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看到宛若星辰的双眸里沾染的那层寒霜,沈茹月只觉水汽弥漫的浴池也变得寒冷起来,于是慌忙避开他的目光,强撑着面上的若无其事:“马…马上就洗完了…”
只是话还未说完双唇却已被人夺去。灼热的呼吸绞着潮湿的水汽萦绕在口鼻间,掠夺了她赖赖以生存的所有空气。流觞惩罚的噬咬才刚触上她的唇瓣,她上蹿下跳的一颗心就吊到了嗓子眼。
沈茹月难耐的微启朱唇,又被他趁势侵/入其中,逐渐深入的吻太过磨人。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湖中央,而他是湖水里唯一的浮木。空气在这个吻中被丝丝抽离,她拼命喘息着,大脑因缺氧而陷入一片空白。到处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她仿佛是出于求生的本能,伸出手来将他紧紧攀附。
流觞并没有因为她的无助而放过她,反而伸出有力的掌扣住她的后脑,也令她不得不陷得更深。拼尽全力攥住浅灰色的衣襟,却不知是要推拒还是将他拉得更近,纵使阻隔在两人间的最后一抹空气也已被挤压殆尽。
他一身华锦已被她带起的水珠沾湿,却还将她满是水痕的身子拥得更紧。覆在他胸口的柔荑清晰的觉到那掌心下剧烈的起伏,她的呼吸便也随之纷乱。
待流觞终于肯结束这个吻,沈茹月的身子已不剩半点力气,只得瘫软在他怀中,由着他用丝袍将她裹起,而后抱了往内殿里走。
方才浴殿里的温度此刻似乎还残余在她的胸肺里,直惹得她娇喘连连、双颊若嫣。
隐约有灼热的气悉喷撒在耳边,自刚才起,流觞的呼吸便显得粗重,现下连声音也有些沙哑:“封妃的旨还是算数的,我已命星官夜观天象,待选下吉日你我便行那合卺之礼。”
暧昧的话听到耳朵里,沈茹月原本迷蒙的思绪却瞬间惊醒。她猛然睁开眼睛,眸子里的雾气尽然散去,她不可思议的凝视他,努力确认着那句恍若天打雷劈的话只是一时错觉。然而,正俯视着自己的双眸却满是宠溺,他显然将她毫不避讳的相视当成了爱慕之情。
流觞俯下身来,在她唇瓣上落下轻柔一吻,而后停留在她耳畔,以从未有过的温柔声音说道:“你可知…本王忍得有多辛苦?”
有过上一次抗旨的经验,沈茹月自然不敢再当面驳回他的旨意,而看着那一双满载柔情的美丽双眸,她也实在无法说出拒绝的话。可是脸上过热的温度已将她出卖,只得将脑袋埋进他的衣襟里寻得一瞬的躲闪。
从浴殿到内殿不过几十步的距离,沈茹月却觉得这一路他抱着她走了千年。
回到内殿,流觞终于结束了这一夜对她的折磨,将她放在床榻上,又落了万般不舍的一吻才在她身旁坐下,拿起早些时候送来的竹简批阅起来。
刚才耗费了许多体力,沈茹月觉到一丝隐约的倦意,正yu闭眼,却听到一阵衣料擦过地面的窸窣声。睁眼看去,原是珠儿端了些点心进来,见他二人此番情景似有些尴尬,正转身yu离开,沈茹月便急忙将她唤住。
之前还不觉得,现在见了这玲珑的点心才知道肚子已有几分空了。沈茹月坐起身来,从珠儿捧着的盘子上挑了块梅花糕。眼睛忽的一转却又计上心头,稍稍端详了手里的糕点,堆出满脸的笑意对珠儿道:“好珠儿,你过两日再出宫去替我买些桂花糕可好?”
果然流觞的注意力从那竹简上移了过来,似不解的问道:“怎的要去宫外买?”
沈茹月便耐心的解释道:“大王有所不知,宫外那德盛斋的桂花糕最是可口,不信大王可以问珠儿。”
珠儿也极其配合的点头如捣蒜,随即却又有些哀怨的说道:“只是奴婢这月初一已出宫采买过一次,再要出宫怕是要等到下个月了。”
从浴殿回来便一直心情不错的流觞见沈茹月难得一脸撒娇的表情,顿时大悦,顺口答道:“本王与禁卫司知会一声便是,你只管多买些回来,本王也尝尝。”
珠儿得了令便欢欢喜喜的去了,却不知此刻更加欢喜的正是卷着被子偷笑的沈茹月。二十八、金蝉脱壳(一)
过了腊八节,这冬日便一天冷过一天,凭的一大早就下起了雪粒。细小的雪粒不似鹅毛大雪那般的动静,却绵延到天幕里,许久都没有停下的意思。内殿里又添了两个暖炉,可凝视着窗外逐渐积聚的白,却也仿佛能够觉到其中的寒凉之意。
流觞一大早便被内侍火急火燎的唤走,沈茹月被闹醒后就一直不曾睡着,于是拥了被子倚在床头发呆。被子里残留的温度令人怀念起晴天时卷撒的暖阳,也让她留恋着不肯起身更衣。
外殿似乎又来过一遭人,但想着有珠儿和孟家两兄弟应付着,沈茹月也就懒得理会,往那被窝里缩了缩,又闭眼眯了一会儿,直到珠儿端了点心和酒水进来,才慵懒的坐起身。
“方才宏肃宫的高公公来传大王的话。”珠儿一面说着,一面将新熬的银耳红枣羹递到沈茹月手里:“大王今日出城面见西夜使者,夜里怕赶不回来,特意嘱咐姑娘莫要等得太晚,大王一回城便来看姑娘。”
沈茹月忽的被那汤羹呛到,霎时咳嗽起来,珠儿忙坐到床边替她顺气,嘴上却还未停:“姑娘的心,大王还是知道的。”说着,那一双杏眼已然弯成两抹月牙,满脸暧昧的笑容看得沈茹月双颊也跟着泛起红晕,到不知是方才咳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若真知道了我的心,怕是恨不得用盘龙枪亲手把我那心肝给挖出来。”沈茹月在心下嘀咕,只觉方才那一口呛得她心里直乱,于是掀了被子下床。
她鞋也懒得穿便扑到木机前,倒了那壶里的水仰头饮尽,可是冲进口里的液体却充盈着强烈的刺激味道,又夹杂着馥郁的桂花香气。顿时,关于某个夜晚的迷乱记忆,随着口中液体对味蕾的强烈刺激向她袭来。沈茹月惊慌失措的将口里的酒液都吐了出来,浓烈的酒气沾上她的衣裙,将那令人恐惧的气悉弥漫开来。
一面擦着身上的酒渍,一面在心下咒骂流觞。都是他的错,明明人都出了城,却还让她不得安宁,一大早就这样狼狈。她越想越委屈,好在珠儿已利落的替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只是这一件衣衫上没有残余熟悉的温度,似乎有些寒凉,沈茹月于是下意识的抱了抱手臂。
却见珠儿一脸的自责,忙跪下对沈茹月解释:“我见那桂酒还剩半坛,便想着拿来给姑娘去去寒,都是我的错,忘了告诉姑娘那壶里的是酒。”
沈茹月自知方才严格说来其实是自己鲁莽了,便俯身去扶珠儿,本想对她说不是她的错。可才触上珠儿的衣料,便听到孟夏的声音隔着帘子传来:“姑娘可有起身?”
“有事就进来说吧。”沈茹月嘴上顺口应了,手上则接着将珠儿扶起来。转身却见孟夏恭敬的捧了一卷竹简进来。沈茹月于是将那竹简接过来,可展开来一看,上面却都是些看不懂的符号,于是一脸疑惑的抬头看着孟夏。
孟夏不等她问便答道:“我刚从神官那里回来,神官大人说吉时已选定,正是本月初十,大王早些时候吩咐过选定了吉时便呈到丹霞宫来,所以命我来传话。”
“本月初十,那不就是…明日…”沈茹月凝视着竹简上寓意不明的鬼画符,口里无意识的重复着那个日期,顿时觉得后脑上似有一道惊雷劈过,然而她总算是压抑住了内心的汹涌情绪,努力扯出一丝镇定的微笑:“既然我就要成为王妃了,何不庆祝一番。”
见沈茹月终于欣然接受了封妃的圣旨,孟夏有些不可思议的愣了愣,珠儿则露出一脸欣慰的笑容,而后唤了孟冬过来,不一会儿便张罗出一桌酒菜。
孟冬又提议赏雪,他们四人便将东西都挪到了院子里。才在桌前坐定,沈茹月直嚷嚷着想念中秋那夜的小曲,孟冬孟夏于是搬了琴与笛出来。珠儿则依照沈茹月的吩咐为每个人斟上刚煮好的桂花酒。雪幕音清,一曲下来孟冬孟夏也颇为尽兴,不待沈茹月多劝便接连饮了三两杯。
趁着掩袖的瞬间,沈茹月却杯子一歪将酒液尽数倾到了雪地里。另外三人还不知,只道沈茹月酒量不好,这一日非要她一醉方休。
可是最后歪作一团的却是那三人,沈茹月挨个的唤了他们几声,确定都已陷入沉睡才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接着手脚麻利的换上珠儿的衣裳,又摸来珠儿的腰牌挂在身上。
待收拾妥帖以后出来,那三人却还睡得香甜,竟无一丝被惊动。沈茹月于是掏出袖子里的白瓷瓶,得意的笑了笑,而后自言自语道:“这‘浮生半日’果真好用。”又担心这雪天里睡着会受凉,便进屋里搬了三床毯子出来为他们搭上才出了丹霞宫的大门。
雪渐渐的越下越大,沈茹月忍不住回头,流光溢彩的丹霞宫在徜徉的雪幕里显得几分落寞。忽然想起,朱红的大殿里有温暖的炉火,有冒着热气的汤羹,有残存着体温的锦被,这一切都令人不禁产生依恋。沈茹月却很清楚,所谓琼楼玉宇都只是一时的幻境,它们存在于一个不属于她的年代,也注定了不该为她所拥有。
这许多的念头闪过脑际,眸子里缓缓积聚了些许温热的东西,在冰雪的映衬下格外清晰,然而沈茹月还是毅然的转过身去。眼看着夜幕已经快要降临,吉时定在明日的事情想必流觞也已经知道,那么他一定会在明日之前赶回来,所以对于沈茹月来说所剩下的时间已经非常有限了。
没有王宫地图,沈茹月只得凭着记忆和感觉寻找,一座座或肃穆或华贵的大殿在本就没什么方向感的沈茹月眼里看起来都有些类似。如此没头苍蝇似的在殿群间繁复的道路上乱窜,眼见着暮色渐深,就快到了门禁的时间,沈茹月连冰雪打在脸上的刺痛都仿佛不能察觉,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寻着正确的方向。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穿过那条僻静的小道,沈茹月终于站在了白虎门前。各殿的宫女太监多集中在月初和十五的时候出宫采买,再加之这一日风雪不断,此时的白虎门甚是冷清。有靠山的卫兵也都躲去避风的地方喝酒了,只剩一老一少两个卫兵在这里靠着宫墙打盹。
可卫兵毕竟是卫兵,沈茹月才一靠近,年轻的那位便警惕的横了枪来问。沈茹月忙绽出一脸笑容,掏出珠儿的腰牌道:“丹霞宫的珠儿姐姐托我去集市买些桂花糕,昨日已经得了大王的特许。”
横枪拦她的卫兵便询问的向年老的那个卫兵看去,那人便点了点头,打着哈欠答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得了这话,年轻的卫兵便收了手里的枪,沈茹月悬了许久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地,唯唯诺诺道了谢便加紧步子往外边的集市蹿去。
总算是出了王宫,沈茹月长吁了一口气,可另一层疑虑却又袭上心头。眼下终于逃出了牢笼,可这更深雪重的,她却不知自己该去哪里了。
心里绷得紧紧的弦略微放松下来,沈茹月才注意到方才走得急竟连件斗篷也没披,只着了一件夹袄的身子在愈演愈烈的风雪中被冻得瑟瑟发抖。她只得抱紧了双臂,落寞的在街道上游荡。
华灯初上的集市正拉开热闹的序幕,可沈茹月的心下却是万般凄凉。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对未来的迷茫,她不禁放慢了脚步。摆满商品的铺子一个接着一个掠过眼前,可看进眼里却好似梦中那般朦胧。
正出神间,前方由远而近的马蹄声和阵阵喧闹声提醒了沈茹月她似乎将心放得太早了些。自她身边掠过的黑色骏马是属于肃国皇家卫队的特有标志,身着玄色铠甲的禁卫统领骑着骏马于喧闹的集市间奔驰,很快便拓出一条道路。原本悠闲地逛着集市的百姓霎时都云集在街道的两旁,等待争睹皇家的风范。
肃国的百姓都很清楚,会叫禁卫司统领前来开道的只有一人,那便是肃国的君王。虽然平日里皇族几乎从不走白虎门,但是若要从城外入宫,最快的一条路却必然要从这里经过。虽然连大王的影子都还没有出现,拥挤在道路两旁的百姓却已雀跃兴奋起来。一时间,本就热闹的西市便彻底沉浸在了节日般的欢乐人潮之中。
然而这令肃国百姓们兴奋的消息对于沈茹月来说却好似一道催命符,她必须赶在流觞回宫以前逃出城去,因为一旦流觞回到宫中,便会很快发现她已逃走,到时候他一道封城的圣旨就足以令她插翅难逃。
沈茹月越想越慌张,焦急的推开面前拥挤的人潮,拼命的向城门的方向挤去。然而当她终于挤到城门前时却发现事实比她想象的还要严峻。由于肃国大王要从此门通过,所以城门附近早就布置了重兵把守,此时进出城门之人必须持有官牒才可通行。
见此情景,沈茹月心下更添焦躁,她只在暗中怨恨流觞怎的就在今日偏想起走这平日里瞧都不瞧的白虎门,存心和她作对,却未注意到在人群的推涌下她已被挤到了最前排。等她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这一点时,流觞的队伍已隐现在不远处的夜色中。
人群霎时爆发出一阵兴奋的高呼,沈茹月却恨不得在地上找个洞钻下去,她身着宫女的衣衫混在人群中已是十分显眼。而流觞更是猎豹一样敏锐的动物,只怕一会儿从她身边经过,不销半刻便会将她认出。若再被他发现自己有逃走的想法,甚至还付诸了行动,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沈茹月这样想着,拼命的想往人群中挤,奈何所有人都往道路中间的方向涌来,她自是寡不敌众。
位于队伍之首的流觞驾着玄色战马沿着集市挥鞭驰骋而来,呼啸的风扬起他身后的披风,明明是和夜幕同样的颜色,却比集市上最绚丽的灯火还要耀眼。只是这旁人眼里的风华绝代对于沈茹月来说却无异于来在地狱的判决书。
沈茹月认命的闭上双眼,在心下暗自祈祷他不要看到自己。不过一瞬的时间,却好似撑了几个世纪那么长。然而奇迹却发生了,流觞的战马竟从她身旁掠过,而后渐渐消失在汹涌的人潮中。
沈茹月似经历了一场生死浩劫,终于将跳到嗓子眼的心咽了下去,却忽然意识到方才并不是自己好运才逃过此劫,原来是有一方大氅适时的出现在她的头顶,将她整个身子包裹其中掩藏了起来。
沈茹月好奇的从那大氅中探出脑袋,想看看方才求过的神明派了何方神圣来解救自己,可是当她抬眼看清面前之人,却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二十九、金蝉脱壳(二)
眼前的男子一身普通的细麻衣衫,同样麻质的面纱将口鼻与发丝包裹其中,却掩藏不住他周身优雅如兰的气质。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几个月前在白虎门遇上的那名沧国俘虏。
似乎觉察到沈茹月停留在他面上那满是疑问的眼神,戴面纱的男子微微低头,不期然的撞上了她的目光。
沈茹月便是一愣,那时在白虎门只是有过远远的一面之缘,但觉此人气度非凡,而今在近处细瞧才发现,这男子生了一对宛若秋水的潋滟双眸。仿佛泛着粼粼波光的眸子在夜幕里格外的引人注目。不知不觉便被那翦瞳里的光斑牵去了视线,再不想着看别处的风景。而这样一双秋眸竟让沈茹月产生几许熟悉之感,可往深处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要想出城,就别愣在这里发呆了。”男子的声音也如月下深潭那般幽雅,也许是对沈茹月唐突的目光有些不满,那声音也显得几分冰冷。回过神来的沈茹月忙紧了紧身上的大氅,低眉敛目的跟着那人向城门走去。
待看清身后的灯火在玄色铠甲上泛起的寒光,以及驻守城门的禁军卫兵们一张张冷若玄铁的脸,沈茹月指尖不禁因为心虚而微微颤抖起来,胸口的跳动也好似要冲破本就单薄的身体。
她只得压低了脑袋,尽量掩藏面上的苍白,却忽觉有什么轻薄柔软的东西落在她的头上和脸上。抬起头时,男子已行到了前面,只留给她一个铺满墨发的背影,宽大的袖子下却有一只微凉的掌与她相握。沈茹月微微一滞,这才意识到方才他是把自己的面纱笼在了她的面上。
也许是这面纱遮掩了容貌,也许是袖子下牵引她的那只掌,沈茹月似乎不那么害怕了。她终于略生出些勇气,假装若无其事的行至卫兵面前,却还是下意识的跟在他身后努力将自己的隐藏于他的身影之中。
那些卫兵只略略扫了她一眼,显是将她极力躲藏的举动当成了女儿家的娇羞,而后便接过了沧国男子递上前的牒文。可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他的面上时却有了一瞬间明显的停滞,那些目光中充满了讶异和惊叹。接过牒文的卫兵脸上甚至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夕阳之色,连手里的牒文也险些落在了地上。
沈茹月不禁想起那日白虎门前的种种,还有珠儿关于他容貌的一番言论,然而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她却也没有多的心思去揣测这个沧国男子有着怎样惊世绝艳的面容。只觉卫兵接过牒文后的每分每秒都如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终于那卫兵在与沧国男子对视了许久之后将手里的牒文递了回来,男子于是优雅的躬身行了一礼,沈茹月也学着他的动作微微欠身,然而卫兵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沧国男子的身上。
就算生得再好看,被人这样肆无忌惮的直视只怕心里也不会好过,可是这名沧国男子却好似半分也不在意。对那些或贪婪或垂涎的目光视若无睹,优雅的牵着沈茹月不慌不忙的穿过几yu交织成网的注目,隐入了城外的夜幕中。
方才的提心吊胆着实耗费了不少精力,沈茹月不禁慢下脚步,有些体力不支的喘息起来。这时,指尖的牵动提醒了她那只手还被他握在掌心里。沈茹月面上一红,忙将手从他紧握的掌中抽回,他倒也没有阻止,依旧往那夜幕深处走去。
“刚才…谢谢你…”沈茹月加紧了两步,追上沧国男子的步伐。晚风拂起他的发丝,将微凉的发梢掠过她的面颊,下意识的伸手去握,却只握了一手寒凉,原来那雪一直未停。只是类似绸缎的触感让她想起同样微凉的墨发,原本因重获自由而喜悦的心便忽的低落起来。
沧国男子也不回答她的话,又行了几步,只见略显荒凉的城外,不起眼的草丛里停着一辆马车。沈茹月正疑惑这荒郊野外怎会有马车,却看到自黑暗里忽的蹿出一个黑衣男子。那人身形灵巧,不一会儿便来到他们面前,而后单膝跪于沧国男子面前,压低了声音对他抱拳行礼道:“公子。”
“快上马车。”沧国男子只简单吩咐了一句便向草丛中停着的马车走去。黑衣这时则注意到了跟在他身后的沈茹月,面上先是露出惊讶之色,而后却迅速的迎上来对沈茹月拱手道:“这里恐怕不安全,姑娘先上马车再说。”
沈茹月这才看清,面前的黑衣人正是那日和沧国男子一道的侍从。又想到流觞如若发现她失踪,很快便会寻到这里来,于是二话不说便随着黑衣男子上了马车。
黑衣男子放下车帘便急忙坐到前面去驾车了,车里只剩下沈茹月和那沧国男子二人,气氛顿时尴尬起来。
沈茹月有些不知所措的绞着衣角,正寻思着该如何开口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却见他优雅的抬手,将车窗处挂着的避风帘掀起一角。顿时车外积雪映射的辉光笼上了他的面容,沈茹月则已望着那张脸惊讶的呆成了一座木雕。
眼前的沧国男子有着清晰的轮廓和深邃的眼眸,过于阴柔的五官莫说在这千年以前,便是放在现代也是极出众的。然而这张脸却和记忆中的另一张脸重合起来,令人顿时生出一种时空错乱之感。
“齐容。”沈茹月不可置信的念出这个名字,可还没来得及欣喜便在他冷漠而又疏离的目光中渐渐化成了失望。
是了,自己落入双棺的时候,齐容明明好好的在外面。而看刚才那黑衣人的举动,显然是对他极熟悉的,那么面前的男子想必本就是属于这个时代的。更何况虽然是极相似的面容,眸子却是不一样的,齐容纵使再优雅高贵,可看人的眼神却是温暖的。而面前的男子,一双极好看的眼眸中则只有寒冷。
“对不起…刚才是我唐突了,公子与我认识的一位故人长得太过相似,我才一时错认了…”意识到自己方才的无礼,沈茹月忙低了头认错,指尖将衣角绞的更紧。
显然这看起来更像是搭讪的解释对沧国男子并不受用,却仿佛勾起了他的兴趣。沈茹月觉到他的目光从帘外移在了她的身上,携着某种难以名状的意味,将她审视得愈发不知所措起来。
好在这尴尬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沧国男子很快便觉得倦了,于是重新放下避风帘,而后倚着车壁假寐起来。
待适应了车里的黑暗,沈茹月仍觉不可思议的不时偷瞄对面男子的面容,他似乎睡得不太安稳,睡梦中也微皱着眉宇,然而精致的面容却也随之呈现出另一种风情。沈茹月不禁感叹:在现代的时候倒没有发现齐容那张脸长得还有几分看头。朦朦胧胧的想着,倦意便袭上心头,于是裹紧了大氅靠着车壁睡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有阳光自避风帘的缝隙处钻进车里,看来那雪总算是停了。沧国男子已优雅的坐直了身子,正端详手里握着的一方写满文字的丝绢,看到沈茹月睁开眼便将那丝绢收起,放入袖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