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个世上最灵巧的一双手,轻拨琴弦之际可以创造出最美妙的乐声。
连大晋国崇高无上的君王都为之陶醉,赐予一个伶人所有不可能的尊荣。
可也是这双手,在五年前抹去她眼角的泪,对她说:“终有一天,我们会再相见。”
第8章 躲雨
“还记得五年前我离开长安前往封地,你说曾教我的那首琴曲,如果我们还能再见面,就要弹给你听。”她带着浅笑轻语,水眸波光浮动,仿佛陷入回忆。
顾渊也被她的话带回到许久以前的时光里,只不过短短五载,竟已恍若隔世。
长乐抬头,久久凝视着他的双眸:“其实这些年,我每一日都有好好的练琴,那首曲子已经倒背如流了,只是总弹得没有你好听,可我要回想你是怎么抚琴,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我渐渐的也都想不起来了。”
她说着,握住他的手,像个小姑娘在撒娇:“你再抚一遍给我听可好?”
对于她的捉弄以及原本还积聚在心头的愠怒和不满都在瞬间消失殆尽。
顾渊垂眸,点了点头,而后在长乐期待的目光中往方才她藏身的那间厢房里行去。
待到他再度从那里步出,她才知方才屋里太暗,竟不曾注意到屋里还摆着这么个宝贝。
行至庭院中,顾渊将托在双臂间的七弦琴搁在石几上。
仅仅只是一眼,长乐便已认出了这架琴。
此琴唤作流云,是前朝名满天下的斫琴师轩辕霖雨的遗作。
轩辕氏的琴喜用珍稀之木为料,斫琴工艺繁复考究,所奏之乐声美妙绝伦,只是经历过前朝末期数十年战乱,流传下来的已所剩无几,而迄今为止传入大晋国的统共只有两架,一则乌月,二则流云。
当年顾渊还只是宫中乐坊的一个伶人,因为琴技出众而受到君王的赏识,后来在一次国宴上以流云抚曲,霎时惊艳四座,叫前来朝拜的西域众国使臣们也为之折服。
当今圣上那时年少,又素来痴迷于音律,但觉顾渊此举弘扬了大晋的国威,让西域众国得以一睹大晋的礼乐辉煌,于是一时高兴,便将这架流云赏赐给了他。
那时长乐知道此事,虽还不甚通音律,却再三的向圣上请求,终于在她为时数月的软磨硬泡之中让圣上忍痛割爱,将另外那架乌月赏赐给了她。
自此,她对那架琴爱不释手,就算不弹,每日也要擦上三遍。
一贯好动不好静的她对于习学音律之事上也勤勉了许多,直叫她身边的人都为之惊诧。
还记得那时候灼夏终于忍不住问她:“不过是一架琴罢了,公主怎么就如此欢喜?奴婢还从未见公主对什么东西这样执着。”
长乐却笑着摇头,偷偷在灼夏耳畔说出心里埋藏许久的秘密:“你不觉得乌月和流云听着就像一对吗?”
长乐游离的思绪随后被骤起的一声琴音打断。
顾子皙已然在石几前坐好,端然的开始抚琴。
不过只是起始的调试琴音,可出自于他的那双手,便是零落的几个音也像被赋予了情绪与生命,可谓未成曲调先有情。
长乐不禁沉迷在那琴曲之中,脚下无意识的往顾子皙近前移去。
她隔着琴机在他对面坐下,安安静静的听他抚琴。
修成而又骨节分明的指时而轻勾、时而划过琴弦,不断变换着繁复的指法。
熟悉的乐声携着记忆逐渐清晰,宛如一阵带着馥郁香气的风扑面而来。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原本专心于抚琴当中的顾渊忽然掀起眼帘。
幽潭般的眼眸锁住长乐的双眸,也在一瞬间直达她的心,紧紧摄住。
此刻光景令她迷失,怔怔然的与他相视,仿佛斗转星移,一切又倒流回多年以前。
那是他第一次以伶人的身份在宫廷盛宴上登台。
一时惊艳四座,他如美玉一般俊秀的面容,他淡泊而温雅的气度,还有扣人心弦的琴声,在这见惯了繁华和靡丽的皇宫里,无疑就像一股清泉,用最直接的方式,灌入人们心间,如醍醐灌顶、如沐春风。
她还记得,那时候她也坐在不断爆发出惊叹之声的人群中,只是距离要比这远得多。
顾渊却端然于舞台中央,只是垂眸抚琴。
他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境地,仿佛周遭所有人的目光和赞美都与他无关。
然而就在长乐撑着下颌认真的感悟那琴音时,却见舞台上的那人忽然掀起纤长的睫羽。
沉如深潭的眸子泛起一丝波光,那清冷得仿佛没有表情的脸上竟浮起一抹浅笑。
长乐的周围立刻爆发出一阵明显的骚动。
妃嫔们难以掩饰内心的激动不已,她们双颊绯红的彼此交头接耳,都在揣测着那位遗世独立的公子是在对自己笑。
长乐因那浅笑微怔,片刻之后却弯起嘴角,向他报以灿若娇花的一笑。
于是那若有似无的笑意便加深了几许,引得座中又是一阵躁动难安。
然而众人不知,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秘密。
他们就那样在无数的目光之中,旁若无人的相视,好似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也会消失无踪。
长乐沉浸在回忆里,却被忽然落于眉心的一抹凉意惊醒。
她抬起柔荑用指尖轻沾了到眼前,但见晶莹的一点水滴,似调皮的精灵,在她指腹间晃了晃,便顺着水葱似的指滑落。
这场雨来得很是突然,才刚开了个头就已淅淅沥沥欲作倾盆之势。
长乐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要护着那架琴,因为她知道,对于一个爱琴之人来说,一架如流云这样的好琴,正如他们的双手那般重要。
她连忙站起身来,张开两片袖摆,倾身先将琴面护住,接着欲转头对顾渊说有她掩护着,让他赶紧把琴搬去屋檐下。
然而就在长乐下意识的为流云遮雨的时候,原本不断打落在她身上的雨却忽然小了些许。
她诧然抬头,正撞进顾渊近在咫尺的眼眸,而她的头上则张着一片袖摆。
原来他竟早她一步反应,只是面对突然降临的雨,他不是先护住琴,而是为她挡雨。
那一瞬,长乐怔住,却听见他在耳边道:“雨大了,快去屋檐下避一避吧。”
长乐继续怔然的点点头,被他护着,抱起流云便往那一排厢房前去。
片刻忙乱之后,长乐和顾渊并肩立在檐下看雨。
雨打在屋檐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像剔透的珍珠,连成串儿的自檐牙前落下。
长乐伸手接了些许沁凉,侧过头去看顾渊。
方才他护得及时,她和琴都没甚沾上雨水,倒是他自己衣裳湿了半边。
长乐自袖中取出罗帕递到他面前:“擦擦吧。”
凝视着她带笑的双眸,顾渊却微滞。
方才那样奋不顾身护着琴的她抛却了身为公主的全部骄傲和矜贵,只是为了保护对于他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此时的她,眸子里乖顺温柔,少了这些年积攒的怨怼和对他惯有的戏虐,竟又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那个天真烂漫、对宫外的世界充满无限憧憬的少女。
见她眉尖微蹙,添了几许不安与失落的将罗帕又往前递了递。
顾子皙忙接过来,垂眸道:“谢公主赏赐。”
听到他唤这声公主,长乐像是从一个绵长的梦境里醒来。
她有些尴尬的垂下眼帘,侧过头去往落着与的外面看,试图寻找话题来化解。
片刻之后她神色恢复如常,轻抬柔荑至屋檐边。
断了线的珠子落进她的掌心里,汇成一股细小的泉流缓缓滴落。
她如芙蓉花瓣的朱唇微弯,轻笑一声后道:“雨天不抚琴,看来那首曲子,只有改日邀顾大人到无极宫里去听了。”
“雨天不抚琴?这是哪里的规矩?”顾渊微诧的看向她,那一双秋眸里哪里有丝毫愧疚,分明就是透着狡黠。
她朝他躲进了两步,仰头毫不心虚道:“本宫的规矩。怎么?顾大人敢不从?”
大晋的长公主一旦胡搅蛮缠起来,连皇上都要束手无策,可是随着年岁渐长,她不再是个可以肆意妄为的小姑娘,因而很少再胡搅蛮缠,只是在他的面前始终保持着顽劣,俨然还是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顾渊只得无奈的拢袖道:“臣怎敢不从,改日定当赴无极宫拜见公主,再向公主求教。”
长乐却忽然一改方才趾高气昂的态度,秋眸忽然明亮起来,高兴的攥住顾渊的袖摆道:“可说好了,下次入宫你一定要去无极宫看我。”
看着毫不掩饰欢喜的长乐,顾子皙明白过来她真正的用意,然而面对她小小的狡黠,他的心里却莫名的很受用,于是微微颔首,应道:“一定。”
在屋檐下同顾渊聊了很久雨才渐渐的停了。
长乐回到宫里时,灼夏和浅冬满脸焦急的迎了上来,苏嬷嬷则索性自己收拾了包裹打算主动去向奉乐侍郎负荆请罪,显然已经闹过一场。
此时筵席早已结束,来寻她的太监们都散了。
长乐悠然的打着哈欠往寝宫里去,却听浅冬小心翼翼的在耳畔说了两件事。
一是那吐蕃王子不死心,称长公主是贵人,面见需要待时也无妨,于是带着使团在长安城里住下,顺便传播西域的一些技艺和文化,特别是当他将二十位能歌善舞的胡姬进献给皇上后,皇上立刻满口的答应了;二是宸妃又命人送了几十匹锦缎来,说是她母家用新的织染法造的一批料子,格外轻薄,比宫里的御造还好。
长乐默然听完,心不在焉的应道:“吐蕃王子不必理会,宸妃送来的锦缎,你明日都送到尚服局去,让他们自己研究,至于陛下那边,我明日一早自会去请罪。”
第9章 八卦
次日一早,长乐带着满心的不情愿前往御书房去面圣,却被告知皇上下了朝便和吐蕃使者去他们的商队视察了,于是乐得清闲,赶紧的打道回府。
她如今闲居长安,也无事可做,回到无极宫里抚了一会儿琴,之后便觉无趣,正盘算着要不要再溜出宫一趟,却有人来禀报,说宸妃又来求见了。
自从上次送来那两个伶人之后,宸妃便时常往无极宫来走动。
来了也不说别的,只是和长乐饮茶聊天,偶尔忖着机会提一提他的大皇子。
长乐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可也只是耐着性子听着,听他说大皇子如何有出息,却又如何可怜,因为有她这个出身不够高贵又不善于邀宠的母亲,当年才使太子之位旁落,被张贵妃的儿子夺了去。
听她说得这样可怜,长乐于是象征性的安慰了两句,怎料宸妃是个顺杆儿爬的,表面上就自把长乐认作知己,三天两头的往这里来。
长乐对此很是无奈,推拒过一两次后也不好做得太过,毕竟张贵妃失势之后,她的儿子就成了最有可能成为太子的人选之一。
不仅仅只是宸妃,皇后自那一次来过之后也来无极宫坐过几次,虽不像宸妃那样以利益相诱,却许给她有朝一日更高的权力。
自然皇后推举的不是宸妃的儿子,而是一个宫婢出生又不受宠的嫔妃所出的四皇子。
原本夹在这两个人中间,长乐实在是很无奈,可渐渐的,或许皇后也以为她向宸妃倾斜,竟来得少了。
倒是宸妃还是一如既往,逐渐放开话题之后还会与她说宫里那些隐藏在华丽表面之下的故事。
长乐其实不喜欢听这些故事,可对于其中的某些部分却又抱有兴趣,于是便偶尔听她聊上些许,也不打断。
忖着昨夜宸妃大加破费送来那些锦缎,想必她今日前来不会只是普通的饮茶聊天。
于是本来如临大赦的长乐只得又打起精神来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却见宸妃今日衣饰光鲜、妆容精致,显然是做好了准备才来。
她一进到殿中便朝四处张望了一遭,而后对长乐道:“那两个孩子伺候的如何?怎的这几次来都不曾见他们,可是他们服侍得不够尽心,不能让长公主满意?”
长乐请了她到殿内坐下,扯出一抹客气的笑应道:“他们服侍得很好,可毕竟是在宫里,人多口杂的,也不便老让他们在正殿伺候。”
宸妃却轻笑,又劝长乐道:“臣妾只道长公主是个洒脱之人,所以才能巾帼不让须眉,让那些将领都甘愿听从,可如今看来,长公主却是谨慎得有些过于了。”
面对宸妃的指责,长乐只是垂眸浅笑,心下自有一番认定。
宸妃却不肯罢休,继续说道:“我可是个直肠子,有什么就说什么,试问这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却只有一个,前些年还一直专宠于张贵妃,于是又有多少耐得住寂寞?”
她说到这里,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我们这些有孩子的还好,终归有个寄托,其他人则更是无奈,长夜漫漫又该如何度过?养几个伶人聊以慰藉,本就无可厚非,况且连皇上都默许了,再加上皇上素来爱音律,自己也养了一拨伶人在后宫里…”
宸妃说着忽然顿住,似想起了什么,现出一脸神秘,刻意压低了声音道:“要不怎么就出了个奉乐侍郎呢?”
听她提到顾渊,原本一直心不在焉饮茶的长乐忽然抬起眼眸,放下茶盏现出一脸愿闻其详的表情:“哦?”
宸妃见长乐有兴趣,便接着将这个话题说下去:“不知长公主可还有印象,若算起来那时候长公主应当还在长安。奉乐侍郎当时只是个伶人,全因生得好又弹得一手好琴,就得了皇上的心,那时候呀,皇上每天都要招他到寝宫中抚琴,可谓夜夜笙歌…”
长乐不禁泛起一丝轻笑。
她怎会不记得?
当时她还为这件事怨怪他,说他为了攀龙附凤把她晾在一边,可那时集聚了命运宠爱的她,年少却又高贵的她,哪里懂得什么是圣命难违。
她甚至故意到皇上的御殿中一起听琴,当着皇上的面为难他,好让他难堪…
在她出神之际,宸妃面上的神秘又加深了几分,甚至还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宫里有传言,说他当年去势的时候其实没去干净,才能夜夜侍奉于君王之塌,皇上喜欢他,所以也不计较,后来也不知怎么的,他就和张贵妃勾搭到一起去了…”
听到张贵妃,长乐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尖,又听她接着道:“张贵妃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对他是言听计从,而他也好本事,不知使了什么法子,竟让皇上从此对张贵妃专宠,且一宠就是五年,只可惜她没有料到自己会养虎为患。”
宸妃的语调里一丝一毫也没有对张贵妃的同情,对于这个夺走她宠爱的女人,她所有的只是怨恨,还有对她帮手的嘲讽。
“那个伶人原本就不是善类,常年浸淫在脂粉堆里,最是知道如何讨女人欢心,即便是跟着张贵妃的时候,他也没少和别的嫔妃勾搭成奸。不仅如此,他还目中无人,真把自己当成是能够翻云覆雨的人物。”
她冷哼一声,接着道:“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张贵妃的事之所以败露出来,必然是她身边信任之人告了密,且飞虎将军有谋反之心又是他察觉出来并向皇上告发的,这样一来原本应该被判为张贵妃同党的他却反而和张贵妃撇得干干净净,成了平定叛党的功臣,何其可怕。”
“这样的人,留着终究是个祸患,况且本宫素来自持,最见不得这些晻攢之人,若是寻得机会,必定要将这个祸乱宫闱的宵小之辈斩尽杀绝。”宸妃越说越义愤填膺,那咬牙切齿之态俨然与顾渊势不两立。
当她说完之后却赫然发现长乐的脸色似乎有些阴沉,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多少有失言,只怕是长公主听了这些肮脏之事而不高兴了,于是连忙换了话题:“罢了,不说这个了,臣妾今日来求见公主,其实有个不情之请。”
长乐垂眸,亦收拾了些许心情,应道:“宸妃请讲。”
宸妃踟蹰了片刻,终于还是道来:“正如长公主所知,张贵妃事出之后太子的位置便空悬了许久,皇上迟迟不立太子,想必对于立谁为太子的问题,心中也有所迟疑,正是需要有人能在这个时候适时进言。”
说到这里,她见长乐脸上并无甚惊讶,也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于是不由的顿了顿,复才有些缺乏底气的继续说道:“长公主是皇上唯一一个同母的姊妹,又是掌管一方虎符的诸侯,哪怕在整个大晋朝,说话都是最有分量的,而如今几个皇子当中,唯有大皇子论才学,论身份都是最符合太子之位的,可是臣妾早失了宠,臣妾的母家虽有财力可到底在朝中没有势力,实在不能为大皇子做些什么。”
“臣妾也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求长公主。”宸妃说到最后竟索性起身,跪在了长乐的面前。
果然不出所料,憋了这许久的时间,她到底还是把心里话拿到了明面儿上。
既然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回避已是不可能,长乐只得先将宸妃扶起,并对宸妃道:“宸妃言重了,也过于高估了本宫。”
怎料宸妃却打定了注意,死攥住长乐的袖摆道:“臣妾既然说出这些话,就没有退缩的可能,只求长公主能够支持大皇子,若有朝一日大功得成,臣妾和大皇子都不会忘记长公主今日之恩,无论长公主想要什么,臣妾都答应。”
长乐只是笑道:“可惜本宫没有女儿,不能效仿当年的窦太主,求一个皇后之位。”
觉察到长乐话中嘲讽之意,宸妃抬头,现出惊惶之色。
长乐却在这时道:“罢了,你想让本宫怎么做?”
宸妃立刻面露喜色,答道:“长公主只需伺机在皇上面前多为大皇子美言几句就好。”
话说得轻巧,然而长乐知晓并不会这般简单,于是应道:“这倒好说,只是皇上心中自有圣裁,朝堂上又有大臣进言,本宫的话能有几分作用并未可知。”
宸妃连忙磕头道:“这便够了,只要长公主愿在皇上面前美言,大皇子的胜算就多了许多,臣妾感激不尽,也替大皇子感谢长公主。”
历经这些时日的消磨,见长公主终于有了松口的迹象,宸妃心里很是得意,千恩万谢之后才志得意满的告辞。
长乐将她送至无极宫门口,转身之时被她派出去的浅冬也正好回来。
见宸妃一行已然消失在远处,长乐于是敛起脸上端了许久的笑意,屏退众人,转身问浅冬:“让你查的事情,查得如何?”
浅冬便行至她近前,附耳道:“启禀长公主,关于宸妃的事情,奴婢已经都查清楚了。”
第10章 面圣
在长乐的示意之下,浅冬接着将先前查探到的事情说来:“宸妃与其母家勾结,利用那些欲与宸妃攀上关系的大臣官商勾结,极尽法子谋取私利,甚至连提供给朝廷的货物都以次充好,从中牟利,再加上宸妃性子张扬、口无遮拦,家里又有两个无法无天的兄长,借着她的势欺凌百姓,造下许多孽,所以把一些事暴露出来。那时宸妃失宠,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原因,并非像宫里流传的全是因为张贵妃。”
浅冬说的这些话倒也不出长乐所料,宸妃母家背地里做的事上在五年前就已肆无忌惮,迟早要出事,而那些事也早已不是秘密,只是皇上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
况且她家里世代皆为皇商,到现在已经延续百年,其经商的实力不容小觑,举目整个大晋朝,很难再找出一个能与之相较的,要更换皇商,会有许多麻烦随之而至,所以皇上虽然冷落了她,但并没有对她母家大加惩罚。
见长乐若有所思的听着,浅冬顿了顿,方才义愤填膺的继续说道:“根据奴婢暗中查访,那宸妃还是个两面三刀之人。”
“哦?此话怎讲?”长乐抬眸看了看浅冬。
浅冬道:“她一方面三天两头的往咱们无极宫跑,想尽法子向长公主示好,可背地里却和那吐蕃王子勾结。长公主可知道?吐蕃王子之所以一心求娶长公主就是听了她的挑唆。”
说到这里,浅冬的两弯柳眉已然扭到了一起,可是她身边的长乐却既不惊讶也不愤怒,表面上依然云淡风轻。
长公主的支持,无论对于皇后还是宸妃来说,都是赢得这场没有硝烟的战役重要的砝码,特别是宸妃,所以一旦不能得到长乐的支持,就绝不能放任她和皇后结盟,而阻止她与皇后结盟最便易的方法就是促使她远嫁和亲,离开长安甚至大晋。
得不到就毁掉,这不过是宸妃提前做好的两手准备而已。
“还有呢?只查到这些吗?”见浅冬不往下说,长乐便追问道。
“还有…还有…”浅冬却忽然吞吐起来,一面掀起眼帘,偷觑长乐脸上的表情,触上她忽然投来的目光,才不得不小心翼翼道:“还有是关于顾大人的…”
察言观色之后,浅冬似又没有勇气说下去了。
长乐却蹙起眉尖,用不容推拒的语调命令道:“接着说下去。”
浅冬咽了咽口水,方才端着小心说道:“当年顾大人虽和张贵妃亲近…”
说到此处,长乐的脸色明显阴沉了几分,浅冬便吓得连忙改口:“不是…是常帮张贵妃邀宠,可后宫之中对顾大人心存觊觎的妃嫔却仍然不甚其数,而宸妃就是其中的一个。宸妃曾暗地里多次向顾大人表达仰慕之情,怎料顾大人竟连回应都不曾回应,这让宸妃觉得受到了侮辱,加之对张贵妃心存怨恨又不能如何,于是便将这份怨恨也转移到顾大人身上,从此恨上了顾大人,还多次扬言要除掉顾大人,只是她一直不得宠,也掀不起什么风浪,顾大人便没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