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一张试卷,墙上时钟已经指向十一点,外面雨势丝毫没有停歇,仿佛愈演愈烈。
心头有些慌乱,形孤影只的雨夜总教人不安稳。
阮池沉下眸,压抑住莫名的情绪,正要继续沉浸题海时,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尖躁的铃声在安静夜晚十分醒目刺耳。
一接通,刘玺慌乱的声音闯入脑中。
“阮池,你方不方便出来一趟…”
直到得到对面肯定的回复,刘玺方才放心,他转身看了眼大厅,沈星依然坐在那里专心操作着鼠标键盘,旁边都是空荡荡的座椅,他就像是被遗弃的孩子。
前一刻的对话犹在耳边。
“沈星,我爸催我回家了,你…”
“我没事,你先回去吧,别让家里人担心。”
沈星头也不回的答,眼睛未曾从屏幕上离开,平静的侧脸仿佛什么都不在意。
刘玺叹了口气,手机疯狂震动,家里催促的电话又来了,他一边接通一边戴起外套帽子遮住头,冲进了雨幕中。
“知道了,我这就回来了。”
-
阮池抵达学校附近的网吧时,脚下鞋子已经湿透了,一把雨伞勉强让她维持住上半身的整洁。
推开门,空调暖风一拥而入,阮池环顾四周,大厅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在这样的雨夜,没有人会跑出来通宵。
坐在吧台后的网管沉迷面前电脑,有人进来头也不抬,阮池径直往里走去,终于在最后一排看到了沈星。
他整个人陷在宽大的椅子里,手指飞快敲击着键盘,另一只手操作着鼠标,眼睛紧盯屏幕,脸上是多日睡眠不足的疲惫。
阮池看着他泛白的嘴唇,握着雨伞的手不自觉收紧。
脑海中响起了方才的对话。
“他爸上周过来看他,沈星和他爸关系不太好,这几天都是在网吧通宵,我陪了他两个晚上,刚才我家里给我电话了,今晚再不回去要打断我的腿…”
“阮池,你没看见他的样子,真的…”
刘玺没有说下去,可阮池已经懂了。
挂完电话几乎是立刻带着伞出来,脚下踩着坑洼的积水,脏污全然溅在鞋面也无心注意,直到现在看到他的这一刻,一颗心才落到原地。
沈星全然不觉周围环境,专注地看着屏幕,阮池慢慢走到他身后,轻声叫了一句。
“沈星。”
他动作骤然停住,转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愕然,还有难以置信。
“你怎么来了?”
沈星摘下头上耳机,反应过来,眉心不受控制的皱起。
“刘玺叫我过来接你。”阮池平静的回答。
“接我什么?”
沈星困惑,阮池深吸了一口气。
“接你回家。”
他愣住,片刻轻嘲出声。
“我和你回什么家。”
“哦,说错了,是接你回我家。”
阮池不动声色的改口,沈星噎了一下,片刻,扭回头,闷闷的说,“不去。”
“那我就在这里陪你一晚上吧。”
阮池拉开了他旁边的椅子,抖了抖伞面雨水,然后把伞放在椅子下面,看了周围一圈,突然伸手抱住自己肩膀,轻轻摸了摸。
“嘶,好冷。”
“…”
沈星看了眼她被雨淋湿的外套,犹豫几秒,还是关掉了面前电脑,绷着一张脸起身。
“走。”
“你不上了?”阮池跟在后头明知故问,沈星嗯了一声,直接去前台退卡。
推开门,外头雨势依旧,夜色浓郁,雨水织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张网,噼里啪啦敲在地上。
冷空气骤然袭来。
阮池看着旁边沈星拧起的眉,立刻把手里雨伞撑开,移到他头顶。
“我带了伞。”
沈星看了眼她怀里还抱着的另外一把,松开眉头,从她手里接过。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阮池家走去,一路上都没人说话,各自撑着伞走在一边,马路上连车辆都没了踪迹,黑漆漆的,除了雨声,便是刺骨的寒冷。
直到回家,打开门的瞬间,温暖的光和热气扑面而来,踩在干燥整洁的地面,突然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恍惚感。
好像生活也没那么糟糕。
沈星看着前头阮池的背影,她收起手里的伞便往房间走去,没过两分钟,抱着衣服出来。
“你先洗个澡吧,这衣服是我爸的将就穿,待会把你身上这套洗一下,明天一天不穿校服也没事。”
依他的性子,估计穿上三天已经是极限了吧。
沈星接过她手里的衣服,低头目光落在上面,神色难辨,须臾,低低应了一声。
“好。”
浴室水声哗啦啦响起,阮池换掉湿衣服,到厨房烧了壶开水,案板下面有陈芸做菜剩下来的一块生姜,她索性切了,一起丢进去煮。
水开的同时,浴室门也被打开了,热气扑面而来,阮池闻到了熟悉的香味。
那是她洗发水的味道。
空气好像瞬间就变得温柔含糊起来,阮池注视着不远处正在擦头发的人。
阮成的运动服明显有些大了,黑色的老款式,圆领长袖和宽松的裤腿,却被他穿出了几分清瘦挺括,露在外面的锁骨白净秀气——
洗完澡之后,精神恢复不少,面容干净柔软,头发濡湿,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是含了水雾。
阮池不其然和他对上,心仿佛漏了一拍。
“吹风机在柜子里,我烧了开水,吹完头发赶紧喝,别感冒了。”
阮池不停歇的说着,语速控制正常,视线却在说完之后立即垂落下来,看着不远处的地面。
沈星照旧低低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因为害怕陈芸会突然回来,阮池抱了被子在自己房间给他打着地铺,沈星吹干头发,看着她忙前忙后。
久违的干净清爽让他身心舒畅,整个人像是从之前一种混沌压抑的状态脱离,在这个狭小而简陋的房子里,却透着浓浓的温馨。
阮池铺好被子,见沈星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发呆,她起身走过去,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在看什么?”
蓦然回神,沈星对上那双乌黑漂亮的眼睛,破天荒有种手足无措感。
“…没什么。”
沈星移开眼,不再看她。
阮池的眼镜在换衣服时已经取下来,黑发柔软挽在耳后的模样,出乎意料的柔顺秾丽,她穿着白.粉色的连帽卫衣,平日沉稳的气质褪去不少,难得露出少女感。
沈星不受控制把现在的她和当时在广场上的那次联系在一起,夕阳下青春靓丽的少女,像是夏日里最清新的色彩。
见惯了阮池往日千篇一律的校服,乍然出现的颜色,有种别开生面的美。
喝完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水,体内寒气驱散,从头暖到了脚。
阮池的房间很整洁,充满着少女气息,沈星有几分不自在,匆匆打量两眼,便钻进阮池给他铺好的被子里。
身体一接触到柔软的棉被和枕头,舒服感便不受控制的袭来,沈星在心底满足喟叹一声,闭上眼,这几天来难得松懈。
脑中涌起淡淡的晕眩,是严重睡眠不足所产生的后果。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屋顶,可以想象外面的天寒地冻和糟糕环境,而此刻有一方净土可以容身,一床棉被可以取暖。
沈星闭着眼,感受着环绕在周围的温热暖和,第一次升腾起了感动幸福这种情绪。
阮池在外面接刘玺的电话。
他已经到家了,依旧不放心的致电过来询问,得知阮池把沈星带回来之后,松了很大一口气。
“幸好幸好,不然我真的放心不下…”
“干嘛不去外面开房?”阮池忍不住问,何必要在网吧那种地方过夜。
“沈星他…不喜欢住酒店。”
刘玺犹豫的回答,却没有向她解释原因,阮池换了个问题。
“那沈星和他父亲是怎么回事?”
“这个…”刘玺在那边犹豫了好久,方才吞吞吐吐说道。
“他爸前两年出轨了,小三是个厉害的,闹到了家里,那次沈星他妈妈刚好怀上二胎没多久,流产了…”
“后来两人就水火不相容,几乎是一见面就吵,沈星以前在江北市的时候每天逃课打架,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送到了水溪,我那个时候已经转学回来了,不太清楚,他也从来不提…”
第16章
阮池挂完电话,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沈星已经回房了,她抱着杯子倚靠在桌前,低眸沉思。
阮池想起了见到沈星的第一天,那时的他从外面推门进来,带着满身风雨,明明没有表情,却莫名让人觉得压抑。
过目难忘的一张脸,刻入心底的一双眼睛。
现在回忆起来,那双深沉漆黑的眼里,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失望和漠然。
或许就是这样,阮池一眼便难以忘怀,就像是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那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藏在骨子里的东西,平时掩饰得再好,遇见同类时,依旧不受控制的沸腾沉沦。
阮池回房时,沈星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面容安静恬然,可能是累极了,就算头顶灯泡明晃晃的照着,依然不觉刺眼。
她摸到墙边开关,啪的一声,整个房间陷于黑暗中,外头雨声淅淅沥沥,阮池慢慢摸索到床上,掀开了被子。
混乱的记忆纷杂,现实和梦境交织,恍惚中分不清身在何处,大脑昏昏沉沉,整个身体无法动弹。
沈星皱着眉头,无力挣脱,眼前涌出了大片大片的鲜血,一点点顺着地板来到他脚下,惊恐和愤怒充斥着脑海。
额头渐渐冒出细密的汗珠,耳边炸开一起惊雷,沈星猛地被惊醒,一下睁开眼睛。
昏暗的房间被窗外闪电照亮,白光一闪而过,又立刻恢复漆黑,给这个夜晚添加了几分诡谲,明灭间,整个人仿佛还处在方才满是鲜血的梦境中,未曾脱离释放。
沈星惊恐坐起,手撑着额头,忍不住低低呜咽了一声。
“怎么了?”阮池睡眠一向很浅,听到响动,立刻醒来,模糊的光影中,只看到沈星坐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沈星一动不动的捂着眼,肩膀隐约好像还在颤抖,阮池掀开被子下床,蹲在了他旁边。
“做噩梦了吗?”阮池又轻声问了一句,光线太昏暗,她看不清此刻沈星的神情,但必定是狼狈和失控,不想被外人看见。
房间只剩下呼吸声,阮池咬住唇,看着面前的人,他的身影像是于黑暗融为一体,轮廓模糊,隐约勾勒出的线条,肩背佝偻,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阮池迟疑地伸出手,缓缓放到他头上,轻轻碰了碰。
“没事了…”
话音刚落地,整个人就被揉进了一具温热坚硬的胸膛,沈星紧抱着她,力道凶狠又决然。
阮池颈间传来湿热的气息,周围包裹着熟悉又陌生的温度,沈星埋头在她肩上轻蹭了两下,阮池回神,伸手抱住了他。
好像是在梦中,恍然又飘忽,阮池只希冀这一刻长一点,再长一点。
两人于黑暗中静静相拥,不知过了多久,沈星终于松开了她,低着脸,声音沙哑。
“我好了,你去睡吧。”
阮池回到了床上,然而沈星却没了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大脑逐渐清醒起来。
外头雨好像渐渐停了,微弱的光芒透过窗户渗透进来,天一点点亮了,阮池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出震动响声。
闹钟到点了。
睡在床边的女孩翻了个身,嘤咛两声,接着把头蒙在了被子里,没过几秒,又伸出一只手往前探去。
沈星看着她动作,紧接着,阮池翻了个身,睡意朦胧的人就这样裹着被子滚了下来。
“啊——”她惊呼一声,彻底惊醒,睁开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脸。
沈星正躺在那里,枕着她昨晚套上的蓝色格子枕头,面容清醒,黑眸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
“…早啊。”
阮池扯起唇,干笑两声,本该立刻起来关掉手机,却不知为何,有些舍不得动。
两人枕着同一只枕头,静静对视,在大雨停歇的清晨,光线不算明亮的房间里。
彼此的脸相隔不远,隐约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气息交织,时间仿佛停在了这一刻。
有人说,男女之间对视超过八秒,就说明彼此互相喜欢。
那么你呢?
沈星。
-
陈芸一夜未归,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阮池终于在沈星道出那声早后起身关掉了闹钟,房间归于平静,她找出了一次性洗漱用品给他,两人换好鞋子出门。
沈星的运动套装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羽绒服,也是阮成的,本来是老土的款式,被他这样一穿,竟然有几分赏心悦目。
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寒冷,两边屋檐还在往下滴水,路面湿漉漉的,天边已经放晴,暗沉的云层被淡金色的朝阳取代,恢复成以往清透。
远方的云一层层白色向深蓝递进,夹杂着中间冉冉升起的太阳,昨夜的压抑涩晦丝毫不见,整个人好像也随之轻快荡然起来。
阮池转头望向旁边的沈星,他依旧安静,侧脸平和沉稳,五官细腻精致,整个人因为刚起,带着丝冷白,只是唇色一如既往,自然而浅淡的红。
“你今晚还是不回家吗?”她出声问,沈星的神色毫无变化。
“不知道。”
“刘玺说你不愿意住酒店,为什么?”
“会睡不着。”沈星垂下眼,态度出乎意料的和顺。
“那你为什么不回家?”阮池向来是个得寸进尺的人,机会难得,自然不会放过。
大清早的街道空旷安静,路边放着垃圾车,风里带着空气中的湿气,她扯了扯背上书包肩带,缓解着忐忑。
沈星低眸看着脚下,纤长浓密的睫毛轻轻抖动,像是两只蝴蝶,他沉吟了片刻,方才轻声回答。
“我爸从江北市过来,住在那里,我不想见他。”
“你恨他吗?”过了会,阮池缓缓问道。
沈星毫不迟疑。
“恨。”
阮池的心沉了下去。
“听刘玺说…”她笑了笑,刻意缓和气氛,“他以前和你在江北市是同学,你那个时候逃课打架无恶不作,叛逆嚣张得不行,现在怎么这么乖了?”
也不是乖,至少没有公然违反校纪校规,在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能像个普通学生一样。
阮池一直很奇怪的一点,就是他明明看起来如此的平常,却透着一股特有的气场,让人能一眼从普通学生中分辨出来,之前不明白,现在得到了答案。
不外乎是积年累月的乖戾张扬所形成的——
无畏,强大,不屑一顾,还有,搏命。
沈星低头笑了一下,唇边蔓延出惯有的漫不经心,声音罕见带了温柔。
“因为不想让家里的老人失望。”
对于仇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捅刀,但是亲人,沈星可以用命相护。
不就是好好上学,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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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达学校,刚吃完早餐,刘玺就立刻闻风而来,来回打量沈星几眼,暗自放下心,脸上却露出了坏笑。
“哎哟,看来昨晚过得不错嘛——”
“我才睡了五个小时。”沈星懒倦的说,阮池去了外面丢垃圾,他松懈下来,身体往后一仰靠在椅子上,眼里不掩疲惫。
“怎么了?”刘玺小心翼翼看着他。
“做噩梦了。”
“那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刘玺面露迟疑,沈星打断了他,神色淡淡。
“可它一直在我脑海里。”想忘,也忘不掉。
沈善平在最后给他打了两个电话没有接通后,终于妥协,叫外婆转告他,当天会回江北市。
沈星收到消息时他已经走了,傍晚放学,沈星终于回到了家。
免不了被一通说,虽然每天都跟两位老人通电话,但依旧会担忧,他们不知道之前发生过的肮脏事,只当沈星和他父亲闹脾气。
沈善平向来道德底线低,住在这里竟然没有觉得良心不安。
“外婆,以后他来不要理,如果再让他住下,我就走。”
“好好好,以后再也不让他住了,他哪比得上我们星星重要…”
沈星被她紧握着手,露出了这段时间难得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没过几天,阮池收到了衣服,已经被洗过了,用袋子仔细装好,一看就不是沈星的手笔。
“我外婆弄的。”沈星轻咳了一声解释,神色有几分不自然。
“对了,她说很感激你那天收留了我一晚,还有上次车祸的事情,想请你来家里吃顿饭,有空吗?”
“有啊。”阮池笑盈盈的说,“什么时候?”
“今晚。”
第17章
傍晚放学,夕阳正好,坐在沈星自行车后座,阮池抱怨。
“我觉得你一点都没诚意。”
“嗯?”
“请人吃饭都不用提前预约吗?万一我有事情怎么办。”
“…那就改天。”
阮池沉默了一下,接着不死心的继续。
“那万一,万一外婆都准备好了怎么办呢?”
沈星顿住,过了好一会才回。
“不会的,我会打电话和她说。”
“…哦。”
阮池垂下眼,有些无聊的荡着脚,沈星脑海中还回放着她那句外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翻滚,他脚下发力。
“啊,干嘛一下骑这么快——”
阮池猝不及防,连忙抓紧了他衣角,沈星没有回答她,闷不吭声的踩着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逐掉胸腔中的异样。
车子到巷子外,阮池看见了巷口那家便利店和上次聊天的老板,她飞快扭过头,用沈星的身体挡住脸。
再次来到这座熟悉的小院前,心情有些五味杂陈,阮池跟在沈星后头进去,光明正大的穿过了那道门。
视线骤然开阔。
眼前的院子虽然老旧但不破,被打理的很好,像是古时候的四合院,庭院不大不小,摆放着石桌和椅子,两旁是撑起的葡萄架,可以想象夏天时该是何等惬意。
老人听到声响,早已从后面的屋子里迎了出来,握着阮池的手笑得热情慈祥,不停嘘寒问暖。
阮池受宠若惊,连连点头回应。
客厅已经被摆了满满一桌菜,一看就是早早备好,外婆又进了厨房,端出来一锅汤。
沈星的外公是个精神的老人,和阮池从学习聊到了将来,然后回顾起了他当年抗美援朝的故事。
阮池听得津津有味,沈星在一旁无聊按着电视机遥控,又不敢玩手机,外婆切了一盘水果送过来。
直到天色渐黑,外公才意犹未尽的截住话头,叫沈星送她回家,
回去路上,阮池有些感慨。
“你外公外婆人真好,好羡慕啊。”
她的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只有一个外婆,但是性格和陈芸差不多,每次见到阮池总是横眉冷眼,只有对舅舅的两个儿子会有好脸色。
所以阮池从来和她不亲,从小到大,很少享受过来自这个年纪长辈的关爱。
“嗯。”沈星点头,又想起每次阮池都说他太冷淡,接着补充了一句。
“我也觉得。”
小小插曲过后,生活恢复成以往的波澜不惊,不知不觉,快要到期末考。
阮池没有忘记自己同桌的责任,为了给沈星补课,每天强迫他晚上过来上晚自习,沈星敢怒不敢言。
阮池手段很高明,她提前和两位老人说过,自然得到了十分热情的支持和赞同。
上次来家里的时候他们就问过阮池学习成绩,对于她主动给沈星补课是又添几分感激。
沈星最初是对阮池的决定不放在心上的,直到那天他放学回家——
看到家里大门上挂着一把锁,旁边还有张小纸条。
【星星,我和你外公出去跳广场舞了,你如果回来看到的话,就辛苦你白跑一趟啦!赶紧回学校去吃饭补课吧!】
“…”
沈星不用想都知道这出自谁的手笔。
除了阮池,他不相信家里两位单纯善良的两人会想出这样的法子。
晚自习一共有三节,班里大部分学生都在,学习氛围也很好,大家都很安静的在位子上复习。
沈星和刘玺他们吃了饭,便收拾收拾往教室赶。
冬天天黑的早,通常第一节课时教室便亮起了灯,里头坐满了人,给寂寥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暖意。
沈星坐在位子上,听着阮池给他讲题目,发现也并不是很难受。
他基础不算差,基本知识点都会,江北市的教学质量是一中的十倍,即使沈星整个高中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该学得还是没落下。
但稍微难一点的就无从下手,阮池发现这一点之后,开始给他布置各种各样的题目和试卷。
两人坐在一起,阮池晚自习基本都是给他两张试卷自己做,有不会的可以问她,然后在最后一节课帮他批改试卷纠正错题。
沈星对于这一切是顺从配合。阮池给他试卷就做,讲题时默默抿着唇听,虽然看不出很高兴,但也没有反抗。
最开始班里学生看到这一幕时是惊讶和不敢相信的。一个从来不把学习放心上的人主动愿意来上晚自习补课,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个大新闻。
原本大家以为他是两天的新鲜,但没想到之后每一天都能在教室看到他的身影,不是在认真做题就是在听阮池讲题。
时间久了,一班学生也都慢慢习以为常。
只是默默在私下感慨。
那个阮池,和沈星的关系真是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