了,他提起书包,懒懒的挂在肩头,嘴里满不在乎的应着:“好啊。”
寂静的林荫道上,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听的一清二楚,两人并肩慢慢走着,一切的伤感不舍,在陪伴中好像也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你早上去找李刚了?”
“嗯…”
“哦,难怪他突然不要我去扫厕所了,救命恩人啊!”赵年年夸张的叫着,一脸感动。
“出息”,顾安轻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
“明天几点的车?”
“早上十点。”
“这么早啊…”
“是呀。”
两道声音渐行渐远,空气又逐渐恢复宁静,空旷的学校,一如往常,流水的学生,铁打的一中,来来去去,它依旧固守在原地。
当天,顾安的爸妈也来了,嘘寒问暖,依依不舍,到检票进站时,两人也就简短的告别几句,他的背影融入人群中,莫名有些孤寂和萧瑟。
在进入最后那道关卡时,他突然回头,目光却是直直的看向了赵年年。
眼里都是隐忍和复杂。
心间莫名悸动,如同重击般,赵年年立刻买了站台票,冲了进去,旁人只见那个男孩,原本黯淡无光的眼里,瞬间绽放出光亮,灿若星子。
最后的最后,在人潮拥挤的站台,顾安忽然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紧的仿佛要把她嵌入怀里,少年的声音莫名有些哽咽:“年年,我真的走了,你别忘了我…”
“好”,她轻声应着。
“注意身体,不要常熬夜。”
“好。”
“我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好。”
“帮我和林祁陈炎说一声,不要怪我,送别这么伤感的事情,还是不要和他们说了,不然我怕林祁会哭鼻子,那可得多丢人。”
“好”,她轻轻的应道,心里却在叹息,你怕他会哭鼻子,你自己又何尝不是,脖颈处传来的点点温热,让赵年年情不自禁的收紧了手,拍了拍他的背。
“别哭了,再哭下去我的衣服都要湿了…”
“胡说!我才没有!”他激动地叫着,只可惜浓浓的鼻音出卖了他,赵年年莞尔,手上动作又是温柔几分。
“我真的走了”,他直起身子,眼睛红红的看着她,宣布。
“好,一路顺风”,赵年年朝他笑的一脸温婉和煦,挥了挥手。
顾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咬咬唇,头也不回的上了车,落座后目光又不由自主的在人群中寻找着她的身影,赵年年一直静立在原地,直到火车轰隆启动,才缓缓地转身离开。
车里,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对他笑道:“小女朋友?”
“不是”,顾安把脸埋在手里声音嗡嗡的回答。
“那是喜欢的人了…”他悠悠的感慨着,语气充满了怀念和惆怅,年少时的感情,真是单纯又美好,让他这个经历沧桑的老人家,都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当年青葱岁月。
“嗯…好喜欢。”
“喜欢到想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送给她。”
…
“嘿,小林祁,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顾安他走的那天,我去送的他。”
“他叫我代为转告,送别这么伤感的事情,还是不要和他们说了,不然我怕到时候林祁会哭鼻子,那可得多丢人。”
“胡说!我才不会!”林祁闻言立刻瞪她,眼眶却莫名发酸,他快速的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两口气,驱散眼里萦绕着的雾蒙蒙。
连嘴硬都是和那个车站里的少年如出一辙。
赵年年看着面前双眼微红的男孩,心头酸软不已,她伸手摸了摸林祁的头,轻柔缓和的触感,从头皮处传来,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魔力,林祁心间忽然就平静下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安静许久,林祁才再次开口。
“不知道啊…那个破小孩,年纪不大,主意倒是挺多”,赵年年双手垫着下巴,眼神惆怅,嘴里嘟囔抱怨着。
林祁瞬间失笑,无奈摇摇头,心底已经恢复如常。赵年年身上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魔力,她会让你觉得,天大的事都不算事。
顾安走了,日子还是照样得过,仿佛只是生活中溅起的一片小波澜,又很快归于平静,只是偶尔,会想起和他有关的点点滴滴,在心底,空了一小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