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平城外简陋军营的一处小帐篷内,张栋、唐皓、费国、苏信、李景等将领围在一张桌子前,神色紧张地望着另外一侧的谢安,就连马聃、吴兴等将领也在其中。
也难怪,毕竟长安之所以能在一日内被攻破,除了太平军第三代主帅陈蓦这位绝世猛将中途离开的这个因素外,更重要的是马聃等将领主动打开了长安城门,放入了西征周军。
为此,谢安按照马聃等人与长孙湘雨的约定,也将其划入了可免罪的名单中。
更别说据唐皓所言,马聃也是一名难得的良将,为此,谢安迫切将他收归麾下,毕竟他要替李寿组建一支班底,以应付日后愈演愈烈的夺嫡之事。
“开了开了…四五六,大!”
伴随着谢安一声兴高采烈的喊声,帐篷内不少将领失望地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谢安将他们面前的银两收去。
当然了,也有满脸喜悦的,比如廖立、比如吴兴。
舔舔嘴唇将大把银两抱至自己面前,谢安搓着手中那三枚木质骰子,环视了一眼众将,说道,“买定离手!”
众将犹豫了一下,继而将手中的银两各自放在谢安面前那一张画满了大、小以及各种赌注的纸张上,继而屏着呼吸紧紧盯着谢安手中的骰子。
“开了啊…”朝着手中的骰子吹了口气,谢安将其丢在碗中,兴高采烈地喊道,“一二三,小!”
在一阵唉声叹气中,苏信眼睁睁望着自己的银两被谢安赢走,苦笑说道,“大人,末将都输了一千多两了…”
“大哥,辛劳数个月,我就得了五十两,连个普通士卒都不如,你给我条活路走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次至少分了五千多两,输个一千怕什么?”
“末将这不是想攒着嘛…”
“攒着银子等它生崽啊?——我告诉你们,钱这东西啊,花了的,那才叫钱,藏着攒着,跟泥里的石头有什么区别?”
帐内众将面面相觑,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唯有站在一旁观瞧的李寿翻了翻白眼,无语地摇了摇头。
“我说谢安,你要是不满就如实与你家中那位说嘛,你家中那两位,如今可是腰缠万贯啊!”
“说得轻松!”谢安白了一眼李寿,没好气说道,“你以为我没试过?软磨硬泡一个多时辰,舞也没松口!”
“不还有一位么?”李寿笑嘻嘻说道。
瞥了一眼李寿,谢安叹了口气,拖着长音说道,“试过了,她说那是她嫁妆…想不通,她背后可是长孙家,富可敌国的长孙家…李景,速度速度,举着银子你犹豫半点了吧?到底买大买小啊?”
李景满脸犹豫地望着桌案,忽然一咬牙,说道,“买大!——五十两买大!”
“好!”谢安握着骰子正要丢,忽然,他发现众将面色一变,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低着头一言不发,紧接着,他感觉后背隐约有股凉气向他袭来。
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谢安缓缓转过身去,果然,梁丘舞正一脸不悦地站在帐口,冷冷地望着他,以及摆在桌上那多达数千两的银子。
“军中禁赌,尔等不知么?!”
不得不说,梁丘舞真无愧于其[炎虎姬]的名号,一声重斥,竟令帐内众将不觉一颤,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搭话。
“舞,”谢安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讨好似的说道,“这不是闲着没事嘛,圣人说,小赌怡情…”
话音刚落,李寿在一旁幸灾乐祸地说道,“有意思,圣人还说过这话?”
“…”谢安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李寿,继而讪笑着望着梁丘舞。
梁丘舞微微叹了口气,几步走到桌旁,从桌旁拿起一锭五十两的银子,继而走回谢安身旁,将那五十两银子递给谢安,轻声说道,“朝廷有文书至,我与湘雨有些话要与你说!”
“…”望了眼手中那五十两银子,谢安恋恋不舍地望着桌上他所赢的、多达一、二千两的银子。
“走啊!”梁丘舞皱眉说道。
望了一眼梁丘舞那毫无商量可能的神色,谢安长长吐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走出了帐篷。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梁丘舞暗暗叹了口气,继而回顾帐内众将,沉声说道,“仅此一日,下不为例!”
“多谢将军!——那这些…”苏信指着谢安所赢的那些钱。
“尔等分了吧!——寿殿下,也请一道来!”淡淡说了一句,梁丘舞转身离开了。
李寿耸了耸肩,跟着梁丘舞走出了帐外。
望着他二人离去的背影,帐内众将面面相觑,在相视一笑后,将谢安所赢的钱分了,期间,苏信抢先来到谢安原先站的位置,吹着手中那三枚木质骰子,嘿嘿笑道,“轮到我了…买定离手!”
顿时,整个帐篷内的气氛又活络起来。
而与此同时,谢安正一脸郁闷地走向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的帐篷,一撩帐篷的幕布,他发现长孙湘雨正披着一条狐绒毯子半依在榻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怎么着?被舞姐姐逮到了?”
望着她那不怀好意的笑容,谢安古怪说道,“不会是你告的密吧?”
“告密?”长孙湘雨失笑般摇了摇头,说道,“你等闹地那般大声,你以为舞姐姐是聋子不成?”
谢安闻言怀疑地望地望着长孙湘雨。
见此,长孙湘雨脸上浮现出几分幽怨,可怜兮兮地说道,“安哥哥总是这样,将奴家想地那般坏,奴家…”说着,她抬起右手,用袖子蒙着大半张脸,双肩微微颤动。
谢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说道,“来来回回就这一套!有点新鲜的没有?”
长孙湘雨闻言秀目一白,愤愤说道,“真是薄情寡义,配合一下会死啊?”
“喂喂,[薄情寡义]用在这里啊?”
二人正说着,梁丘舞撩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李寿,见帐内长孙湘雨与谢安二人正在斗嘴,皱眉说道,“别闹了,湘雨,将朝廷所传达的意思说一说吧!”
见此,长孙湘雨这才停止与谢安的斗嘴,望着谢安说道,“总之,朝廷是应允了你的建议…”
谢安愣了愣,诧异问道,“什么建议?”
长孙湘雨没好气地望着谢安,说道,“还能有什么?——你那[将功抵罪]的建议,陛下认可了,不过,张栋等人还是需经大狱寺审理…”
“哦,这件事啊!”谢安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松气般说道,“总算是可以给张栋等人一个交代了!”
长孙湘雨微微一笑,继而淡淡说道,“另外,朝廷还要你拟写一道战功表,朝廷好依此封赏!”
一听到封赏二字,谢安不由两眼放光,连忙说道,“封赏?”
以长孙湘雨的聪慧,如何不知谢安此刻在想什么,闻言也不说破,微笑说道,“当然了,你立下此等功勋,陛下自然会重赏…早在二十余日前,奴家便已发书至祖父处,请他出面,替你向朝廷争取[开府]殊荣!”
“[开府]?”李寿愣了愣,继而转头望向谢安,眼中露出几分喜悦。而此刻谢安满脑子都是金银,满脸不解,诧异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让你能够蓄养家府私兵!”说着,梁丘舞替谢安与李寿倒了一杯茶,递给他二人。
“家府私兵?”谢安愣了愣,带着几分雀跃说道,“是指能够佩戴甲胄的士兵吧?而不是寻常的家仆家丁?”
“自然!”长孙湘雨点了点头,微笑说道,“虽说朝廷会下拨一部分军饷,不过,你可别指望那笔银子能有多少…”
“这个我明白,”谢安连连点了点头,舔了舔嘴唇说道,“私兵…私兵…”忽然,他愣了愣,诧异问道,“舞,东公府有私兵么?”
梁丘舞微微一愣,正要说话,长孙湘雨没好气说道,“想什么呢?东军不就是么?”
“哦,对对对!”谢安恍然大悟,搓着双手美了半响,急切说道,“那…有多少人啊?我是指编制…”
“这个嘛,”梁丘舞思忖了一下,说道,“自一百人到五百人不等…依你如今立下的功劳看,三百人应当不成问题!”
“三…三百人?”谢安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傻傻地望着梁丘舞,没好气说道,“弄了半天,就三百人?——那有什么用?”
梁丘舞闻言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遂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后者会意,轻笑地解释道,“连这也想不到么?——三百寻常士卒,自然是无多大用处,可倘若是三百门客、三百家将呢?”
谢安愣了愣,恍然大悟地说道,“你是说,我可以将张栋等人收归府上,当做私兵?”
“前提是对方愿意!——别忘了,私兵的抚恤,与军队将领的军饷,那可是决然不同的!”
“不就是钱么?——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谢安咧了咧嘴,嘿嘿笑道。
他敢打赌,只要他张口,像苏信、李景这些心腹将领,多半愿意做他谢府的私兵,至于待遇问题,嘿,他谢安有的是敛财的手段。
这不,方才要不是梁丘舞突然出现,他那五十两银子早已变成上千两了。
想到这里,谢安兴致勃勃地问道,“真的可以么?”
“奴家祖父亲自出面,陛下必然应允,更何况你等立下这般天大功勋…”说着,长孙湘雨顿了顿,望了一眼李寿,继续说道,“本来,奴家也想为寿殿下谋划一番,后来想想,还是作罢为妙…尽管朝廷人人尽知安哥哥与寿殿下关系,不过说到底,寿殿下[开府],与安哥哥[开府],其中寓意,还是有些区别的…还望寿殿下莫要介意!”
李寿也不是笨人,自然知道长孙湘雨指的是什么,闻言点头说道,“这个本王自然明白!——本王暂时还是打算在三皇兄李慎身旁呆些日子!”
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赞许地望了一眼李寿,继而望向谢安,低声说道,“安哥哥,奴家替你拟了一份名单,你且看看!”说着,她站起身,将桌上的一张纸递给谢安。
谢安接过那份名单,轻声念着上面的名字,不难猜想,长孙湘雨所拟写的名单,无非就是苏信、李景等人。
忽然,谢安皱了皱眉,疑惑地望着长孙湘雨,说道,“费国?——此人可是太平军的人啊!”
“安哥哥是怕养虎为患?”长孙湘雨捉狭似地眨了眨眼。
“那倒不至于…”谢安微微摇了摇头,继而皱眉说道,“但再怎么说,他明面上可是太子李炜的人,要不动声色将其收归到我府上,这可不易…”
“这还不简单?”长孙湘雨闻言咯咯一笑,轻声说道,“你只要在功勋表中大肆夸奖费国,请朝廷重重加以封赐,李炜自然会起疑心,多半会令费国当即到其府上问话…而你要做的,便是在回到冀京后,留住费国,莫要叫其去见李炜,你可以借口设宴款待众将。如此一来,李炜必然以为费国已改投你府上,势必心中愤怒,以他那般器量,多半会暗中打压费国升官,而你这边,则好言笼络,如此,费国岂会不乖乖就范?”
“离间?”谢安恍然大悟,继而皱眉说道,“可问题是,费国既然潜伏在大周军中,势必是打算着尽可能地爬到高位,好为太平军效力,很难想象他会弃太子李炜这条捷径,投身我府上…”
“那可不见得!”长孙湘雨闻言轻笑一声,意有所指地说道,“待回冀京之后,寿殿下多半会加封[安平王],而安哥哥亦极有可能借此军功生任大狱寺卿,再加上舞姐姐东军上将军,这股势力可不小,倘若那费国是个聪明人,就该知道,与其在太子李炜手中不受重用,倒不如改投安哥哥府上!——再者,只要我等断了费国他那太子李炜的那一枝,由不得他费国不愿,只要他还打着混入大周内部的算盘!”
“这倒是…”谢安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继而默默望了一眼长孙湘雨。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咯咯笑道,“是不是想说,[这个女人耍弄阴谋手段,可真是得心应手]?”
“怎么可能…”被说破心中之事,谢安一脸尴尬,讪讪一笑。
随后,四人又聊了一番,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李寿这才离去,将剩下的时间留给谢安以及二女。
可能是考虑到今夜乃是除夕,梁丘舞这才勉为其难开放了谢安的禁酒令。
叫几名东军士卒搭了一个简易的布棚,谢安与梁丘舞、长孙湘雨三人并坐在布棚下那一张长案后,一面赏着夜幕下皓洁的雪地,一面饮酒谈天。
端着酒盏,望着酒盏中那半盏残酒,谢安自嘲说道,“去年这个时候,我还在冀京忍冻挨饿呢…躲在人家府邸前的石狮子后,冻地全身战栗…”说着,他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望着谢安的落寞的神色,梁丘舞眼中隐约露出几分不忍,端起酒盏替他满上,温温说道,“可如今,夫君已是正五品的朝中大臣,已是西征叛军的功臣,不是么?”
坐在谢安另外一侧的长孙湘雨亦带着几分讥讽说道,“冀京[倾国双璧]分坐你左右,陪你饮酒作乐,你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倒是!”谢安嘿嘿一笑,借着酒意壮胆,一手一个搂住梁丘舞与长孙湘雨,继而咂了咂嘴,略感遗憾说道,“齐人之福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惜伊伊还在冀京,要不然,就齐了…”
“什么齐了?”梁丘舞不解问道。
谢安长长吐了口气,喃喃说道,“家人咯,还有什么?”
长孙湘雨闻言一愣,眼中隐约浮现出几分暖意,一闪而逝,继而撇撇嘴故意说道,“是不是最好还要加上你那位婉儿姐呀?”
这疯女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没瞧见舞两道秀眉都立起来了么?
谢安没好气地望了一眼长孙湘雨,后者一脸得意,咯咯咯轻笑不止。
“安?”梁丘舞怀疑地望着谢安。
谢安满头冷汗,连声说道,“没有,真的没有!——舞,相信我!”
在他身旁,长孙湘雨轻笑不止。
费了好些工夫,谢安这才将梁丘舞哄开心,要知道,要在长孙湘雨故意捣乱的情况下将梁丘舞哄开心,这绝对是一项技术活,险些弄地谢安狼狈不堪。
但是不知为何,尽管那般狼狈,但是谢安心中却是那样的充实。
就连他也没想到,当初险些冻死在大街上的他,如今竟能混得风生水起,还结识了许多位红颜知己。
温柔似水的苏婉…
小鸟依人的伊伊…
正直而偏执的梁丘舞…
聪慧而富有心计的长孙湘雨…
以及,拥有着成熟女人魅力的金铃儿…
第二章 大军凯旋(二)
“大半年,足足大半年啊,终于回来了…”
大周弘武二十四年正月六日,谢安终于返回冀京,站在冀京左安门外,他的心情不免有些激动。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渐渐将冀京当成了自己的家,因为这里有他深爱的女人。
或许是见谢安过于吵闹吧,守卫在左安门附近的卫兵忍不住了,走过来提出了警告。
“左安门附近,不得喧哗!”
“呃,抱歉抱歉…”谢安摸了摸后脑勺,讪讪一笑。
望着他点头哈腰的模样,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对视一眼,均感觉脸庞有些灼热,尤其是城门附近来往百姓那错愕、怪异的眼神,更让二女面色羞红。
由于此时谢安已换下了甲胄,换上了寻常的衣物,因此,左安门附近的百姓根本不知这个在城门下大呼小叫的怪人,便是此番西征长安叛军的功臣之一。
“你也真是的,风风光光从永安门入城不好么?非要这样鬼鬼祟祟的…”不动声色地跟在谢安身后走入城中,长孙湘雨脸上带着几分异样,低声抱怨道。
在长孙湘雨身旁,梁丘舞尽管没有说话,但是看她表情,显然也是这个意思。
在她看来,她的夫婿谢安此番立下大功,这比她自己立下大功还要令她感到喜悦与欣慰,结果倒好,谢安一句不习惯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拖着二女率先入了城。
或许是注意到了梁丘舞眼中那几分遗憾之色,谢安轻笑着说道,“这样不是很好么?待会李寿入城,永安门非得堵上不可…”
“可那等荣耀是你应得的…”
“在我看来,荣耀可不比赏赐来得实惠,走吧,赶紧回家,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说着,谢安大模大样地朝着东公府方向走去,看他趾高气扬的模样,活脱脱一个冀京世家的纨绔子弟。
“…”梁丘舞与长孙湘雨对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跟了上去。
顺着左安街朝朝阳街方向走着,没走多远,谢安便注意到城内有大量的百姓疯狂地朝着永安门方向涌去。
“快,胜师入城了!”
“听说此次安平大将军一直打到长安呢…”
“据说,那位安平大将军年仅十九岁,那位谢参将更年轻…”
“真乃年少英才啊…”
听着那些百姓口中的议论之词,谢安转过头来,朝着二女眨了眨眼,仿佛是在说,看,我说的没错吧?
梁丘舞与长孙湘雨闻言微微叹了口气。
本来,按照早前的安排,谢安与她们应当随着大军由永安门入城,在冀京一干百姓的夹道欢迎中,风风光光地进入城门,而如今,这份殊荣谢安将其留给了李寿。
尽管有些遗憾,但是对于谢安这种不以重名累身的修养,梁丘舞对此还是相当肯定的。
说起来,谢安当真是不在乎名望么?
啊,他一点也不在乎!
在他看来,百姓们的欢呼,还不如兜里那五十两银子来得实惠,与其被围观的百姓堵在城门附近,被人像看耍猴的一样围观半天,还不如趁此时间早点回到东公府,由好一阵子未见到的伊伊服侍下,舒舒服服地洗个热水澡。
毕竟在军中,洗澡可是一件极其奢侈的事,哪怕他是西征周军的二把手。
小半个时辰后,谢安与梁丘舞、长孙湘雨二女来到了东公府府门前。
或许是听说了大军即将入城的消息吧,伊伊领着府内一干家丁、仆役,早早地等候在府门前,朝着大街西侧眺望。
这个小妮子显然没有料到,谢安与二女竟然会由大街的东侧而来。
“伊伊!”
谢安远远地瞧见了那位在东公府府门前翘首以待的小女子,高喊一声。
伊伊愣了愣,转头望向大街的东侧,她这才发现,谢安等人竟在大军入城之内,率先来到了城内。
“小姐?姑爷?湘雨姐?”愣了愣,伊伊踏着碎步连忙小奔到谢安面前,欢喜无限地望着三人,尤其是阔别多日的谢安。
或许是注意到了伊伊眼眶中那激动地泪水,谢安轻轻将伊伊搂在怀里,连忙说道,“哭什么呀?我等不是回来了么?乖乖,不哭…”
强忍着心中的激动,伊伊乖巧地点了点头,继而望了一眼永安门的方向,诧异问道,“姑爷与小姐、湘雨姐,怎得这会儿就入城了?奴婢方才叫家丁去打探过,寿殿下还在城外十里坡呢…”
“这叫先见之明,待会李寿入城,非得被城门附近的百姓堵死不可…”说着,谢安顿了顿,带着几分坏笑说道,“难道伊伊姐不想早点见到我么?”
伊伊心中一惊,连忙摇头说道,“当然不是…”说了半截,她这才反应过来,娇嗔地用手轻轻一锤谢安胸口,在注意到梁丘舞与长孙湘雨怪异的目光时,她慌忙低下了头。
可能是注意到了伊伊脸上的尴尬,自幼与她关系极好的梁丘舞帮着解围道,“安,莫要戏弄伊伊了,此地人多嘴杂,我等先入府再来叙旧…伊伊,叫府内家丁烫水,我等久在军营,身上不洁,需先行沐浴一番!”
“是,小姐!”伊伊点了点头。
踏足同样阔别多日的东公府,谢安心中亦感觉有些激动,尽管如今他在冀京有了他自己的府邸,但是他也清楚,只要梁丘舞与伊伊尚在东公府一日,那么东公府才是他谢安的归宿,也就是所谓的家。
而就在他品味着大半年来的经历时,身旁传来了一声带着几分异样口吻的讥讽。
“伊伊姐,哼!”
谢安一脸莫名其妙地转过头去,诧异地望着嘟着嘴好似有些不满的长孙湘雨,心中一动,将脑袋凑了过去,低声说道,“有什么不对么,湘雨姐?”
长孙湘雨闻言面色一红,似嗔似喜般瞪了一眼谢安,蹬蹬蹬走入了府邸,看地谢安嘿嘿直笑不止。
长孙湘雨,是他所遇到的女人中最复杂、最矛盾的女人,这一点,谢安丝毫不会怀疑。
别看她一直管梁丘舞叫舞姐姐,其实,那只是她讨好梁丘舞的一种手段罢了,在谢安尚未来到冀京的过去,长孙湘雨便时常拿梁丘舞作为算计的目标,而一旦算计败露,则用这种手段来缓和她与梁丘舞的关系,正因为这样,梁丘舞向来很讨厌这位满嘴谎言、口是心非的闺中密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