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顺子被大雪禁足,等到雪化,已是十来天以后了。幸好去的时候,早有吩咐,直接让他把虎骨浸在酒中,回来后就派上了用场。每天让十三小饮一杯,又多次的按磨,一个月后竟奇迹出现,好了许多。大家的心情也跟着一天天好转,十三又能自在的行走了。
冬日的太阳温温的,加之没有风,把吃的瓜子茶水搬到了庭院中,优哉游哉地聊起了天,十三斜靠在椅上,闭着眼大声道:“没想到我老十三还有一天,过这种神仙般的日子。”
我边嗑瓜子边笑道:“十三爷不会是讲反话吧,谁阻挠着你不成?”
十三慢慢立起,负手背对着我们,遥看着远方道:“生在皇家,迫不得已,有时身不由已啊!”大家都沉默了片刻,不知这短暂的宁静可到何时?才想到此,听到了一阵马蹄声,我们都警觉地立了起来。
十三的眼最尖,影子刚进入视线,十三边笑边嚷道:“是四哥来了!”
欣喜万分,把手中的瓜子一撒,冲了下去。四阿哥穿着袍子,披着厚厚的斗篷,步伐矫健,只是脸被冷风吹得有点僵硬,管不了什么形象,冲到他的胸前,紧抱着他的腰。
他忙用力瓣开我,嘴角含笑道:“成何体统。”我白了他一眼,挽住了他的手臂,又被他用力闪开。生气的冷哼了一声,越想越生气,热脸贴了冷屁股,自顾自往前走。
他紧跟上前,拉起我的手,我迟疑地瞄了他一眼,他一本正经地边走边道:“看来是太放任你了,连矜持两字怎么写都忘了!”
我挣开了他的手,淡淡地问道:“爷是以王爷的身份来的?知道了,王爷里边请!”我端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他皱了皱眉,碍于到了十三他们面前,也未辩驳。
十三笑迎了上来,与喜薇行了礼。四阿哥笑着与十三道:“十三弟,看来这里真能养人,胖了,腿可好些?”十三把我往前一推笑道:“全仗这位神医的妙方,智能如海啊!”
四阿哥笑着打量了我一眼,随后与十三并肩而行,走至房中,十三询问道:“四哥,从京里来的?”
四阿哥把斗蓬解下来递给了我,喝了口茶不急不慢地回道:“刚从塞外回来,正好顺路,就来看看你们。”
“这几月过上与世隔绝的日子,还真忘了冬狩。”十三的话刚落,四阿哥接过我手中的热巾,兴味盎然地道:“你大概还不知道,这半月发生的大事。老八竟做了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竟然给皇阿玛送去了两只死鹰。皇阿玛雷霆大怒,当众责骂他是辛者库贱妇所生,生性阴毒,要与之断绝父子关系。”
我闻言,惊愣一旁。俗话说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康熙竟然能当众骂良妃是辛者库贱妇,真是薄情。如今看来良妃真如红楼梦中的林黛玉,死的好啊,若是让她自己听到这句话,看到这个画面,定当生不如死。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好在自己当初没错到底,不然指不定那天就轮到我。
“你叹什么气?”四阿哥低沉地问道,把我飘远地思绪拉了回来。十三也不解地注视着我,说实话,无论八阿哥对他人做了什么,我始终对他恨不起来,也无从以恨,想起从前的点滴,更是为他所不值,好好的一个人就这样毁在权势里了。
“没什么,只是觉之身份低微的人,还是守着自己狭小的空间比较好,别死了还授人以话柄!”淡淡地随口答到,十三若有所思,敏妃也是受过如此待遇的,十三自然对我的话心知肚明。
四阿哥严厉地指责道:“你又说的哪门子疯话?”气氛顿时紧张起来,三个人都不作声,喜薇的喊声打破了宁静:“姐姐,快下来,帮忙整理屋子!”
我借机施了礼,逃也似的奔出了门。楼上归了十三与喜薇,刚建的三间矮房,刚刚前些日子完工,我的东西早搬了进去,今儿四阿哥必定要留宿,所以喜薇忙着整理另一间。
我还是想不明白,八阿哥若是怨恨康熙,为何前些年不做,冷不丁的做出这事来。二废太子后,在面上还是皇位的最佳人选,得到朝中多数大臣的支持,加上他也不是莽撞之人。即使不为自己想,也得顾及整个集团的利益。我依靠在廊上,百思不得其解。
若不是八阿哥自己所为,那么是谁做了手脚?“想什么呢?叫你也没反应?”四阿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忙回身问道:“四爷,有何吩咐?”
四阿哥拉着我进了房,笑意难掩地朝我道:“这会儿倒懂起规矩了?”这段历史向来是个迷,不由得问道:“四爷认为那死鹰真是八爷送的?”
四阿哥立刻收起了笑容,一脸迷茫,叹道:“我也怀疑着呢,就是想不明白是谁做的手脚!”见我一脸疑色,他沉脸盯着我道:“难不成你是怀疑我?”
我忙笑着摇头,顺势绕着他的脖子,靠在他的肩上。他这才释怀的笑笑,突想起后期四阿哥与十四阿哥的皇位之争,冲口而出:“十四爷当时在哪儿?”
四阿哥一愣,随即立起,面对着我道:“怎么会想到十四身上?”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之,若不是皇上把二立太子的怨气出在八爷身上,这会儿嫌疑最大的是四爷。那么除八爷与四爷以外,谁最有利呢?”
四阿哥听了我话,不由得脸越来越黑,猛拍了一下桌子道:“好个老十四,想一箭双雕。”
如今三阿哥最大,但他的手下借他的名,贪赃枉法,被康熙处置,连带责罚了三阿哥。五阿哥、十二阿哥向来不参与朝事纷争,十三又被康熙冷落,其他的都没有资质,剩下只有如今掌兵部,越来越得康熙赏识的十四阿哥。想到此,不如得抱紧四阿哥打个冷颤,低声道:“太可怕了。”
四阿哥抱紧我低语道:“有我在,你怕什么?”
想起与十四小时的嬉闹,想起十四刚毅的笑脸,如今也使尽了手段,且全不顾手足之情。权势真是猛于虎啊,吃人不吐骨头,好好的一个个才俊,都被蒙蔽了双眼。
四阿哥扶正我,笑道:“不枉此行啊,帮了爷一个大忙,说,想要什么?”
见他眉头舒展,想着这些烦事也非我能掌控的,笑着用手做了一个心,嚷道:“四爷给的起吗?”
他轻笑出了声,嚷道:“死丫头,爷就奇了怪了,怎还是这副德性,不知羞。”
我嘟嘴白了他一眼道:“哼,跟一个老头子说话,真是无趣,我备餐膳去了!”他一把拉住我的发辫,含笑道:“别去了,陪我去温泉。”听到温泉两字,我的脸唰地涨得通红,忙挣扎道:“你自已去。”
他脸凑了上来,色色地眯眼道:“怎的,还要爷抱你去?”真是无可耐何,想起第一次,往事浮现在了眼前,他温柔的摸着我的脸,让人无法拒绝。带好用品,向温泉而去,又是一个拉开序幕的傍晚。
二日后,一起从山庄回城,无论是何种理由,这皇家的年还是要回去一起过的,加上康熙正在气头上,弄不好被扯出来一起批斗。懒洋洋地倚在一边,看着他手拿佛珠,闭目养神的样子,心想别一手拿香,一手拿枪,不自觉轻笑出声。
“笑什么?”他淡淡地问道。我忙用手捂住了嘴,假意呛了声,靠近他,低语道:“四爷盘坐久了,血脉不通,可对腿不好。跟我说说话吧,无聊死了!”
他这才睁开眼,摇头笑道:“想说什么?”
索性横卧,头枕在他的腿上,仰头盯着车顶道:“这会儿要是在南方就好了,不用裹得像粽子一样。穿着单衣踏着海浪,那蔚蓝色的海水,清彻见底,再来点海鲜,太爽了!”
“你这都听谁说的,擦擦口水,别想入非非的。”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家伙,当头被泼了冷水,叹了口气道:“对…弹琴!”
他笑瞪着我道:“说响点,吱唔什么?”我拉过斗蓬,闭眼轻声道:“别吵了,到地了叫我!”
“死丫头,越长越没规矩,如何教子女…”耳际传来四阿哥的声音,到我耳朵里早成了催眠曲。觉着一边好冷,朝有温度的一边挤过去,被人轻推了一下,闭着眼火大的道:“干什么,别吵我!”
身子被扶坐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揉了揉眼,才发现四阿哥不可置信地盯着我,我一脸无辜地问道:“怎的了?”
他皱眉道:“爷的腿都让你压麻了,这些不得体的举指,都给爷改了,丢人现眼的。”
拉开小帘子一看,马车已进城了,跪着学日本鞠了个躬,嗲嗲地道:“对不起了,四爷坐好,让小女子帮您按磨一下!”四阿哥眉头皱得更深了,戏笑道:“你耍猴戏呢?一套一套的。”
我怒瞪了他一眼,他笑道:“好,好,是爷说错了,快点吧,就要到地了!”
看他平日里都忙着国事,连笑的时机都没有,好不容易逗他一下,还知配合,让我唱独角戏。马车在雍王府门口缓缓停了下来,十三下车打了声招呼,重又坐车回府了。
跟着四阿哥进了门,直接去了那拉氏的房。房里传来了孩子的嬉笑声,快步走了进去。朵朵见到我就笑奔了过来:“额娘,怎么才回来?”
我忙行了礼,拉起她问道:“有没有听大额娘的话?”那拉氏和蔼地笑道:“有了这丫头,日子都过忘了。”
弘历跑了过来,立在我面前道:“婶婶,明儿可以教我点新的吗?”
紫依笑着拉过弘历道:“婶婶才回来,别累着婶婶。”李氏鄙视地斜了我一眼,耿氏笑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弘历认真的嘟着小嘴道:“额娘,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
我摸摸他的小脸道:“好,就冲你这句话,明儿听完先生的课后,就来花房吧。”
李氏尖声道:“妹妹,教弘历什么呀?”我淡淡地道:“我哪能教什么,不过陪着他们玩玩而已。”
弘昼在耿氏的推动下,走到我跟前。弘昼圆嘟嘟地小脸,眼睛像极了四阿哥,我抱起了他道:“好福相的孩子,你也想来对不对?那就跟哥哥一起来吧!”
弘昼裂开了嘴傻笑,弘时已到上书房读书的年龄,自然很忙,李氏大概也觉得自己的格格不入,立了起来朝那拉氏说了声,退出了门。紫依与耿氏都朝我道谢,那拉氏已是一副中年妇女的做派,只是慈祥地盯着孩子们,很少搭话。
想着跟四阿哥回禀一声,好回去,就拉着朵朵朝书房而去。四阿哥一回府就进了书房,许是要写折子,刚至书房门口,就听到女人的低泣声:“爷,您不在府中,我可无聊透了。”
四阿哥淡淡地道:“你就不能跟其他人,一起聊聊天!”
“可是懂我的人只有爷,能听懂琴音的只有爷,赞赏我画技的也只有爷!”
那软脓细语,听得我汗毛直立,忙拉起朵朵道:“我们走!”朵朵不解地大声道:“额娘,我还没见过阿玛呢?”
“那也得人有空见你,不长眼色的丫头!”心里火大,把气出在了朵朵身上。门吱呀的打开了,四阿哥掀开布帘走了出来,朵朵笑着就想往前去,被我狠狠地拉住,笑着施礼道:“四爷吉祥,打饶您了,来跟您道个别,我带朵朵回府了!”
四阿哥戏谑地盯着我,还一脸笑意。年氏杨柳细腰,桃腮粉黛,扭着细步也跟了出来,淡淡地瞄了我一眼。心里更加气恼,仗着老四宠爱,根本不把别人放在眼里。行了个礼,昂头挺胸地走了出来,输人也不能输阵。
回到花房,心里还久久不能平静,难道自己老了,怎这般没信心了?画儿不解地问道:“小姐,这是怎的了?”
我转身急问道:“帮我看看,我的脸上是不是长皱纹了,是不是老了?”把脸凑到画儿面前,画儿呵呵笑道:“小姐,没呢?您比喜福晋都年轻了!”
“哎…我也不知道我怎的了,罢了,房里挺暖的了,别再烧了,别把朵朵给烧烤了!”画儿闻言,掩笑而出。想着几天也没做面膜了,把蜂蜜、珍珠粉、香蕉泥调和在一起,涂在了脸上,躺在了暖地板上。
躺了片刻,睡意渐起,怕睡着了,立在窗前,捧了本书来看。门吱呀被推开,我抬头一看,新来的小丫头新竹脸色煞白,晃悠悠的夺门而出,我又不能大喊,只好随她去。“瞎嚷嚷什么?”门外传来四阿哥的声音,紧接着四阿哥推门而进。
我低头给他请了安,他也当场愣在那里,我僵着脸呵呵地傻笑,故意压迫喉咙尖着声音道:“谁欺侮了我,我跟谁没完。”
四阿哥黑着脸,走到我面前,怒喝道:“你装神弄鬼的做什么?”
我仰头反驳道:“谁装神弄鬼了,我在自己的房里做个养颜面膜,碍着谁了!”
想到他与年氏就来气,画儿端来了热水,我慢慢地洗净了脸,转身问道:“四爷有事吗?”
他拉我到亮光处,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我的脸,惊奇道:“你这是变什么戏法,脸怎么白嫩了许多?”
我别开脸,坐在了地板上,对着镜子倒了点洋甘菊制的爽肤水,轻拍起脸来。他竟没皮没骚地靠边坐了下来,把瓶子凑在鼻下闻了闻,好奇道:“这又是什么?”
我一把抢了过来,撅着嘴道:“不告诉你,免得你太忙,被福晋们围地团团转!”
他反而笑道:“死丫头,也学会吃醋了。”我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道:“爷误会了,这些是我保持年轻的一大秘方,赶明可以卖大钱的。”
他抬头环顾了一个四周,笑道:“这房虽矮了些,倒是可以保住暖气,今儿就睡这里了!”这回换我惊讶了,懒洋洋地说道:“不行,你还是回去吧,免得个个心里都不快。”
他拉住了我,低语道:“谁欺侮你了?”
我嘟着嘴道:“就你欺侮我了!”他侧头看了一眼朵朵,紧抱住了我道:“这段时间,反正也闲着,要不带上朵朵、弘历到圆明园住段时日,你看可好?”
抬头看着他眼角的皱纹,用手轻摸了一下,怜惜地道:“爷,别太操心了,都早生华发了。”忙又拉他到亮光处,把白发拔了出来,整整有一小缕,笑着朝他道:“您又年轻了十岁,要不给你也做个面膜?”
他笑着立了起来,叹气道:“看来我是白担心了,好好在家呆着,明儿再来看你们!”
送他至门口,回房叫醒朵朵一起用晚餐。人生自古空余恨啊,既便他真的只装着我一人,也有太多的无耐,自已选择的路,荆棘满地,也得走啊!想着他可能怕我又跑了,才匆匆赶来,想想就好笑,我怎么成了逃跑模范了呢?
再次见到九阿哥是在年宴上,他也只是阴着脸,不言语。八阿哥没有来,只有八福晋一人来撑场面,独坐在席上,还是高傲的挺着胸。从前极度的厌恶她,如今到有点佩服起她的坚强来,换成是兆佳氏,只有抹眼泪的份。
偶尔触碰到十四的眼光时,让人惊恐、不解、心虚,却又恨不起来,谁能说他就错了呢?在这场争夺战里,谁又真正光明正大了呢?
康熙也是一脸疲倦之色,没多久,就退场了,虽然都是笑着敬酒,乐呵呵地场面,我却沉默着不想说一句话。转身出了房,躲着角落里求得片刻的宁静。突听有人道:“咱们得去劝劝八哥,这样下去不是事儿。若是让我查出哪人是谁,我定不饶他!”
“九哥,还有谁,定是老四做的。八哥就是心软,还不许咱们动那丫头,这都什么事?”
我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鼻子一酸,热泪滚了下来。我长久以来的猜测,今儿得到证实,果然是八阿哥放了我一条生路。想起初见时笑容温和,坦荡的他,没来由得心酸,若不是投在帝皇家,他定是一个才华横溢,真正笑对人生的才子。
整个人都冻僵了,才慢慢地挪回屋,一声不吭地低头坐在边上。发誓再也不参加什么年宴了,还是平平安安的过自己的小日子,别又惹出事端来。
皇上把八阿哥的傣禄都给停了,八阿哥家业深厚,自然不在乎这点收入,但人心惶惶,阿哥们个个明哲保身。十三借腿伤,很少在朝堂上走动,康熙也似乎想不起有这么个儿子,反而大家都过起太平日子。
果然十四越来越受康熙的赏识,大有蒸蒸日上的趋势,原些的八爷党大部分转投了十四党。相反八阿哥大受打击,听说深居家中不愿见人。
每回十三与四阿哥来,都有意无意地说起朝中的事,好似花房成了他们的政治中心。下午成了幼儿园教师,十三也把家里几个小的领了过来,带着五六个小孩,倒也充实了不少。
转眼到了康熙五十五年秋天,偶尔去十三府、雍王府、江府,大部分时间都闭门修身养性。四阿哥也二个多月未来花房了,也不想自己前去,觉得好没自尊。有回叹气,被画儿打趣,说什么男叹缺粮,女叹思郎,想想民间的俗话也挺有深度的。
中秋节朵朵跟那拉氏进宫,就住进了雍王府,在名义上已是雍亲王的养女,倒似跟我脱离关系了。
深秋的阳光暖暖的,斜靠在院中的长椅上,绣着鞋面。身后传来的十三的脚步声,戏笑而至:“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真当起贤妻良母了?”
我边做边道:“那是,俗话说妻贤居家稳,家和万事兴,怎么说也得为十三爷做点贡献不是?”
十三笑着在边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晃晃悠悠,晃得我眼晕,侧头盯着他道:“打住,怎像催眠钟一样,把福气都抖没了。”
十三闻言停了下来,仰头倚靠在椅背上,淡淡地道:“你说皇上倒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冷不丁被他这么一说,惊问道:“皇上又责骂你了?”
他微微摇摇头,一脸思索,淡淡道:“倒不是责骂我,八哥病危,住在畅春园边上的园子里。皇上从塞外回来,说是怕被传了病气,偏要他移回家中。你说天下有这样的父亲?”
十三果是侠义之人,虽然与八阿哥是敌手,却将心比心说出公道话。一年多未见八阿哥了,曾几次过八阿哥府门,又怕八福晋多心,才打消了探望的念头。再说我的身份非同往日,还真怕他误会,来刺探消息的。
怕十三忍不住,在别人面前露出口风,忙劝道:“十三爷,父子间的事,就如夫妻间的事一样,别人是看不明白的。更何况你们生就不同常人,自然不能用平常的准则去横量。”
十三叹了口气,闭眼不语。我却心烦意乱起来,说起来康熙也太心狠了点,虎毒还不食子呢?为了稳固自己的皇位,竟无半点父子之情,这个位子把正常人都逼疯了,我倒宁可四阿哥放弃,大家一起笑傲江湖,那该多好。
思来想去,还是不去探望的好,免得以后老四多给他一条罪名。十一月二十,清早就下起了雪,手提着做好的绸布花进了宫。今儿是良妃的祭日,虽与我只一面之缘,总觉自己欠八阿哥人情,心里过意不去。
走到长春宫,斗篷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忙脱下来,抖了抖。门开的吱呀声,还是惊吓不小,幸亏雪天没有鸟雀,若是来几声乌鸦的叫声,非吓死半条命不可。后又一想,我还不是借了别人的身活着,还有何可怕的。
院里的梅树还未开花,疏枝傲雪,把布花慢慢地系上去,乍一看,还真似寒梅独自开。布花零零散散的点缀在树上,连海棠的矮枝上也不放过。雪也下得恰到好处,让梅花若隐若现的时候停了,一束阳光冲破云层,积雪闪闪光亮。用扫帚扫去脚印,把碎花瓣撒在雪上。
扫净院子,身子也温暖起来。匆忙离开,免得与八阿哥打个照面,真不知说什么好。心情顿时舒畅无比,唱着小曲大步往前走。
走至宫门口,才发现进宫的腰牌不见了,急忙往回找。我那丢三落四的毛病总也改不了,从前常把东西落在酒店里,也叫了好几次锁匠,到了大清幸亏有人看门,这会儿又把宫牌给掉了。
低头顺着原路往回走,不时的用脚踏积雪,侧耳听了听长春宫里也没有说话声,就推门而入,仔细的搜索起来。“死丫头,你在这里做什么?”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声,我吓的双手紧握,闭眼啊啊的叫起来,脸色煞白。
“我说呢,这门怎么开着。”九阿哥阴冷地声音传来,我才拍拍胸口,回头才见八阿哥、十阿哥、九阿哥立在门口。八阿哥神色淡漠,脸上的轮廓分明,穿着深蓝色的长袍,披着黑色金丝斗蓬,更加显瘦,探研的眼神掩饰不住悲伤的神情。九阿哥与十阿哥眼里只有怨怒,好似见到深仇大敌,我终究还是陷入纷争中。
低头施礼道:“给三位爷请安,三位爷吉祥!”八阿哥淡淡地说了声:“起吧!”
十阿哥忽又惊叫道:“八哥,娘娘生年最喜欢的梅花,竟然开了,莫不是娘娘显灵!”
八阿哥与九阿哥也一脸惊喜之色,趁他们被梅树吸引,我又东张西望找起宫牌来。忽听得九阿哥道:“这是谁的宫牌?八哥,这是布花,我说呢?海棠怎也开起梅花来了!”
“别来岁半,触目柔肠断,枝上布梅雪微掩,假似真情义留!”八阿哥柔和的话语,让我微微一怔,八阿哥慢慢地转过身,毫无半点惊讶之色,像早在意料之中,目光比先前温柔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