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是条鱼!”沈秀英眼露精光,“小鱼小雁快来帮忙。”

见小鱼很害怕的样子,柳落雁吩咐她在岸上看住小夏,她则下水帮忙围堵。

看清了,是条鱼的模样!柳落雁眼里亦闪过狼一样的光芒,反正一身已经湿了,索性放开来左扑右踩。

“哎,别弄那么大动静!水浊了看不清!”沈秀英急的大叫,下一秒赶紧紧张地查看附近有没人发现她们的勾当。

最后,柳落雁牺牲自我,以一个狗啃泥的姿势,将鱼扑入怀中。这鱼太滑手,鱼从她手中飞出,幸好柳妈矫健,以脸盆凭空接住,其技术含量直逼足球守门员。

怕被人撞破,柳落雁未来得及看清盆里是条啥鱼,就被柳妈躲躲藏藏地捧着盆跑了。三姐弟赶紧追,杀入桔园。

唯留可怜的柳燕飞,独自在池塘里与这一池的水藤茎奋战。

同老妈与小鱼大致解释一下池塘里的生态环境,柳落雁从桶中挑了些个小的田螺及河蚌扔进桔园院里的小池塘。原本还想把鱼扔进去养,但对上小夏的星星眼攻势,着实是下不了手。

柳妈说这条鱼是八须鱼,两根须很长,就像男人留的两撇胡须。也叫唐僧鱼,肉质鲜嫩美味。柳焱夏听得入迷,眼睛一眨不眨,晶莹的白线从他水滟滟的红唇上落下又吸起。

柳落雁却不甚感兴趣,若她没记错,这种鱼叫鲶鱼,最好吃脏的东西。在二十年后,有养鱼户已把粪便泼入池塘中养这鱼。柳落雁想起在一期电视节目中看过这种鱼在化粪池里都能活,还敢吃么?

沈秀英招呼姐弟三人,掩护着半桶田螺与河蚌,以及一条鱼,偷偷溜回家。从桔园至竹苑,距离不过百米,其间有几棵巨樟,三户人家,两条狗。

幸好未被人撞见,不过柳落雁想不通,他们干嘛要躲躲藏藏?又不是偷鸡摸狗了!那条鲶鱼自个跑进她家田里,逮它不算犯法吧?

一回家,柳妈忙着安置胜利品,这些田螺河蚌,她准备明日一早就去菜市场卖掉。鱼嘛......也卖了!

柳焱夏死活不依,在地上打滚,一定要吃鱼。

柳落雁拿了干净衣服去洗澡,翻着白眼说,“妈,小夏要吃,就给他吃嘛。”这个年代的野生鲶鱼,可放心食用。

于是,沈秀英抽着眉,肉痛地磨刀霍霍杀鱼。

柳焱夏牺牲自尊,总算捍卫了自己吃鱼的权利,一脸谗相,蹲在井旁看柳妈剖鱼。

午饭,餐桌上摆着碗炸的金黄灿灿的鱼,诱人的香味扑鼻。柳落雁腹中的谗虫也给勾起来了,但始终下不了决心动筷。

这鱼少刺肉质嫩滑,小夏吃的心满意足,半碗都被他一人消灭了。柳爸柳妈照顾着小孩,只吃了一、两块。

柳沉鱼夹了块鱼放入她碗中,小声道:“再不吃就没了。”

柳落雁朝她笑了笑,不忍让她失望,夹起鱼细细地咬了一口,滑嫩的感觉,似曾相识。她猛然心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在她十四岁那年,也是个这样的夏天,老爸领着她与小夏去池塘里打捞水藤茎,却是为了塞沼气池里发沼气用。可是那时小鱼已经不在了,小弟柳傲秋已经两岁多大,小妹柳闭月刚出生,就六、七个月大的模样。

柳落雁还清楚地记得,她从池塘出来回家洗了澡,换了衣服后站在立式老电风扇前吹干头发。然后报着小妹大大一起吹,她一个手滑,几个月大的小妹从她手中摔落,头上还鼓了个大包。然后午餐也是吃了条这样的鲶鱼,滑滑嫩嫩......

为什么十四岁的事提前发事了?是不是,一切已在不着痕迹地改变?若小鱼的命运可以扭转,要用小弟小妹为代价,怎么办?

卷一 第十七章:立下重誓

鲶鱼事件后,柳落雁一直有些胆颤心惊,若她一意孤行,是否会造成什么无法收拾的后果?

对小弟小妹造成影响,为她所不欲。

整个下午,她一直有些浑浑噩噩,胡乱地帮老爸将叉在池塘边的水藤茎运回桔园。

柳沉鱼倒没注意到她的心不在焉,而是忙于准备暑假作业,以备后日开学之用。

沈秀英整个下午都在唠叨,“这个油增,不想见他时三天两头的跑。真要用他时,没个人影,靠不住啊!”

“实在不行,只能后日去找校长问问看。”柳燕飞还是有些于心难安,“或许,小雁应该去念书。”

“我不要去念小学!”柳落雁回过神,一颗红心急忙表态。

“到时再说吧。”柳爸应的含糊。

这个夜晚注定又是个难眠之夜,柳落雁始终想不明白,为何今日之事,与十四年后有着那么多的相似之处,甚至类似到细节上。

她忽然坐起身,在黑暗中直直地望着沉睡中的小鱼,心中默念:若非得付出什么代价,才能换得小鱼的生,她柳落雁,愿意用自己此生中除了家人外最重要的东西来作交换!

除家人外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下一秒,苏逸那儒雅俊秀的脸跳入她的脑海。苏逸......如果用她最重要的苏逸作交换,舍得么?

呵呵,舍不舍得,却与他无关,从来是她一个人的事。就算是重生后,他有可能会爱上她么?是否有些事,是早已命中注定好了的?

柳落雁苦笑,颇有些赌气的意味,就用他爱上自己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作交换!可,就算只有万分之一,对她而言,是多么的重要!

可正是因为重要,才配得上与小鱼的生命作交换!

柳落雁赌气之后,又有一刹那的后悔,后悔之后,是更为坚定的重誓。她,不后悔!她柳落雁,此生愿用除了家人外,最重要的东西为代价,换得小鱼此生平淡幸福的生活。

苏逸离她还很遥远,远到离他们第一次见面,还有十年的时间。孰轻孰重,柳落雁心中早已作出理智的抉择。

她已经活过一世,自己的幸福,哪里有小鱼的重要。她要小鱼去体验自己的人生,读书、考大学、谈恋爱、嫁人、生子......再慢慢老去,这才是一种平淡的幸福。

第二天,柳落雁被老妈摇醒,半睁着眼恍惚着不知身处何处。

沈秀英拿着件大丫头的漂亮裙子,并想亲自替她换上。

柳落雁岂肯穿裙子,死活把自己的衬衫和打了n个补丁的裤子穿上。

沈秀英无奈,只好挑了条补丁少点的裤子,勒令她换掉,万般叮嘱道:“等会去见杨校长,可别太丢人了。”

柳落雁打着哈欠洗漱后,几乎是闭着眼胡乱地塞了几口早饭,便被姨夫领去杨柳村小学了。

柳爸不放心,随他们一块去了。

杨柳村小学在附近几个村的中间位置,四周围只有农田松树林子,没有人家。进了大门,空荡荡的院子里,所见之处是黄泥巴地。除了一栋两层的老旧青砖教学楼,就是后院沿墙的几间教室。这几间教室极为破败,毫无疑问可划为危房一类。

张油增领二人进了教学楼,从后堂上了木制楼梯,到了二楼校长办公室。

柳落雁见了杨校长,一个和蔼的老人,可脑海里却完全没有他的记忆。她小时候记性真是不好,能记下的东西不多。

杨校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和声问道:“听张老师说,你很聪明?”

张油增脸顿时红透,他上次喝高了,稀里糊涂应下这事。原本也没放在心上,可今天开学,随口对校长提了句,岂知这老头子竟会感兴趣。一个不到六岁的孩子,能聪明到哪去?还想自学成材,姐姐姐夫怎么由着孩子瞎胡闹!

柳落雁岂知道这姨夫的心思,小腰杆挺的笔直,特蛋腚地回道:“聪明不敢说,只不过略识几个字。”

“哦?”老校长厚厚的镜片后,一双眼闪着睿智的光芒。

“有趣!”他朝张油增笑道。

张油增暗自松了口气,陪着笑脸,“这丫头是有几分灵气。”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老校长缓缓道:“不过,你得先答应我几个条件。”

“您请说。”柳落雁微微一欠身,恭敬地道。

老校长拿着笔在纸上圈圈划划,声音不大却坚定,“首先、你要通过我的测试,要达到我的要求。第二、期中期末,还有一些重要小测试,你都得参加。否则,我们不可能凭空给你捏造学籍档案......”

“这个没问题。”柳落雁忙点头。

“若不是看在你家这么困难的份上......”老校长若有所思地瞥了眼一旁的张油增,“杨柳村自建校已来,还从未出现过你这种特例。所以,我等会的考察会很严格。若你通不过,还是趁早打消这门心思,老老实实按部就班上学!”

“那,请杨老您先考察再说。”柳落雁虚心道。

“杨老?”杨校长愣了愣。

柳落雁怕他误会,忙解释,“这是尊称,以此表达学生对您的滔滔景仰之情。”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皆僵化。柳燕飞有些后悔,若自己女儿过人之处曝光,万一再牵连到过世的老爷子庇佑这一说,终归是不好。

柳落雁一心想过杨校长这关,岂还会掩饰自己身上的光芒,去作个五岁半无知野丫头的表现。

杨校长有些震撼,从目前来看,这丫头表现的的确很不一般。但也不排除是有大人教好的成分,真要测试出是不是神童,还得亲自检验。

于是,杨校长支开张油增与柳燕飞二人,独留了柳落雁一人。当场数学语文各出了几道难题,五年级的深度,小妮子若真会做,他二话不说,批准了她!

柳落雁就等着他这一招,刷刷刷几下搞定,小菜一碟。

杨校长捧着试卷的双手在颤抖,老泪冒出激动的泪花,哽咽道:“想不到我这把老骨头,竟在退休前,真正遇上个这么有天分的学生!”

柳落雁怀着深刻的内疚感,昧着良心接受了老校长的赞美之辞。

杨校长同意了柳落雁不来上课五年级可再参加升学考试的无理要求,柳燕飞很高兴,张油增则是真真正正的意外了。

“不过......”杨校长转了个折,“小丫头,你若是有时间,不妨来学校听老师讲课。我也不作强制性要求,只是有老师指导会好些。”

“杨老您真是个大好人啊......”柳落雁为这老人家的高尚情操而折腰。

“不过......”又是一个转折,“学费照交,杂费我可以免了你的。”

“学费?”柳落雁肉痛,“杨老,我不需要老师教,可不可以不交学费?”

“不行!”杨校长表情坚决,“这学费是要上交到教育局,学校不是我家开的一切我说了算。报了名就要交学费,否则我难以替你保留学籍档案。没有学籍档案,五年级时你也没法参加升初中考试。”

“是这样的。”张油增点头。

柳燕飞无奈,只得同意,“我家小雁有时间,我一定让她多来听老师上课。”

“嗯......”老校长轻拂下巴,“张老师,你们是亲戚,多上门辅导。就这么着吧,明天来报名,我会同你的班主任把特殊情况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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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闷,每次打柳落雁,手指总会惯性地打出筱叶。这思维还没转过来,入文难出文亦难!

哈哈,才发现自己今天两章码了五千多字。

卷一 第十八章:开学报名(上)

一般阳历八月末两天,是学校开学的日子。

沈秀英裤兜里揣着钱,背着儿子,领着两丫头深一脚浅一脚走在去学校的田梗路上。这小皮猴,硬要嚷嚷着去学校看看,正愁在家没人带,沈秀英便把他一块带来了。

一路上,也是三三两两的人群,大人领着孩子,一堆一堆,扯开嗓门相互打招呼,熙熙攘攘同赶集一般。

“嗖......”一个小皮猴从身边飞过,光着脚跑的忒快。

柳焱夏挣扎着要下来走,沈秀英只好由着他,紧紧跟在后头以防他摔进田里。大片的稻谷早已收割完毕,有些人家的田犁开了,准备种双季稻。但好一部分的则是闲置着,冒出一丛丛光秃秃的稻茬。

柳焱夏走了几步路,就叫嚷着要脱掉鞋子。

沈秀英这回没答应,吓唬他,“这田梗上有坏小孩埋了荆棘刺,小心会刺穿脚,会痛死人!”

“妈,抱!”柳焱夏吓的转身扑入柳妈怀里,不肯自己走了。

略过这段插曲,沈秀英抱起儿子,一家四口继续往前走。

“啊......”前方忽然响起一阵尖叫,惨不忍睹。

“哪个兔崽子,短命鬼,缺德!”一个干瘦泼辣中年妇女同志一边骂骂咧咧,一旁蹲下身子,“有爹生没人教的......”

“啊,妈,好痛!”小女孩尖叫着。

“叫你不穿鞋!”女人一巴掌pia了下去。

“桂兰,怎么了?”沈秀英几步上前。

桂兰放下女儿,愤愤站起身,叉腰指着地上,“你看,不知哪个短命的兔崽子,在土里埋这些刺!红英刚被刺到脚,这丫头,偏偏不肯穿鞋!”

那叫红英的女孩,略微有些胖呼呼,梳着两个小辫子,很可爱的样子。两眼红红的,含着两包泪,正缩着一只脚绞着裙子可怜兮兮地站在一旁,咬着唇不敢哭出声。

一提红英的名字,柳落雁立马就想起她是谁。红英小学毕业后,就出去打工。回来找过柳落雁几次,长大后的红英又白又胖,哪里似现在这般模样。

“能走路吧?还是要穿鞋子的好。”沈秀英安慰完红英后,扭头恐吓儿子,“小夏,你再不穿鞋子,就会像红英姐一样,被刺伤到脚!”

“知道啦。”柳焱夏不自觉抖了下脚,皱着小脸一副怕怕的模样。

桂兰弯腰背起红英,一路骂骂咧咧,两家人继续往学校走去。

一路上,碰到好几个人被这种荆棘刺伤脚的,此起彼伏的叫骂声响成一片。

柳落雁好歹在这条路上走了六年,怎么会不知那些个坏小男孩的恶作剧。

这种荆棘刺,在乡野遍地都能找到,一种藤蔓类植物,生命力极强。开白色的花,浑身带刺。花开时,刺是嫩绿的,软软的。待花落后,刺慢慢变得紫红,坚硬。叶落后,刺仍留在光秃秃褐黑色茎藤上,并且变的越发坚硬。

有些心思坏的孩子,小心掰下几颗刺,倒插入软泥巴的田梗路当中,尖锐的刺朝上,再往上撒些松散的泥土掩饰。

杨柳小学的孩子们几乎都是来自于邻近几个村的农户,只要不是大冷的冬天,一般都是光脚四处跑动。上下学也是光着脚,当然一踩中这些地雷刺,穿不透脚掌也会刺入肉中,疼的满地打滚。

干这种事的小屁孩,一般来说,的确是很缺德。当然,也有些女孩子,同谁吵了架,就用这种方法打击报复。

桂兰瞥了眼沈秀英家的几个孩子,叹气,“秀英哪,你两个女儿都是这么文静乖巧。”

沈秀英看了眼低头走路地柳落雁,无可奈何地笑了笑。

桂兰嘟嘟嚷嚷地在教训背上的女孩,“红英,你比小雁还大了半岁。你瞧人家,穿着鞋走路多干净。”

柳落雁低头瞄了眼脚上的鞋子,想起自个小时候也是极不爱穿鞋,光着脚到处跑。乡下路上,到处是凹凸不平的小石子。而且她小脑特不发达,一天要摔好几次,摔的膝盖上尽是伤疤,长大后也未消褪。十个脚趾头一不小心就磕碰到石头上,每每碰破皮,出血露出里头鲜红的肉来。

为此,这世的柳落雁,就算在自家房里,也必穿好凉鞋。再说了,上辈子穿鞋也养成了习惯,要她光着脚还真不适应。

众人小心地避开路上可能存在的障碍,过了个不到两米宽的阴沟。沟内浅浅的没多少水,绿油油的水草长的茂盛。竖着四块半米见宽的青石板,柳焱夏趴在石板边,望着水草顺着水流晃动,口水又滴答下来。也许里头,也有鱼呢......鱼真香!

柳妈似只鸡仔般将他拎起,柳焱夏也未反抗,唇齿边似乎还是鱼的香味。

一踏进杨柳村小学的校门,柳落雁发现自己要昏厥了!满院子乱跑的小屁孩子,苍天在上,真要让她按部就班,念完一年幼稚班再五年小学,她不疯了也得半傻!

瞧瞧,好几个鼻涕虫!还有那个,脸没洗就出来混了吧?你们家生活好是吧?但嘴角抹着蛋黄出来,很吓人的!还有你,刚打沟里爬出来么?喂喂喂,小妹妹,女孩子家家穿着条花内裤出来混是不对滴......

还是三角滴?呃,晕了,晕了......

卷一 第十九章:开学报名(下)

一进学校,沈秀英便与红英她妈兵分两路,先去给小鱼报名。她家小鱼,在几百众孩童中,显的最为亮眼,仿佛鹤立鸡群。

沈秀英对自己生的三个儿女那是自豪,大多都长像他们老爸,个个水灵灵的。白白嫩嫩,不似别的孩子,黑不溜鳅。

新学期,柳沉鱼也升三年级了。报名处在各个班级的教室,沈秀英拽着大丫头的手挤进去,柳落雁则领着看新鲜的小夏在边上玩。

柳焱夏扑闪着大眼,东看看西瞧瞧,小人儿还未见过如此场面呢。

“二姐,我要那个!”

柳落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过去,见教学楼侧面台阶旁,有个老婆婆摆地摊在卖些小零食。这小子,倒是眼尖!

柳落雁刚准备告诉他自个没钱,这家伙就使出星星眼攻势,可怜兮兮地望着她。无奈,只有从裤兜内摸出唯一的一角钱。这钱还是前天她老妈卖完田螺与河蚌后,偷偷奖赏给她的。柳落雁当时想着,身为一个女人,总得存点私房钱,所以就收下了。

一角钱,在二十年后,扔地上人都懒得弯腰去捡。

柳落雁牵着小夏的手,走向小地摊。柳焱夏两只小手一伸,一抓一大把,捧在胸前不肯撒手。

柳落雁眉角抽了抽,软硬兼施,威逼利诱迫使他把东西都放下。最后,自作主张,买了两包酸梅粉。五分钱一包,一角钱只够买两包。

老婆婆很和蔼,一边摸了两把不及小指头大的小塑料勺子给她,一边问道:“你们是柳医生家的娃儿吧?”

柳落雁点了点头,怕小夏又去抓人家东西,忙一把抱开他。

老婆婆见柳焱夏煞是可爱,免费送了粒糖给他吃。那种硬硬的极为粗糙的水果糖,两分钱一粒。

柳焱夏倒是极懂这人情事故,甜甜地朝人陪笑脸,“谢谢婆婆。”

柳落雁来不及阻止小夏那已伸出去的手,不准他接的话,这小家伙说不定会当众打滚,丢脸死了!尴尬地朝人道了谢,柳落雁为免这小家伙小小年纪就出卖色相继续骗吃骗喝,忙把他抱开。

柳落雁把他抱到教室前的旗杆下,一边盯着对面教室里老妈与小鱼的身影。

柳焱夏拽着她的衣角,皱眉问道:“二姐,我是先吃糖好,还是酸梅粉?”

“先吃糖。”柳落雁弯腰替他把糖纸剥开,塞他嘴里,“酸梅粉等到大姐一块吃。”

柳焱夏嘴里吧吧地吮了两口,眉头舒展开来,开心地笑道:“二姐,糖真甜。”

柳落雁却是苦笑,二十年后,再穷人家的孩子也不愿吃这种糖了。

“二姐,给你舔舔。”柳焱夏才想起吃独食似乎是不正确的,伸手就要把嘴里的糖抠出来。

“不用了,二姐不吃。”柳落雁忙阻止了他的行径。

于是柳焱夏心安理得地继续吮吸他的水果糖了,这头还忙着把属于自己的这包酸梅粉夺了过来,小心地塞兜里。

柳落雁打量着手里头的这包酸梅粉,她读小学那会,也经常是死缠烂打,同老妈要到零花钱,买这种几分钱的小零嘴吃。这种小包的酸梅粉,酸酸甜甜,是小女孩们的最爱。可以回家拿杯子冲水喝,但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用这种小勺子挖着直接送入口中,含在嘴里,等待酸甜的滋味在口中融化。吃的很珍惜,一包可以吃上许久。

记忆中这酸甜滋味,似乎在舌尖缠绕......

柳焱夏吃完糖,又开始吵闹着要拆酸梅粉。正巧老妈同小鱼出来了,柳落雁便把小夏连同另一包酸梅粉一同丢给小鱼。

小鱼很高兴地接过来,正要拆开,又歪着头问她,“你不吃?”

“我这两天正好牙酸。”柳落雁故意捧着右脸颊子。

沈秀英吩咐姐弟俩在外头等着,又领了柳落雁去报名。柳落雁念幼儿班,在那排教室的最边上。

幼儿班的老师是一位二十大几的女人,呃,应该说是妇女同志。低着头盯着桌上的名单表,也不看人。报一个名字,收了钱,给学生家长开一张收据。

红英已经报完名,挤了出来,胖呼呼的小女孩老是偷偷地拿眼瞧她。待柳落雁一对上她的目光,她立即把脸挪开。

桂兰同沈秀英打了个招呼,背着红英往外走,嘴里骂骂咧咧,读个幼儿班也要十块钱!

柳落雁心中好笑,要搁二十年后,这念幼稚园的钱可是百倍地涨!不过这年代,十块钱也是笔大数目,一斤猪肉也就块把钱吧。

“小林老师......”有认识的家长在熟络地套近呼,但这小林老师倒是一直板着张冰山脸。

排着队的沈秀英有些不经意地皱眉,腹中暗道,‘老娘几年前还是这杨柳村小学正经八儿的公办教师。你一个民办老师得瑟什么!’但她毕竟不做老师已经很多年,人家早就不鸟她了。

“名字。”轮到她们时,小林老师打着官腔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沈秀英脸顿时一沉,柳落雁怕老妈发飙,忙道:“柳落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