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一名月国将领情急之下拔出腰间佩剑,怒言:“倘若肃国不顾,我等也绝不会放下少主不管,我等即刻便启程回月国,与那季长风拼个你死我活。”
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尖,沈茹月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可转念又想若任由事情发展下去,自己这一方先起了争执,岂不叫敌人趁虚而入,于是想也不想,壮着胆子便对那几面月国将领导:“尔等放肆,肃王面前齐容你们兵戎相向,你们置本王与肃王于何地?”
见始终不曾开口的沈茹月忽而拿出这般气势,那名拔剑的将领果然被她的虚张声势镇住,竟默默收剑回鞘。
沈茹月见众人情绪渐渐平复下来,便又安慰道:“月国既然与肃国为盟,肃王就不会置盟友于不顾,我等现下在此商议就是为了寻得一个万全之策。诸位若是一时冲动凭一己之力杀回月国,如此以寡敌众,莫说救回少主,只怕自己也成了剑下冤魂,况且…”沈茹月顿了顿,终于还是将谎话圆下去:“况且少主亦是本王亲弟,本王怎会不比你们心焦?”
她这一番话说来,竟说得在场众人一片寂静,没有人再开口,似乎所有人都在等候流觞的决定,而流觞却稳坐榻上,对着面前的地图陷入沉思。
沉默中的每分每秒都令人无比难过,流觞却沉吟了许久才终于说道:“本王已决意,明日举兵向无殇城进军,除了袁将军携少量精兵仍驻守西陵等三座城池,其余全部撤离。”
流觞说完却又引起一阵哗然,唯有袁乾毫不犹豫的领命,其他肃国众将皆不明所以,声声疾呼:“大王三思!”
然而流觞的专横他们亦是十分明了,所以当他心意已决,宣布议事到此结束时,纵使不少将领仍摇着头,却也不敢多加辩驳。
得知月国少主有救,沈茹月亦在心下悄悄松了一口气,却实在不明流觞放着到手的沧国城池不要的用意,于是待众人散去,才扯了扯流觞的袖角问其缘由。
流觞于是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与她解释开来:“季长风之所以毫无顾忌的挟持月国少主便是他料定本王不会放弃沧国城池,yu以此分散兵力,助沧国解燃眉之急,同时为日后沧国的反击增加筹码,此其一。倘若本王不允相助,则必然与月国少主决裂,正中了他的离间之计,此其二。从方才看来,即便本王不允解救月国少主,那几位月国诸侯也不会置之不理,必将调离月国军队,使我方势力削弱,此其三。所以无论自何处分析,本王都要与季长风之设想背道而驰,以袁乾驻守西陵,并使之虚张声势,暗里调动全部兵力至月国攻城,打他个措手不及。”
沈茹月被他说得连连点头,恍然大悟间更是对流觞刮目相看,过往只知他暴虐成xing,却不知这瀛江霸王也不是徒有虚名,于是拱手,由衷叹道:“大王英明,想必月国少主日后也会感此恩情。”
岂料流觞却摸了摸她的脑袋道:“为君者,需不欺于臣、不欺于民、不欺于邻,方能长久,本王既与月国结盟,自然要遵守盟约,然为盟者也不过一时之事,日后吞并月国也是必然。”
沈茹月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下也不免怅惘,正如史册所言,曾经强极一时的月国终究还是要成为肃国的囊中之物,这位月国少主也注定是末世之君,只能寄望这个来不及享受年少天真的可怜少年能有个不至于太过凄惨的下场。
流觞不曾察觉沈茹月的暗自嗟叹,换了调笑的语调对她道:“方才那般情形,为夫便是想拒绝也不能啊,娘子好生厉害!”
沈茹月被他说得一愣,才想起方才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句“大王不会置盟友于不顾”竟是将流觞推到了不容拒绝的位置,不禁怨自己鲁莽,只得心虚道:“茹月也不过是借着大王的为命狐假虎威而已。”
流觞却也不曾恼怒,一心只是逗她,便又将她揽入怀中笑道:“得此良妃共举盛世,本王甚是欣慰。”
“对了,还有一事。”流觞忽然想起什么,又对沈茹月道:“此次无论是行军月国还是驻守沧国都凶险万分,裴姑娘再留在军中怕是不合适了。”
沈茹月知晓流觞的估计,裴凌霜毕竟是相国唯一的孙女,即便相国对她在军中之事无甚反对,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流觞也不好交待,于是点了点头道:“话虽这么说,可她必定百般不肯…”她说着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应道:“也罢,我且试着劝劝她…”

详细战略定下之后,流觞又一再同诸位将领强调了保密二字,此次行军之用意只在参与议事的将领之中知晓,出了议事帐则一概不许提及。
待诸事安排妥当,大军定于隔日午时拔营出发。沈茹月自然是耗费了好些口舌才终于连哄带骗的让裴凌霜答应返回太邺。
拔营那日,流觞派了数十名亲卫护送裴凌霜,裴凌霜却迟迟不肯上马,只是伸长了脖子在人群里张望。
沈茹月知晓她不了却这心事是断不肯离开的,便暗自叫人唤来袁乾,岂知裴凌霜一见着他便扑过去哭成了个泪人儿。
看着两人依依惜别的模样,沈茹月心下实在不忍,又庆幸遭受这别离之苦的不是她与流觞,于是叹了叹,正应了内侍,准备上马车,却见流觞骑着良驹至她身畔。
他俯下身子于她耳畔道:“前路凶险,本该让你同她一起走,是本王无能。”语调间尽是无奈之意。
沈茹月便握了他的手道:“纵使前路凶险,有大王相伴,茹月不惧。”
似为她笃定的语调所惊诧,流觞忽然凝视她的双眸,一切不言而喻,他未再多说,只是默然回握了她的手。
将那俊美无铸的君王看进眼里,沈茹月不禁自心底展露笑颜,即使明知战争无情,前路命运也未可知,此刻的她却觉得很心安。
或许这就是爱人之心,即便明知前方等着自己的是粉身碎骨,可若能在相爱之人身边,就会变得义无反顾,仿佛是拥有了无尽的勇气。一一三、别君欲绝(三)
果然如流觞所料,季长风想必料定他不肯放弃沧国城池,所以在通往月国的路上并没有安排军队驻守,这使得头几日的行军异常顺利。
如此直至进入月国境内,竟都畅通无阻,除了少数驻军之外再无其他防御。只怕季长风此番下定决心要彻底夺取政权,所以才将举国兵力调至无殇城内。流觞一行于是如入无人之境,与躲避于月国边境的几名诸侯汇合后再向月国都城进军。
然而,越是靠近无殇城,行军便越是不易。沿途不时有月国军队埋伏,这情况到临近无殇城时已出乎意料。
那时,沈茹月正掀起车帘向外张望,这座七国中曾经最为繁华最令人向往的城池,已在目之所极处。
无殇城,取远离死亡与悲伤之义,寄予了无数期望与祝愿的城池如今却被冰冷三围兵器扼住喉咙,连它的君王也被逆贼挟持,命在旦夕,这又是何等讽刺之事。
远远遥望那座城池,那苍茫之感竟有几许熟悉的意味,沈茹月还待感怀,却觉车身猛的一阵颠簸,接着便有杂乱的呼声传来。
“前方有埋伏,保护大王和王妃!”
交战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甚至不曾威胁沈茹月的车马,然而她却也万分忐忑,直待一切平静下来下车查看,不料车帘被人掀开,却是流觞骑在战马上俯身看她。
“月儿可有伤到?”他略喘息的询问,显然刚经历一场战斗,玄色的铠甲上甚至沾上了血迹,弥漫阵阵浓重的腥气。
“我没事,大王可好?”尽管心下已如鼓擂,沈茹月却仍强自镇定。
流觞顺着她的目光注意到铠甲上的血迹,似明了她的担心,于是隔着车窗握了她的手道:“本王无碍,月儿放心。”说完他便吩咐几位将领,令大军在此驻扎一夜,待探明前方情况再行开拔。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放出去的几十名探子,回来的不过一、二,皆言前方埋伏众多,无殇城内处处皆兵。
“难道说季长风已然料到我肃军意yu围城?”见流觞正为战局沉思,沈茹月不禁担忧的问道。
“非也。”流觞若有所思的答道:“季长风之所以举全国兵力于无殇城就是为了在本王做出反应之前夺取政权,而后待本王发现在沧国讨不到便宜时故意以外围的虚空引来肃军的围攻,再与沧国里应外合围剿本王,而这沿路的伏兵怕是为那几位月国诸侯准备的。”
依照流觞的说法细思来,沈茹月不禁心生恐惧,只叹那季长风与萧明玉皆是阴狠毒辣之人,然而流觞却不甚忧虑:“然而离开西陵城时,本王已嘱咐袁乾每日支起数倍于人数的灶炉燃起炊烟,令萧明玉以为肃军主力仍在沧国境内,他必将此消息传递给季长风。如此,季长风定不会料到肃军已在他夺取政权之前围城。”
“可即便如此,那月国少主无半分抵抗之力,只怕季长风夺取政权只在朝夕间,到时他集中精力与我军对峙,等到沧国大军赶来,后果岂不可怕?”设想种种可怕结果,沈茹月禁不住越发忧心。
流觞却仍胸有成竹:“月儿不必担忧,月国少主既然能派兵前来支援本王攻打沧国,就必然留了一手自保,毕竟月国还有几位诸侯抱着女王仍活着的期待不肯屈服于季长风,当然那力量必定微弱,所以我们才要尽快突破无殇城,在他来不及反应时一举歼灭。”
流觞说着将手上的盘龙枪一横,隐现出阵阵肃杀寒光,仿若季长风的首级已被他稳稳拿住。然而片刻后他却又陷入另一重思索,沉默许久才仿若自言自语道:“只是眼下,季长风把无殇城守得滴水不漏,怕是还得想些法子攻城。”
入夜后,流觞又与几位将领,以及熟悉月国地形的诸侯商量对策,沈茹月因为连日赶路实在倦极,便回马车里略眯了一会儿,以便为后面的战斗养精蓄锐。
醒来时,他们的议事已然结束,沈茹月便行至流觞身畔问道:“可有商讨出攻城良策。”
流觞点了点头,然而眸中却有忧虑隐现。他将身后斗篷取下,披上沈茹月的肩头。沈茹月这才觉到入夜后自己的手竟有些发凉。流觞又替她将鬓角垂落的发丝绾至耳后,才道:“眼下之计唯有兵分两路。”
“兵分两路?”沈茹月有些疑惑的看向流觞,听他继续说来:“季长风若要夺取政权,最困难的并不是刺杀月国少主,而是得到月国众臣的支持。眼下他虽握有兵权,又收买了不少朝臣,但仍有部分朝臣坚守旧主,且更多的是在中间观望,这也是为何他虽将少主握在手里却也不敢轻易处决。”
“原来如此,可又该如何兵分两路解月国之危?”沈茹月渐渐明晰其中利害,于是迫不及待的追问。
流觞便叹了叹,摊开无殇城地形图,指向其中的各处要地对沈茹月道:“而今之计便是本王带领肃国主力自这条路正面攻向无殇城,吸引季长风的全部注意,再由月儿率月国军队由侧面至无殇城前。待两军汇合,便以女王之旗号攻入无殇城。届时本来观望的势力见女王归来,又有肃国相助,必然向季长风倒戈。如此,可解月国之危。”
沈茹月依照流觞所言,仔细端详那地形图,俨然战局已在眼前,忽然间似乎意识到什么,于是攥了流觞的袖口恳求道:“此计自然是好,只是,茹月不想和大王分开。茹月愿和大王一同攻打无殇城。”
见沈茹月眸中已有晶莹闪烁,流觞心下亦是不忍,便拥她入怀,解释道:“本王亦不忍月儿独行,然而前路凶险,只怕要耽搁许久,月儿需以女王之名从侧路先至无殇城下获取诸侯们的支持,才好里应外合攻下无殇城。而本王若不出现在肃军,季长风必定起疑,也就起不到牵制他的作用。”
沈茹月将他这番话细细思来,也知这确是最上的一种方法,为了大局,她也只能接受,然而一想到在这兵荒马乱中与流觞分离,一颗心便乱得不成样子。
她将脑袋埋在他胸口,费了好些力气,才不叫那泪珠儿落下,相拥许久,她终于抬头,却不忍与他相视。
“便如此吧。”她嗫嚅着,似极无奈的叹息。下一刻却又伸出双臂将他环得更紧,她想起蒙荒战场上的恐惧与无奈,想起平城一役中受伤的流觞躺在面前时,她心底的绝望,明知此刻应该坚强的她却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我害怕。”明知此刻不是撒娇的时候,向来不喜撒娇的她却忍不住在最不恰当的时候说了不恰当的话。
然而流觞却只是一遍遍抚着她的发,默然不语,片刻后却放开了那个怀抱,在沈茹月委屈的表情中将盘龙枪递到了她的手里。
“这…”沈茹月捧着盘龙枪,不知他为何意。
流觞却吻了吻她的发道:“爱妃拿着这盘龙枪,至无殇城前定要还给本王。”
沈茹月自然明白他的用意,便是要她安然无恙的到无殇城与他汇合,然而沈茹月却不敢相受,忙道:“万万不可,盘龙枪是大王的武器,怎可交给茹月?”
沈茹月说着便要将盘龙枪退回流觞手里,却又被流觞阻回。他将她握着盘龙枪的手包裹进掌心,柔声道:“这段时间,我不在你身边,就让这盘龙枪代我保护你。”
沈茹月迎向他的双眸,将那眸中万般言语看进眼里,终是接了盘龙枪拥入怀中,摩挲着其上栩栩如生的龙鳞,好似这样就不必与相爱之人分离。

因时间紧迫,翌日清晨,沈茹月便与那几位月国诸侯一道往无殇城侧面的山路行去。流觞对她放心不下,又唤了锋湮和另两位将领护送。
启程时,沈茹月一再回头,遥望以流觞为首,驻马相送的众人。他骑在黑色良驹上的身影由清晰至模糊,那一幕几乎是刻在了眸子里。沈茹月下意识的握紧了那盘龙枪,直到山峦彻底遮盖了他的轮廓才终于不舍的转过头来。
说来,山间的路并不好走,但终究极少有敌军埋伏,所以路虽走的不易,沈茹月一行终于也还是到了无殇城下。
此时还没有流觞的消息,沈茹月隔着最后一道山峦遥望紧闭的城门,一颗心不禁忐忑起来,然而当她触上手中的盘龙枪时,却又似被重新赋予了勇气,所以当城中诸侯暗地里来与她相见时,她终于还是稳住了心绪,将戏演来。
“尊驾果然是女王陛下吗?”那名月国诸侯好不容易混在流民中自城里逃出,纵使衣着褴褛,也难掩举手投足间的尊贵。他伸长了脖颈,仰看骑在马上的沈茹月。对于女王的诸多传闻,他仍抱着似信非信的态度,语调中更是充满了疑虑,而他不加掩饰的怀疑亦引起了所有人的沉默。
静默中,沈茹月却下了马来,端了步子缓缓向他靠近,直到那位诸侯看清了她的面容,而后惶恐的垂下头来方才停住。一一四、别君欲绝(四)
“若非本王,还有何人甘愿冒死前来救少主之困!”连沈茹月自己也不曾想到,她手握盘龙枪字字铿锵的模样竟十足的不怒自威,直叫那位方才还存有疑虑的诸侯跪倒在地,连声呼着“女王万岁”。
她却又装模作样的将那诸侯扶起:“爱卿谨慎,应该嘉奖。至于本王是否为真,如爱卿这般令本王倚重的臣子想必最为清楚。即便是不清楚,一会儿见了少主,真相也是要大白于天下的,爱卿说是不是?”
那位诸侯额间已有豆大的汗珠争相出现,连声道:“女王英明,女王英明…”
见他已打消疑虑,沈茹月暗自庆幸方才借着女王的威名竟没有被识破,便继续询问道:“城中情况如何?王弟可安好?”
那诸侯自沈茹月话中听出她对少主的关切之情实在不假,便彻底卸下防备,叹着气道:“那贼子将举国兵力移至城中,把王宫团团围住,对朝臣威逼利诱,一个也不许出城,微臣也是费尽心机才得以乔装出城。至于少主,当下还在贼子挟制之下,因少主英明事先已将国玺藏起,那贼子碍于此才不敢对少主下手。”
看来流觞推测的不错,沈茹月一面想着,一面依照流觞早前的吩咐对那诸侯道:“你且回城中替本王传旨,对那些朝臣说本王已至城外,不日将携大军攻入无殇城,这期间若有臣服于乱臣贼子者皆以叛国罪论处。同时,尔等还需集结城中一切可集结之力量,待本王发出信号时与本王里应外合,一举将贼子拿下。你若听明白了便回城吧。”
“是,属下领命!”那月国诸侯答得干脆,转身便往来时的暗道而去。
沈茹月看着那人背影渐渐远去,方才暗自里舒了一口气,却忽而听到一声惊呼自前方响起,抬头之间但见片刻前还与自己说话的月国诸侯已躺在血泊之中,头颅更是为利箭贯穿,惨状令人不忍直视。
她还在为这过于惊骇的场景出神,锋湮等人却已举起兵器于她身边形成阵势。“都给我提高警惕,保护娘娘安危!”锋湮一面警惕的向四周查看,一面向手下发号施令,冷冽的语调为这本就肃杀的气氛更添了几分危机之意。
就在所有的人都绷紧了那根弦时,敌方埋伏已久的暗兵终于自四面八方冲了过来,其数量之大,来势之凶猛,实在估量之外。
“想来他们已埋伏多时,故意待我们到达此地再一举围剿。娘娘莫要惊慌,且随末将突围。”混乱中,锋湮已移至沈茹月身侧,亲自相护。
沈茹月最惧血腥,原本已吓得发抖,可指腹触碰到长枪上的龙鳞时,忽然想起流觞与她在无殇城下相见的约定,便强自镇定的朝锋湮点了点头,而后尽量不去看不去想,只随着他的步伐往前挪去。
通往前方的每一步都走得艰辛,中途更有乱箭不时自耳侧飞过,沈茹月下意识的缩着身子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却发现几名敌军已将锋湮与她隔开。
那些敌军倒也不曾向沈茹月下手,只是形成合围之势,争先恐后的向锋湮攻去,显然是做好了先歼灭锋湮再来对付她的打算。
锋湮虽与袁乾同为流觞最得力的干将,然而在敌人以多敌寡的围攻之下也渐渐隐有不敌,又因敌军众多,所有人都在混战当中,一时也找不到人来助他。
锋湮不断的挥剑砍杀,尽管已是汗流浃背,尽管身上已披满流血的伤口,却还是不肯停下奋力的战斗。
沈茹月满心焦急,眼见着他以剑挡开一人的险要攻击,又反手将另一人击倒在地,然而他弯腰击倒那人的瞬间疏漏却已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在敌军面前。
伺机以待的敌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疏漏,只见那名身手了得的敌军将领提起利剑向锋湮的后胸刺去,沈茹月yu提醒他避开却也为时已晚。
一道剑光闪过,鲜血喷涌在锋湮的战甲上时,连他自己都满面惊讶。他低头看向倒在血泊里的敌军将领,盘龙枪还没在那人的身体中,而枪身的另一侧则被沈茹月握在手里。
此时的沈茹月显然受到极大的惊惧,呆愣的看着地上尸体,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牢牢握住盘龙枪的一双手即使沾满血腥也始终不肯松开。
然而此刻危急之下并不是停留的时机,得以脱困的锋湮助沈茹月拔出盘龙枪后便护着她往山下的安全地带突围。
经过一番厮杀,敌军的埋伏终于得解,然而沈茹月一方也死伤惨重。锋湮在听完下属对死伤情况报告之后,便去临时的营帐里看沈茹月的情况,却见她仍如方才那般蜷缩在角落里发呆,侍从们递来的水也不喝,干粮也不肯吃,只是紧紧抱着盘龙枪,旁人如何劝解也不肯放下。
锋湮无奈的叹了叹,正yu起身却听到微弱的声音自沈茹月口中传来:“大王何时到无殇城下。”她说得失魂落魄,连声音都在颤抖。
见她终于缓过神来,锋湮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忙应道:“娘娘放心,大王至无殇城近前会令肃军与季长风部署的军队对峙,以吸引兵力,而后携一队精兵暗地里走另一条路到此与娘娘汇合,想来很快就会到。”
听他说完,沈茹月再未发一言,目光始终落在盘龙枪上,仿佛那里寄托着她的全部希望。
就在这时,却听得一阵欢呼自帐外传来,呼的竟是大王已至。沈茹月听到大王二字便忙起身奔至帐外,顺着人们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地后面一片湖泊对岸有一队人马正靠近,隐约中可见那飘扬的旗帜上画着盘踞的玄色巨龙,正是代表着肃国王室的图腾。
想来流觞旨在出其不意才决定自这条水路来与她汇合。在周围众人的欢呼声中,沈茹月终于展露笑颜,泪水却也在同时自眼中汹涌。她自模糊的视线中看向那个遥远的身影,只觉这短短几日的分别好似已过了几个世纪。
“那里怎么会有狼烟。”不知是谁呼喊了一句,才提醒众人关注那不正常的滚滚黑烟。
对岸的流觞似乎也觉察到这一点,正停下前进谨慎查探,然而一切发生得太快,沈茹月甚至来不及看清那些埋伏的敌军是自哪里出现的,流觞一行已被团团包围。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沈茹月不可置信的摇着头,甚至怀疑眼前所见皆是梦境,然而可怕的却是不容推拒的事实,对岸埋伏的敌军数量极多,流觞纵使率领精兵却也终有不敌。
眼睁睁看着流觞身中数箭又被敌人追击,沈茹月只觉自己的心也一道被刺穿,拼命的向湖边跑去:“是流觞!我要去救流觞!”尽管锋湮将她拦住,她却仍疯了般挣扎哭喊:“我要去救他!你们为什么不让我去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