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张煌选择在宜阳,在这个远离雒阳-弘农这条繁荣线上的县城。因为这里山峦层叠,又有陆浑关替朝廷守着南侧,可以视为是朝廷势力的腹地,如此安定的地方不会受到过多的关注,因此反而是最佳的藏匿地点。
在宜阳城西的酒馆上房内,张煌见到了太平道派遣来与他接洽的细作,一个看起来十分精明的男子,大概二十来岁左右。
在张煌的第一时刻,那人便起身拱手抱拳,向张煌致敬。
“怎么称呼?”
张煌摆了摆手,随意地在此人的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拿起桌上的茶壶给双方都倒了一杯。
“回禀少当家,小人张伯,乃卜巳大人的手下。”对方压低声音回道。
卜巳?
东郡黄巾的?
张煌没有去计较对方那有些占便宜的名字,反而对于对方的身份有些纳闷。因为据他所知,这回联系他的应该是冀州黄巾才对。
似乎是看到了张煌眼中的狐疑,张伯连忙解释道,“少当家,这是三老爷的命令。”
“三老爷?什么情况?”张煌知道张伯口中的三老爷指的便是张梁,这只是避人耳目的托词。
“是这样的,先前您不在家中的时候,三老爷觉得家业过于分散,过于混乱,不利于发展,因此召回了负责东郡分家的卜巳大人,命卜巳大人负责家中的那些私曲…”
私曲,顾名思义就是地方家族的私人武装,但是在张伯口中,则指代黄巾军在地方的军队。
“梁叔将‘宗门’跟‘私曲’分离了?”张煌摸着下巴猜测道。
一听宗门二字,张伯难免有些惊慌,连连咳嗽示意张煌道,“是家业,是家业少当家的。”
虽然是在弘农郡,但张伯还是显得格外谨慎,天晓得附近有没有朝廷的眼线。
张煌默然不语。
其实将太平道跟黄巾军分离,是张煌很早就向张梁建议过的事。毕竟两者的分工不同,前者是宗教,后者保护宗教的军队,如果只是让各地方的渠帅来负责,只会让两者变得混乱。
想想波才、张曼成那些人,不可否认他们是不错的统帅,领兵打仗一把好手,但他们在获取地方百姓的民心方面有什么成效么?没有!
黄巾军招揽新人,靠的都是大贤良师张角起初那好比悬壶济世的善名,在此之后所有的地方渠帅都只是在啃老本,他们觉得依靠大贤良师的名声就足以收揽民意,从而忽略了由黄巾军出面主持善举。说白了,一个大贤良师,几乎已成为了所有黄巾子弟的精神支柱。
这种情况有一个极大的弊端,那就是当张角万一不在的时候,黄巾军的威信便要一落千丈,就跟眼下的情况似的。
因此,张煌建议张梁再次将太平道跟黄巾军分离,将前者定义为获取民心、招收心腹信徒的宗教,而黄巾军嘛,庞大的士卒人数注定他无法像前者那样藏匿起来,只能占山、裂地成为一方的军事势力,努力营生养兵。
这样做的好处是整个黄巾势力的核心、即太平道,可以很好地隐藏起来,在暗处积蓄颠覆大汉所需的力量;而弊端是,这个举措会让黄巾军成为标靶,如果无法运营下去、抵挡住来自朝廷各地方势力的围剿,就会被吃掉。
没办法,毕竟黄巾军如今尚有近二十万人,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别说无法彻底隐藏起来,就算隐藏起来了,所需要的米粮钱财也不是张梁、张煌所负担地起的。
因此,张煌希望各地方的黄巾子势力在朝廷各地方势力的围剿下去杂存精,在艰难的处境中锻炼出一支最具意志力的军队来。
而从目前看来,张梁已听取了他的建议,将东郡黄巾并入了冀州黄巾,并调回了卜巳担任冀州黄巾军的渠帅。而他张梁本人,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隐藏到民间吸收信徒去了。
“卜巳有什么大致的规划么?”张煌问道。
张伯想了想,随后很隐晦地告诉张煌,卜巳的意图大致就是让出中原地段,将黄巾势力转移到中山、常山、代郡、雁门、太原这几个郡。
对此,张煌是比较认同的,毕竟中原地带门阀众多,黄巾军当初得势的时候也无法得到此地世家的支持,反而时不时地被扯后腿,被当地官府连同世家势力联合打压,更别说如今黄巾失势,实力大不如前。
与其在中原半死不活地苟延残喘,还不如转移到朝廷控制力度薄弱的并州,在那里东山再起。
“打算什么时候转移‘家业’?”
“近两年吧。…这段时期有些家伙盯得比较近,不好有所动作。”顿了顿,张伯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说道:“不过郭泰等人已先行一步到并州探查去了,倘若可行的话,他们会前一步在当地稳住脚跟,以方便整个家业陆续转移过去。”
“郭泰?”张煌愣了愣,旋即似有明悟地点了点头。
不出差错的话,郭泰随后便会在并州白波山一带建立势力,号称白波黄巾,这可是一支连日后执掌朝廷权柄的董卓都会感到忌惮的黄巾势力。
二人谈论了许久,张伯便向张煌告别了,他并没有提请张煌回去的建议,张煌也没有想回去的意思。
毕竟眼下的太平道与黄巾军,其宗旨无非就是积蓄力量、保存实力而已,因此,无论张煌回不回去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至于统领冀州黄巾的渠帅卜巳,张煌对他放心地很,毕竟卜巳不算是一名攻击性很强的统帅,他更加擅长巩固势力,兼之又是张角的得意弟子,掌握着一身道术本事,张煌相信就算他不在冀州,卜巳也能很好地带领冀州黄巾。
还有一个关键的原因,就是朝廷今年刚刚征战完凉州叛乱军,并且初期因为荡寇将军周慎的关系损失惨重,即便最后成功地击退了韩遂、边章二人,但也令朝廷元气大伤。
在这种情况下,就算得知黄巾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朝廷也绝对不会再兴师动众地率军围剿,毕竟国情已不容许朝廷再次派遣围剿兵马。
说白了,只要黄巾军不闹得太过严重,相信朝廷短期间内会睁只眼闭只眼。当然了,只是说短期间,一旦朝廷的财政情况好转些了,那情况恐怕就不同了。
不过,一想到那位皇帝陛下在朝廷财政情况如此艰难的情况下仍然要强行在皇宫大兴土木,建造荷园、新殿,张煌相信没有个三五年,朝廷的财政情况绝对喘不上这口气来。
张伯的离去,使得张煌又变成了孤家寡人,这份无所事事的孤单,让张煌感觉有些难以承受。
可让张煌没有想到的是,他原来以为他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还要持续很久,结果董卓的一封书信送到了他手中。
[夙愿或可成,汝速至雒阳!]
这封没头没脑的书信让张煌看的一头雾水。
关于理想、愿望之类的,张煌曾经跟董卓聊过许久,无外乎做一名白衣单剑、抱打不平的剑客,但是愿望之前加上了一个“夙”字,那意义可就完全不同了。
张煌的夙愿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第五宫元为义父张解报仇。
此事他给董卓透露过,毕竟董卓是个离经叛道的家伙,自然不会对第五宫元这种老古董有什么敬意。
而如今董卓在信中暗示张煌他的夙愿或许有机会达成…
张煌的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因为满脑子都是这桩事,因此张煌的行动格外迅速,三日的路程,仅仅两日就来到了雒阳,并且在城门外碰到了董卓专门派来等候他的护卫,毕竟雒阳城门口那些守兵的盘查可是极其严格的,上回张煌之所以能进入城内还是靠着黄门侍郎荀攸作为保证。
凭着董卓的护卫出示其主公破虏将军董卓的令牌,张煌根本不需盘查搜身便进入了雒阳。
也难怪,毕竟董卓在此次抗击西凉叛军的战役中十分出彩,已被何进大将军视为最佳的栽培人选,这种待遇已足够董卓成为雒阳的新贵。别说守城门的那些守兵,即便是他们的直属上司城门校尉,也要想方设法地跟董卓攀拉关系。
入得城门,眼中的雒阳依旧是那般的繁华,建筑森罗密布、行人川流不息,不过眼下的张煌已不再对这些感兴趣。
“董大叔现下在何处?”
这名护卫愣了一下,毕竟据他所知,张煌是其主公董卓的部下张济的侄子张绣。
“主公此刻正在府上。”
张煌听了这话也是一愣:“董大叔在雒阳有宅子?”
因为据他所知,董卓的家业都在陇西,在雒阳是没有宅子的。
“是何大将军亲赐的。”护卫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充满了自豪。
张煌表情古怪得跟着这名护卫来到了董卓在雒阳的新宅,那座看起来富丽堂皇的深宅大院,破虏将军董府。
不得不说张煌有些震惊,要知道他当初也曾在荀攸的府上居住过,那可是黄门侍郎,轮身份显赫甚至还要高过手握实权的校尉们,可即便如此,荀攸的府邸也只不过一座普普通通的一进宅子,一扇门、一个院子、三间房子。
可眼前董卓的府邸却有分前后院,院中有池子、有亭子、有假山、有水榭,建筑雕梁画栋、气派不凡。
按理来说,类似董卓的这个破虏将军,在朝中没有上百也有数十,本身是没有资格居住在如此气派豪华的深宅大院的,如此看来何进大将军的确很看重董卓,不惜赏赐这等豪宅拉拢他。
在那像是迷宫般的廊庭里转悠了半天,这名护卫终于将张煌领到了内院的大厅。此时董卓早已接到了来自门房的报讯,竟亲自在大厅门口等候着张煌。
不理睬吃惊于主公董卓亲自在厅外迎候的那位护卫,张煌走上前去,望了一眼负背双手洋洋自得的董卓,笑道:“大叔,看样子你混得不错啊。”
“哈哈哈。”董卓哈哈大笑,看起来心情着实不错。
不用猜张煌都能想到,董卓这回必定是在何进大将军那里得到了许久好处,不过这一切他并不关心,他只是关心董卓在信中所提到的那桩事。
“究竟…发生了什么?”张煌开门见山地问道。
见张煌如此无趣,董卓不免有些失望,不过他好歹也是一方枭雄,虽说从何进大将军那里得到了诸多的好处让他欣喜得难以自己,但终归还是可以克制。
“此事密室再细谈。”
提醒了张煌一声,董卓便将张煌领向了密室。毕竟雒阳上空那些悬浮于半空、监控着整个京师的玩意可不是摆设,在它们眼皮底下谈论任何关于何进以及第五宫元的事,相信不需片刻有会有人找上门。
“四日前,我去拜会了何进大将军。”
在密室内坐定之后,董卓便徐徐说起了这桩事的起由:“大将军要入主军方,这桩事你清楚的吧?”
张煌闻言点了点头,这桩事他早在跟随董卓参与平定凉州之乱事宜时就曾听说了。并且,更确切地说,何进大将军并不只是想入主军方,他是要掌握军方所有的权柄,掌握天底下所有的兵权。
“这桩事有人反对。”董卓语气平静地继续道。
“很正常。”张煌不置与否地评价了一句。
毕竟何进的行动太大了,掌握天底下所有的兵权?别的不说,单单是北军跟南军,就会有很多反对。
北军如今名存实亡,就不过多谈论了,除了负责城内巡行治安的金吾军(执金吾的军队)外,就只剩下鲍鸿的屯骑营了。
而南军是什么?
南军是负责包括管理京师城防治安的城防军在内,驻扎于未央宫的军队!
未央宫,那是汉王朝的大朝正殿!是天子临朝、百官奏政的宫殿!
虽说近几十年来南军逐渐被戏称为仪仗队,只负责在宫门、廷殿、鼓楼等地方站岗,几乎不再负责外出剿贼的事宜,但不可否认,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南军依旧具备着形成基本武力的机能。
更要紧的是,比起北军,南军的地位更加特殊,它主要是负责宫廷治安的,然而何进大将军竟打算将手伸到这支军队里来,理所当然会遭到反对。
“是朝中那些大臣?”
张煌不是没有听说过清流党人的事迹,那可真是一帮臭脾气的硬骨头,两次残酷的党锢依旧无法使那些看似柔弱的文臣折腰。
“有,但并非全部。”望了一眼张煌,董卓压低声音说道:“反对意见更强烈的,是以张让、赵忠为首的阉官。”
“阉官?”张煌愣了愣,旋即便释然了。
想想也是,历代宦官们便将皇宫当成他们的势力范围,如今何进大将军想要插手其中,他们自然不会认同。
“可这与第五宫元有什么关系?”
董卓淡淡一笑,顾左言他道:“大将军失败了,因为有人出面说了句话。”
张煌闻言一愣,随后便意识到董卓口中的‘有人’,十有八九指的便是第五宫元。
“这下有意思了。”张煌玩味地笑了出声。
一位是权势滔天的当朝大将军,一位是淡出尘世数百年、实力深不可测的国师,他们两者的矛盾若是激化,那可不得了。
想到妙处,张煌真恨不得自己与何进有极深的交情,可以让他在何进面前说尽第五宫元的坏话,以此离间的关系。
然而,还没等张煌结束他的臆想,董卓神色凝重的一句话让他整个人都不禁颤栗起来。
“大将军…或有想除掉第五宫元的念头!”
“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世事难料
何进疯了吧?
张煌的心中充满了震惊与困惑。
第五宫元那是什么人?那是方仙道的掌教、大汉朝的国师,看似年轻却确确实实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拥有真正的半仙之躯,是目前整个玄门道家界的第一人。
而何进只不过是一介凡俗子弟,尽管目前在大汉朝廷权势滔天,堪称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即便如此,真能跟第五宫元相抗衡么?
还是说,这其中另有隐情?
张煌将困惑的目光望向了董卓,缄口不言等着后者的下文。
果不其然,董卓喝了一口茶水后,慢悠悠地解释道:“此事我所知亦不详,然大致如此:大将军欲主持军方,却不想反而为人做嫁。”
说着,董卓详细地向张煌解释了一通,只听得张煌暗暗称奇。
原来,何进大将军自“黄祸”爆发之后在朝中的威信与权柄便与日俱增,天子更册封他为慎侯,再加上他国舅与大将军的身份,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非高祖遗留不立王”的年代,他的地位已升到了顶点,除非他想效仿王莽,否则已升无可升。
窃国篡位,何进是不敢的,并且他也没有这个想法,毕竟屠户出身的他很感激刘宏,因为没有刘宏宠爱他的妹妹何美人,何进就不可能在壮年就坐上大将军的位置,手握数万雄兵。
再者,他的妹妹何美人已诞下一子名为刘辩,是大皇子,在这个讲究长幼有序的年代,大皇子就等同于太子,是日后的国君。何进怎么也不可能跟自己的侄子去争,而且还要冒着巨大的风险。
因此,何进便将目光投向了他尚未完全掌握的军方上。
马、窦、阎、粱、班、刘、朱、孙、皇甫、段、张,诸多的势力在军方门阀林立,别的不说,单说皇甫嵩、段颎、张奂这个“凉州三明”的组合,那可都是虎将迭出的军方望族出身。论排门槛高低,即便是袁绍、袁术这样“四门三公”出身的,在军方也不够看的。
因此,即便是目前如日中天的何进大将军想要完完全全地控制军方,那也是十分困难的。
但是,“黄祸”期间发生了一桩事却给了何进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那就是董卓暗地里联合张煌将前往围剿冀州黄巾的北军给坑了,致使威名远播的“北军五营”名存实亡,整个军方体制上下颜面俱失。
这个时候,何进麾下假司马伍宕便向何进建议:由何进出面主持北军重建的事宜,以此提高何进在军方的威望。
然而又有人建议说:南、北两个军团享有百年盛誉,况且其中又包括虎贲军、羽林军这种青史留名的军队,何进大将军就算做得极好,也超不过先人,不如另设编制,新建军队。
何进一听觉得有道理,要知道南、北两个军团的编制那可是汉朝的传统,虽然大汉朝中途遭逢了王莽之乱,但军队的体系则仍旧被光武帝刘秀沿袭了下来。
换而言之,何进就算在这方面做得极好、极出色,在南、北两军的威望注定也不会超过卫青、霍去病这种青史留名的传奇大将军,或许连窦武、粱冀也难以越及,注定会被先辈的光环所覆盖。
而唯一的破局办法,就是抛开南、北两军的体系,另设编制、重添一军。只有在如同白纸一样的新军,何进的所作才会成为不褪色的卓著功勋,供后人瞻仰。
何进听了这个建议怦然心动,要知道他虽然是不可一世的大将军,但是他的处境却十分尴尬:在“凉州三明”的威望笼罩着整个军方的当下,他一个外人传言中凭借妹妹得宠于天子而上位的裙带大将军,威信还远不如皇甫嵩。
但是如果它能促成南、北两军合二为一,或者另外设立编制重新创建一支军队,极有可能他的威望会在军方迅速高涨。
于是乎,何进大将军开始行动了。当然,他不会主动出面向天子呈请整顿军方的事宜,毕竟这种事由他开口容易落人口实,他需要找一个能替他开口的人。
本来扫平了黄巾军的皇甫嵩会是何进最佳的人选,但很可惜,皇甫嵩是皇甫家的人,兼之风头、名气又远在何进这个大将军之上,何进打压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让皇甫嵩再有冒头的机会。
后来,何进看中了荡寇将军周慎。
荡寇将军周慎曾先后在段颎与张奂的手底下任职,在军方也有一定的知名度,由他开口要比何进自己开口好得多。
问题是,荡寇将军周慎的威望也远不及皇甫嵩,万一皇甫嵩反对的话,相信军方大半的人都会支持皇甫嵩。
而这个时候,西凉之乱爆发了,何进大将军趁机便将荡寇将军周慎塞到了西征的军队中,并且替他博了一个副帅的职务。何进希望周慎能在这场战役中大出风头,以方便他随后为周慎造势,提携他上位。
要知道这种动辄侵害一个州规模的叛乱若是能顺利剿灭,一旦天子封赏起来,主帅张温与副帅周慎只有八九能捞到一个带“西”的武职,“征西”、“平西”大有可能。
到时候有周慎这个平西将军携得胜之风,出面代何进向天子刘宏启奏,天子大喜之下多半会颔首认可,那何进的机会可就来了。
可让何进险些气地吐血的是,周慎太不争气,即便有何进在背后为他撑腰,他在韩遂面前也难以蹦跶起来。
一场反击战,成就了皇甫嵩;一场追歼战,成就了董卓。
而周慎呢?
什么都没捞到不说,两战两败,损兵折将,何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好不容易替周慎博到的副帅位置,就那样理所当然地落在了袁滂的身上。
一怒之下,何进大将军索性不再理睬荡寇将军周慎,转而拉拢此战中最为亮眼的两颗将星之一的董卓,而董卓也十分识趣,连忙传递了善意。
随后的事就很明了了,在何进大将军的操作下,注定不会成为自己人的皇甫嵩明明是最大的功臣,却被雪藏迁至皇室陵园守墓;而董卓这个功勋不及皇甫嵩的,却能锣鼓齐鸣、风风光光地被召回雒阳。
当然,得了好处就要替何进办事,董卓懂的,但是他并没有自己开口。他以自己口碑不佳作为借口,恳请何进让他请另外一个更加适合的人出面奏请此事。
何进当时自然很郁闷,毕竟他提携董卓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让董卓替他开口,若是董卓做不到,他提携董卓做什么?
然而当董卓说出那另外一个人的名字时,何进却大为欣喜。
这个人,便是北军五营校尉之一,屯骑校尉鲍鸿!
鲍姓,那可也是军方中的大门阀之一,更重要的是,鲍鸿是屯骑兵校尉,列属北军范畴,由他开口向天子奏请,那自是极为合适毫无突兀之处的。
董卓果然说服了鲍鸿,毕竟早在他俩一起征讨冀州黄巾时,董卓就因为强大的屯骑营而不遗余力地拉拢鲍鸿,鲍鸿这个人又贪财,在董卓的财帛攻势下,二人转眼间就成了挚友。
于是乎,一场囊括南军与北军的浩大军方整顿便陆续拉开帷幕,那规模之大,别说宦党们心惊胆颤、疑神疑鬼,就连文官中也有些人对何进带有猜忌。
毕竟摆着王莽、粱冀这前车之鉴在,谁能保证何进没有野心?更别说以张让、赵忠为首的宦党们为了自保开始在天子面前说何进的坏话。
外戚与宦党,自古以来就是水火不容,二者斗争之激烈远超外戚与文官、文官与宦党。毕竟,窦武任职大将军时,与文官的关系就很好,而宦党中,也有像吕强这样与文官关系不错的。可是外戚与宦党之间呢?有关系不错的么?
从来没有!
但凡是在宫内有点地位的宦党,与外戚的关系几乎都是水火不容,论其根本,无非就是外戚希望跟天子更亲近,而宦党则害怕前者天子亲近后他们则失去了地位。
再加上宫内妃子之间的矛盾也会牵连上宦党,使得某一方的宦党被另外一方的妃子的父兄嫉恨等等,那就是更加频繁了。
纵观东汉,窦、邓、阎、粱,无论善恶,最终不都是希望拿宦官开刀么?张让、赵忠等人对何进心存警惕,也合乎情理。
宦党的谗言,让何进的处境变得窘迫起来,毕竟他的确是打算将南、北两军合并,抽调精锐重新创建一支军队的,这种举动会遭来天子刘宏的猜忌,毫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