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心你!”雪笙诧然低喝。
僵持之际,一阵吵闹声自前方响起,接着又是数名士兵出现在屋前。
对付她一个弱女子有必要拉出这么大的架势吗?
宋娴被眼前的情势所惊,诧然之间却听得为首的那名士兵道:“宋府来了人,你们务必将她看好,莫要让她到前庭去。”
听得此言,宋娴不禁于心中叫好,暗道救兵到了。
此时在泰宁公府的门前,宋渊正带领一队人马与这庭院的主人对峙。
因得闻京中局势而仓促回京,正好李容褀和宋氏的军队都出城抵御叛党,泰宁公有十足的把握,却唯独没有算到宋将军的儿子竟有这副胆子。
那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周身透着一股久经磨砺的沧桑。
诚然,他在朝堂和沙场上周旋了半辈子,现如今的朝野上谁对他不是闻风丧胆,也只有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犊子敢如此放肆。
他踱着步子出来,用携着些许欣赏的语调道:“真是虎父无犬子,你小子带着兵,提着刀木仓就直冲到府上来,可见不把老夫放在眼里。”
宋渊连忙躬身行礼道:“泰宁公言重了,不过是眼见着中秋近了,晚辈受家母之命接妹妹回去团聚,晚辈去王府上接舍妹,未见其影,又听说舍妹来探望舅父了,这才登门叨扰,只因晚辈直接从营地里回来,又怕母亲等急了,这才直接来了贵府。”
“哼!”泰宁公怒然拂袖,对他的这一番解释置若罔闻,继而说道:“令妹不见踪影,与老夫何干?老夫刚从边疆赶回,凳子都还没坐热,哪里有功夫同你们这些竖子戏耍,等你父亲回了,必要拿他试问,怎么教出个有辱门风的竖子!”
宋渊甚为惊诧,没想到这堂堂泰宁公竟有如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领,不仅不承认宋娴在府上,还反过来把他教训一顿。
他内里的怒意顿时升腾,却又谨记父亲临行前的叮嘱,万事皆不可冲动,于是奋力隐忍下来,仍端着恭敬道:“会不会是弄错了,舍妹当真没有到贵府上来?”
泰宁公携着愠怒笃定道:“没有,请回吧。”
说罢,他更是对身边的侍从道:“送客!”
随着他这一声令下,泰宁公府上迅速聚集的卫兵也纷纷呈现剑拔弩张的姿态,似乎若他们不走就准备和他们大干一场。
宋渊来得突然,又带了这些人马,若要硬拼也不是不能突破重围,可泰宁公死活咬定他的义妹不在府上,必然是有所准备的。
眼下他或许能占得上风,可保不齐以后,如果贸然冲进去,又没有搜到人的话,则正好给他落了口实,如此一来,只怕等不到父亲回来自己就先给他收拾了。
可是母亲那样着急的来寻他,流着泪让他来救阿宁,他又不能不顾母亲的感受。
想到这些,宋娴正在内心纠缠,却听得庭院里一阵嘈杂,数名泰宁公府卫兵打扮的人竟自内院出来,且是一副朝着里面对峙的架势。
这是什么情况?
正纳闷间,只见泰宁公也面露惊诧的回头,接着便看到那个他如何也不承认在此的女子出现在庭院之中。
“阿宁!”宋渊担忧而又惊喜的呼了一声,见阿宁正被卫兵包围着,而挡在她面前的则是两名劲装披甲的女子,并不像是王府的人。
“怎么回事!”泰宁公抓住身边的心腹正要问罪,却被宋渊抢先一步。
他面带得意之色道:“事实摆在面前,看来无需多说,晚辈不敢多叨扰,这就接舍妹回家。”
事到如今,泰宁公再装得如何义正言辞也是无用。
恼怒之际他竟一声令下要将宋渊也押入府中。
这可着实出乎宋渊的意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无法无天至此。
面对此般情形他也不肯示弱,双方顿时交战起来。
这一片混乱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到底还是宋渊人多占了上风,而泰宁公只带了先头部队赶回京城,主力都还在城外,要搬援兵也需些时间,于是最终宋渊还是救出了宋娴,带着她回了宋府。
敏心和雪笙也跟着她去了,因为背叛了泰宁公,她们不可能再回泰宁公身边,于是便在宋夫人和宋娴的坚持下留下来。
到了宋府以后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立刻派人进宫通知太子殿下,而宋渊更是将军队布守在宋府周围,以应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泰宁公一回来,整个京城的氛围都变得凝肃起来,就连太子殿下登基之事都被搁置下来。
众人已深觉事情不妙,就在这如坐针毡的焦急之中,三日后李容褀终于归来。
在路上他已听闻此事,一到京城携着风尘仆仆,连战甲都不曾脱就赶到了将军府。
当梦里出现了无数次的场景终于变得真实,宋娴却反而不敢相信。
她恍恍惚惚的提起裙摆,跑至他面前,害怕戳破了幻境一般小心翼翼的与他相视良久。
看着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李容褀眸子里满是担忧和疼惜,唯恐她受了刺激疯傻了。
然而下一刻,她却毫无征兆的扑进了他的怀里。
一直到现在都不曾落下的泪,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彻底崩塌。
再顾不得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她只是拼命收紧双臂,生怕他会消失一般,将眼泪湿了他满襟,而后用委委屈屈的声音道:“你怎么才回啊…”

 

团圆

直到宣泄尽这些时日所有的担忧与悬心,宋娴才终于意识到周围还有许多人看着,而李容褀倒不在意,只一味的拥着她,手掌摩挲着她的乌发,低喃着安慰的话。
她渐渐收住眼泪,有些尴尬的自他的怀中退出,见父亲母亲还有两位兄长都默然将她方才的情状收于眼底,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平安回来就好。”还是母亲打破了僵局,上前来迎父亲和李容褀。
李容褀则握着宋娴的手向宋夫人跪下:“京中之事我俱已听闻,多谢宋夫人还有宋公子护着阿宁,救命之恩,无以言谢。”
宋夫人却连忙将他们拦住,说道:“阿宁也是我的女儿,我和你一样希望她安然无恙,何必如此见外。”
于是李容褀又与宋夫人寒暄了两句,便以不敢多叨扰唯由欲带宋娴离开,不想却被宋夫人挽留:“今日天色已晚,又正好是中秋,本应团圆,王爷如不嫌弃,且在鄙府歇一夜,明日再回去也不迟。”
这两日光顾着盼李容褀和父亲回来,又为泰宁公之事担忧,何曾有心思想其他,若不是母亲提起来,宋娴倒也忘了今日正是中秋佳节。
宋将军也随即接过话道:“正是,眼下也不早了,若是趁夜进宫谒见太子殿下反而容易引得泰宁公怀疑,况且老夫命人暗中前往宫中查看,已确认东宫一切安好,暂且并无异样,不如就在府上歇下,也正好一家团圆。”
能够一家团圆,是宋娴这些年来最大的心愿。
闻得父亲此话,她再难掩心中期盼,扯了扯李容褀的袖角,迎向他低头向她投来的目光道:“父亲和母亲都如此盛情,我们做晚辈的怎好违背,不如就留下吧。”
李容褀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好。”
于是宋府上下便将这中秋家宴张罗起来。
宋夫人还让人去找了件宋渊的衣衫给李容褀。
宋娴则拉着他到自己的闺房去更衣。
这是李容褀第一次正大光明的踏足她的闺房,较之先前溜门爬窗进来时反而显得有些局促。
宋娴吩咐侍从在屋里准备了热水,打算在晚膳之前让他先洗尽满身的尘土。
分别了这一个月,心里的思念早就堆积成山,原以为见面时会百般嗯爱缠棉,却没有想到屋子里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时,气氛却有些尴尬。
宋娴替他脱下甲胄,又转身到屏风后试好了水温,方才找到话题道:“水已经准备好了。”
说话时她也不敢抬头朝他看,只觉这狭小空间里因为氤氲了水汽而有些过热。
她转身便欲往屏风外逃出,却被经过她身边的李容褀握住手腕。
“别走,陪我说会儿话。”他的声音也有些干涩,然而他的靠近也同时将热度弥漫到她的身上。
宋娴唰的红了脸,忙低下头掩饰。
慌张了半天,方才取下旁边架子上的巾子道:“我帮你擦背。”
李容褀轻应了一声,转身去更衣。
虽说伺候他沐浴也不是第一遭,可如今两人的关系已是不同,她简直窘迫到极致,俨然不知所措,从头到尾的埋着头,耳朵却格外灵敏的听见褪去衣衫时的窸窣声。
紧紧只是凭着声音想象就足以让她面红耳赤。
宋娴将巾子越攥越紧,最终索性蒙住双眼,直等得听到哗啦的水声才磨磨蹭蹭的移到浴桶前。
她搬了凳子择了李容褀身后的位置坐下,这样不必面对他的目光,不那么尴尬。
然而当她沾湿了巾子准备替他擦背时,却赫然瞧见那如玉肌肤上几道疤痕。
新婚那夜记得还没有的,显然是新添的。
宋娴心下一震,顿时将所有的窘迫都抛到了脑后,颤抖着触碰那伤痕,紧张道:“这是怎么弄的?可是战时受的伤?”
听到这满怀疼惜的话,李容褀很是受用,顺势按住她的柔荑,安慰道:“上阵杀敌,哪有不挂彩的,都是小伤,无妨的。”
他极力将受伤的过程表现得轻松些,可还是听见身后隐约传来鼻音,接着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混合着水汽落在他的肩头。
李容褀欲回头安慰,却感觉到掌中的柔荑缩了缩,于是明白她小小的自尊心,按捺下来,刻意佯装不知。
他只是握紧了她的柔荑,身后靠着桶壁,与她鬓首相依,继而微启薄唇,轻声喃语:“阿宁你可知道,这次打仗对于我来说和过去每一次都不一样。”
他似陷入回忆,缓缓的诉说着往事:“在郇城的时候我一心想建功立业,后来又得知你弃我而去,每一次上战场我都毫无所惧,将那股憋在心里的气都在战场上发泄出来,与敌人厮杀拼命,结果竟屡立战功。可如今却不同了,这一次上阵杀敌,我再也没有办法不顾一切,因为我知道你在等我回来,而我在这世上也有了牵挂,就是你。”
“我想,我可能再也没有办法成为英雄了。”说到最后,他竟是现出自嘲的语调。
默然听着他袒露真心的宋娴则已抑制不住的嘤嘤而泣。
“我不要你当英雄,只要你平安无事,好好的回来见我。”她再顾不得所谓窘迫与矜持,抬起双臂自身后将他拥住,面颊贴着他的侧脸,将温柔的泪水蹭了他满面。
李容褀倒也不嫌弃,反而覆住她交握在他胸前的手,薄唇轻柔的触碰她的眼角和双颊,一点一点不厌其烦的吻干他的泪滴,最后覆上她的朱唇。
这一吻满载了重逢的喜悦和相依为命的温存,无需任何的言语已交换彼此的真心,也倾诉了宋娴深藏的无数话语。
半个时辰过后,李容褀方沐浴更衣完毕,和宋娴相携来到庭院里。
此时宋将军也已更衣梳洗过,褪了铠甲,换上一身绀青色常服,正坐在庭院里等待开席。
今日特在露天处设下一席,为的是能同时赏月。
丫头小厮们出出进进的忙碌着,将芬芳的桂蜜和肥美的螃蟹端上来。
李容褀则迅速的分辨出桌机旁帮忙的两个女子。
见他顿足不前,眸色微沉的看向前方,宋娴明白过来他的心思,忙解释道:“这次多亏了敏心和雪笙姐姐,我才免于受刑和得救,如今她们已无去处,宋夫人便让她们留在宋府。”
李容褀侧过头来看她,目光之中隐有微诧。
敏心和雪笙也注意到李容褀,连忙的上前来请安。
显然,对于这位“旧主”,她们还是敬畏多于情分,就连雪笙到了他面前也是一副不敢轻易吭声的模样。
怎料今日的李容褀难得没有冷着脸,反而对她们道:“这次多谢你们,今后若还有去处,你们可自行离去,若无去处,就回王府吧。”
她们两人同时诧然的抬头,而敏心的眸子里已然泛起水泽。
宋夫人却在这时过来,同时说道:“这两个丫头我看着甚是欢喜,不如就让她们留在宋府吧。”
“你们俩可愿意?”到了跟前,她又转而问敏心和雪笙。
见她们两人为难的样子,宋娴便解围道:“无妨,你们只管照你们自己的意愿说,想留在宋府还是跟我们回王府,都随你们。”
踟蹰了片刻之后,雪笙终于拱手行礼道:“奴婢愿意留在宋府。”
“奴婢也是。”听到雪笙率先表了态,敏心也连忙跟着回答。
宋娴有些无奈的看了看李容褀,终究还是应了她们。
“你们几个别光顾着说话,饭菜都备好了,快来吧。”不远处宋将军的声音传了来。
“来了。”宋夫人应着,领了他们几人往席上去。
下一刻,一家人已围坐在桌机上,和天上的圆月相互辉映。
宋夫人忙夹了块月饼到宋娴的碗里。
宋娴谢着,低头咬了一口,险些就要落下泪来。
在孝敬过父母之后,她也忙给李容褀夹了一块,含笑对他道:“这是桂花莲蓉的酥皮月饼,母亲亲手做的,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得到夸奖,宋夫人很是欣喜,笑道:“你喜欢就好,以前娴儿也最喜欢这个口味的月饼。”
听到此处,宋娴却顿住咬了一半的月饼,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李容褀也觉察到她的变化,却又不知为何,无从安慰。
宋将军则暗自扯了扯自家夫人的衣袖。
宋夫人意识到自己失言,懊恼的忍住泪道:“瞧我这口无遮拦的,今天只说高兴的,不说别的。”
宋娴却端起桂花蜜敬了众人一盏,而后噙着泪道:“不,女儿很高兴,再没有比今天更高兴的了,今日女儿又再度有了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李容褀顿住杯盏,怔然低喃。
“嗯。”宋娴接着道:“所谓家的感觉,就是一家人在一起,端午节的时候一起煮粽子,中秋的时候一起赏月吃月饼,过年的时候围在一个桌上涮羊肉。”
“怎么都和吃的有关。”宋戈闻之轻笑,而宋渊接过话去,俨然如过往那个喜欢同她拌嘴的兄长一样。
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也叫宋娴羞红了脸,唯有李容褀仍陷入忧思。
宋夫人则接过话去道:“好,好,只要你喜欢,以后所有节我们一家人都一起过,母亲给你做好吃的。”
“王爷…”宋夫人唤了出神的李容褀一声,随即又改口道:“贤婿莫要发呆了,快饮了这一盏吧。”
李容褀回过神来,忙与宋将军夫妇满饮此盏。
宋娴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待他搁下杯盏时则在桌机下寻了他的手握住。
他有些惊诧的侧头与他相视,却又立刻回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凝视着那双早已刻在她心上的眼眸,她弯起嘴角露出温柔的一笑。
从今以后,你我都不再孤寂。
我们有家了,不止是宋府这一大家子,还有…
我们就是彼此的家。

 

神医

长日慢慢的夏天一旦过去,时间就像快马加鞭一样奔腾而去。
接连下的几场雨让空气逐渐被薄凉浸透,就连清晨时窗台上的霜也一天比一天重。
“今年冷得可真早,再这么下去连炭火都要用上了。”济川王府沁竹园的两名丫头在屋前嘟囔着,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着了屋里的人。
然而随即而起的一连串响动却惊了她们一跳。
当窗户从屋里被推开时,她们还怔在那里没有反应过来,直到乌发披散的女子出现在窗前,这两个丫头才反应过来,连忙隔着窗请安:“参见王…”
话还没说完就被里头的人以手势示意阻止。
宋娴将纤指竖在唇边,转头往屋内瞥了一眼,确认垂着幔帐的床榻并无动静,方才放下心来。
现在时辰还早,可以让他再懒一会儿,也不会误了早朝,毕竟昨夜闹到那么晚。
想到此处她不禁双颊绯红,心里有些怨怼他昨晚的纠缠,可想起彼此温存的那些细节,却又有些留恋。
她出神之际,那两个丫头却看得发怔。
只见那窗前的女子只着了一件松散的寝衣,乌发犹如泼墨般笼在身侧,衬得她的面色愈发白皙,却又不是苍白,而是透着些许红润。
她眉目间还携着惺忪倦意,眸中慵懒泛着浮光,竟让人生生自秋景间想起春日的海棠。
看着她这被雨露滋润的娇花模样,再联想起昨夜值守时听到屋内的动静,两个小丫头不约而同的红了脸。
宋娴哪里知道这些,只是怕吵着李容褀,又怜惜这两个丫头已经在这里守了一夜,于是挥了挥手示意她们先退下休息。
那两个丫头离开后,她自己则趴在窗台上赏景。
这秋日虽然凉,可贵在清爽,举目可见天高云淡,令人心绪宁静。
宋娴沉浸其中,也就不觉清风拂面,携着丝丝透骨。
不知不觉间就咳嗽起来,她这才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襟。
这时候沾染了凉意的身子却忽然一暖,竟被暖炉似的怀抱包裹其中。
那暖意迅速驱散了寒凉,携着温柔的鼻息令人沉醉。
李容褀似还未醒,一面搂着她发懒,一面伸出手去关了窗。
他腻着她坐在软榻上,乌发与她的纠缠在一起,半阖着双眼数落道:“大早的坐在窗边,着凉可怎么好,都咳嗽了。”
他的声音因为刚醒来而携着慵懒和倦意,说话的时候纤长睫羽和薄唇同时轻擦过她的面颊,让她莫名有些沉醉,下意识的往他怀里靠了靠。
她侧过头去,在他唇边轻啄,而后撒娇道:“才坐一会儿,不会着凉的,再说我这咳嗽本是旧疾,过两日也就好了。”
正如她所说,她这病根是在跟着李容锦逃亡的时候落下的,原本只是风寒,因为耽搁了就成了顽疾,稍有些风吹草动的就要发作。
对于宋娴无所谓的态度李容褀却不苟同,掀起睫羽展露一双比秋水还要澄澈的眼眸。
不知从何时起,那眸子里已鲜见怨毒的神色,取而代之的是柔情,特别是看着她的时候。
比如此刻,眸中又多了几分宠溺和关怀。
他叹了叹,有些担忧道:“这样老放着不管也不是办法,我命人这几日去寻了那神医来与你看看,没准调养一番就好了。”
“神医?”宋娴诧然,过往不曾听他提起,竟不知还有这号人物。
李容褀解释道:“是一位云游的高人,我那心疾就是他治好的,连我这自小的旧疾都能医治,想必你的这个毛病也不在话下。”
“原来如此。”她不禁恍然大悟。
自从与李容褀重逢之后,她就发现李容褀和过往大不一样了,不仅心疾再不曾发作,身子也不似过去那般孱弱,还能上阵征战,甚至他的身上也闻不到药香。
虽然也曾有过疑惑,可见他越来越好,她自然是欢喜的,也就不曾多问,如今听他这样一说才终于明白过来。
李容褀派出去的手下很是得力,不过半日功夫就找来了那个神医。
诚实说来,这位高人的样子和宋娴想象中的颇有些偏差。
她原以为此人应该生得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再不济也应该鹤发童颜,不想却只是个样貌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
瞧那举手投足间的架势,不像个大夫,倒更像个樵夫。
若单只是这么个人,她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可李容褀的话她却相信,于是便由着他的安排试一试。
见到她时,那大夫端着一脸的恭敬和小心,连忙低头哈腰的行礼。
请脉的时候,那人只是沉吟着,什么话也没问,倒还有几分高人的神秘。
直到最后,他才问了一句:“王妃这症候有多久了。”
宋娴便应道:“算来也有一年多了,倒也不甚厉害,只是隔三差五的就要闹上一阵子,请了许多大夫也用了不少药都无用,王爷这才想到请您出山。”
“不敢不敢。”大夫连忙应着,额上却已浮起一层薄汗,又沉吟了许久方才对宋娴拱手道:“王妃的病症有些复杂,且容小人回去思量两日,再给王妃开方子。”
见他持着如此审慎的态度,原本并不看好的宋娴反而有了几分信服,于是答应了下来,准备试一试。
大夫离开之后,宋娴因为身子不爽就歪在榻上歇息,不想这一歪就到了傍晚。
正闭目养神之际,身后传来了窸窣的动静。
宋娴以为是丫头淳儿,也就不曾理会,怎料下一刻却被人自身后揽住,偎进了温暖的怀抱里。
她忙翻过身来,凝视那副百看不厌的眉眼。
“怎么今日回得这样早…唔…”她话还未说完就被他以薄唇封堵。
李容褀纵情与她缠绵许久方才稍稍撤离,应道:“我放心不下你。”
“今日那神医可来了,看得如何?”他拥着她问道。
宋娴顺势依进他怀里,如实将今日之事都说与他听,却又不安道:“我总是觉得这个神医有些怪怪的。”
李容褀却安慰她道:“不必担心,我的病确实是服过他的药好了的,等他开了方子,你只管好生的用着。”
既然到了这个份儿上,宋娴也只能暂时放下疑虑。
两日后,那名神医果然又来了,却不是送的方子而是直接送的药。
宋娴一日三顿的饮着那些药,可一个月过去了,还是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