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她总是睡不着,即使睡着了,也会梦见自己站在城门口目送军队远行,一路的追着他们跑却怎么也赶不上,到处寻找李容褀和父亲的身影,却怎么也找不到。
整整一个月过去,他们没有一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不过这也是好事,说明他们还好好的,安然无恙的在那远方。
即便坚信如此,于她而言却也无甚起色。
每日的饭食还是用之不下,往往只是怕母亲担心才勉强扒上两口做做样子,身子愈发清减下来。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想这样,分明上次出征时她虽也担心却不至此,如今这一遭也不知是因为父亲和他两个重要的人都上了战场还是怎么的,她就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茶饭不思,辗转难眠。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收到李容褀寄回的家书,才稍微有些改善。
短短的一页纸,她硬是看了百来遍,上面的每个字都背得滚瓜烂熟了也不忍放下。
就连吃饭睡觉的时候,她都将那封信揣在怀里,不时的拿出来看一下。
敏心都看不过去了,直摇着头,看着她和雪笙道:“一个疯,一个傻,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归来
日子再是过得缓慢也终归有白日和黑夜的交替。
时辰寸寸挪移,到底又是一个月。
前方终于传来战报,却是令人不愿听到的消息。
此次外族大举进犯乃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疯狂的敌人如同歇斯底里的野兽一般撕裂了我朝疆土,奇怪的是经过长途跋涉的他们竟有着比我们还充足的粮草和兵器。
在历经了近两个月的激烈征战之后,双方陷入了对峙的僵局。
本以为这样耗下去也足以将对方耗死,却没有想到那外族大军竟还留了一手,早已潜入我方边境的外族军队伪装成百姓,从后方围剿包抄,将我方大军围困在了一座小小的城池内。
“如今我军奋力死守,可如果没有援军,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困死在城内。”这消息是宋戈设法从朝中打听到的,回府便一脸焦急的将这些告诉给家里人。
宋娴、宋夫人以及宋渊听闻此事,具陷入深深的惶恐之中。
他们每一个人都很清楚,此次抵御外族进犯,太子殿下已派出了最精锐的大军和最信任的主帅,如果连李容褀和宋将军的军队也没有办法抵抗,那么放眼整个朝野,再没有可以为太子所用的了。
宋娴感觉到一阵眩晕,脑子里都是一片嗡鸣,而身边的母亲却已不支的瘫软下去。
她于是不得不振作起来,强撑着将母亲扶住。
宋渊二话不说,冲进屋里拿了佩剑便要往外去。
宋戈连忙将他拦住,他却对宋戈吼道:“放开我!”
“你这是要去哪儿?”宋戈焦急问道。
宋渊握紧手中的剑道:“我要去救父亲!”
闻得此话,宋娴惊诧的抬头,而宋戈被他一脸戾气的样子惊到,不敢再反驳,却还是奋力的将他拦住。
见二位兄长拉扯,宋娴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够了,母亲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不去请大夫。”
宋戈似受到提醒,连忙转身去唤了小厮来请大夫,而宋渊却十分坚持,踱至宋娴身边道:“替我好好照顾母亲。”
眼见着他就要决然而去,宋娴一把扯住他的衣摆道:“哥哥你总是这样冲动,父亲嘱咐你的那些话,你都忘了吗?”
宋渊顿时愣住,一瞬间竟错将这义妹当成了自己已经逝去的亲妹妹。
他含泪回过头来,对上那一双相似至极的眼眸,听见她道:“你手上不过三千兵,就算去了又能怎样,你是可以抛头颅洒热血,成就你的英雄主义,可母亲呢?我们这一家子又该怎么办?”
她眉宇紧蹙,终究还是说出那个他不肯承认的事实:“你救不了父亲,即便拼尽了一腔热血也救不了。”
宋渊却还难以接受,握剑的那只手,指尖嵌入掌心。
他沉吟了片刻后道:“你说得没错,整个朝野之中除了泰宁公,没有人可以做得了这个援兵,可他却也是最不可能做这个援兵的人。就算是一死,我也不能眼睁睁放着父亲不管,他征战了一辈子,不该到了最后还克死他乡。”
宋渊的一番话说得宋娴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
这时去找大夫的宋戈却回来,见他们这般情形便连忙又上前来阻拦宋渊,并对他道:“你先别这么冲动,泰宁公已经主动向太子殿下请缨,要作为援军上阵。”
“你说什么?”宋娴和宋渊几乎同时脱口而出。
宋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却听宋戈接着说道:“或许是泰宁公意识到,眼下国难当头,党羽之争和整个国家的存亡相比也是微不足道的,这才愿意出兵抗敌。”
此时宋夫人也醒转过来,恰听见宋戈所说,于是费力的攥紧了宋娴的袖摆,强撑着道:“泰宁公请缨出战…太子殿下…应允了吗…”
自母亲满含忧思的语调中,宋娴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于是也紧张的看向宋戈。
宋戈踟蹰了许久,方才有些吞吐的应道:“眼下情势危急,太子殿下也没有法子,只能…应允了。”
泰宁公早就对皇位有所觊觎,又因东宫不肯成为他的傀儡而心怀不满,却碍于东宫背后的李容褀和宋将军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眼下他们身陷困境,对于泰宁公来说正是最好的时机,而原本不肯出征的他又偏偏在此时自动请缨,这样一来,无论是谁都不能不怀疑他的动机。
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太子殿下为了保住疆土,除了接受他的请缨搏上一搏,也再没有别的选择。
而对于宋氏一门和宋娴来说,此刻除了等待,就只有等待,唯有将一切交给命运来裁决。
即使在被泰宁公控制,到李容锦身边做奸细的时候,即使是在战乱逃亡的时候,她都不曾如现在这般无助。
面对随时可能到来的生死别离,她除了悬心和等待,却什么都做不,只能将那些经卷都翻出来,一遍遍抄写,诚心的为李容褀和父亲祈祷。
在这百般磨折之际,宋娴终于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好消息。
我方援军已至边境,前方危机也随之解除,战局总算得到了控制。
与战报同时回来的,还有李容褀的家书。
他在信中说苦战已经结束,他和父亲都一切安好,让她和母亲放心,又交代许多细碎的事情,无非是让宋娴照顾好自己。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泪水控制不住的溢出眼眶,将墨色模糊成一片。
直到得知他安然无恙,她才敢于放纵的落泪。
就像是在一个令人窒息的空间了闷了许久,总算得到一丝喘息。
根据前方消息,他们只需再扫除敌人隐藏在我方境内的几队残兵就可以班师回朝了。
于是宋府上这一家人也终于有了期盼,等着迎接他们归来。
时间一刻一刻缓慢的过去。
其实从他们出征到现在也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日,这场仗打的时间也原比想象的要短许多,可对于宋娴来说,这三个月却已经好似数度春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天一早起来,给母亲请安之后,所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到门口去守着,在脑海中无数次的重演着他们归来的景象。
后来,这一幕终于成为事实,却远比她想象的要热闹上许多。
大军最终得胜归来,如同送他们出征时一样,满城百姓都聚集到城门前迎接他们的英雄。
宋娴扶着母亲,和宋渊宋戈一起也来到这里,同百姓们一起翘首期盼。
当看到那久违的旌旗在微阳之中逐渐清晰,她的心反而没有如设想中的那般剧烈起伏,因为这一幕已经在她的心里上演了无数次。
先是泰宁公的大军进了城。
他并没有理会迎接的人潮,径直就往皇宫的方向去了。
紧随其后的是宋将军的部队,看到父亲平安归来,宋娴忙扶着母亲迎上前去。
宋将军一眼就自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亲人,立刻翻身下马,来到他们的面前。
宋夫人凝视着丈夫的双眼,百般思绪在兴头,却只是微弯嘴角,轻言道:“回来就好。”
这一生他们相携而过,已经历经了太多次的分别与相聚,那些激烈的情绪反而随着时光的推移而沉淀。
一切无需多言,只要看见对方安然无恙的在自己面前,哪怕一个眼神就足矣。
宋将军又端起父亲的架势,向宋渊和宋戈询问过家里的情况。
确认家中一切安好,他则将目光转向宋娴。
“你一向有旧疾,可好些了?”他的话语中携着身为父亲的慈爱,却因为严肃而显得莫名有些凝重。
“我很好,多谢父亲关心。”她噙着笑应着。
在确认父亲无恙归来之后,她最担心的便是李容褀了,于是不由的伸长的脖子,奋力将目光延伸向更远的地方,可是那长长的军队却像没有尽头一样,也不知什么时候才出现李容褀的队伍。
她于是忍不住问父亲道:“父亲,容褀呢?他怎么没和父亲在一起?可是他的队伍还在后头?”
听到她询问此话,宋将军却陷入沉默。
他面上现出少有的踟蹰表情,垂下眼帘,停顿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终于在沉重的叹息后重新看向宋娴:“阿宁,为父有一事要告诉你。”
宋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仅仅只是从父亲的眼眸里,她就已然看到了些许端倪。
此后,不等他说完后面的话,她的目光就已经被前方映入眼帘的一片雪白扼住。
那不是漫天飞雪,而是捆绑在旌旗上,飘飞的白绸。
三军缟素,沉重的氛围如同突如其来的一盆冷水,将人潮欢庆胜利的热烈浇熄,也将一阵钝痛击中宋娴的心。
她仿佛忽然坠入了混乱的境地,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天和地不停的旋转,那些白绸涨满了眼帘,让她分不清方向。
顺手扶住身边的人才勉强支撑住身体,她不知扶住她的是母亲还是兄长,只是挣扎着扑到父亲跟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问父亲:“父亲,容褀呢?我的容褀呢?”
虽然问了,可父亲说什么,她却听不见,又或许父亲什么都没有说。
耳边只有一片嗡鸣,好像很吵闹,又好像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她感觉到有很多人在拉扯她,可她拼命挣脱他们,踉跄着向队伍走去。
不可能的,他一定是在吓唬她。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在这么安慰自己,可在队伍正前方的那些将领里头,她始终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肯放弃,想要推开她们往队伍里寻去,然而她抬手往正中间的那人身上推时,双手却触到了一抹冰凉。
那是一件带着血迹,已经被灼烧的几乎面目全非的战甲,被军队的副将捧在手里。
然而战甲上的依然模糊的花纹却是她最熟悉的样式,她曾无数次的替他穿上这件战甲,也曾无数次的帮他脱下,细细擦拭上面沾染的尘灰。
她甚至还记得那战甲上沾染着他身体的温度。
如今这战甲回来了,但原本应该穿着它的血肉之躯却已不在。
宋娴不顾一切的自那人手里夺过战甲,将它们紧紧抱入怀中。
是什么模糊了双眼,泪水或是他蒙住了她的眼睛。
她抱着战甲跌坐在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愈加的不清晰,仿佛全然被白绸所蒙蔽,而后终于陷入一片漆黑。
断魂
三日后,宋将军府的门口仍然是车水马龙,那些前来恭喜他得胜归来的人们可谓络绎不绝,直叫守在门口的管家都招架不住了,吩咐了小厮们先撑着,自己则急匆匆去向老爷请示。
然而此时的宋将军显然没有这个心情,只是将手里的名帖狠狠拍在了桌机上,冷哼道:“有什么可庆贺的,分明是吃了败仗回来,即便要贺,也该贺的是泰宁公府!“
宋府管家原想说些宽慰献媚之话,可见自家老爷这样一副凛冽的阵势,又吓得缩了回去,识趣的准备退下,再想法子将那些进贺的官爷们好生推辞了。
怎料他才刚告辞转身,却又被宋将军自身后唤住。
管家赶紧回过身来,悉听吩咐。
宋将军却未再提那些上门恭贺的官员,而是问他道:“小姐今日如何?”
管家低头叹息,心道这事儿远比那些官员还要让人犯难,又不得不照实答来。
他只得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仍旧无甚起色,夫人如今正亲自照顾,方才刚请了大夫来看。”
宋将军也跟着叹了叹,摆手道:“罢了,你先退下吧。”
此时在宋府内院之中,那层层幔帐里蜷缩着的女子依旧双目空洞。
她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具躯壳那样任人摆弄,让她躺着就躺着,扶她坐起就坐起,可就是不说话自己也不动。
要不是还睁着眼,要不是还有气息,真要以为这人已经没了。
宋夫人刚送了太医回来,进屋就问守在床前的敏心和雪笙道:“怎么样了?”
她们两人却还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宋夫人急了,撩了帐子坐在床边,让丫头们把搁在一旁的粥再热了来,而后亲自端了送到宋娴的嘴边。
“好孩子,就吃一口吧。”宋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宋夫人便又接着劝道:“你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他也不会回来,又是何苦呢?”
宋娴依旧无动于衷。
所有宽慰的话已经说尽,宋夫人自知劝解无用,只能先搁下碗,跟着生闷气。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抑制不住道:“要哭要闹都随你,可为何你就偏偏要选这条路?”
之前因怕她再受刺激,那些过于直白的话便都收敛起来不让她听,然而到了这个地步,左右也就是那么个结果,于是宋夫人终于不再按捺,抬高声音冲她道:“就算你弃了这条性命,他也再回不来了,这是不争的事实,你自欺欺人又有何用!”
这一吼她竟有些了反应,眼帘微垂,闪了闪稠密的睫毛,于是宋夫人便又略缓和了语调,握住她的手道:“好孩子,母亲知道你难过。你父亲一辈子征战,母亲也等了一辈子,哪一次不是万般悬心。我曾想过,若是你父亲没了,我就随他去,可直到有了儿女我才明白过来,就算是再重要的人去了,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这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们的孩子,也是为了他。你想想,若是你随他去了,他在那个世界里,如何能安生,还有我和你的父亲,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女儿,你如何忍心再抛下我们…”
见宋夫人甚是激动的说了这许多,且这接连数日她都在为阿宁担心,一直守在床边照顾,敏心实担心她的身子,便上前劝道:“夫人先莫急,小姐只是一时想不明白,您说的这些话,想必小姐都听到了,您已经几日没有合眼了,若是小姐恢复过来,又见您倒下了,如何过意得去?”
宋夫人仍在床前叹息,敏心便趁势对雪笙使眼色道:“快扶夫人回房歇息,这里有我,我再劝劝小姐。”
宋夫人还担心着宋娴,可几日下来,身子也实在不支,如同敏心所说,若是此时她也病倒,只会将情况变得更糟。
她只得退开来,却还不忘嘱咐敏心:“务必小心照顾,也别太心急,太医的话你也听到了,眼下她的身子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敏心忙诚恳的应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姐的。”
送走了宋夫人之后,敏心又回到床榻边坐下,仍守着宋娴。
看着她依旧失魂的样子,敏心也跟着心绪沉重,如同有千金巨石堵在胸口。
可是她也知道,如果小姐自己不肯振作,旁的人说什么也没用。
她欲言又止了数遭,终究还是放弃了劝说她的打算,起身准备去查看一下今天新抓的药是否已经煮上了。
然而正当她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虚无的如若游丝的声音却自床帐中传来:“他是怎么走的…”
宋娴的声音很轻,仿佛云雾将散,根本抓不住。
但这已足够让敏心欣喜若狂,毕竟这是她三日以来说的唯一一句话,也是她唯一表现出一个活人该有的反应。
“太好了,你终于肯说话了。”敏心激动的冲到她面前,触上她那仿佛生无可恋的目光时却吓了一跳。
她刻意避开她的目光,不忍看到她眸子里将要浮现的悲伤和绝望。
可她既然追问了,她也没有办法不说。
敏心于是定了定心魂,用尽量听起来冷静的语调道:“老爷说,原本他们已经突围了,可没有想到敌方狡猾,在我朝境内还埋伏着一支军队,王爷带着那一队兵原本只是去探路的,没想到竟遭遇上。敌人用了火攻,都烧得面目全非了,他们最后只在战场上找到了王爷没有烧完的战甲…”
话还没有说到最后,敏心自己就忍不住先哭得泣不成声。
便是她这个曾服侍过王爷的人都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事实,更何况是他的妻子。
可是蜷缩在床榻中的女子却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歇斯底里,她反而很平静,甚至连一滴泪也不曾落下,只是怔怔的看着前方,仿佛又失了魂。
瞧她这副模样,敏心又急了,忙握住她的手臂,边啜泣边道:“你别这样,要是难受就哭出来,别把自己憋坏了。”
宋娴却没有理会她,只是垂下眼帘,仍旧怔怔然的自言自语:“他明明答应我的,说好了一定会回来,可他怎么就不会来了呢?”
她这低语轻喃的一句话,却让敏心彻底受不住了,捂嘴哭得几乎背过气去。
宋娴则仿佛没有察觉到一般,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浅笑。
她静默了许久之后,方才用更加轻的声音呢喃道:“没关系,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敏心听到此话顿时一惊,整个人都警惕起来。
于此同时她注意到被她握住的宋娴的手一直藏在锦被里,就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狠了狠心把那只手攥了出来,竟赫然发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敏心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上前夺那匕首。
宋娴却忽然攒足了劲与她争夺,一时间两人成对峙之势,相持不下。
那是李容褀留给她防身的匕首,从那时起就一直被她贴身带在身边,回京之前这匕首曾被薛采清的父亲夺取,后来几经辗转又回到她手里,就再不曾离身。
此时的她就像是拼命的护着最后的一丝期冀那般护着这匕首,直到敏心情急之下呼道:“你就是为了王爷的在天之灵也不能做傻事,就算不为了王爷,为了你们的孩子也不能这么做啊!”
这一句直吼得宋娴整个人怔住。
她终于松开手,让那匕首掉到地上。
敏心连忙扑过去捡起,小心的藏进怀里,方才抬眼看向宋娴。
“你说什么?”她果然一脸惊愕的看着她。
敏心稍稍平复了未定的心魂,握住她的手道:“夫人想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方才太医来看过了,你有身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这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王爷留下的血脉,便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你也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听着敏心絮絮叨叨的说着劝慰的话,宋娴颤抖着手覆上自己的小腹。
三个月,眼下离李容褀出征也刚好三个月,原来竟是在他离开前的那晚怀上的吗?
敏心说的那些话终究没有被她听进去。
她只是低头,怔然看着那尚且不曾显怀的肚子。
许久之后,她眼角缓缓落下一滴泪,而后终于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
她哭得双肩都在颤抖,声音嘶哑的高呼:“老天啊…为何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只是想要随他去,为什么…”
敏心连忙安慰的倾身将她拥住,可见她这般哭了出来,却反而放心了几分。
至少她还在意这个孩子,至少在这个世上,她还有得以延续下去的念想。
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宋娴的情况总算稍微有了好转。
至少她又会说话会动了,只是仍旧有些茶饭不思,人也显得消沉。
遇到这样的事情,要走出来毕竟需要时间,宋府众人都明白,于是也不逼迫她。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宋娴竟提出要回王府去住,且态度十分坚决。
宋夫人自然不肯答应,唯恐她再想不开或是照顾不好自己。
可宋娴的倔强却让人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后来还是宋将军劝说了宋夫人,说女儿如今这般情形,一时要摆脱恐是不能,不如让她回到熟悉的环境里,那里又有些可以念想的东西,说不准反而有助于恢复。
宋夫人终是被劝服,于是允她回去,同时也让敏心和雪笙跟着她回去照顾,才总算得以放心。
作者有话要说:虐一下,就一下。
宫宴
回到王府之后,宋娴还是老样子。
除了睡着的时候,其他的时间都在发呆,再要不就是抱着那件战甲。
明明是已经烧得面目全非的战甲,她竟一针一线的将它补了起来。
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像是找到了寄托,简直废寝忘食。
眼见着夜已深,敏心端着热了几趟的粥在门口叹气。
雪笙从外边回来,迎面看见她就问:“还是不肯用饭吗?”
敏心侧头往屋里看了看,终归无奈的摇了摇头。
雪笙撩开帘子进屋,果然又见她坐在榻上缝缝补补。
接连不曾歇好,又不肯进食,宋娴整个人都瘦的像一张纸,双眼也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