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有薛太医在,王妃也不会出什么事。珠儿这样想着,便抓紧时间去御花园取了桂花糕来,回到丹霞宫时薛太医已诊完病从正殿里出来。
珠儿忙迎上前去询问王妃的身体状况,那薛太医略略颔首道:“王妃身体并无大碍,眼下已服了药睡下,尔等莫要前去打扰。”
听闻自家主子身体无碍,珠儿自是满心欢喜,忙谢过太医便朝内殿行去,行至半路却又忍不住回头,那师徒二人却已走远。她便只得讪讪的回头,嘴上自言自语道:“怎么老觉得哪里怪怪的,定是我想多了。”
懒得多想的珠儿行至王妃寝屋,见屋内并无动静,便放轻了脚步。待隔着层层叠叠的幔帐,瞧见床榻上微微隆起的锦被一动不动,才确认主子确实正安睡,于是放心的退至屋外。

城门前大军正举行出征前的祭天大典,身为肃国君王的流觞自祭司手中接过酒觞,以指尖沾取酒液撒入天际,又将酒觞高举过头顶道:“愿天地神明佑我肃国大军全胜而归!”
清俊而又肃穆的声音回荡于天地间,那般清晰与洪亮,战士与前来送行的百姓,皆应声跪伏于地,山呼万岁,直到流觞将觞中酒液尽数撒向地面。
祭天礼成,流觞自侍从手中接过盘龙枪,继而问道:“一切可已准备妥当。”那侍从面露难色,支吾了半天,终究还是在流觞的冷冽眸光中结巴的说道:“薛…薛太医还未到…”
“微臣该死,行至半路才想起有一味药忘了带,折回去耽误了时间,请大王赐罪。”众人正为那侍从捏一把汗,却见薛皖一改往日从容,领着药侍匆匆忙忙赶来,跪于流觞面前连声谢罪。
岂料流觞竟未发作怒意,反而将他扶起:“爱卿请起,来了就好。”
说罢他便跨身上马,将盘龙枪高举过头顶,面向众人道:“我肃国大军必将乘胜而归,出发!”流觞话音刚落,道路两旁的百姓再次爆发出淹没天地的呼声,簇拥着黑色巨龙向着远方蜿蜒前行。
自那一日随流觞初入太邺城,沈茹月是第一次眼见这般盛大宏伟之景,遥望黑色骏马上睨视天下的男子,她再次意识到自己的渺小和无力。然而天意弄人,偏生叫她与他相遇,纵使注定终有一日要与这风华绝代的男子擦肩而过,她也要拼尽最后一丝努力以这绵薄之力护他周全。
再次坚定决心之后,沈茹月紧了紧衣襟,随着远征的队伍而行,步伐亦不再犹豫。直到一旁的马车被人掀起帘幕,探出薛皖一脸谨慎的面容:“路途遥远,想必也不会有人发现,还是上车来吧。”七十四、冒名医侍(一)
因害怕身份被人拆穿,沈茹月这一路格外老实,纵使马车颠簸,也不曾抱怨半句。始终端坐其中,更是多次克制住想要掀起车帘往外瞧的冲动。
如此,也不知过了几天几夜,直到马车停止前行,沈茹月跟随薛皖下来。才知又是一个日落时分,而眼前之地十分陌生,身后的太邺城已不可遥望。
依照上头的吩咐,大军将在此就地驻扎,先养精蓄锐,待觅得最佳时机再一举攻破前方城池。沈茹月一面帮着收拾药草,一面感叹这千年前的人真不容易,仗还没开打,先得来个长途旅行,只怕到了两军交锋的时候双方战士都已经倦怠得提不起兵器了。
由于沈茹月是顶替了药童的位置才得以随军的,故而不得不连那药童的活也包揽过来。虽然薛皖满脸谨慎的一再推辞,沈茹月却固执坚持,以弥补内心里对这位天才医师的的歉疚之情,只是这药童的活比想象中着实困难了些。
“麦冬、黄芪…”薛皖以惯有的没有起伏的语调不紧不慢的念着一连串药名,旁边的沈茹月面对铺了满桌的各式草药,额际已起了一层薄汗。
她一手捧着医书,一手急着在药堆里翻找,偶尔捻起一撮拿到医书前比对。手忙脚乱的模样俨然和身边认真却不失悠然的男子形成强烈的对比。如此忙活了许久,她才忽然双眸一亮,挑出那支看起来和书上过于抽象的图样略有些相似的物体,满心欢喜的递到男子面前。
“娘娘,这是桔梗,那个才是麦冬。”看到薛皖始终严肃恭谨的面容上隐隐抽动的嘴角,沈茹月讪讪的收回手,将那药材扔回药堆里,低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作为一个连药材都分不清楚的现代人,她却偏偏冒充药童,绝对是极大的失策。
尴尬不已的沈茹月正努力盘算着该如何化解这难堪的局面,以免得罪目前而言对她十分重要的御医大人,却听到药帐前忽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便见卫兵急冲冲闯了进来,满脸焦急的对薛皖道:“帐外有许多伤兵,大人快来看看!”
闻言沈茹月忙抓起药箱跟着薛皖赶到帐外,那卫兵口中的伤兵约有二十来人,看情形,应是刚经历一场激战,其中不乏重伤者,血肉模糊。因为初来这个时空蒙荒战场在她心里种下的阴影,对于眼前过于血腥的场景,沈茹月有些不忍直视。
“战争不是还没有开始吗?怎么会这样?”惊慌中,沈茹月的声音都开始颤抖,然而一片混乱里,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直到耳边响起薛皖紧迫却仍然冷静的声音:“快打开药箱,取银针和白绢!”
“哦。”似乎被面对伤员时格外认真的薛皖所感染,沈茹月渐渐冷静下来,双手颤抖的打开药箱,依照他的指示协助他对伤员进行紧急包扎。
忙碌中似乎忘记了时间,待处理完所有重伤的士兵,沈茹月才发觉自己已是腰酸背痛,然而转头看向薛皖,却还忙得不亦乐乎。
“原来千年前就有了工作狂。”沈茹月笑着低喃,才打算忙里偷闲去倒口水喝,竟又被几人拦住了去路,原是那一队士兵里轻伤的几人。方才只顾着抢救重伤患者,倒是忽略了他们。
“医侍兄弟,也给俺们瞧瞧吧,俺这屁股都要开花了,可疼着咧!”为首的矮胖士兵满脸委屈,接着其他几人也附和起来,纷纷嚷着要给自己先瞧。
沈茹月无法,又见薛皖还在忙着关照重伤士兵,只得依照他方才救治伤员的手法为几人包扎。待这一通忙活下来,已累得腰酸腿疼。终于得闲的沈茹月捶着后腰转身yu回药帐,竟又觉到有两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于是寻着感觉看去,果见一名年轻士兵正默然与她四目相对。
那士兵生得眉目清秀,在厚重的盔甲下显得有些文弱,隐约记起方才他似乎是同那几个伤兵一起来的,只是被人挤到了最后。眼下竟也未曾开口求她医治,只是yu言又止的看着她,然而左臂上的伤口却已结痂。
见此情形,沈茹月停下转身的脚步,走到他旁边蹲下,自药箱里取出药膏和白绢道:“我来替你包扎吧。”
“谢…谢谢!”少年面上一红,声音怯然,实在难以想象这样的纤弱少年在战场上如何面对厮杀,或许如果没有战争,他本该在学堂里念诵诗词,战争残酷,遭殃的也总是无辜百姓。思及此,沈茹月不禁叹了口气。
“我们是先遣队,到前线刺探敌情的,哪知走到半路遇上了伏兵…”也许是为了缓解药膏触碰到伤口的刺痛,年轻士兵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两人倒也谈得投机,沈茹月更是借此了解了不少关于大军的安排。待包扎完毕,沈茹月不忘交这个朋友,一面收拾药箱一面道:“我叫阿月,是随军医侍,日后只管来找我聊天。”
“我姓赵,家里排行第二,大人叫我赵二就好。”少年又恢复了方才拘谨的模样,面上却露出微笑,一直目送沈茹月进入医帐。

终于忙完的沈茹月已是精疲力竭,一面收拾着药材,一面竟趴在桌边倒头睡下。至第二日,还是被帐外的喧闹声唤醒的。沈茹月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掀开帐帘,但见丰腴的阳光泛着金色的泽光汹涌而至。突如其来的耀眼光芒令她一时难以适应,下意识的伸手去挡,然而当她看见不远处的那个身影时,却连抬手的动作也忘了。
墨发玄衣的男子即使立于人群中央,也只需一眼便可认出,他的存在就好像阳光一样耀眼,而此刻细碎的金色光斑笼于他周身,流转间似乎正极力证明这一点。他手握盘龙枪,从主帐里行出,正与主将说着什么。举手投足间威严与风华尽显,叫人看着便不觉出了神。
“兄弟是新来的吧。”来人过于彪悍的嗓门震得沈茹月刹那间收回心神,寻声看去,原是昨晚央着她包扎伤口的那几个士兵。那矮胖士兵看来心情甚佳,还不忘同沈茹月调笑:“兄弟这双眼睛就跟长在了俺们大王身上似的,也难怪,谁叫俺们大王本事大还长得好,跟那画上的神仙一样。”
他那大嗓门一开,周围的人便都往这边看来,沈茹月顿感羞赧,忙不假思索的急于否认:“我才没有…”
话来没说完却又被矮胖士兵打断:“这有啥,扭扭捏捏的像个姑娘家,说个不怕兄弟羡慕的,俺还跟着大王一起上过战场呢,和大王一起杀敌,那叫痛快,更不要说大王在战场上的风采那才是…啧啧…”说到最后矮胖士兵显然已经词穷,满心的自豪都展露在脸上。
听他说着,沈茹月已不自知的唇瓣微弯,心叹那蛮不讲理的暴君想不到竟这样受拥戴,倒是出乎她的意料。正想着矮胖士兵却又忽然想起什么猛地提高嗓门把她吓了一跳:“对了,昨天可多谢兄弟了,俺这屁股也好歹不疼了!”
那士兵原是个粗人,现下只当沈茹月是个少年,便更不曾顾及那许多,直说得她脸上一阵阵泛红,却也只得窘迫的连声道:“不客气,不客气…”
待矮胖士兵道完谢,沈茹月总算松了一口气,再往主帐那边瞧去,却再无流觞的身影,心下不免失落,正yu回医帐收拾药草,却隐约被人扯住了衣袖。转身又见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仍旧怯生生的模样。
见他yu言又止,沈茹月于是耐下信来,微笑道:“可是有事找我。”
少年却摇摇头:“这个…多谢你…”他举起缠着绷带的手臂,渐渐展开笑容。
“原来是这个。你无需谢我的,身为医侍,是我应该做的。”沈茹月嘴上推辞着,心下却小有成就。
少年的面上浮起红晕,犹豫了片刻又接着道:“还有…谢谢你陪我聊天。”
“谢什么,是我俩聊得投缘,不如日后你我以兄弟相称可好?”沈茹月一脸豪气的说道。
少年听到自然欢喜,忙道:“那自然好,不知大人生辰为何,该称兄还是称弟?”
沈茹月已迫不及待yu感受这千年前的结义之交,微笑道:“反正你肯定比我大,不如我唤你赵二哥可好?”
“自然好…”
两人结成兄弟,又是一夜促膝长谈,直到天亮时,沈茹月才回帐眯了一会儿。
睁眼时,又是被帐外的喧闹声强迫唤醒的,只是这一日较前些天的例行操练都吵闹些。只觉那马蹄交叠,铁器铿锵,声声都落在她的心坎里。她实在忍无可忍,于是披了外衫眯着双眼yu走上前看个究竟。
岂知她还没走到门口,帐帘就被人从外面掀开,险些和正一脸严肃疾步行来的薛皖撞个满怀:“还请娘娘速做准备,大王正率主力攻城,此番交战激烈,只怕伤兵不会少。”
薛皖的话让沈茹月顿时将睡意抛到了九霄云外,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刚说大王亲率,那敌军的主帅又是谁?”
“沧世子,萧明玉。”短短六个字已足以让沈茹月的心跌至谷底,记忆里似乎又浮现出那个锦衣墨发的身影,宛若生于绝壁的幽兰,优雅而又残酷。
她顾不得薛皖的话,发了疯似的往帐外跑去,然而军队早已绝尘而去,只留下马蹄掀起的尘土将天地渲染成昏黄一片。七十五、冒名医侍(二)
自流觞率兵离开营地的那一刻起,沈茹月的心魂也仿佛被他一道带走,做什么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在不知道第几次把药材放错了地方,又是第几次立在帐前伸长了脖子遥望之后,营地里终于有了前线的消息。
报信的士兵风尘仆仆,马儿还未停稳便跳了下来直奔留守的军官帐内,奈何沈茹月此刻只是一名小小医侍的身份,断然没有资格在讨论军机之时进到帐内。然而从士兵焦急的行动和在帐内待了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出来的情形来看,情况恐怕不容乐观。那一方营帐便好像横亘在她心上的一堵墙,只叫她百般焦急却不得解脱。
如此煎熬的时光在那报信的士兵走后又不知挨过了几日,偏生她费尽一切方法,却也始终打听不到前线的半点消息。如此全面的封锁消息,却又让她愈加坐立不安,就在沈茹月觉得自己快要歇斯底里之时,大军终于归营。
当时的沈茹月正朦胧间被噩梦纠缠,梦境里尽是流觞满身鲜血,骑在战马上向她驰来的一幕,她拼命的在梦里挣扎,却总是不得解脱,眼见着向他伸去的双手也沾满了猩红,她害怕极了,连额际都起了一层薄汗,直到薛皖恭谨的声音将梦魇打破:“禀娘娘,大军已回营,这一次我军伤亡惨重,待医治的伤兵很多,不能再耽搁了…”
“大王呢?大王怎么样?”注意到素来从容的薛皖眼中那一丝掩藏不住的慌乱,沈茹月迫切的询问,却见他犹豫了一瞬,又避开她的双目,才吞吞吐吐道:“大王…受伤了。”
一切来得太过突然,沈茹月显然还未反应过来,想要再确认自己有没有听错,薛皖却已先一步说道:“微臣现下去大王帐内查看伤势,娘娘莫要忧心,臣定会拼尽全力。”
听他这一席话,沈茹月便再也不敢往下想,更是连帮忙救治患者的心思也没有了,只立在主帐外将那衣角攥了一遍又一遍,一双手心都被汗水浸湿。
仿佛经过一个世纪,薛皖才自帐内出来,额际细密的汗珠打破了他一贯的谨慎和从容。他行至沈茹月面前,立定脚步,只与她急得快要冒火的双眸对视了一瞬,便垂下双目极无奈的摇了摇头:“怕是不中用了…”他一面叹着气,一面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远处行去,留下沈茹月一脸呆滞的立在原地。
心底绷至极致的那一根弦终于还是断裂开来,沈茹月只觉脑中嗡嗡作响,旁人再说了些什么,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仿佛不受控制那般,她不顾一切的往主帐内冲去,自然被守卫的士兵拦了个结实。于是强撑着对卫兵道:“我乃太医院医侍,奉薛大人之命照看大王。”卫兵虽面露犹豫之色却也还是没有放行的意思。
沈茹月心如油浇,顾不得许多,从怀里掏出那枚鎏金琉璃玉牌:“丹霞宫主位令牌在此,还不放行!”见此令牌,两名卫兵面面相觑,愣了片刻后终于撤开挡在她面前的长枪,躬身抱拳行礼。

掀开帐帘的那一刻,面上维持的最后一点镇定也终于崩塌,泪水在刹那间模糊了视线,然而躺在床榻上男子的模样却渐渐清晰起来。
俊秀的眉眼似早已镌刻在心底的画卷,一分一毫都了然于心。略显苍白的面庞掩映在撒满床榻的墨发中,被月色镀上银辉,增添了不真实的朦胧之意。他双睫低垂,在眼睑渲染阴影,仿佛正陷入安详的沉睡。
沈茹月却再也不能自持,扑到他胸口嚎啕而泣:“你答应过要陪我过除夕的…怎么可以不守信用…你这个骗子…”
正哭得掏心掏肺的沈茹月忽觉后颈被人制住,接着一阵天玄地转,刹那间,她竟已与原本躺在床榻上的人换了位置。命门被人钳住,她连呼吸都已停滞,更不必谈呼喊或是解释。
自上方俯视她的男子眼中浮现出浓烈的杀意,却在看清她的面容后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微不可查的惊喜之意,可也只维持了一瞬便换作怒意。
“怎么是你?可知方才我若再多使半分力,你就…简直胡闹!”流觞的语调冰冷而又严厉,然而将她圈禁入怀里的手臂却半分未松。
沈茹月终于缓过神来,却连咳嗽也顾不得,只在满脸的鼻涕眼泪中破涕为笑:“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她这般又哭又笑,令正发怒的流觞也不禁软下心来,一脸不知是喜是怒的表情凝视着她。
哭够了的沈茹月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的失态表现,心下懊恼不已,于是低了头嗫嚅道:“我…担心你。”刚说完,便觉微暖的指尖触上她的下巴,令她不得不抬起头对上那双灿若辰星的瞳眸,竟似被蛊惑而不知不觉继续道:“你说你舍不得我一个人过除夕,我亦不忍你一个人过中秋,所以就来了。”随着她说完这句话,流觞眼中的坚冰已融化殆尽,只余下阵阵情切的暖意。
这时,沈茹月却好似想起什么,忽然扑到流觞身上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襟,直到露出左肩处包裹着白绢的伤处,阵阵药香顿时扑鼻而来,点点猩红自白绢下隐隐透出,但好在未伤及要害。沈茹月总算松了一口气,却还不放心的继续拉扯那衣襟,焦急道:“还伤到了哪里,快让我看看。”
忙着查看伤处的一双手忽然被握进略显灼热的掌心里,接着耳畔传来流觞有些哭笑不得的语调:“只是些皮肉伤而已。”觉察到他极力压抑而又逐渐急促的呼吸,沈茹月这才意识到流觞已不知在何时由着她推至榻上,原本齐整的衣襟在她的拉扯之下已然大开,泄出春/色无边,而她骑/坐在他身上俨然一副登徒子的模样。
明白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的沈茹月懊悔不已,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忙低下头,极力避开勾人心魂的双眸,连滚带爬的退至榻边。一面绞着衣角,一面寻找话题:“听薛太医说有人受了重伤,我还以为…”
“那人是袁将军的手下,伤情严重且护驾有功,方才在这帐内医治,准是你糊里糊涂的听错了。”流觞说着坐起身来,扯回被拉开至双肩的衣襟,又顺势将落在胸前的墨发捋至肩后,本该是十分女气的动作,他做来却极为自然,反而多了几分洒脱不羁之意。
沈茹月抬头瞥见这一幕,双颊便泛起红晕,愈发不知所措起来,吞吞吐吐道:“既然如此,大王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说罢便以落荒而逃之势转身yu往那大帐门口行去,可步子还没迈开便被人捞了回去。
“你去哪里?”说话间,流觞已将她扯回自己怀中,自柔软的发间弥漫而出的清雅花香掩盖了始终萦绕在呼吸间的血腥气,似乎有着镇定心魂的神奇力量。如此缓缓收紧双臂,环绕着女子娇柔的身躯,流觞有些沉醉的闭上双目。
沈茹月却全然不知,只觉那一双纤长睫羽贴着侧脸扫过肌肤,惹得胸口里那颗心呱噪起来,想要将他推开,却又偏偏不忍。于是继续结巴道:“我…我回医帐休息…”
岂知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不容置喙的拒绝:“不可。这营中都是男子,你一个女人家哪里方便,日后便在这帐里过夜罢了。”流觞说着,已拥着她躺下,又以染上倦意的声音道:“早些歇息吧,想必你也累了。”
完全被剥夺了话语权的沈茹月,觉察到腰身上那只不规矩的手,却也只得在心底满腹委屈的暗叹:“在这里过夜才真的是不方便的吧。”

沈茹月这一觉醒来时,流觞已不在帐中,想必正在外间与几位将军讨论战事。注意到帐外日阳已至中天,她便又懊恼起来:离开太邺以来倒是昨夜睡得最沉,竟然到了这个时辰才醒,医帐那边怕是要耽误事了。
她一面嘟囔着,一面收拾衣衫准备回医帐帮忙,可才走到门口就一头撞进了从外面回来的流觞怀里。沈茹月揉着被铠甲撞疼的脑袋,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却觉腕上一暖,已被流觞扯开来查看额上被撞的地方。
“怎么总是这么冒失。”流觞如玉的面容上双眉微皱,嘴里埋怨开来。
“我…我正准备去医帐帮忙。”不知怎么的,最近一遇到他,沈茹月就开始结巴。
“哦,医帐里有的是医侍,不缺你一个。”流觞边说着边行至帐内的坐塌上坐下,将手中盘龙枪搁在一旁的镶金龙纹红楠木架上便朝沈茹月伸出手来:“过来。”
与那纤长睫羽下宛若辰星的双眸对视,沈茹月如同被蛊惑了那般走到他身旁,指尖才触上他的掌心便整个人被扯进了他的怀中。
墨发如绸,随着他将她俯视的动作倾泻至脸颊处,与她的相互交缠,自身后投射的阳光落在微垂的纤长睫羽上,泛起炫目的流光,却也掩盖不住他双眸中深邃的光斑。仿佛随着那些光斑一起沉落的还有胸膛里已然不安分的心,沈茹月已不知不觉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那薄唇牵起邪美的弧度,逼至近旁,她才猛然惊醒,呼吸交缠间隐约听到他蛊惑的声音:“爱妃既然是来陪本王过中秋的,也总该有些表示。”七十六、战地王妃(一)
沈茹月甚至来不及回答,唇上便已沾染了辗转缠绵的气悉,冗长的吻伴着唇舌间的触碰由浅入深,愈渐缠绵。不知不觉间已忘了抵抗,尝试着回应这原本被动的一吻,却又惹来更多的索取。
长驱直入的舌轻易便攻破了防线,不知节制的攫取着属于她的气悉,直令她连呼吸都变得凌乱,双手更是下意识的攀附于他的胸襟,恍若溺水之人的求助。
待他终于放过她已微肿的双唇,沈茹月面颊已然滚烫,那嫣直蔓延至脖子根。想起自己在他面前这幅窘迫模样,她是又羞又恼,但终究连抬头对上那双眸的勇气也没有,只顾低着头,指尖无意识的抚过他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