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有一名家丁将那盏彩灯提了过来,递给谢安与长孙湘雨。
粗粗一看,长孙湘雨便皱起了眉头,望着那盏彩灯低声说道,“好丑…”
见那名管家的表情尴尬,谢安连忙将那盏彩灯接了过来,连声说道,“胡说八道,这不是挺好的么?”
毕竟,是人家白给的东西,回头再说三道四,这可不怎么合适。
见谢安主动替自己解围,那管家眼中露出几分感激,继而指着那些彩灯中最显眼的三盏,笑着对长孙湘雨说道,“有好的,此乃我何府三甲彩灯,只要这位公子猜的出相应的灯谜,但取无妨!”
见这位管家语气颇为自负,谢安就知道要坏事,果不其然,只见长孙湘雨轻笑一声,淡淡说道,“都取来!”
那管家愣了愣,挥挥手喝退家丁,亲自将那三盏彩灯的灯谜取来,递给长孙湘雨。
谢安张望了一眼,他发现,每张纸上仅仅只写了寥寥一两字,第一张上面写着[乖],第二张上面写着[炅],最后一张写着[大禹]二字。
这什么玩意?
谢安一脸莫名其妙。
仿佛是注意到了谢安一头雾水的表情,那管家自负地笑了笑,对长孙湘雨说道,“公子,请吧!”
话音刚落,就见长孙湘雨眼中露出几分鄙夷之色,摇了摇手中的红纸,淡淡说道,“[乖],打一四字成语,乘人不备;[炅],打古人一诗句,人约黄昏后;[大禹],打一四字成语,实属空前!——对么?”
那管家闻言面色大变,张大着嘴傻傻地望着长孙湘雨。
“看来猜对了,”长孙湘雨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淡淡说道,“不过拆字谜而已,易如反掌!——这等灯谜也拿得出手?”
那管家面红耳赤,张张嘴说不出话来,而旁边围观的百姓亦是目瞪口呆,要知道,长孙湘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道出了谜底,这是何等的厉害。
望着这个女人淡然的神色,谢安倒是明白了,别人是先看灯谜的难度,再选择彩灯,而这个女人则不同,在她眼里就只有那些彩灯究竟好不好看这一条标准,因为,没有能难得住她的灯谜。
那位管家一脸尴尬地将三盏彩灯亲自取来,恭恭敬敬递给长孙湘雨,长孙湘雨歪着脑袋比较了半天,将较次的两盏随手就赠于了旁边道贺的百姓,继而与谢安一人提着一盏彩灯,笑嘻嘻地离开了。
望着她一脸兴致勃勃地拎着手中的彩灯东晃西晃,谢安心中好笑之余,由衷称赞道,“湘雨,你真的很厉害…”
左手牵着谢安的右手,长孙湘雨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闻言转过头来,咯咯笑道,“奴家…不对不对,本公子自然是厉害地紧,不过嘛,方才那三个灯谜,实在也谈不上有难度…”
谢安翻了翻白眼,一脸没好气地嘀咕道,“胡说,我就答不出来…”
“嘻嘻,”长孙湘雨笑了笑,继而歪着脑袋说道,“其实灯谜呀,又叫[瘦辞]、[隐语],当朝中当官,不懂这个可不行!——日后本公子慢慢教你!嘻嘻…”
谢安愣了愣,不解问道,“这跟做官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啦,”停下脚步,长孙湘雨正色解释道,“[瘦辞]、[隐语],始于前秦,最初就是先贤们为了规劝、觐谏帝王而思忖出来的,将一些不方便直说的话,或者是会引起龙颜不悦的话,藏在谜面中…听说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粗知大概…”
“昔吴王欲伐荆,告其左右,敢有谏者死,舍人有少孺子欲谏不敢,则怀丸操弹,游于后院,露沾其衣,如是者三旦。吴王问其缘由,对曰,园中有树,其上有蝉,蝉高居悲鸣,饮露,不知螳螂在其后也;螳螂委身曲附,欲取蝉,而不在黄雀在其傍也;黄雀延颈欲啄螳螂,而不知弹丸在其下也。三者皆务欲得起前利,而不顾其后之患也。吴王曰,善,乃罢其兵。——这就叫[瘦辞]、[隐语],需知伴君如伴虎,纵然是我祖父,有些时候也不好直言冒谏,你既入朝为官,自当掌握这些本事,此于你仕途有利!”
望着长孙湘雨那一副循循教导的表情,谢安又尴尬又好笑,但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毕竟有些时候,话说得太直白,确实容易得罪人,而当对方是当今圣上时,甚至会惹来杀身之祸,因此,当官的人得会隐语,不动声色的谏言,这样一来,既顾全了天子的颜面,又保全了自己的性命,甚至于,倘若侥幸逗乐了天子,或许还会封赏。
这个女人,真的很厉害…
谢安在心中由衷赞道,这时,他忽然发现长孙湘雨一脸诧异地望着他的身后,转过头去,谢安惊愕地发现,他身后不知何时跟着一个女孩。
这个女孩看起来六七岁大,衣着很普通,多半是冀京城内寻常百姓人家的孩子,只见她吮吸着自己的右手食指,目不转睛地盯着长孙湘雨手中的彩灯,眼中露出浓浓羡慕之色,模样很是可爱。
那个小女孩的心思,纵然是谢安也猜到了,长孙湘雨又如何猜不到。
“唔…”在谢安诧异的目光下,长孙湘雨犹豫地望着手中的彩灯,似乎想将手中的彩灯送给那个小女孩,却又很是不舍,在迟疑了足足半响后,忽然拉了拉谢安,说道,“我们走吧…”
走?
谢安原以为她会表示一下作为成年女性的大度,却没想到临末竟是这样,还没等他有所表示,他就被长孙湘雨强行拉着走了,而那个小女孩,就一直跟着他们。
足足走了有数十丈,谢安瞥了一眼身后,见那个小女孩还跟着,遂笑着揶揄道,“喂,她还跟着哦…”
“不管…”长孙湘雨咬了咬嘴唇说道。
望着她一脸孩子气的表情,谢安心中好笑,说道,“拜托,你可是大人了,她不过还是一个孩子,就不能展现一下你身为大人的器量,将手中的彩灯大大方方地送给她么?”
“说得轻巧!”长孙湘雨白了一眼谢安,赌气般说道,“我也挺喜欢这盏彩灯的,为何要让给她?——才不要!”
谢安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很清楚,如果是梁丘舞的话,二话不说就会将手中的彩灯让给那个孩子,不管她有喜欢这盏彩灯…
不过话说回来,长孙湘雨总归不是与梁丘舞,又如何能强迫她与梁丘舞一样?
绝不放手自己喜欢的事物,这才是长孙湘雨的性格。
想到这里,谢安思忖了一下,轻声说道,“观那个孩子的衣着,家境似乎并不富裕…”
“那…那又怎样…”
“对于你来说,一盏彩灯的钱,无大所谓,但对于家境并不富裕的她而言,在上元节这等喜庆节日,却因为手中没有一盏彩灯,不能与同伴结伴玩耍,这或许会成为她一生莫大的遗憾也说不定哦…”
“莫大的遗憾…么?”长孙湘雨眼神中露出几分迷茫,在幽幽叹了口气后,放开谢安的手,走过去蹲在那个小女孩跟前,提起手中的彩灯,微笑说道,“想要这个么?”
那个小女孩怯生生地望着长孙湘雨,一脸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看么?”
“好…好看…”小女孩的声音很清脆,不过有些怕生。
望了眼小女孩,又望了眼自己手中的彩灯,长孙湘雨无奈一笑,将手中的彩灯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惊喜万分地望着手中彩灯,感激说道,“谢谢大哥哥…”
“是姐姐…”在小女孩不解的目光下,长孙湘雨微微一笑,抬手抚摸着小女孩的脑袋,轻声说道,“拿去玩吧,答应姐姐,今日一定要玩地非常尽兴哦!”
“嗯!”
“去吧…”
小女孩欢欢喜喜地沿着来路蹦蹦跳跳地走了,走到远处,还停下脚步,一脸欢喜笑容地提起手中的彩灯,朝着长孙湘雨使劲地挥了挥手。
长孙湘雨亦微笑着挥了挥手,继而见谢安走到他身旁,半依在他怀中,表情略微有些失落。
“似那孩子这般年纪时,娘亲也没闲钱给我置买一盏彩灯…有一次,娘亲带着我到街上赏灯,我很是欢喜,只可惜,娘亲身子虚弱,挤不进人群前面,待轮到娘亲时,彩灯都被别人领走了…你说的对,那时,我真的好失望…”
谢安很清楚,别看长孙湘雨如今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九岁前,她在长孙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而如今听她这么一说,他倍感心酸,不顾周围来往行人的诧异、惊愕的目光,轻轻将她搂在怀中,轻声安慰道,“她比你幸运呢,因为她碰到了一位善良、大度的女人…”
“善良?大度?”长孙湘雨自嘲般摇了摇头,继而幽幽叹了口气,望着远处喃喃说道,“安哥哥,你说,那孩子今日能玩得尽兴么?”
“当然能!”谢安点点头,说道,“那个孩子这回一定会玩地非常尽兴的,连带着你曾经那一份…”
长孙湘雨闻言欣慰一笑,忽然,她狠狠瞪了一眼谢安,娇嗔道,“说这些有什么用?——都怪你,人家喜欢的彩灯都没了…”
“不,还有一盏哦!”谢安笑嘻嘻地提起了自己手中那盏彩灯,在长孙湘雨面前晃了晃。
望着那盏彩灯,长孙湘雨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说道,“这么丑,我才不要!——你自己提着吧!”
“好好好…”谢安哭笑不得摇了摇头,忽然,他深深望了一眼长孙湘雨,轻声说道,“湘雨,你真的很出色…”
“…”仿佛是听懂了谢安话中的深意,长孙湘雨红唇微启,惊讶地望着谢安,继而面庞渐渐泛起几分羞涩,待深深吸了口气后,挣脱他的怀抱,一脸轻笑着说道,“说再多的好话也没用哦,快,趁着天色尚早,我们再去别家,迟了那些好看的彩灯可就没了…”
“好好好…”谢安摇摇头跟了上去。
忽然,在前面蹦蹦跳跳的长孙湘雨转头过来,一把搂住谢安的右臂,笑嘻嘻说道,“对了,先让你猜个谜,[落花满地不惊心],猜一个奴家最讨厌的人,嘻嘻…”
落花满地不惊心?
落花满地,花谢了,谢…
不惊心,那就是安…
谢…安?
咦?这不是自己的名字么?
想到这里,谢安哭笑不得地说道,“喂喂喂!——太过分了吧?”
“咯咯咯,好了,骗你的…是奴家喜欢的人哦,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你可真是…”
她,其实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
谢安在心底暗暗说道。
第二十八章 两个人的世界(三)
谢安曾以为,上元节灯会只是庆贺新春佳节的延续,这种观念一直延续到他置身于眼下这个仿佛盛况空前般的喜庆之日。
直到此时此刻,谢安这才意识到,冀京的春节尽管也热闹非常,但比起上元节,简直可以说是小巫见大巫。
与长孙湘雨手牵着手站在广安街的街头,谢安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上元节竟会热闹如斯。
大周历来实行宵禁,每日二更天左右,卫尉寺巡防司的卫兵,便会敲响禁鼓,禁止百姓出行,而到了戌时二刻,差不多是后世十点左右,依然还逗留在街头的人,便会以触犯宵禁的罪名,被巡防司的卫兵抓捕起来,按照大周履行,要责打犯事者十仗,以儆效尤。
这一点,作为大狱寺少卿的谢安相当清楚。
但是在每年的上元节,大周天子特许开禁三天,此称为[放夜],在正月十五日、十六日、十七日这三天里,就算百姓彻夜嬉戏于街头,也不会触犯大周刑律。
这是连新春佳节都不曾有的莫大皇恩,正因为如此,比起春节,上元节更为热闹,可以说是大周众多传统节日中最为热闹的节日。
有诗赞曰,一曲笙歌春如海,千门灯火夜似昼。南油俱满,西漆争燃;苏征安息,蜡出龙川;斜晖交映,倒影澄鲜。
此刻呈现在谢安眼前的冀京城,犹如一座奇幻之城,街头巷尾,张灯结彩,万盏彩灯垒成灯山,花灯焰火,金碧相射,锦绣交辉,更有朝廷礼部司属辖下、太常寺礼乐坊的礼乐官,带领众多衣着鲜艳的妙龄少女,载歌载舞,引来城内众多百姓围观、欣赏。
这支太常寺礼乐坊的队伍,会缓缓巡遍广安街、广渠街、永安街、朝阳街、阜成街等冀京城南聚集着大部分居民的街道,最终抵达正阳街,列于正阳门之前,向当今天子以及众百官展现舞艺,其擅长袖舞的女子,多达数百位。
除太常寺礼乐坊外,上元节的冀京,还有许许多多民间艺人,歌舞百戏,鳞鳞相切,乐音喧杂十余里,有耍龙灯、踩高跷、舞狮子、划旱船,各式各样的杂耍艺人汇聚于冀京各个街头,向围观百姓展现本领。
大街小巷,茶坊酒肆灯烛齐燃,锣鼓声声,鞭炮齐鸣,百里灯火不绝。
而那些彩灯中最引人注目的,还得数由礼部监造的数万五色彩灯,这些彩灯上绘着各种传说中的喜神,这些位喜神有男有女,手托之物也大不相同,有持桃木剑者,有持玉如意者,有持紫金宝葫芦者,粗粗一数,便多达上百种,栩栩如生,舞姿翩翩。
除此之外,还有各式喜鸟彩灯,这些彩灯大多由工艺精湛的工匠所做,专门售给世家千金小姐,这类彩灯灯骨皆仿造百鸟的模样而编成,外糊锦绣纸片,从规格最低的喜鹊、百灵,到最高贵的赤凰、青鸾,品种之多,令人目瞪口呆。
尽管赤凰、青鸾这等鸟类属五凰,在平日里属于违禁事物,只有母仪天下的大周皇后才有资格佩戴这类饰物,不过鉴于上元节,朝廷特例不予计较,将绘有龙凤的彩灯,排除在违禁物品之外,如此,也引来了许许多多风华正茂少女的亲睐。
也是,有几个情窦初开的芳龄少女不想成为意中人心目中的凤凰呢?
据说,最昂贵的一座五彩赤凰彩灯有一人多高,其售价万两白银,若非是家境殷富的名门世家,显然负担不起。
想想也是,那几乎相当于谢安一年的俸禄,而谢安是什么官?那可是堂堂大狱寺少卿,大周正五品的官!
当然了,由于谢安最近得了一笔多达五十万两的赏银,倒也不是太在意银子,倘若长孙湘雨开口要的话,他也自然舍得花点银子取悦身边的女子。
但出乎意料他的是,长孙湘雨在蹦蹦跳跳地围着那赤凰彩灯转了一圈后,拉着他咯咯笑着跑开了。
见此,谢安好奇问道,“不想要么?我看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长孙湘雨闻言笑了笑,歪着脑袋说道,“一万两银子买个华而不实的东西,怎么想都觉得吃亏呢…”
谢安愕然地张了张嘴,这话若是从梁丘舞嘴里说出来,他自是能够接受,可从长孙湘雨口中说出来,这让他感觉非常别扭。
别人不清楚可谢安又岂会不知道,这个女人哪怕是一件裹胸、亵衣,其价值都高达数百两甚至上千两,更别她闺房内满柜的鲜艳衣服,单单数十万两一件的狐绒长袍,便有数件之多,论奢华的程度,这个女人丝毫不比皇宫中天子李暨的妃子逊色。
也难怪,谁叫人家的祖父是当今的丞相呢,说起来长孙家的权势,或许就连如今渐渐家道中落的东公府梁丘家都无法相提并论。
想到这里,谢安摇了摇头,苦笑说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还真有说服力啊…”
仿佛是看穿了谢安的心思,长孙湘雨秀目一白,没好气说道,“先前人家在家中,自然是衣食无忧,可既然要嫁给你,奴家自然要替日后打算,似你这般挥霍无度,人家日后多半要忍饿挨饥,唉,奴家真命苦…”
“我?挥霍无度?”谢安只听得目瞪口呆,一脸古怪说道,“要不要说得这么过分啊?”
长孙湘雨咯咯一笑,戏谑说道,“市井上传,嫁汉嫁汉,为的穿衣吃饭,若不能穿衣吃饭,嫁汉何用?”
谢安闻言翻了翻白眼,不假思索说道,“娶妻娶妻,为的是忍饿挨饥,若不能忍饿挨饥,娶妻何用?”
本来长孙湘雨只是与谢安开个玩笑,耍耍他,却不想谢安头脑也机敏,工工整整,对答如流,差点还将她气个半死。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奴家肯嫁给你,那是你上世积德行善,你不感恩戴德,日后好好待我,竟然还要人家忍饿挨饥…”
“饿不着你的吧,姑奶奶?你可是有八百万两的私房钱呢!——要不,先接济一下为夫?”
“那…那可是奴家的嫁妆!——什…什么为夫,人家还没嫁给你…不知羞!”
“嘿,脸红了…话说,第一次看到你脸红呢…哎呀,喂喂喂,很痛啊!”
“叫…叫你胡说八道!”
在人来人往的广安街街头,谢安与长孙湘雨目无旁人般打情骂俏着,引来许多百姓惊愕的目光。
或许是注意到了周遭百姓惊愕万分的目光吧,谢安倍感尴尬,小声说道,“湘雨,要不你换回女装吧,这样,我总感觉怪怪的…”
长孙湘雨本来就是别人指东、她指西的性格,见谢安面露尴尬,她反倒是来了兴致,变本加厉腻在谢安身上,轻声细语,口吐种种肉麻的话,让谢安又好气又好笑。
终究,谢安再也无法忍受旁人惊骇莫名的眼神,拉着身旁这个作怪的女人逃命似地跑向广安街深处,一直来到几座五彩花树之前。
所谓的花树,并不是真正的树,它指的是挂满了各种彩灯的木架,高十余丈,衣以锦绮,饰以金银,燃万盏明灯,簇之为花树,端地是世间罕见。
有词其赞曰,花萼楼门雨露新,冀京城市太平人。龙衔火树千灯焰,鸡踏莲花万岁春。
在花树四周,冀京许许多多名流围观左右,其中不乏有撑着纸伞的世家千金,相伴着自己的意中人在此赏灯,诚可谓是郎情妾意,情意浓浓。
也难怪,毕竟上元节本来就是年轻男女幽会的节日,说它是大周的情人节,丝毫不为过。
古人有诗赞其曰,有灯无月不误人,有月无灯不算春。春到人间人似玉,灯烧月下月似银。满街珠翠游春女,沸地笙歌赛社神。不展芳樽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饶是长孙湘雨素来胆大,此刻与谢安贸然闯入这属于一对对相慕的青年男女之中,心口亦砰砰直跳,尤其是当她见到有些青年男女的亲昵举动时,她眼中隐隐流露出几分痴迷、动情之色。
见身旁的女人呼吸渐渐变得急促,谢安就知道要坏事,果不其然,纵然长孙湘雨平日里擅长控制自己的感情,但在此时此刻,受到了周围气氛影响的她,不禁也动了情,忘乎所以地抱紧了谢安,将脸蛋埋在他怀中。
平心而论,香玉满怀的感觉虽然不错,可问题是,长孙湘雨眼下可是穿着男子装束啊,片刻之际,谢安就注意到周围像他射来许许多多古怪的视线,以至于他甚至没敢抬头。
是个人都知道,眼下正是俘获长孙湘雨芳心的最佳时刻,在此与她定情一吻,比什么誓言、承诺都来得有效,这种事,谢安又岂会不知。
甚至于,长孙湘雨已主动踮起脚尖,将鲜艳可人的红唇呈现在谢安面前…
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谢安暗自咬了咬牙。
啊啊,死就死了!
想到这里,谢安拥紧了怀中的丽人,当着周遭无数对年轻男女的面,吻在长孙湘雨的红唇上,以至于周遭响起一片惊叹之色,无数年轻男女目瞪口呆,傻傻地望着不远处一对男子相拥在一起。
不得不说,谢安在紧要关头,还是极具勇气的…
可惜的是,这股勇气在那无数年轻男女惊愕莫名的目光下迅速消失无影。
待双唇分开时,就连谢安亦是面红耳赤,百般尴尬,更别说长孙湘雨,小鸟依人般依在谢安怀中,出奇地乖巧,险些让谢安误以为他怀中的是伊伊,而不是长孙湘雨。
“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抵不住周围古怪目光的谢安小声问道。
“嗯…”长孙湘雨乖巧地点了点头。
继方才之后,二人再度逃命般离开这让他们倍感尴尬的是非之地,尽快长孙湘雨满脸羞红,然而眉梢眼角间那浓浓动情之色,却比之方才更甚一筹。
“咯咯咯,咯咯咯咯…”在无数行人莫名其妙的目光下,长孙湘雨忘乎所以地大笑起来,只笑得直不起腰。
谢安愣了愣,诧异问道,“你笑什么?”
“你方才…方才的表情,好好笑…”擦了擦眼角的笑泪,长孙湘雨捂着小腹咯咯直笑,继而抬起头来,歪着脑袋打量着谢安,继而舔了舔嘴唇,轻柔说道,“我还以为你不敢呢…”
“不敢?”谢安愣住了,疑惑问道,“你在试探我么?”
“没有呀,”长孙湘雨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尝试着做一些刺激的事…”说着,抬起头来,望着谢安轻声笑道,“方才的疾奔,让奴家想起当初在李寿殿下王府蹭…蹭饭时的那一晚…那是我当时感觉最刺激的事…”
谢安愣了愣,恍然大悟,笑着说道,“你是说,被卫尉寺巡防司卫兵追赶的那一晚?”
“对呀!”长孙湘雨点了点头,脸上笑容犹如百花绽放,望着谢安笑嘻嘻说道,“可能是这几日被那家伙关在府上久了,心情不佳,因此,今日上元节,奴家想做些刺激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