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哭,对…孩子不好。”她转过身,用衣袖为她擦去脸上的泪水,这是第一次,她主动安慰别人,虽然仍然那么生硬,但是,谁又能知道此刻她的心是多么柔软呢?
“把他救上来后,他依然神志不清喊着那女子的名字,好像是喊做‘平南’的。我便打了他一巴掌,便眼见他泪流满面,那泪和脸上的血混在一起,即便我的夫君因他而死,看着他的模样,我也恨不起他来了。我想,他日夜守在此处,或许就是在等那女子经过。”
黄鹂说着,也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勉强笑了一下,“瞧我,竟然跟你说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你休息着吧,我出去了。”
黄鹂起身,为猗房揶好被角,将药罐放在她触手可及之处。猗房看着她大着肚子走出去的背影,轻轻说了句什么,黄鹂回头,却见她已经躺了下去,背对着她,她摇摇头便走了出去。
猗房的心被彻底搅动了,熵魔就是段世轩。
难怪,难怪第一次见他,感觉便如此强烈和熟悉。黄鹂说过,他的大军被泥石流覆没之时,她落井下石,派军队攻击,她并未做过这样的事,她的脑海里浮现出萧逝之的人影。会是他吗?他会是那样的人吗?
“公主,你在睡觉吗?”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响起,猗房听出来了,是清乐,她转过身,坐了起来。
“你来了?”
“是…公主,你…你怎么哭了。”清乐看见猗房的脸上有两行清泪,眼圈也是红的,似乎已经哭了很久。
“因为很痛…很痛。”心像是被卷了起来,被人狠狠践踏。
“是那熵魔弄的吗?”清乐急急掀开了床单,果然,所见之处,竟是累累的伤痕,“那熵魔果然是个恶魔。”忿忿地说道。
奴婢这就去给马喂草料
“你怎会在此?”并不回答清乐的话,她问道。
“不知何故,那熵魔竟愿放了我,还允许我走之前前来见您。不管如何,公主快将这黑药膏带在身上,切忌不要碰温度太高的东西,否则化开了,让那熵魔见了,必定认为我们欺骗他。”
清乐打开药罐,将猗房的脸重新涂黑,萧王请的易容术士真不简单,瞧那疤痕,跟真的一模一样。
“你来的时候,后头是否跟了人?”
“好像没有吧。”清乐回头看了看,那帐篷帘子随风飘起,外面除了偶尔走动的人,便是空荡荡的了。“公主,我听说,那熵魔要萧王拿十座城池换南神的命。”
“十座城池?”
“是。”
那南神的命在他的心中值十座城池么?
“你怎么还在此。”
突然,一个阴冷的声音在外响起,犹如索命的撒旦从地狱降临,清乐吓得跌倒在地,手中的药罐啪的掉在地上,摔碎了,青花瓷片溅落四处。
“我…我马上就走了。”清乐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看了眼那摔碎的药罐,用脚踢了一踢,而后犹犹豫豫地走了出去。
熵魔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床边,看了眼地上的碎片,问道:
“这是什么?”
“药。”
“什么药?”
“涂伤口的。”
熵魔不再说话,猗房悄悄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具下的脸,真的是恶魔段世轩么?他为什么要戴着面具呢?从前,他总穿着白色的袍子,那是为了怀念花蛮儿,而现在身穿的是玄色的袍子,黑色似乎更加适合他。
“好看么?”
“…”
猗房忙将视线收了回来,她今日是怎么了,竟然如此大胆地打量一个男人,若没有伤疤和黑颜料的遮掩,此刻她的脸应该是酡红的。这大概是因为刚从黄鹂那里得知,这是个熟悉的男人吧。
“你一个马奴倒是好命!黄鹂亲自为你涂药,本王亲自来看你。还准备一直这么躺下去么?”
“奴婢这就去给马喂草料。”
他若有似无的注视和漫不经心的话让猗房倍觉紧张,忙掀了被单从床上爬起,带着还有伤的身子走了出去,并未发觉自己情急之中将奴才说成了奴婢。
熵魔怔了一下,看着她急于逃走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猗房出去后,问了人,便直接朝马坊走去。
马坊里的马匹匹膘肥体壮,喂得很好。
没有喂过马,不过是将一旁已经备好的草料分别倒入马槽内。
上一回来的时候是夜色朦胧之时,她只知此处大概是沙漠中的一处绿洲,后来睡在帐篷中一直也没有出来过。现在看去才发现,这绿洲比想象中大了许多,像是一个沙漠的草原。羊群和牛群四处走动着,阳光下,人们在生产,比起那高大的宫殿楼阁,这与大自然融为一体的草原,给人一种广阔无垠的自由之感。
这时,猗房突然产生了一种想要驰骋飞扬的感觉。
于是,大胆的,她从马厩里牵出一匹黑色的马。
骑马
这黑马正是熵魔的座骑,那日因为被拖在马后,惊恐大于注视,猗房并不知情,只是随意牵出便牵中了。
她从未有过如此大胆的念头,骑马?呵呵,这般疯狂的举动,她能做么?从前倒是被人强行抱上马过,也被人硬着心肠从马上狠狠摔下来过好几回,次次都是锥心刺骨的痛,次次都是不堪回首的折磨,饶是她命大,没有命丧马下。
她试着攀住马身爬上马,但是那马似乎不愿听她的话,总来来回回的走动。
她试了几次,都从马肚子上滑下来,那手臂被摩擦了几次,药膏都抹掉了,于是最后索性放弃了。
罢了,马儿便是这样,它能感觉到你不会骑,它知道你不会骑就会欺负你不听你的话,成心和你作对,你让他走非不走,故意低头吃东西,拉它起来他就故意的抗怼?br/>“想骑马?”
回头,戴着面具的人背手站在身后,不知他是何时来的,是否方才她的动作他都看见了。猗房悻悻地松了缰绳,垂手而立,眼睛看向别处,自从知道熵魔就是段世轩,她再面对他时便有些不自在了。
“啊。”突然,身子被凌空抛起,猗房猝不及防,闭着眼睛尖叫出声,再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坐于马背之上,而他仍旧站在马下。
他是怎么把她送上马的?
“王…”她开口,却不知该如何唤他,熵王?镇南王?哦,如今,镇南王这名号依然是不复存在了的,随着那一次战争便结束了…
那马长的这般高大,随意走动几下,已经让她觉得有些眩晕,原来一个人骑马是这样的感觉,有些彷徨,有些无助,还有些期待…
熵魔扬起手,在马背上轻轻一拍,那马长鸣一声,扬起了前蹄,猗房吓得赶紧抱住了马脖子,整个人趴在了马身上,仓皇之中她不经意间瞥见了面具后的眼睛里有一丝侠促的笑意闪过。
“一个男子,还是马奴,怎的不会骑马又如此胆小?”
“谁说我怕来着,只是适才太过意外罢了。”此刻,不能让他识穿自己的身份,他恨她伤了他,若他知道了,怕是又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她觉得好累,不想再卷入任何风波中了,于是,她便硬着嘴说道。
“哦?”
她生涩的动作他岂会不知?
下一刻,他再次拍了黑马的臀,那马像是突然接受了指令般冲了出去,狂奔起来。
这一次,猗房见他抬手便知道他要让马儿跑起来了,于是抓紧了缰绳,虽然很害怕,但依然咬紧了嘴唇,决不让自己发出尖叫胆怯的声音。
尽日看云首不回,无心都大似无才。
可怜光彩一片玉,万里晴天何处来?
仰望蓝天,蓝天又白云陪衬,那些变幻莫测的云,或流动,或停驻,有意无意地为蓝天添了装饰;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沙漠,满眼都金黄或者点缀着点点绿的颜色。
在这样的时刻,她感到了一种纯净和安祥。
猗房醉酒
回头,熵魔已经转身离去,猗房看着,他的背影在斜阳下,很虚无很飘渺,他曾经站过的地方,留下了两个模糊的脚印,风一吹,携带着沙粒而来,将那浅浅的脚印覆盖了。于是,那地方便空荡荡的了,仿佛,他从未来过。
马儿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停在原处不动了。
入夜之时,绿洲上又欢腾了起来,就如她刚刚来到时的那样。
“呀,你这马奴,怎么骑了熵王的宝马?还有规矩没有?”猗房坐在马背上回来的时候,那持长鞭的青镬训斥道。
他的马?猗房一听,朝坐在上座的段世轩看去,此时,他正与黄鹂在商议着什么,似乎并未注意到她。
“我不知。”
猗房抱着马脖子,笨拙地从马背上滑了下来,然后将马交予青镬,“你将它牵走。”
“你!”青镬没见过这等有傲气的马奴,火大地扬起了长鞭,朝她的背上狠狠一鞭甩了过去,“好好教训教训你,才会长记性!”
猗房没有料到青镬会对她突然甩鞭子,踉跄两步便摔倒在了地上,手肘磕到了。
段世轩和黄鹂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同时回过头来。
“何事?”段世轩看了眼地上的人,沉声问道。
“王,这马奴牵了您的马出去,竟然自己当做坐骑,属下说了两句,他竟顶嘴。”
“…下去吧。”
“是。”青镬牵了马,走之前还狠狠瞪了猗房一眼,而段世轩看了一下猗房后,转过身去拿出一张图纸继续和黄鹂说着。
“王,他的伤刚好,这么一摔怕是又碰到了,我过去瞧瞧。”黄鹂说着,段世轩将图纸收了回来,放于自己手边,黄鹂站了起来,朝猗房身边走去。
但猗房却在她到来之前站了起来,转身离去了,黄鹂悻悻地站在原地。
更晚一些的时候,月亮又升起来了,渐渐的,欢腾的人们安静了下来,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就着篝火烤羊烤牛。
青镬端起一杯酒上前,“王,恭喜您今日打败桑格的部落,我们的牛羊和女人又比从前多了。”
段世轩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今日有功的将士,大大有赏。”
“谢王。今日大家高兴,不如让那马奴再出来跳舞助兴吧,那日昏倒了,还没跳完呢,他跳起来肯定很好笑。”
坐在角落里的猗房听了,只微微愣了一下,没等段世轩的话便站了起来,走至中间:
“王,南今日不适,喝完这杯酒,先行告退了。”
猗房深吸一口气,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将手中的那满满的一碗酒仰头饮尽了。
她从未这么喝过酒,从前有过,也只是小酌,而现在就像灌水似的灌进了肚子,她只觉得那喉咙和肠子还有肚子都燃烧了起来。脸部都是抽搐的,但是她极力地隐忍了。
黄鹂瞪大了眼睛,这姑娘的胆量可真不小,当着众人的面不给青镬面子,此番,还将这烈酒一饮而尽,喝下去不醉个一天一夜是不会醒的了吧。
“南…南…呃…告退。”打了个酒嗝,眼前的景物都开始模糊了,猗房拖着不稳的步伐离去,但刚走了两步,便轰然倒地了。
你是谁?究竟是谁?
众人一见,愕然之后便哈哈大笑,这马奴可丢了大丑了,熵魔的军中,没有不会喝酒的男子。
她缓缓闭上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悄悄滑落,很快便隐入尘埃之中,没人看见她曾流泪过。索性,就以天为盖以地为床吧,她轻轻地一声叹息,环住单薄的身子。耳边传来欢歌笑语,那欢乐与她无关,她亦不愿被感染,睡吧,就这样睡去吧。
她倒下的瞬间,段世轩站了起来,向她走近,面具下的眼睛一直盯着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东西。他蹲了下来,拿起那个东西,看着,是一块玉佩,这玉佩形似一块盾牌,但是很小,大概是她两个手指那么宽,是从她的袖中滑落的。
“这玉…”拿起那块细细端详着,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再看看那张皱眉沉睡的脸,顿时一股天旋地转的眩晕袭来。
他拿起她的手臂,这才发现她的臂白嫩如藕,光滑细腻,男人何时有这样的玉臂?。
他将她扶坐起,她的嘴里发出醉酒的呓语,伸手扯落她束发的布条,瞬间,那瀑布般的青丝倾泻而至,落在他和她的身上。
她果真是一个女人。
手中的玉滑落了下来,段世轩抱紧了自己的头,他只觉得脑中有好几个人在刺剑,剑剑刺中他的要害,他便头痛欲裂起来。
黄鹂见了,大惊,糟糕,王的病又犯了。
“快,将王扶到他的帐篷里去。”
但段世轩却将地上的人突然打横抱起,飞身上马,驾的一声,那马如同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而段世轩疯了般拍打着马,要让它跑得更快,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减轻头部的疼痛。
被他抱在怀中的人受到这强烈的刺激醒了过来,但颠簸的感觉让她觉得更晕眩了,迷糊之中的她,伸手便抱住了他的腰,以寻求一种安稳。
突然感受到怀中人儿的靠近,段世轩让马慢了下来,垂首,她仿佛并没有被狂奔的马儿吓坏,反而像只猫一般窝在他的怀中,脸上有伤疤和黑块,但是从她红了的脖子可以想象得出,若这脸也如手臂般洁白无邪,那么此刻必定是酡红的了。
段世轩抱着她从马上跳下,将她放在地上,他觉得这个女人的身上有太多熟悉的感觉。
“你是谁?究竟是谁?”
他摇晃着她,而她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头晕,挣脱了他的钳制,挣扎了几下,便趴在地上了。看不到脸,段世轩更觉得眼前的人带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冲击。
他一把扯落了她身上的灰布衣服,随手一样,那衣服便在风中飘起,她雪白的背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伸手抚上,便觉得如同天鹅绒般柔软,长长的黑发覆盖了部分雪白,更添一份魅惑的风情。
他心中一动,突然强烈地想要占有这个丑陋的如同小鬼的女人,来不及问清楚她为何要女扮男装,他便躺了上去,伟岸的身躯覆盖住娇小的她,将她完全包裹在身下。
而此时,天空竟然乌云密布,好像一场大雨就要来临了。
他失了忆
迷迷糊糊中的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身上游走,但在酒精的刺激下,她觉得那陌生的触摸给她带来了一股奇异的感觉,她不禁觉得还想要更多更多,于是嘴里便呻吟出声,接着便开始欲拒还迎的挣扎,
但,他的身子,已经霸道地压住了她所有的挣扎,火热的气息,在她的身子里,徐徐燃烧,直至到达顶点。
广袤的天地之中,苍穹之下,两个均没以真面目示人的人紧紧贴合在一起。此刻,他和她都是不清醒的。
突然,天空一道闪电掠过,接着是山崩地裂般的雷声响起,没有雨,没有风,只有一声接一声的惊雷,仿佛要将这天地劈开采罢休。
猗房觉得害怕,她最害怕的便是这打雷的天,只要一闪电她便会想起冷宫里诅咒她的女人哪狰狞的面孔。下意识地,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腰,双手轻轻环住他光裸的背部,头靠在他的胸前,闭上眼睛承受他一波又一波的进攻。
“啊!”段世轩突然扬起了头,他双手撕扯着自己的发,头痛欲裂地让他停止了动作,他只觉得脑袋里有千军万马在奔腾。
“你…”猗房被他如此惊恐的声音吓了一跳,如此便清醒了,这才发现他与她近乎坦诚相对,而自己的手还暧昧地环住了他的腰,“你怎么了?”
“走!走开!你不是!你不是!”段世轩扯过身旁滑落的袍子穿上,将她推开,摇摇晃晃站了起来,他的发也散了,垂落背上,与她的纠缠不清。
那头发随着他的步伐飞扬起来,但是刚走几步,庞大的身躯便轰然倒地了,倒下的瞬间,那扬起的沙粒又纷纷落下,落在他的发间,他的袍子上,连银色的面具上都遗落了细细的沙尘。
猗房站起,将衣服穿上,走到了他的身边,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你,不要走开。”回头,他已闭上了眼,但手抓住了她的脚踝,力道之大,让她感到那脚踝似要被捏碎了一般。
那边黄鹂带着人赶了过来,看到二人的凌乱,顿时便明白了什么,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蹲下身去,替段世轩将敞开的袍子系好。
“将王送回去。”
“是。”
猗房蹲下,将他的手掰了开来,众人才将他扶走。
空旷的地方,只剩黄鹂和猗房:
“他被救上来后,便昏迷不醒,共睡了半个月之久,醒来之后便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
猗房惊讶地看向她,眼眸里尽是讶异,这是她所没有想到的,她也终于知道,他为何不去找段衍轩和蓝禄努歌玄他们了,原来,他的记忆中,已经没了他们的存在。
“他虽失了忆,但也许冥冥中对从前的一切是有感应的吧。南,你从萧国而来,又是南神身边的人,你见过那令他疯狂的女子吗??我想她一定是个特别的女子吧,否则,他那般骄傲的人,心中怎会容下其他女子,我听说,他原本和那死了的王妃是极相爱的。”
“我便是。”她答,没有任何的掩饰。
她的决绝
黄鹂没想到猗房回答地这般干脆,虽然她已经怀疑过她的身份,因为一般的马奴绝没有她那种浑然天成的傲气和贵气,即便穿着马奴的衣服,冠着马奴的身份,但她就像一块美玉,依然隐藏不了她骨子里散发出那股的特别的气息。
但是,她依然没有想到,她是如此干脆和利落,反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我便是你所说的女子,但他不曾为我疯狂,他的疯狂都是因为他自己。”
“公主,这话对他并不公平,他神志不清在泥潭之中呼喊的是平南的名字,他是流着眼泪呼喊的,他昏迷在床的时候喊的也是平南的名字,还有,即便他失去了记忆,适才,青镬鞭打你时,他的全紧紧握着,我才上前要替你查看,还有…”
“他喊我的名字是因为他恨,镇南王何其英明却被一个女人打败了。还伤的狼狈不堪…”
他对她因恨而起。
从她踏入镇南王的那一日,便是一场纠结的报复,她的身心在那一场无休止的互虐中依然碾落成泥;从她踏出镇南王府的那一日,便是那场纠结的落幕,虽然,有人为那一个落幕遍体鳞伤。但此后,他与她,便如那断了的长剑,再也不可能重合。
除非,山无棱天地合。
“平南公主,这是您的玉。”黄鹂听了她的话,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几次交谈,她便知道这位公主是个倔强之人,她不愿做的事情任谁也不能勉强,她将方才在两人离去的地方捡到的玉递给猗房。
猗房伸过手去,但指尖触到那冰凉时,停顿一下,又将手收了回来。
“请你转交与他,这是他的。”
那日,一场触目惊心的战役之后,她在那里捡到了属于他的东西,不知为何,当时留了下来。
“平南公主,既然如此,这玉不如不要给王看到了吧。黄鹂知道没权利说那话,但是不希望王重新纠结在过去里,希望他…可以…”
“那就扔了吧。”
猗房转身离去,许是方才的一番折腾,她只觉得脚步分外沉重,走起来犹如灌了铅一般,那脚印踩在沙粒上,下一刻,又被另一层沙粒覆盖,这样周而复始,就像,就像她人生一个又一个悲剧一般。
闪电和雷声停止了,但那压顶的乌云还在,大有将大地覆盖了的意思,造物主便是这般神情,天地间的景象,很多都是用人力无法解释的。
但若山真的能无棱,天地真能合吗?这话原本的说法是,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而如今,她说的意思却是,山无棱天地合,乃能与君合。同样的决绝,表达的确实相反的意思。
“公主…”
“想办法,让我走吧…”她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她的人生,便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开中,慢慢像死亡靠近,远望过去,一棵孤单的灌木立于天地间,仿佛天雷地火也不会离开一样。
突然,她渴望她的下辈子是一棵树。
“公主…可否,以真容相见?”
“日后有缘再见吧。”
此后,本王生活起居全由你负责
清冷的月光将朦胧的光辉徐徐洒向大地,空旷的沙漠之中回响着动物的嚎叫,一声接一声,似乎在呼喊着什么,又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他失忆了,便意味着一切真正的结束了么?她的脑海中是他适才披散着发丝几近癫狂的样子,在她的脑海中,他只是冰冷的、残暴的、桀骜不驯的、冷血的,但刚才她却从他的癫狂中看到了一丝痛苦,甚至是彷徨和无助。
听说,他的旧部都集结在契丹一带,若知道他在此,想必是千方百计让他恢复记忆,重拾仇恨,然后将原本属于他们的一切夺回来吧。届时,又是一场腥风血雨,但,戎马一生,才是他,不是吗?
倘若他得了萧逝之的十个城,熵魔的势力便大增了。
猗房拖着沉重的步伐,勉强地向前走去,等达到熵魔的营帐时,已是筋疲力尽,随意找了个帐篷便进去了,随意便躺在了地上。刚闭上眼,却被帐里男人的呻吟声惊得坐起,转眸望去,却见榻上躺着那一身玄黑的男子。塌旁有药在煎着,看样子煎药的人刚刚出去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哪里不好躺,却偏偏进了他的帐篷,她站了起来,向帐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