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本就是不多话的人,这一路越发的沉默。起先还会跟苏妄说上两句,看见他时眼里也有暖暖的笑意,此时却连那笑意都隐去了,从里到外的一个冰雕似的女子。倒是偶尔赶路累了,乔昀会调戏她两句,只是如同石沉大海,连眉梢都冰冷的像是被冻住,没有任何表情。
苏妄看着她,语气淡淡的,“你若是觉得累,九月…”
她用枯枝挑了挑火光渐小的柴堆,使其再次旺盛的燃烧起来,噼噼啪啪的映着夜幕的繁星,打断他的话,“不累的。”
就这么跟着你,永远都不会累。
好几日过去,他们终于离吕中近了些,当晚行至深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便在树林里挑了个避风的地方,架起柴火休息一夜。
乔昀东转西拐捡了柴回来,眼光却不停的四下瞟着,苏妄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她坐在九月点燃了的柴堆旁边,火光跳跃映的面具赤红一片,薄唇挑起,明艳的刺了眼了。
“这个地方有些熟悉,我应该来过。”
支着脑袋陷入沉思,半晌一拍膝盖,“老子就说怎么看着眼熟,这不是老子差点丢了命的地方吗?”
苏妄眉头一跳,“哦?”
她重新撑着脑袋,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有一回,在这里遭了陷阱,被三百多个人围攻,那一次真是惊险,又是箭又是毒,老子被整的就剩一口气了。不过,三百多个人也被我杀了不少,在我面前堆成了这么高一座小山。”
她伸着手比划半天,似乎觉得高度不够高,又悻悻缩回手,“后来我晕过去了,失去意识时面前明明还有十几个人没死,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人都死光了,我躺在尸体堆里,是唯一活着的人。那种滋味…”她啧啧两声,舔了舔嘴唇,“死气弥漫,尸骨成山,血流成河,和修罗地狱没什么区别。而老子就是从修罗地狱爬出来的人,连阎王都奈何不了的人。”
她兴致冲冲的看向苏妄,“怎么样,有没有觉得老子特别伟岸。”
却看见苏妄面上没什么表情,垂着眼睛,像是没听见一样,忍不住一怒,抓起面前的石子扔了过去,不偏不倚打在他心口处,“老子问你话呢。”
他缓缓看过来,不起波澜的眼睛有些让人心惊,却不知为何,“以后不要这样了。”
“什么?”她皱起眉,显然不明白。
他别过头看向远处,声音飘飘渺渺,“以后不要这样了。”顿了一下,闭上了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如果死了,该怎么办。”最后一句话说的很轻,完全听不见。
乔昀无趣的摆了摆手,手指夹着枯枝划拉着地面,声音嗡嗡的,“真奇怪呀,怎么就全死了呢,到现在老子还想不明白。怎么就死了呢…”
夜深,天地静寂,只剩火光噼啪的声音,星子忽明忽暗,娑罗安静绽放,清凉的夜晚有暗香缭绕,他看着夜幕,低浅的叹息微不可闻。
清晨雾湿,日光破晓,三人已经收拾的妥帖继续赶路,不出意外,今日落日时分便可进入吕中城了。行路至一半的时候,遇上有人出丧,白色的纸钱漫天飘舞,呜咽的唢呐幽幽暗暗,隐约能听见随风传来的啜泣声。
他们提前让了路,立在路旁一块青石后,等丧队行至跟前时,看清了白皤上写着的“容”字。苏妄拧着眉头想了片刻,眼里闪过一抹亮光,再看过去,果然瞧见几位面熟之人。他微微偏头看向乔昀,果见她薄唇微抿。
“是容家呢…”
苏妄低声,为首的容家家主荣杨恒却已经看见了苏妄,眼里闪过惊诧,随即挥手示意队伍停了下来,几步走近。
“竟在此遇上苏城主,容某幸会。”转眼看向乔昀,表情不变,“见过银虎公子。”
苏妄含笑,寒暄几句,“容公子节哀,不知今日是谁的丧礼?”
“哎,家妹自小体质虚弱,患有吐血之症,终究是没熬过这个夏日。”说着红了眼眶,苏妄劝慰几句,又答应此去吕中必去容家做客,荣杨恒才转身离开,丧队渐行渐远,他看着那乌黑的棺材,若有所思。
他没记错的话,乔昀的母亲,亦是患上吐血之症而不治身亡。
这个小插曲过后再无什么意外,三人傍晚时分便进了吕中城,找了间客栈住下。用饭的时候乔昀一言不发,偶尔抬起的眼睛有悲戚闪过。
夜深,苏妄回房不见乔昀,透过打开的两扇窗户看下去,她执酒坛倚在锦绣兰树下,花影憧憧看不清面上的表情,但必然是悲伤的。
他沿着盛开的娑婆花踏过去,声音低浅,“我可以陪你一同去拜祭。”
死去的容家女儿,是她母亲的侄女,是和她血肉相连的姊妹。尽管关系疏远,但那份骨肉至亲是抹不去的。
她摇了摇头,抬头看向夜幕朦胧的银月,“像是被诅咒了一样,每一代总有两两三三的人患上吐
血之症不治而亡。娘是这样,大哥也是这样。”
苏妄想起她早逝的大哥,只听说是十几年前患病身死了,在她母亲离开后的第二年,那时的她被锁在深院,连葬礼都没有参加,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大哥很疼我的…”她笑了一下,仰头饮了一大口酒,“我还记得他小时候死板严肃的样子…”
将酒坛扔向身后,头也不回的离开,只有浅浅流动的悲伤愁绪缠绕不断,连夜色看起来都不再那么好看。
3737:花都逛青楼
翌日清晨苏妄只身去了容家,整个容家都是哀戚不已,白纱翻飞是对逝者的回忆留恋。荣杨恒强打着精神接待了苏妄,小谈了片刻便告辞离开,算是应了昨日的诺。吕中过醉月下花都的游船一波接着一波,从早到晚不会间断,而且绝不会空船来回,都是爆满啊爆满。
在吕中渡头总是能看见这样的情景。
“船老大别走别走,捎上我一个。”
“不行嘞,满了。”
“我都等了好几个时辰了,这才去了趟茅房又没位置了。”
“下次记得先买船票再上茅房啊,有了船票就能登船啦。”
“哎呀,我这里还有一张几年前的旧船票,能登上你的破船不啊?”
“怎么说话呢!俺这船哪里破了!俺昨天才去上了漆,可新了!”
…
这普遍说明了男人对带花字的东西总是特别热衷,比如花楼,花船,花魁,花姑娘。
苏妄回到客栈的时候,乔昀和九月正坐在客栈临窗的位置,轩窗大开,斑驳的日光探进来留下星星点点的碎光,繁荣街道的喧嚣冗杂传来,在飘渺着茶香的阁楼里勾描出一幅人世百景图。微微撑头瞧着下方人来人往街道的女子一袭玄黑劲装,银色面具折射着刺眼的光芒,明艳的难以直视。身旁黑色衣裙的九月沉默的把玩着上好青蓝釉瓷的茶盏,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小二提着茶壶跑堂时自觉的绕着走。
他走过去,招呼小二上了壶西山白露,似笑非笑的看着乔昀,“怎么喜欢坐临窗的位置?很衬你的气质?”
她没啥精神的抬眼,手指轻叩桌面,“吃霸王餐的时候比较容易跳窗逃跑。”
苏妄:“…”
干咳两声似要打破这尴尬,他捧着茶盏,茶香氤氲着如玉面貌,“这次去花都…”话没说完,身后的竹帘被人撩起,上翘的檐角上挂着的紫风铃叮铛响开,像是采莲少女的欢声笑语。
“苏城主,银虎公子,飞书楼天字飞影见过两位。”
苏妄回过身,眉目一闪而过诧异,“何事?”
来人递上一方赤红柬帖,恭敬道:“在下受花都之托,给两位送上柬帖,三日后恭迎两位前往花都参加天下盛事。”
“什么盛事?”乔昀伸手抓过柬帖,撕着上面缠绕的金丝线。
“公子一看便知,柬帖已送到,在下告退。”
话落身影一闪便没了影子,不愧是天字飞影,轻功果然出神入化。柬帖上的金线已经被乔昀撕成几段扔在地上,打开后露出精致的内里,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兰月十六,花都恭迎苏城主,银虎公子光临,共鉴天下第一盛事。”
其右还有几行小字,咬文嚼字之乎者也,乔昀看得抓头,扔过去问苏妄,“他娘的写的什么啊?”
苏妄低笑一声,接过柬帖看了一遍,随即眉头微微皱起,“花都广邀天下男女,参加本月十六举行的第一公子和第一美人的赛事。”
“第一美男和第一美人?哈哈,这说的不是老子吗!”
她大笑两声,将柬帖抓过来又瞅了两遍,塞进怀里,“天底下有谁长得比老子还好看啊!有那也不是人,你说是吧。”
“这事儿,有古怪。”苏妄没有接话,蹙着眉沉思,“花鬓这事儿和花都脱不了干系,花都又在此时举办什么第一赛事,这其中,不简单。”
乔昀啊了一声,目光透着兴味,“怎么?风雨欲来?有好戏看啊。”
看着她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苏妄心里苦笑,她只身一人无牵无挂,哪里知道这些年三大家承受了多少。不过啊,这个样子的阿昀才是最好的,那些事情,有他就好,他不想她参与进来。或许,这一次的二十年之期那些人会将她扯进这个漩涡来,但他必然会挡在她身前。他想给她花开一样的美好世间。
于是扬起唇角,嗓音没什么变化,连眼里的凝重都隐了去,“既然想去,待会便出发吧。”顿了顿,唇角的笑越盛,“你说得对,没人比你好看。”
不知道她面具下的脸颊是否红透,只是听见这夸奖后别扭的别过头去,眼睛明亮的像是落了漫天星光。
茶盏水尽,日光正好,娑婆花开,花香十里。她果然茶钱都没付,从大开的轩窗跃了出去,黑色身影矫健如鹰,在幽香飘绕的空气中留下一串残影,荡开了那璀璨的初阳。
九月回眼看见小二五官皱成一团恼怒的模样,眼见他就要跑过来,身形一动,同样从轩窗跃了下去,苏妄愣了片刻,似乎没做过这逃单的事,似笑非笑看了近在咫尺的小二一眼,施施然站起
身,脚尖一点也跃了出去。
小二目瞪口呆,片刻后哭着跑去向掌柜告状了。
渡口处,通往花都的游船果然人满为患,栈道上还等着一大群人,乔昀从半空中俯冲而下,衣袍被疾风掠起簌簌作响,转眼平稳的落在平地上,扯着嗓子一大声吼,“都给老子滚开!让道!”
“他娘的是谁瞎嚷嚷,没看见都在排队吗!”
有人不满的回骂,转身看见银色面具的男子阴沉着走近,顿时瞪大了眼睛,避之不及的朝后退,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溅的水花老高,还不忘大喊,“银虎来啦!”
一瞬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后退了一步,拥挤的栈道眨眼间便分出一跳大道来,她挑着唇角目不斜视走过,走到游船跟前,语气淡淡,“滚下来三个人。”
船上的人心里叫苦不已,左看右看,忙不迭的下船,虽然她只说滚下来三个人,但谁有那个胆子和她同船啊?片刻时间,整船人都撒丫子跑了,只留下船老大站在床头苦着脸抖着双腿。
苏妄和九月很容易便上了船,瞧着四周忌讳的视线,再看看乔昀满不在乎的模样,均是没有言
语。
“开船!火速前往花都!”
冲着船老大一嗓子吼过去,吓得人家差点掉进河里。
她就是这样飞扬跋扈的一个人,为了自己图方便可以让所有人不方便。苏妄站在甲板上,盯着那漾开水纹的河面,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跟她同流合污了。
过醉月江到花都大概会花上三个时辰,船老大兢兢战战的开船,想着得赶紧把这个混蛋送到目的地,半路上可千万别出什么差错,不然十条命都不够她杀的。看着她从船舱翻出来几坛自己珍藏已久的老酒,阵阵的肉疼,也不敢多言,只能独自黯然迎风落泪。
她在船头布了两三盏酒,招呼苏妄过来,兴冲冲道:“想不到船老大还有这好玩意儿,快快快,这么好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让他糟蹋了。”
苏妄同情的看了一眼似乎正在抹眼泪的船老大一眼,走过坐下,执起一杯酒放在鼻尖嗅了一番,“的确是好酒。”
“来来来,干了。趁着酒兴逛花楼是人生一大喜事,待会下船就去花楼走一圈,你看你细皮嫩肉的,肯定招人喜欢。”
前一刻还觉得她很顺眼,这一刻已经十分想一脚把她踢进河了。苏妄黑着脸一杯又一杯,任她如何疯言疯语也不答话,没多久酒坛便见了底。一向酒量很大的她此时竟有了醉意,眼神迷离的摇头晃脑了一会儿,竟趴着睡着了。
愁绪满怀时最容易醉酒。她的心里,其实并不如表面那样毫不在意。苏妄执着酒盏目不转睛的看着昏睡的她,仿佛一尊雕塑守护。
到达花都的时候已经是花灯初上,沿河垂柳挂着精致的花灯,蔓延到没有尽头处。夜晚比白日还要繁娆,女子的媚笑声,男子的哄闹声,此起彼伏。夜夜笙歌夜夜欢。
乔昀已经醒来,精神抖擞的跳下船,轻车熟路的沿着街道东走西拐,最后停在一家楼阁前面,指着牌匾兴致冲冲的对身后的苏妄道:“这里的姑娘最会服侍人了。那小手软的,小嘴甜的…”
话没说完,被苏妄一巴掌扇在脑袋上打断,“你倒是风流。”
“人不风流枉少年。苏城主,你别这么不解风情嘛,来来来,老子给你挑个姑娘,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苏妄一愣,不怒反笑,大概是物极必反,调整了会呼吸,声音归于淡然,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姑娘能不能让我舒服我不知道,但姑娘一定不能让你舒服。”
乔昀顿时一脸愕然的瞪着他,微张着嘴,似乎没反应过来他这样的正人君子居然会用荤段子调戏她。这个世界还有没有天理了?
倒是身后一直冷冰冰的九月脸上有一抹刻意的红晕飞快闪过。
她闭上嘴巴吞了口口水,瞟了几眼身后的青楼,几乎不敢看苏妄的眼睛,而是看着九月道:“你知道男人和女人逛青楼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九月沉默,却是疑惑的眨了眨眼。
只见她叹了声气,认真道:“男人与女人逛青楼最大的区别就是,女人只能摸一摸看一看,而男人却能实打实的干。”
九月顿时唰的红了脸,以为她是在揶揄自己跟着来青楼,狠狠剜了她一眼,背过身去。她哈哈大笑,之前的尴尬少了一些,再看向苏妄,却见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她,不由摸了摸鼻头。
一句话好像同时惹怒了两个人耶…
3838:第一次牵手
最终她想逛青楼的想法被苏妄扼杀在摇篮里,扯着她寻了家客栈住下。谁料半夜时分,苏妄却被窸窸窣窣的声音惊醒,睁眼便看见昏黄灯火中,她修长的身姿投影在石墙上,隐有绰约风姿。只是她正在换衣服,而且难得取下了面具,露出那张风华无双的脸来,看见苏妄醒来,咧嘴一笑,扔过去一套夜行衣。
“快,换上,咱们夜探花都府,找出他们的小秘密。”
见苏妄没什么表情的看着她,不耐烦的皱起眉,但还是耐心的解释,“花鬓出自花都府,而且这次的第一赛事也是花都府主办的,要是有什么阴谋一定和他们有关系啊。这种时候最常见的做法不就是偷听墙角吗?说不定还可以偷看到某个美人儿光着身子沐浴哦。”尾音拖得老长,含着奸笑声,一副色胚样。
苏妄有些痛苦的捂住脑袋,思考天底下的男人在面对这样无耻的流氓媳妇时到底要给出怎样一种反应才算正常。
再抬眼,她已经蒙住了面容,只露出一双闪着淫、光的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苏妄再次痛苦的埋下头去。
磨蹭了大半天,苏妄还是换上了夜行衣,和她同样的装扮悄无声息的从木窗跃了出去,与夜色融为一体。
全天下男人的梦想之城花都历来便是由花都府在打理管辖,花都府的主人一向行踪神秘,一生露不了几次面,但能将如此之多的青楼妓院管理的井井有条,还不怕人来闹事,其能力也是不容置疑的。
很多男人一生的梦想就是坐上那个位置并为之努力的奋斗着。试想,一声令下就可以使整个花都的女子无论清纯妩媚火热冰冷都主动投怀送抱,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更重要的,是睡这么多姑娘一个子儿都不要啊!全免费啊!曾经乔昀也是无比的向往那个位置,只是自从有一次被一百多个姑娘轮番推到撕衣服扯裤子后再也没这个想法了。她是个真男人还好说,但关键是她没把啊,只能看看摸摸的感觉实在是痛苦。
两人没什么阻碍,跃过几条街道翻进了花都府的高墙,身形隐在墙角簇簇含苞待放的水羽花后,郁郁葱葱的枝桠趁着月光投下斑驳光影,巡夜的侍卫踏着一路碎光经过,目不斜视严整肃穆。其实如果有心了,仔细的左右看看,或许还能发现些倪端,但坏就坏在这些侍卫为了突出自己的遵守纪律走的很规范很有风格,双眼直视前方,连余光都没有朝两边投去。哪个做贼的会光明正大的在正对面出现啊,这充分说明了花都府的侍卫都是花架子。当然,或许这也是为了使所有和花都相关的都要带上花字才故意这么做的,但其实想想这是不可能的。好吧有些偏题了,回归正文。
花都府的巡逻还是比较严密,但对于经常飞檐走壁偷鸡摸狗的乔昀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想当年她连上京王爷府都闯过,就差没去朝廷的皇宫走一遭了。轻松的避过侍卫的巡查,拐进了一条回廊,雕花飞檐上挂着随风而摆的花灯,灯下是蔓延至无尽处的红桑,在漆黑的夜里绽放着明艳的光彩。
两人反抓在回廊顶部一路爬过去,一点声响都没弄出来,绕过回廊,是一排精致的房屋,偶能听见软声细语,应该是花都府的歌舞女的住处,照消息看,穿过这排房屋,再绕过一座花庭,便是主事之人所在之地了。苏妄按着正确的方向正要离开,回眼却看见身后的乔昀并没有跟上来。再定睛一看,居然像只壁虎一样趴在木窗上方,贴着墙壁,垂下头来往屋内瞧得起劲。苏妄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摔在地上。
忍着怒火跃过去,一手拽住她的手腕,一手捂住她的嘴巴,二话不说施展全部力量疾驰而走,一
直到百花怒放的花庭时才黑着脸停下,冷眼瞪着她。
她摸摸脑袋,对苏妄翻了个白眼,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一定在问候他全家。苏妄此时也懒得和她计较,指了指主屋的方向,让她先行,随后才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接近主屋,巡逻的侍卫明显多了起来,防守更加严密。两人走的小心翼翼,好几次都差点被突然冒出来的侍卫逮个正着,好在两人伸身手都是顶尖的,加上乔昀见多识广,机灵的躲了过去,终于攀上了主屋的房檐。
有几间屋子漆黑无光,有几间却是灯火通明,透过窗户能看见摇晃的人影,看上去似乎是在交谈,但却没有声音传出来。乔昀选的正是其中人影最多的一间,小心翼翼的收起自己的气息,屏气凝神,精神力缓缓探进去,却依旧未曾听见任何交谈声,忍不住回头看了苏妄一眼,眼里透着疑惑。
苏妄皱着眉思索半晌,脚尖轻点,身轻如燕般跃上了屋顶,竟然就那么光明正大的趴在屋顶上,轻手轻脚揭开了一片青瓦,朝下看过去。
目光一扫,面色顿时大变,疾风一般掠下来,抓住乔昀的胳膊,低沉的嗓音透着严峻,“走。”
话落,身形已经箭一般射了出去,乔昀跟在他身边,速度不落半分,两人的飞速扬的衣袍簌簌作响,很快引起了侍卫的察觉。但苏妄似乎并不在意被发现,直接挑了最快离开花都府的路线,就在半空中光明正大的飞跃,在一众侍卫的叫喊声中飞一般飞出了花都府,速度却并未停下,一直跑到了距离很远的某处偏僻院落才停下,眼里闪过凝重的光芒。
“怎么回事?”乔昀扯下面纱,呼了口气,“看见什么了?”
他的目光望向花都府的方向,似在拧眉思索,声音散在夜风中,低沉无比,“没有人。”
“嗯?”
“屋内的人影全是人形剪纸,若是我没猜错,这是一个陷阱,用这些剪纸将夜探花都府的人吸引过去,再启动提前布置好的埋伏,将其抓获。或许是为了对付我们,也或许是为了对付其他夜探之人。这个花都府,不简单。”
“人形剪纸…”
乔昀喃喃,猛地抬起头,毫无预兆一巴掌对着苏妄的脑袋扇了过去,大骂,“干!都怪你个苏混球!老子刚才在歌女的屋子外面偷看时,是感觉到有什么不对,还没等我看个明白,就被你扯着走了。他们肯定在那里!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苏妄被那突如其来的巴掌打的愣了半天,反应过来时脸色漆黑如锅底,狠狠瞪了她一眼,又见她重新蒙上面纱,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重新回去再探啊!既然知道他们的行踪了,这次绝不会找错。”
“不行!”苏妄加重手上的力道,严声拒绝,“被我们这么一闹,他们必定有所防备,今晚不能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