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只是因为我说到了你的痛处。你根本无法平等的对待我的孩子和文斓,你根本没有打算给我一个家”她也失控了:“你每次到这里,跟逛ji院有什么区别?”

他痛苦而失望的看着她。原来她是这么想的,原来如此啊。他用几年的时间辛辛苦苦为她营造的晗园,他日夜盼望她来的地方,他们的家,原来在她心目中,竟然这么不堪,他在她心中,也是这么不堪。

可他又怎么反驳她呢?在他内心深处,他却不得不承认,对待她和锦蓉的孩子,从始至终都不会一样。

天海井以后只可能是文斓的。他问过自己,真是因为母亲的命令?家族的规矩吗?

不是。从他第一次抱着文斓,他就想过,他把所有的财富都可以给这个孩子,因为他知道儿子长大了,会比他更好更优秀。

可他会把大多数的爱分给七七和宝宝。这份爱,与钱财家业无关。

他不知道这两样他能给的是否对等。在他自己都尚不清楚的时候,遇到她的追问,他愤怒了。

他默默起身,开始穿衣服。

他知道她在发抖,脸变得雪白,眼中盈满了泪水,但他不愿意再对她进行毫无意义的安慰。

他穿好衣服,去浴室梳洗了一下,出来走到床边,她蜷缩成一团,萎靡不振,脸压在枕头上,像个少女般消瘦。

“你冷静一下吧,我今天不再烦你。”

“你要去哪里?”她坐了起来,轻声问。

“我去盐场。”

“你今天还回来吗?”

“我不想我们再争吵了。”

“你是说你不回来了?你要去陪你儿子?”

他快疯了,大声道:“我儿子没有错我去看我儿子也没有错七七,你怎么变成这样”

她心里一万个声音在对自己说:打住,打住,别再这么继续下去了,要冷静。

可她着了魔了,那执拗一上来,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可理喻,她的行为反常得让她都觉得可怕,她探过身去抓住他的手:“我不要你去我不要你去看他,我今天偏不要”

“七七”

“如果我的孩子没有死,今天就不会这样。”

静渊呼吸急促,甩开她的手:“是你,是你走了我才娶了锦蓉。如果你不走,今天也不会这样如果你不跟着那下人儿子走,如果你不是一走就七年,今天我们不会这样。今天的文斓就是你的儿子七七你明不明白”

她被他说得哭起来,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脸,眼泪从指缝里汩汩流出。

“太可怕了。”他看着她想,“太可怕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快步朝门口走去。他在门前回头看她,见她仍埋着脸,裸露的肩膀微微抖动。

他的心揪成了一团,一咬牙,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听到了轻轻的关门声,那声音淹没在一片秋风秋雨中,并不响亮,可她还是听见了,她甚至能听见他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在她的耳朵里回响。

我疯了。

她想,我一定疯了。

静渊晚上没有再回晗园。

他看着锦蓉和文斓受宠若惊的表情,竟突然觉得有一丝轻松。文斓安静,不像宝宝那么调皮任性,锦蓉体贴,儿子为他摔破头,她连一句责备他的话都没有。

他和七七在一起,从来都没有轻松过。只有紧张,患得患失,愤怒,欲望,占有。

他想起这一日的争吵,心痛无比,是的,他和她在一起还有心痛,永不停止的心痛。

晚上他去的文斓屋子里,跟儿子一起睡。锦蓉不以为意,只要他人在玉澜堂,不跟孟至衡在一块儿她就满意了。她带着温柔贤惠的笑意,给父子俩抱去厚棉被。文斓高兴地在床上跳着,给父亲表演自己跟六福堂护院学的五禽戏。

静渊和锦蓉都哈哈大笑。他笑着笑着,心却突然痛得一抽搐。

锦蓉出去时叮嘱:“文斓,天气冷了,不要蹬被子外面下着雨,我把窗户给你们关起来,别着凉了。”

跟父亲在温暖的被子里,文斓开开心心地睡着了。

静渊却睁着眼睛,在黑暗里听着雨声。

她说得对。他痛楚地想,她根本就说得没错。

在玉澜堂,他和锦蓉才是一家三口。而她和宝宝,却像他从外面捡回来的、寄人篱下的陌生人。

他给她们一栋大房子,给她们锦衣玉食,可这仅仅是让她们从茅屋换了一个地方生活而已。

她是在担心她孩子的将来,我没有让她觉得牢靠,所以她担心,可我却怪她。我怪她担心“我和她的”孩子的将来

她说他去晗园像是逛ji院,那是因为他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得多么尊重她。他多半深夜回去,一回去,除了脱掉她衣服抱她上床,他还做了什么?他除了在她们面前表现得像一个恩主,他还做了什么?

他今天回到玉澜堂,也是在占有她之后丢下她,把她丢在这大雨夜,在那空空的大房子里。

对于今后,对于孩子们的未来安排,他没有给过她一句明确的话。

所以她才问他,而他却责怪她他把所有的罪责推到了她身上。

连她一个人独自带大他和她的孩子,她在雪地里生下的孩子,她靠一针一线养大的孩子连这个,他也怪她。

静渊只觉得喉咙里堵着什么,心上如压着一块大石,窒息难受。

雨水击打在窗户上,风声如魔鬼在呼啸,一点都不像秋雨,像那年夏夜的暴雨。那个大雨夜,她冒着雨跑去追他。

他悄然坐了起来,心里突突直跳。

第二卷 孽海 第二十三章 岁序不言(1)

第二十三章 岁序不言(1)

她还没有睡,他一走进院子就看到窗户里透出的灯光,雨幕中射出一道柔和的光亮。

老许听见开铁门的声音,慌忙披衣出来,静渊都已经走到廊下了,在台阶上犁着皮鞋上的草皮和泥。

“东家,还以为您不回来了呢,都这么晚了。”老许低声道,却掩饰不住一丝喜悦。

静渊嗯了一声,接过他递来的干毛巾,并没说话,一面擦着头上的雨水,一面快步上楼去。

他不知道这么晚她还在做什么,也许开着灯,人却已睡着了。睡着了也好,他这么心急火燎回来,却不知道见了她面该说什么话,还是又会争执。

要再争吵,我就不应声,跟她赖。他一面想,一面悄悄推开门。

她果真没有睡。靠在床上绣着花呢,他一进来,就见她的手颤了颤。

她没有抬头,鬓发松松搭在肩上,眼睫毛在白腻的脸上投下弯弯两扇,如月下的花瓣蝶影。

静渊清了清嗓子,走过去看看她手中的绷子,把床头柜上的灯调亮了些,笑道:“这么暗,不怕伤眼睛?”

她没吭声。

他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拿毛巾擦着头,又按铃叫人,小桐一会儿上来,在门外问:“东家有什么吩咐?”

“锅炉房烧着热水没?我要洗澡不知道水够不够?”

小桐道:“烧着呢,大*奶特意吩咐了不要停的。”语气中似隐约带着丝笑意。

七七嘴皮一动,要说什么却没说,脸上微微一红,转了转身子侧到一旁。

静渊装着不以为意,便说:“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小桐应了一声,接着便听见她的木板鞋下楼的声音。

“外面雨下得小了,不过这天气真冷起来了,明天你得多穿点。”静渊过去坐在床边上瞅着七七绣花,他知道她不会理他,心里却愉快起来。

弯下身看她绣的花样,只有褐色的一根枝干,像梅枝,便故作惊讶:“咦?怎么没有花?”

又问:“这是绣来做什么?”

她用手顺了顺梅枝的纹路,他也伸手在那缎子上摸了摸,说:“真滑呀。”

这太不像他平日说话的风格,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不待她回答,也知她必不会答的,自己傻傻笑了笑,便去浴室放水洗澡。

他把水悠悠捧在手上,突然想起那句话:掬水月在手。

人世间多少过眼云烟,独有她一个,他不会放手,这份情意,再怎么也不能从自己指缝间溜掉。

真是命啊。他看着朦朦的蒸汽感叹。

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可他知道她定没有睡着,在等着他。

他暖烘烘地上了床,重又把她搂住,把下巴放在她肩头,闻着她头发的芳香,就像时间倒流,又回到这一日下午,而他没有和她争吵。

他悄声说:“你知不知道这一路来我在琢磨什么?”

她只是不作声。

他在她耳边喃喃细语:“我在想,宝宝要上学了,总得给她取个学名吧?不能叫林宝宝,对吧?”

她的手轻轻动了动,他伸过去握住,磨蹭着她食指上的茧。

“那叫什么呢?我想了又想,终于想好了一个名字。”他说,“就叫林乖宝,你说好不好?”

她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也微笑。她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过身将他死死抱住,把头埋在他胸前,嘤的一声哭了。

他安静地等着她哭够,手摩挲着她的背,万语千言,却不发一声。其实他知道,只要她难过的时候他在她身旁,不离不弃,就够了。

她躺了这么久,脚还是凉的。他便把脚伸过去,想夹着那双凉腻腻的脚,把它们捂热,她把脚挪开要躲,他便又伸过去,腿盖了过去,折腾了好一会儿,方把她的脚慢慢勾到身旁。

她掀起他睡衣的一角擦擦眼泪,轻声道:“小心冰着你”

他却觉察到她竟然连膝盖也是凉的,便把手放下去给她盖住,好一会儿,他突然哀鸣一般:“七七,没了你我会死”

她吸了口气,紧紧抱着他,用尽了全部力气。

他们就这么紧紧拥着,把呼吸交缠在一起,又像是合为一个人,在一同呼吸。

“明天我们好好想个名字。”她说。

“我早想好了的。”

“不能用那个。”

“哪一个?”

“林乖宝。”她还是忍不住要笑,脑子里出现宝宝各种模样,满地打滚耍赖的样子,和松鼠说着话的样子,皱着脸哭的样子。七七想:我多爱这个孩子啊,爱得可以连命都不要。

“我觉得挺好。”

“太像拿人取笑了,先生在学堂点名叫林乖宝,多好笑。”

“林婉懿。”他的语气突然郑重起来,“叫林婉懿。”

“哪个懿?怎么写的?”

他在她手掌里一笔一划地写。

“比划太多了”

“嗯,是有些多,二十二划呢。可寓意吉祥,是温柔美好的意思。我本来想取成林晗玉,又有玉澜堂和晗园的字在里头,后来觉得写出来土气十足,又差一个字成林黛玉,因此就舍了。”

她反复念着林晗玉三个字,说:“林玉晗呢?”

玉晗,玉晗,他也念了几遍,否决了:“不好,有风尘气。真是奇怪,晗和玉字都是好字,合在一起却俗不可耐。”

“那就听你的吧。”

他把一只手拿上来放在她的锁骨上,想起那片淤痕,说:“把你弄痛了。”

她说:“对不起,我不是不想让你去看文斓,只是心里乱得很。”

“你明天跟我回盐店街一趟,行不行?”他小心地说。

“不行。”

他刚想说:“那等你想去的时候去。”

她打了个哈欠,道:“等接了宝宝,我们一起去。”枕在他肩上,手和他握着,说:“睡吧。”

他又磨蹭她手上的茧,轻声说:“我要把它磨平……磨平。”低低的细语,过了一会儿,变成了平稳的呼吸。

次日,静渊吃过早饭便去了盐场。至诚拨了个电话到晗园,告诉七七他拿着钱去给罗飞,但罗飞却说之前那张汇票并没有兑现,这钱不用给他。

七七忙道:“你一定告诉他,千万不要把那张汇票冻结了,一旦有人把钱兑了,便告诉我一声,我便把钱送过去还他。”

至诚道:“怎么这么麻烦,七七你也真是,何必跟他见外,都是自己人。”

“两回事。”

“你们两个人,总是把复杂的事情想简单,把简单的事情又搞复杂。你自己去跟他说,我不管。”他说到“我不管”这三个字突然笑起来。

七七也笑,他们都知道“我不管”,是宝宝的口头禅。

至诚道,“明天他也会来,你到家来自己跟他说吧。”

第一次和女儿分别,她早已思念近狂,挂了电话,走到写字台旁拿了笔,写林婉懿三个字,看着看着,一会儿觉得很熟,一会儿又似乎三个字都不认识了,似痴了一样。

到中午,厨房正准备着午饭,静渊却带着文斓过来了。

她坐在客厅里刺绣,是梅林,香雪海,打算制成座屏。静渊走进来,她抬头奇道:“不是说在盐场吃饭吗?”

静渊微笑道:“我把文斓带来了。”

她顿时紧张,把手中的活计放下,低声道:“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也没有给他买什么礼物。”

“你不是给他做过衣服了吗,还送那么多布偶玩具。”他说到这里皱了皱眉,总不免回想起在璧山见到的她窘迫的生活。

七七走到窗户边往外看,见文斓穿着浅蓝色小衬衣,罩着卡其色的背心,细格子的裤子,正蹲在门廊下,逗着宝宝的四只灰兔,乌油油的头发,一张白白胖胖的脸,眉眼几乎和静渊一模一样,她想起静渊以前说他小时候很胖,估计就是文斓这个样子了吧?

她看着这个孩子,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想从他脸上找到锦蓉的影子,却失败了,她几乎已经忘了锦蓉长什么样子,只记得她脸上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

静渊带着七七出去,叫:“文斓,过来。”

文斓转过头来,站起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抬起头仔细打量七七。一开始,他的眼神中有着戒备和紧张,可随后却变成了好奇。

他想起了宝宝,他从眼前这个女子脸上看到了宝宝。那么美丽可爱的小姐姐,有这么美丽可爱的妈妈。

“文斓,你好。”七七朝他微笑。

文斓看着她,小小的心灵中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的这种微笑,他只想起春天在玉澜堂天井里摆着的瓜叶菊,红艳艳的,晃眼睛。

“你好。”文斓说。

“这是小姐姐的妈妈,是你的……,”静渊顿了顿,侧过头朝七七笑:“我真说不出这两个字,他该叫你大妈。”

七七的脸很容易就红了,静渊把她的手拉住。

文斓突然悲哀地意识到:“爹爹不爱我妈妈,他永远永远不会爱我妈妈。”他替母亲感到绝望,可他又爱父亲,所以他自己也绝望起来。

七七见文斓那双像极了静渊的漆黑眼睛里是一片哀伤,他才五岁,就有了这哀伤的眼神,不由得暗暗心惊。

“作孽啊。”她想。

文斓跟着他们进了屋,在沙发上坐着。看到七七随手放在一旁的绣花绷子,便拿起来看。

七七笑道:“这是梅花。”

文斓见只有树干,没看到花,便说:“没有花呢。”

静渊微笑着看了七七一眼,心想:我儿子简直跟我一模一样,连看到东西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七七走过去坐到文斓身旁,抿嘴一笑,从他手中拿过绷子,另外用粉红色彩线穿了针,飞快地绣了很小一片花瓣在旁边,笑道:“你过一阵子来,就会看到好大一片花,像海一样。”

文斓想起祖母和母亲说的话:你爹爹被狐狸精迷住了。

他看着父亲,真是被迷住的样子。

原来狐狸精这么好看,他又看了看七七的侧脸,眼睛不由自主往七七身后看去。

他伸过手去,心想:我要把她的尾巴找出来。

小手突然用力。

七七啊了一声,满面通红的跳了起来。

第二卷 孽海 第二十四章 岁序不言(2)

第二十四章 岁序不言(2)

七七穿的是绿色织纹旗袍,紧实地贴在身上,臀上被文斓一抓,立时揪出一小块褶皱,像片小山丘。她又羞又痛,飞快伸手将衣服拉平,见静渊板着脸站起来就朝儿子走过去,忙用手拦着:“没事,不要怪他”

文斓一出手就知道自己犯了错,见父亲瞪着自己,脸色吓得煞白,从沙发上跳下来,灰溜溜躲到七七身后去。

“她没有尾巴。”他想,突然放下心来。鼓起了勇气,握住七七伸过来的手。

静渊又是气又是好笑,儿子一向斯文有礼,刚才他的动作被他看得一清二楚,简直难以想象。趁七七去厨房,把文斓一扯,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瞪着他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别以为我没看到。”

文斓的小脸腾地红到耳根,额头上的包散了些,伤痕颜色却深了,静渊看着,心中顿时一软,便说:“你是跟你大妈开玩笑,是不是?开玩笑哪有这么开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文斓低下头怯生生地说:“我想抓尾巴。”

静渊没听清楚,问:“什么?”

文斓的声音更低了:“我……我想抓尾巴。奶奶说,她……她是狐狸精变的,我想把尾巴找出来。”头慢慢垂下,像个小罪人一般,“可是我没有抓到尾巴。”

“你呀”静渊哭笑不得,在儿子脸蛋上揪了揪,他被父亲揪痛了,却立时知道父亲不怪自己,便高兴起来,在他腿上扭了扭,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不对,知不知道?”静渊一本正经地说。

文斓温顺地点点头。

吃过午饭,文斓在露台上玩他带来的小汽车,静渊和七七站在一旁看,文斓把小车子用力往前推,嘴里咻咻有声,自得其乐。七七轻轻一笑,对静渊道:“你小时候也这样?”

静渊摇摇头,“他比我过得好。”

她听他说过他小时候,叹了口气。文斓追着小汽车跑过来,七七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心想:这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只觉得酸苦难言,走过去,轻轻拿手帕给文斓擦脸上的汗,小心地避过他的伤,眼神中充满爱怜。

文斓呆呆地看着她,大眼睛亮闪闪的,轻声问:“你是小姐姐的妈妈?”

七七微笑道:“小姐姐去她外公家了,改天我带她来找你玩,好不好?”

文斓笑着点头,由衷地说:“你穿绿衣服真好看。”

他从没有见过一女子,包括他心爱的母亲,可以将绿色的衣服穿好看过,大多衬得脸色土黄,像一棵青菜。除了眼前这人,像塘中的青莲。

七七说:“谢谢你。”

文斓转过头,见父亲一脸喜悦地看着自己,他在玉澜堂从未见父亲这么喜悦过,突然一阵烦躁,便又低下头玩他的小车,用脚踢着车走,一直踢到门廊上。

忍不住回头,却差点吓得摔了一跤,他看到静渊伸手往七七臀上一捏,还嘿嘿笑了笑,她往前蹭了一步,在父亲手上重重一拍。

刚刚才教训完他,现在他自己却这样文斓觉得自己被父亲欺骗了,便气得咻咻地叫着,一路踢着他的车跑了,收势不住,小汽车撞到端着水果上来的小桐腿上,翻了个个儿。

“怎么了小少爷?”小桐见他面红耳赤。

“哼哼”他做出很生气的样子,抬起脚把小汽车又翻了过去,心里却不怎么难过,从托盘里抓了一个洗好的大鸭梨,使劲一啃,突然闻到嘴里一股血腥气,跟着就是一阵剧痛。

小桐叫道:“唉呀,小少爷你嘴里全是血”

静渊和七七闻声赶紧快步过来,文斓一嘴的血,嘴巴上一圈也都是血,七七大惊,忙给他擦,小桐吓得手足无措,直说:“我,我没做什么”

静渊掰开文斓的嘴,见到他牙齿中露出一个大缝,文斓手里还捏着梨,另一只小手里握着他刚掉的一颗门牙,对父亲说:“我牙齿掉了。”说话漏着风,凉凉直往嘴里窜。

静渊松了口气,说:“乖儿子,没事,你在换牙。”

七七一张手帕子上都是血迹,问他:“好孩子,你痛不痛?”

文斓含着口水说:“不痛。”

他头上顶着包,已经觉得十分难看,如今嘴里透着风说话,偏过头,对着窗户玻璃龇开嘴,见到自己空空的大牙缝,突然万念俱灰,哇地大哭起来,手高高举着,拳头紧捏着不住颤抖,像在抗议。

丢死人了,他哭着绝望地想,真是丢死人了。

至于为什么这么想,他却一点都不知道。

他哭得痛彻心扉的样子,咧着嘴,眼泪一颗颗往下掉,七七看着也不禁有些慌,又觉得他万分可爱,心想也许静渊小时候哭也是这样,现在却是如此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由得扑哧笑了出来。

静渊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对文斓道:“跟你说过哭是讨不了赏的,你怎么回事?”推了推他的小肩膀,“快走,快进去”文斓便流着泪往屋子里走去,静渊说:“还哭,不许哭了,我带你去漱口。”

文斓抽抽噎噎拉着他的手去浴室,静渊一路走,一路也忍不住笑,他太清楚文斓了,这孩子年纪虽小,却和他一样要面子。

文斓下午被送回了玉澜堂,锦蓉和林夫人都知道他去了晗园,忙围了过来:“文斓,那边什么样?那女人有没有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