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思潮起伏,说不上是欢喜还是忧伤,脸上泛起微笑,眼中却渐渐涌上泪来,定定神,转过身认认真真挑选起来,拿了两个柚子,让乡民剥了皮分好,用油纸包着,另捡了些血橙、蜜橘,叫来司机装到车中的行李袋中。
不一会儿,宝宝和静渊回来,静渊手里抱着一堆拨浪鼓、木偶、竹子编的动物,宝宝手里也拿了好几个风车,父女俩脸上都笑眯眯的。
“妈妈你看我的风车”宝宝把风车举到母亲身前,小嘴轻轻鼓起,要吹动风车给母亲看,手却一松,掉了一个在地上。
七七笑着给她捡起,突然呀了一声,站起身来,悄声对静渊道:“松鼠呢?”
静渊脸色变了,紧张起来,低声道:“想是落在那小摊旁了,我马上去找”
他们声音虽然小,宝宝却已经听到,突然想起自己的松鼠,小脸变得煞白,眼眶中立刻涌上眼泪来,把风车往地上一扔,转身就往回跑,静渊把手中的东西交给七七,急忙跟着追上。
七七担心极了,见静渊冲上前把宝宝抱起,快步往那小摊走去。她只想:“千万别丢,千万要找到”
却听宝宝的哭声远远传来,她心中顿时一凉。
好一会儿他们才回来,宝宝哭得额头都红了,气短声促,不断抽噎,哭叫:“松鼠,我的松鼠不见了呜呜” 静渊轻轻拍着她的背,不住爱抚,连连柔声安慰。
第二卷 孽海 第五十九章 清辉重借(4)
第五十九章 清辉重借(4)
七七心中不快,秀眉微蹙,问道:“怎么会丢了呢?也就一会儿功夫。”
静渊道:“那摊主没有注意,我问了下周围人,说是被小孩子偷偷拿走了。早知道就不该拿着去,也不该放地上。”
七七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走过去给宝宝擦擦眼泪,把脸庞贴在她的小脸上,柔声道:“乖宝,不要难过,你的松鼠那么可爱,拿走它的人也必然会喜欢它,会好好待它。”
“我不管”宝宝眼泪不住流下,“我要它回来,我要它回来呜呜”
她从来没有丢弃过自己心爱的小动物,只想那松鼠离了它,必然孤单飘零,过上悲惨的生活,而世上唯自己才会待它最好,如今都怪一时失误,犯下了这么大的错误,宝宝心中难过无比,双手搂住静渊的脖子,依偎在他怀中,哀哀地哭着。
静渊眉目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笑意,随即语声温柔,抚摩着她小小的背脊,安慰道:“宝宝,你不要难过,它肯定会回来找你的。”
她抽抽噎噎地抬起头:“真的吗?它不知道我要去哪里,它怎么来找我?”
“你放心,只要你高高兴兴的,它肯定会来找你,可能它只是不喜欢坐汽车,要自己跟我们走呢。等回了家,它说不定就回来了。”他摸摸她额上厚厚的头发。
“真的吗?”宝宝只觉得见到了一丝希望。
“真的。”他确信无疑地点点头。
宝宝方渐渐止住哭泣,乖乖上了车。车子渐渐开走,她一直往回看,目光里充满期盼,只愿真正出现奇迹,能在路上看到那只被丢弃的小松鼠跳跳蹦蹦地一路跟来,七七喂她吃甜甜的柚子,她也别过头不吃了,一直看着,一直看,直到看得眼睛发直、脑袋发晕,小脑袋一斜,靠在母亲肩上沉沉睡去。
七七见她睡着,方轻声说了句:“以后不要这样了。”
静渊神色一动,语气里却大是不解:“不要怎么样?”
“不要骗小孩子。”
他看向她:“你说是我丢的松鼠?”
她倒没有料到他会想到这里去,一双明眸盯着他,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方淡淡地道:“我是说,那松鼠怎么可能会去找她,这种不可能的事情,若是说故事倒罢了,你这么当成一件真事跟她讲,就是欺骗。”
他轻轻一笑,道:“我会悄悄给她买一只一模一样的,我记得清楚,那个松鼠就是一般的麻松鼠,很好找。见她这么难过我才这么说,原是想让她高兴。”
七七道:“我知道你想让她高兴,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说下去,侧过了头。
他见她脸色冷漠:“七七,你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一直都不相信我,对不对?这一路我问你一些过去的事情,你也一字不提。”
她轻轻叹口气:“如果要重新开始,还想着过去干什么?”转过头,见到他眼中幽微闪烁的光芒,柔声说:“静渊,我没有生气,我也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我觉得如果你对一个孩子撒谎,那么这个孩子也不会对你真诚的,她也会对你撒谎。我不希望宝宝以后也变得会撒谎,变得对人不真诚。”
她的话如此温柔,听在耳里,却又那么的尖刻,他一时无言以对,脸色一沉。
她主动握住他的手:“宝宝一直都想要一个爱她的父亲,是我剥夺了她这几年的父爱。她一开始不知道你身份的时候就非常喜欢你,她虽然倔强,但她是个讲理懂事的小姑娘,这我是最清楚的,慢慢地她就会重新亲近你。静渊,如今我别无所求,只希望你好好对待宝宝。”
他眼中闪出一丝落寞,手握在她手中,指尖变得冰凉,她要放开,他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按在他腿上,低垂眼睑,轻声道:“你放心。我不管你如今如何想我,我也不管我在你心中是什么地位,你只放心,我会好好爱宝宝。”
她嗯了一声。
他忽然笑了,看了看车窗外,离清河越来越近了,紫云山的山脉已经浮现,一路开始有高高低低的天车架子,像骄傲地巨人,托举着天空。
她也看到了,终不免激动,泪珠盈睫。
静渊的手用了用力:“七七,天黑前就能到家了。”
七七长长的睫毛一动,一颗晶莹的泪珠掉在他的手背上。
……
戚大年之前早就将文斓接回盐店街,并和傅春生安顿好卓策明。刚刚把事情办完,听乐山的盐号打来电话,只说东家已经在回来路上,估计两三天后就到。打电话那个经理通告完,又补了一句:东家说,他回来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戚掌柜一人知晓就可以了,这两天请戚掌柜找时间去趟晗园,帮着拾掇收拾一下,再找许管家要一把银质圆头钥匙。
“拿那钥匙开什么?”戚大年问。
“东家说拿了钥匙,许管家自会告诉你。”
戚大年满腹狐疑,这个东家从小性格就古怪,永远猜不透他心里想什么。去了晗园,找到老许问起那把钥匙,老许年已过半百,以前是林家田庄的管事,晗园修好后,静渊一入住,老许便从田庄调来成了晗园的管家,人是向来沉稳的,这次却神色极为激动。
戚大年大是讶异,连问端详,老许眼光闪闪,却是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是做个手势,让戚大年跟着他,一路走过前后两个花厅及四间客房,往二楼露台边的起居室走去,静渊平日都在东南角的房间,戚大年下意识就要朝那儿走,老许回过头,指指正南向的一个屋子,拿起那把银质钥匙,打开了门,顺手按下右侧的电源开关,走进去,把窗帘拉开。
“我们得抓紧了,好多东西还得预备呢。”老许嘴里说着,一面走了进去,戚大年跟着进去,眼睛瞪得老大。
这屋子看来一直都没有人住过,但是却连丝毫的尘灰味儿也没有。法国式敞亮的长窗,窗外是毫无遮挡的美景,从窗口正好能远眺紫云山、俯瞰清河,蜿蜒流淌,波光粼粼。陈设华丽却不俗媚,房间四壁挂着鹅黄金丝土耳其墙帷,天花板悬下一盏法式琉璃吊灯,窗外阳光透进,那吊灯五颜六色闪着晶莹的彩色光芒,投射在地板繁花细叶的地毯上。一张柔软的大床,铺着淡绿色的丝绸罩子,也是一尘不染。老许径自走到床边墙上的大立柜旁,朝戚大年招招手,戚大年走过去,老许打开柜子,里面整整齐齐挂着衣服,却都用深色丝绸罩着,老许把罩子一个个拉开,扔到地上,戚大年看得清楚,那些衣服,全是精致秀美之极的四季女子衣衫,老许一面拆着罩子,一面道:“唉,说老好笑,这些时髦的女子衣服,竟然全是我这个老头子去采购的,真是要命的差事,东家写张单子,我南来北往到处张罗,如今总算要省下心来了。”再把下面的一个个抽屉拉开,一层是炫目耀眼的各式珠宝,另一层则整齐地放着叠好的、柔然的丝绸睡衣。
“这,这是……”戚大年不禁口吃起来。
“我呢,现在要把这些衣服重新拿去熨烫浆洗,整栋楼也要重新打扫收拾了,您老人家呢,先得从账上给我支笔钱,屋子里该添置的东西我还得抓紧去买,别的不说,就是放在里头的花儿草儿也是笔大开支呢。”老许把一件件睡衣取出来,搭在手臂上,抬头看向戚大年:“东家虽然让你先不要张扬,但是有些事情还是得做的,戚掌柜,你尽快去物色几个年轻伶俐的丫鬟,这几年晗园冷冷清清,全是我们这些老头子老婆子伺候着,如今也该热闹了。”
戚大年兀自发着愣,老许很是奇怪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什么情况?”
他摇摇头。
“真不知道?”老许哑然失笑。
戚大年敲敲脑门,前思后想,突然吸口冷气:“是大……”话却没有说下去,吞了一口口水,咕咚一声,喉结动了一下。
老许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把钥匙交给他:“这间屋子平时就东家一个人进来看看,钥匙就只有这一把,你拿去再多配两把。”
……
到晗园的时候正好是黄昏,天空和大地间只剩下一线暗红的玫瑰色,七七看到那片紫杉林,密密地掩盖着一个高大的庭院,正是七年前回门的时候路过的地方,那时也是如现在这样,和他一同坐在车里,手放在他的手中,他在耳边细语:“这是给咱们修的房子。”她只觉得无尽幸福。如今真到这里来了,其间却已经间隔如此一段漫长的时光。
宝宝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富丽堂皇的房子,大大的睁着眼睛,可只是惊奇了一会儿,随即却想到自己的松鼠是不是已经跟来了,这个庭院中有这么多高大的树木,小松鼠究竟躲在哪里?她抬起头,看到黑压压的枝条和越来越暗的天空,不由得大失所望。
老许迎上来,带着几个面庞清净的丫鬟,恭恭敬敬向静渊和七七行礼,就似七七早已经住在这里似的,脸色平静,问个好,一行人便熟练地四散而去,有的拿行李,有的去厨房预备吃食,有的则回到一楼的大客厅随侍。
宝宝和母亲跟着众人进了大客厅里,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却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她小小心灵中,只觉得这世间最漂亮的房间,就是璧山赵夫人的卧房,她偷偷跑去看过一眼,被赵夫人一声怒喝吓跑。如今这个像童话书中的天堂一样的地方,竟然是她的家,只觉得满眼都是稀奇,乍惊乍喜、患得患失、又不敢相信,怕惹母亲心烦,只得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七七随意找了一张软椅子坐下,把宝宝拉到身旁,给她理着有些蓬乱的辫子。
静渊问:“可都收拾好了?”
“都收拾好了,不过……”老许应道,眼珠子动了动,看了一眼宝宝,低头道:“还有一些尚未预备,我明天立刻补齐,东家请放心。”
静渊点点头。
晚饭并不过于丰盛,菜色倒是精致,端上红烧鱼的时候,静渊、七七、宝宝,三双眼睛,都不由自主闪出一丝光芒。
第二卷 孽海 第五十一章 清辉重借(5)
第五十一章 清辉重借(5)
(第二卷终,有船船,慎入)
静渊只是看着七七,心中像压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又是怔忡不宁。她却忽然笑了笑,夹起一筷,仔细地剥了刺,放到宝宝的碗里,笑道:“乖宝,你不是最爱吃的吗?”
宝宝的大眼睛看着母亲,怯怯地道:“妈妈,我不吃鱼,我……我不吃。”
七七眼中一热,温柔地摸摸她的小脸,又给她拿勺子舀了点鱼汁拌在饭里:“乖宝不要怕,妈妈现在好好的,以后天天看着乖宝吃鱼,你看,这个鱼为了要给我的乖宝吃,被大师傅给杀掉了,乖宝可不能让鱼白死啊,对不对?”
她也舀了点汤汁拌在自己的饭里,做出很香的样子来:“好香,呀,不知道我的小馋猫乖宝想不想吃呢?乖宝听不听妈**话呢?”
宝宝道:“听话,乖宝听妈**话。”顺从地把鱼吃掉了,总算有些开心起来,笑眼弯弯:“真的好好吃”
七七莞尔一笑,方拿起自己的筷子,却避开那盘鱼,随意夹了一筷青菜放到自己碗里,普普通通的炒青菜,却也有盐帮菜的浓厚味道,这熟悉、陌生、又爱又恨、难以割舍的味道,竟是难以下咽,悄然抬眼,见静渊正凝视自己,目光焦灼,便朝他温柔一笑:“一时竟有些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他也回应给她一个笑容,点头道:“对,慢慢就好了。”
宝宝悄悄看向静渊,目光中有丝好奇和一丝幸福,静渊捕捉到那亮闪闪的目光,朝她亲切一笑,她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宝宝,在想什么呢?”静渊微笑道。
宝宝只是觉得一股从来没有过的踏实和安全感,她终于有了一个父亲,他会照顾她和她的妈妈,他还那么喜欢自己,想着想着,脸上笑意渐渐浓了,小脚忍不住又晃动起来。
七七侧过头看到,轻轻斥责:“宝宝,教你多少遍了,脚不要乱动。”
宝宝突然调皮起来,知道母亲不会真的责骂,晃动得更是厉害了,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
七七拿她没有办法,无可奈何看向静渊,静渊却哈哈笑了起来,似乎颇为高兴。
七七忽道:“宝宝该上学去了,等这两日安顿好,我就去帮她找学校。”
“七七,你们……”静渊知道她一个人不可能办好这件事,终不得不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宝宝外祖父那边?”
七七却看着他:“你呢,打算什么回盐店街?”
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把筷子放下,脸色不由得一僵。
七七又给宝宝夹了一块鱼,一面剥刺,一面道:“我当初走,也不是没有想过今天会变成什么局面。”把鱼放到宝宝碗里,笑了笑,转过头来看着对面的他:“所以你不用顾虑什么。你去见你该见的人,我也去见我该见的人。”
静渊拿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他一向镇定的,不知为何,从来没发生过的事情却发生了,他被呛到了。
他向来凝重有威,在盐场是出了名的冷酷严厉,如今自与她相逢,每日相处,赔尽了小心,说尽了软话,七七从来都无意伤他,但知道他生性敏感,见他被呛了水,心中不忍,便对对宝宝说:“宝宝,去给爹爹捶背背。”
宝宝听话地放下筷子,跑到静渊身后,握起小拳头给他轻轻捶背,静渊咳嗽一阵,把宝宝揽到怀中,把下巴放在她的小脑袋上,久久不语,过一会儿,手伸过去握住七七的手,想到两人将要面临的无数难事,饶是他这么有谋划的人,也不禁心烦意乱。
……
站在露台上,月明如水,他抬头见到一轮明月,方想起两天后就是中秋。和七七夫妻一场,跨越七年时间,却只一同过了一个中秋节,早知如此,那仅有的一次中秋,自己就应该在家里好好陪着她。如今盼来盼去,以往孤零零一个人独自在这偌大的庭院,终等到团圆的日子,可心中却依旧空荡荡、轻飘飘,似这将满未满之明月。
老许悄悄走过来,轻声问:“东家,玉澜堂那边您什么时候去看看?听戚掌柜说,小少爷这几日没见着您,连觉都睡不好呢。”
他皱皱眉,呼出一口气来,手捏着汉白玉栏杆,冰冰地直沁入心里,道:“这两日我都在这里,盐号那边的事情你让戚大年帮忙张罗下,先别说我回来了。”
老许应了,慢慢退了下去。
宝宝清脆的声音传来,静渊慢慢循声而去。卧房的浴室连着露台,另有一门出入,他走到那门外,听到宝宝欢声叫道:“妈妈,这么多水啊都是热的一点都不冷”
却没听到七七的声音,只有水花拍打的声音,宝宝发出开心的笑声,七七道:“宝宝乖乖,来,脱衣服”
宝宝笑道:“妈妈洗吗?”
七七道:“给你洗了我再洗。”
接着听见咚地一声,七七终笑了出来:“你这调皮孩子,溅得妈妈一身水”
宝宝叫道:“妈妈,我明天还可以洗吗?还可以吗?”又是“咚”的一声。
他听着这银铃般的声音,却如脑中响起了紧箍咒,痛苦而焦躁。
一个丫鬟本在浴室连着卧房的一个格子间里等着,待母女俩出来,方向前行了个礼,问声好,脚步轻盈走进去收拾,七七给宝宝擦着头发,听见浴室里汩汩流水的声音,热气蒸腾飘到外面来,正重新换着水。
宝宝星眼困顿,睡意上来,七七把她抱着走到卧房,两米宽的大床,宝宝睡在上面,盖上柔滑的丝绸被子,像条水潭中被淹没的小虾米,看她在床上睡着了,七七方拿了自己衣服也走去浴室。那丫鬟正换着毛巾,回头见她手里的衣服,笑道:“大*奶,您的衣服另备着呢。”指指一旁窗户右侧一个紫檀小桌,上面一个小花瓶插着一束白色栀子,旁边却叠着极轻柔的一套睡衣,鹅黄的缎子,柔柔一团光晕。
也许是太过疲乏,没有泡多少会儿,心跳就突然变快,太阳穴麻胀起来,七七只觉得呼吸困难,窗户微微的开着,外面虫声幽幽,她勉强站起来,湿漉漉走过去,从那窄窄的缝隙里,看到远处毫无遮挡的夜色,月光下是粼粼的清河,她七年都没有见到的清河。
她把窗户推得大了些,一阵凉风吹来,带来凄婉的鹧鸪声和栀子花、夜来香浓郁的香气,陌生而又熟悉。可最美的一段年华,是那么短暂,一去不复返。
她怔怔地出着神,猛然听到身后的轻微的脚步声,转过身来,静渊已不声不响走到她身后,她赤身露体,立时就想躲开,顺手从脚边桌上抓起那件睡衣挡在身前,他却把那衣服用力一抓掷到窗外,薄薄的丝绸被夜风吹起,如蝴蝶一般翩翩飞远。
她惊恐万分看着他,他飞快地把她抵在窗台,让她无处可退。
他离她如此之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能交缠。他的一双眼睛炽热地闪着光芒,她不由得颤抖。
他轻声叫了一声:七七拂开她湿湿的头发,头一低,要吻向她的嘴唇,她却将头一扭,那吻落在她柔腻的颈侧,如此之烫他的髭须轻轻点触着她最敏感的耳际,让她浑身发麻,她伸手推他,他却猛然一用力,将她狠狠压住,伸手急促地解开自己的衣服。
他皮肤的味道,是带着热气的一缕香根草的气息,像午后的热风,伴随他猛烈的吻如暴风雨袭来,密密地、重重地打在她的身上。他发烫的双手盖在她光滑的肌肤上,抚摸到哪里,就似要燃烧到哪里。她的胸脯在月光下闪着莹白的光芒,他让自己深埋其中,他们的影子,在夜色中显得凌乱而疯狂,她湿湿的长发抛洒过来,冰冰地打在他滚烫的脸庞上。他闻到喉咙里一股从胸口涌出来的酒气,他都不知道这酒气是从何而来,根本就没有喝酒啊,他只知道血液已经变成烈火,瞬间燎原,如狂风肆卷。
一刹那她痛得蹙起了眉头,身子弓起如绷紧的弦,他却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只是毫不停歇地掠夺,她的反抗如细沙遇到大浪,终于被击溃。此时此刻,她只知道她的命运、她的记忆、包括她的身体,全都被他一点点撞击开来,各种各样的声音,鹧鸪声、流水声、他的喘息声、她急促的呼吸声、肌肤相接的声音,她一时听得见,一时又全都听不见了,只有那人生的无限色彩与无尽悲欢,如烟花般砰砰地绽放。终于,她柔美的下颚在空中划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她仰着头,看到窗外的夜空,一轮将满的明月放出光芒。
七七他在她耳边叫着她,就好像她站在远方,向他温柔凝望。他一面朝她奔跑,一面不停地呼唤,终于跑到了她的跟前,用尽全部的力量去紧紧拥抱,他不放手,再也不会放手。
……
那瓶栀子花,已经悄悄滚在了地毯上,水洒了出来,娇柔的花瓣带着湿湿的水珠,那芳香幽微动人,她轻轻伸出手想拿起一朵,他的双臂兀自缠绕在她胸前,她一动,他就下意识收紧臂膀,离花朵距离不到一尺,她却怎么也够不着。她悄悄叹了口气,他本没有睡熟,突然睁开眼睛,在她白皙的肩头印上一吻。
她回过头,他脸上微笑漾开,是心满意足的样子。她要起身,他脸上笑容立敛,双臂一紧:“你要去哪里?”
七七脸上忍不住露出红晕来:“我们现在这样躺地上,像什么样子?佣人们估计都知道……”说着声音变小,红晕更深。
他也忍不住悄声笑了起来,一个俯身,又将她压住,将嘴唇轻轻触在她胸前被他弄出的点点红印上面,低声道:“我进来的时候就告诉他们,除非里面杀了人,才可以进来。”
她脸颊上滚烫,只觉一阵**,忍不住伸手抵在他肩上,羽睫轻颤,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你是差不多要把我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