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怪孩子们。”魏贞娘虚弱劝阻道:“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你在边关拼命,哪儿能拿家里的小事打搅你。”
“你的身体,怎会是小事!”
“唉,本想热热闹闹过了接风宴再告诉你的,谁曾想我这不争气的身子…”魏贞娘勉强笑道。
“还瞒着我做什么,刚在二门外见到你我就觉得不对,咱们家什么时候缺灯油了,光线那么暗,再看看你,脸上这么不自然的红,是涂的胭脂吧,你从来都欣赏清水出芙蓉的天然之美,什么时候浓妆重彩过…”史仲竹絮叨道,见到第一眼,史仲竹就觉得不大对劲。
“瞒不住你…”
“我摸你的脉象是沉脉,邪郁于里,气血阻滞阳气不畅,脏腑虚弱,阳虚气陷,脉气鼓动无力,他们是怎么照顾你的,请太医来看过了吗?”史仲竹道。
“不关…”
“都是儿子的错。”史安抢着答道。
“自然是你的错!”史仲竹怒道:“我走的时候是怎么交待你的,你就是这么照顾你娘的,都说了你是长子,忠嘉侯府的担子都在你身上,我要是死在边关你就是第一继承人,你怎么担得起史家的担子!”
“别说,别胡说…”魏贞娘挣扎道。
史仲竹回过身来握住魏贞娘的手,坐在贵妃榻边上,不理会跪成一片的儿女媳妇儿和吓傻了的小孙子们。
“别吓着孩子~”魏贞娘劝道。
“知道你们一片心意,儿媳妇们先领孩子们去外面吧。”史仲竹把儿媳妇和孙子们打发了,连史珍珠也一起撵了出去,金刀立马的坐在旁边的高椅上,审贼似的审儿子们:“说,老老实实说!”
史安膝行两步,叩首道:“爹刚走不久,娘就犯病了,先请了太医来,说是忧思所致,儿子们以为是娘思念您,没太放在心上,只宽慰娘,后来病越来越重,战事胶着,娘不让打扰您,圣人也赐御医来看过。最擅长妇科的钟御医说了,是生产时伤了身子,有思虑过重…”
“怎么不和我说!”史仲竹怒道。
“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你在外拼命,哪儿能让你分心。你就是知道了,还能抛下大军回来不成。”魏贞娘劝道。史仲竹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就是当时知道了,史仲竹可能会绞尽心思的安慰魏贞娘,但绝不会抛下大军回京城,又不是琼瑶男主,人除了感情,总有责任。
“对不住,都是我误了你。”史仲竹拉着魏贞娘的手歉意道。
“不怪爹,是我糊涂,是我不争气…”史宁狠狠磕头痛哭道。
“都说清楚,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史仲竹一看比有内情,喝到。
“我,我,我搅进皇位之争了。”
“什么!”史仲竹火冒三丈,伸手就是一巴掌,打的史宁倒在地上,半边脸肿起。
“耀昀…”魏贞娘挣扎着撑起来要拦住他,史安、史平一个人去拦史仲竹,一个人去扶史宁。
史仲竹实在是气狠了,史仲竹对儿子的教育在这个时代是前所未有的宽容,别说打人了,就是骂都没骂过几次,史仲竹对儿子的教育第一就是不要参与夺嫡,第二是不能染上黄赌毒,五石散一类的东西是禁忌,没想到,最疼的小儿子就范了这样的大忌。
“爹,你别生气,别生气,宁宁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是有人给咱们史家挖坑,宁宁也是上当了。”
“说!”史仲竹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您走后第二年,宁宁在万里书院的同窗来找他,就是那个扬州温家的温玉,我们都在万里求学,都是认识的,也没防备他。温玉和宁宁一个先生,算是师兄弟,关系更亲近。宁宁被他引诱,在信上写了对太子殿下和圣人的抱怨之言,很有几句出格的,被温玉拿住了把柄。”史安作为长兄,麻利的解释着。
“那温玉投靠了二皇子,但他的妻子却又是四皇子的门下,我们被威胁叛出太子一党,但也不敢确定温玉到底是谁的人。”史平补充到。
“那这个蠢货为什么对圣人太子有怨言。”史仲竹指着史宁怒斥。
“是…是为了珍珠。”史宁自己解释道:“我听说圣人有意让珍珠嫁给太子殿下,我知道爹娘都是不愿意的,就是私下里抱怨几句,怎么也不至于到了不支持太子等位的地步,只是温玉当时在信中激我,我一时不慎…”
“你这是一时不慎吗?你这是拉全家下地狱,我早就说过了,让你们在外守好自己的嘴,守好自己的嘴!祸从口出的道理你不懂?小时候给你们讲了那么多多舌误事的例子,你没带耳朵啊!”史仲竹数落到。
“爹,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史宁膝行几步,保住史仲竹的小腿痛哭,泪水很快就湿了史仲竹裤子。
史仲竹被这冰凉的泪水唤醒了理智,冷静下来,道:“事情到什么地步了?温玉的情况如何,有多少人表示过要你们不支持太子,还有什么反常的情况,和你们大伯商量过没有?都说清楚。”
史安抹了抹脸,就要说话。
史仲竹反应过来,道:“先起来,宁宁也起来,去梳洗一下,别让儿媳妇儿和孩子们久等。”史仲竹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接风宴,还是和儿媳妇儿、几个孙子的初次见面,别毁了。
史仲竹把他们三兄弟打发了,才和魏贞娘说话:“是我太着急了,别吓着你,我既然回来了,那些人投鼠忌器,也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你别担心,我会护好儿子们的。”
“我不担心,有你在,我就不担心了。”魏贞娘道。
“刚回来就跟你发火,我这个丈夫做得可不称职。”史仲竹调笑道。
“不,是我管不住自己,反反复复在心里说,不要操心,可就是忍不住,把自己的身子拖垮了,反而累你担忧了。”
“都说了我是你的丈夫,不都是应该的吗?”
“好好的接风宴让我给毁了,来,扶我出去吧,怎么也要过个团团圆圆的接风宴才是。”魏贞娘挣扎着做起来。
“一家人,不在乎一个形式。”史仲竹劝道。
“没事儿,就在屋里,我去坐在宽背椅上,又累不着,就是看着你们吃饭。”
史仲竹拗不过,扶魏贞娘去正厅饭桌旁坐下,几个新媳妇上前见礼,虽说嫁进来几年了,但成亲的时候,史仲竹不在,说是“新”媳妇不为过。
童氏和尉氏给史仲竹敬茶,史安的三个儿子,史平的一儿一女,史宁的儿子,都乖乖排好队,给爷爷磕头。史仲竹刚从边关回来,金银财宝大把大把的,见面礼给的相当丰盛。
柳氏作为大嫂,极力在饭桌上活跃气氛,大家也配合的说笑,但心里实在有些沉重,说笑都成了皮笑肉不笑,这在史家的饭桌上,还是很少见的。
吃完一餐胃疼的接风宴,史仲竹把三儿一女拎去了书房,几个儿媳妇照顾孩子入睡。
第1103章 总有办法的
史仲竹怕魏贞娘担心,先把她送回了卧房,才拎着几个儿女到书房议事,他这里也没有女子不能参政的概念,更何况事关史珍珠。
“怪不得我说这两年,家里气氛怎么这么奇怪,三哥也暮气沉沉的,原来是为了我。”珍珠感叹到。“爹,您别生三哥的气,都是为了我,您骂我打我都行,可别气坏了身子。”
“好了,都十六岁的大姑娘了,别做小女儿态。”史仲竹面无表情的把珍珠拉开,这已经是他对女儿最严厉的表情了。
“我没生你们的气,都起来吧。”史仲竹挥手把还跪在地上的三兄弟叫起来,道:“现在请罪哭号有什么用,不想办法,明日恐忠嘉侯府满门都要哭瞎眼睛。”
史宁闻言,低头不语,攥紧拳头,眼泪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
珍珠把手放在史宁背上,轻轻怕打安慰他,道:“爹,三哥知道错了。是吧,三哥~”珍珠示意史宁说两句软话,她自己亲爹还不了解吗,长到十六岁,没听说过哪家父亲,比自己的父亲更和蔼、更心疼儿女了。
史宁也是个倔强种,紧咬牙关,不肯吐一句软话,让史仲竹心疼。其实,史宁这三四年,已经被自己心里的愧疚和懊悔折磨得不行,恨不能自己死了,免得连累家族。
珍珠见三哥不说话,自己转了个念头道:“爹,大哥、二哥,你们也无需这样,只要我嫁给了太子殿下,这样的把柄就不攻自破了。”
“不行!”“不可!”“那三弟不就白费功夫了!”
“不行!”史仲竹斩钉截铁道:“史家没有出卖儿女换平安的事!”
“爹~这哪儿是出卖,天底下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尊荣。”珍珠劝说道。
“若是没有你三哥的事,你可又会去求这样的尊荣?”史仲竹问道。
珍珠不语,她的人生,在父母和自己的规划中,都是今年要定下亲事,嫁给一个家风清正、个人上进的子弟,皇室,连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小受父母熏陶,她对一生一世一双人多有向往,怎么会想去皇宫,争一个所谓的“富贵尊荣”。
“更何况,宁宁之所以闯祸,不就是因为心疼你。不要没有帮到你,反而做了推你进火坑的推手,你是要让宁宁愧疚死吗?”史仲竹缓下语气来。
珍珠回头看着微微颤抖身体的史宁,突然惊呼一声:“三哥,三哥,你放手,放松,放松。”
史仲竹和史安、史平探过头去,原来史宁的手掌已经让自己给掐破了,不停流血。珍珠去掰他的手指,却掰不动。
史仲竹示意史安去拿药箱,自己走上前去,弯腰,一手搭在史宁的后背轻轻抚慰,一手慢慢打开史宁的右手,轻声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损伤,孝之始也。不要伤害自己,这只会让爹爹担心,嗯,乖,宁宁,乖,放松,放松。。”
史宁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一样,猛得扎进史仲竹怀里,史仲竹本弯着要,让他一撞,直接坐在了地上,史仲竹揽着史宁,耳边爆发出一阵嚎啕,史仲竹没有让他别哭,只口中呢喃着:“宁宁,放松,不怪你,宁宁,有爹在呢,宁宁…”
史安和史平默默给史宁处理伤口,珍珠也干脆跪坐到地上,抱住史宁。
史仲竹看着史宁包成馒头的右手,灵光突至,道:“有了,我想到了。”史仲竹把史宁从自己的怀里挖出来,道:“你具体是什么时候给温玉写信的?”
“啊?”史宁哭得有些晕,看着老爹期待的眼神,不由自主道:“七月十二。”这个日子他记得尤其清楚。
“我记得那年安安中秋来信说,你手伤了是不是?”史仲竹问。
“嗯,宁宁就是因为刚把信写出去,三天后就有人拿着复本来威胁他,宁宁一时冲动,拿纸刀划伤了手。”史安回答。
“这就对了,来,起来,你写两个字给我看。”史仲竹把史宁拉起来,按到书桌便坐下,史安、史平、珍珠不明所以,也跟过来,看着。
“写啊,还记得当初信上写的是什么不,默下来。”史仲竹看史宁发愣,大声道。
史宁虽不明白,还是老老实实把那封刻骨铭心的信默写来下,史仲竹看着这封信,面露微笑,吩咐史安把书柜里他们兄弟以前的功课翻出来。史仲竹在其中找到了一篇史宁殿试时候的文章,把两张纸摆在一起,问:“看出来没有?”
史平最机灵,马上意识到:“笔迹不同?”
“正是!”史仲竹答到。
“宁宁,你什么时候开始写行书的?”史仲竹问道,他们兄弟从小接受的就是科举应试教育,写字必须是正楷馆阁体。
“就是…就是出了温玉的事情后,儿子心实在静不下来,又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只能写字发泄,越写越快,越写越潦草,正楷太中正平和,写着写着就成行书了。”史宁解释到,当时出了事,他连家里的演武场都不愿意去,窝在房间里发霉,家里人怕他没有发泄的渠道,真把自己逼的失控,建议他练字,史宁就自虐般,不停得写字。
“这几年,你的字迹可有在外留存?”史仲竹问。
“除了公文,应该没有了。”史宁回答,出了温玉的事,他对写信之类的,都有阴影了,就没有和友人通信、给店铺题字之类的。
“不要说应该,仔细想想,从头想,不要遗漏。”史仲竹催促提醒道。
史宁抱着脑袋想,珍珠拉了拉史仲竹的衣袖道:“爹,您是想改头换面,打个时间差吗?”
“时间差?这话最恰当。就是这个意思。”史仲竹道。
“爹,可是公文又怎么办?”史安问道。
“宁宁这几年一直在户部,没有调过部门,公文他现在也有能力取出来,重写一份放进去就是。我亲自做旧,放心,没问题的。”史仲竹答道。
史安、史平对视一眼,总觉得不踏实,三四年的公文,要全部重写,也是一个大工程,不知好不好操作。
史宁抱着脑袋想了半天,确定只有公文留下了自己的笔迹。史仲竹和他们大致说了一下计划,就把几个人撵去睡觉了。
史仲竹轻手轻脚的回卧房,刚把帘子拉开,就看到魏贞娘睁大眼睛看着他。史仲竹道:“没睡啊?”
“怎么睡得着,有办法了吗?”
“放心,我已经找到办法了,只要他们不是马上跳出来发难,总能圆过去的。”史仲竹道。
“和我具体说说吧。”
“唉,你就爱操心,你这身子,要无忧无虑,心境平和才好的快,有我呢,嗯,别操心,都交给我。”史仲竹劝慰道,顶梁柱回来了,又何必强撑半边天呢。
“你不说我倒更担心,说说吧。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宁宁写出去的信,我也看过复本,虽有大逆不道之言,但若圣人不追究,也不过是兄长疼惜妹妹,民间娶媳妇,还有小舅子的杀威棒呢,依你的圣眷,圣人应该不会追究吧?”
“你只说对了一半。这种事情,也是有先例的,圣人心情好,自然就是亲戚间的玩笑;圣人起了心思,那就是冲撞圣驾、冒犯皇室,这也要看时机。如今的时机就对我们很不利,太子殿下还没有娶妃,且殿下是六子,前面还有四个成年了的哥哥,夺嫡正是混乱之时,圣人此时敏感的很。”史仲竹解释道。
“那宁宁怎么办?”
“放心,宁宁不过一个由头罢了,那些人还是冲着我来的,冲着咱们史家一门三侯来的,目的是为了把我们拉倒某位皇子的船上,现在形式凶险,他们不会鱼死网破的。咱们史家出了名儿的护短,他们也不敢逼迫太过。”史仲竹宽心道。
“敌在暗,我在明,不好对付啊。”魏贞娘感叹。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但凡动手,总会留下痕迹,明日我去早大哥商量一下,那三个小兔崽子自己就吓住了,已经早大哥求助过了。”
“嗯,是我主张先和大哥说的,你不在京中,事情还是要请大哥拿主意。”魏贞娘道。
“做的很对,等我回来,黄花菜都凉了,找大哥是对的。我明日也要去和他商量。”
“明日?明日恐怕不行,陈云已经给家里透过消息了,明日圣人会降旨给你加官进爵,你恐怕要在家里等着,去宫中谢恩呢!”魏贞娘打趣道。
“唉,官位越高,那些暗处的人就越不会放手,家里的处境就更危险了。”史仲竹感叹,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不该在魏贞娘面前多嘴的,又道:“病中忌讳多思,凡事有我呢,你安心,嗯~”
“我自然安心的,该睡了,今日累了一天,睡吧。”魏贞娘理了理被子,先躺好。
史仲竹今日起得早,在京郊演了半天君臣相得,又进宫领宴,喝了不少,回来又发了火,谈了话,累死脑细胞无数,躺在床上,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史仲竹呼吸平稳,魏贞娘睁开眼睛看着史仲竹的睡颜,她这两年失眠多梦,总睡不安稳,心里忧思过多,身子也就渐渐垮了下来。先装睡,就是怕打搅了史仲竹的好梦。魏贞娘以为今晚也和以前一样,睁眼到天亮,没想到拉着丈夫的手,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史仲竹已经不在卧房了。
我睡得这么沉?魏贞娘一时疑惑,一时欢喜,这是病好了的征兆吧。
陈云透露的消息没错,一大早,天使就来宣旨,史安三兄弟去了衙门,史仲竹把家里人召集起来,在大厅接旨。
装第104章 装疯卖傻人
陈云带来的好消息是,史仲竹的忠嘉侯爵位,变成了世袭三代始降,史仲竹松了口气,真心实意的拜谢圣恩。史仲竹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对于自己的封赏,有两种方案,一是升为公爵,二是加世袭,史仲竹自然希望是后者。若是降等袭爵,很可能出现贾家那样的情况,一降就是几等,儿孙连个缓冲的时间都没有。
史仲竹留陈云用茶,不像对平常宣旨公公那般塞红包,他们的关系,也用不着这个。
陈云歇了歇,直接带着史仲竹进宫面圣谢恩了。
史仲竹进到养心殿,见太子也在,麻溜给两位见礼。
“起,赐坐。”圣人对史仲竹还是比较优待的,史仲竹做过侍讲,可以算是圣人的老师。
“史爱卿辛苦了,此次大破蛮军,爱卿功不可没。”圣人赞道。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都是臣当尽的本分,不敢当圣人夸奖。”史仲竹客气回话。
“唉,耀昀和朕也生分了,你可是父皇给朕钦点的侍讲,也是朕的老师,怎么如此生疏。”圣人叹气。
史仲竹在心里肉麻的抖了抖,心道:做过侍讲的人多了去了,没见圣人人人都尊称老师。
“不敢,不敢。”史仲竹呐呐道。
“罢了,朕今日召你来,主要是为了太子课业一事。耀昀三个儿子,皆是俊杰之才,女儿也是巾帼不让须眉,史家的族学听说还是耀昀小时候提议的,如今史家族学已经名震一方。可见,你教书育人是有一套的,不如,你也教导教导太子?”圣人提议道。
太子今年已经十六了,该学的基本学完了,当圣人的,也不需要他去考科举,进武举,要的是用人御下之术。史仲竹明白,自己要做的不是教给太子殿下什么,而是代表史家,站到太子殿下的身后。
史仲竹听圣人客气,语气亲昵,也转换成亲密模式,道:“这是圣旨?”
圣人笑道:“可不敢给史侯爷下圣旨,不若你考校一番,不满意这弟子,朕还能逼你收徒不成?”
看圣人放松下来,史仲竹也大概知道接下来的剧本了,对着太子行了一礼道:“若做老臣的弟子,可会吃苦头的,殿下可愿?”
太子早在来之前就已经被嘱咐过了,自然礼贤下士道:“孤愿意。”
史仲竹和圣人相视一笑,史仲竹道:“殿下通过了老臣的测试,老臣再收殿下做弟子。”
“请阁老出题。”太子有礼道。
史仲竹顺手在翰林院当值的小桌子上,一挥而就,写了两道题递给太子。太子接过,回到养心殿中,专门为他辟出来的桌案上,思考。
史仲竹微微一笑,对圣人道:“老臣就不在这里打搅殿下思考了,圣人可赏老臣一个恩典,侍奉圣人御花园一游?”
圣人抬头做高傲状,“准了。”
和史仲竹施施然走出了养心殿。
圣人也不坐轿辇,两人慢步走向御花园。身后也没有仆从如云,跟着的人除了大总管陈铁,其余人都离得很远。
史仲竹微微落后圣人一步,听着圣人闲聊。“朕拜你做太子太傅可好?”
“好。”
“朕聘你家珍珠做太子妃可好?”
“不好。”
“你呀!”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感叹史仲竹果然非比寻常,正常人,听见要官拜太子太傅,要不虚辞,要不谢恩,哪儿有答好的。更何况这般斩钉截铁的拒绝女儿做太子妃的。
圣人只觉得史仲竹担得起“真性情”三个字,心中找到了久违的轻松,戏谑道:“大胆!这是抗旨。”
“臣有罪~”史仲竹拖着调子,如唱戏一般回答。
圣人看他全无惶恐,请罪都请得这么漫不经心,翻了个白眼道:“正经些,说真的,怎么不让珍珠做太子妃,朕的太子不是朕自夸,样样都好,比朕年轻时候都好。”
“圣人,只听珍珠的名字,就知道臣待女儿可是如珠如宝,只愿给她平安喜乐,尊荣富贵自有家中男儿去挣,女儿只要安享太平就好。”
“你倒疼女儿。”圣人道,“你既疼女儿就该不让她手委屈才是,做外命妇也要向人低头,做太子妃不更好吗?看你的长女明珠就知道,有本事的人,你有何必把她关在后院。”
圣人是个开明人,圣人的看法也是士大夫阶层对女性的普遍看法:相夫教子,女子本分;若有本事,亦让人敬佩。自古才女多受人追捧,当然必须是真才实学。本朝还没有,名妓流萤端着所谓才气吸引客人的,所以,对多才的女子还是比较宽容的,本朝还出过才学过人,封学士的女子。
“太子殿下本人自无一不好,奈何是太子。”史仲竹叹道。“圣人是知道的,臣的父母,臣自己,臣的儿女,都是一夫一妻,清清静静过日子,宫中自有祖制,臣怕女儿吃亏啊。”
“妻者,齐也,以奉宗嗣。侍妾妃嫔,不过玩意儿,不用放在心上。”圣人自己就是嫡子出生,对皇后也十分敬重。
史仲竹暗暗翻个白眼,就知道,圣人不会放在心上。一夫一妻多妾才是士大夫的标配,妻子的地位高,可也没有高到史仲竹想要的地步。朝中夫妻清净过日子的少,弄几个侍妾伺候着的多。
“臣的女儿,可不能过那样的日子。”史仲竹偏过头,表示此事到此为止。
圣人不以为意,道“你个老学究,要是小儿女们自己乐意,你可不准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圣人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史仲竹做不屑状道:“珍珠说了,日后要嫁给像爹爹一样的,和臣一样,头一条就是洁身自好!”
史仲竹先给圣人敲了边鼓,日后史宁的事情爆出来,也好圆场。
回到养心殿,太子的回答自然够资格入史仲竹门墙。跟天家父子演了一上午,史仲竹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保龄候府。
史安兄弟下衙回来,史仲竹道:“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们改换公文的动作快点。八骏中白义和绿耳擅长模仿字迹,让他们跟着做。”
众人应诺。笔迹这种事情,在行家眼里,总是一目了然的,史安、史平兄弟不是专业干笔迹模仿的,也不能帮忙,就顺便请教史仲竹后续动作。
“今日进宫,圣人封了我做太子太傅。”史仲竹道。
“这么快,那珍珠就不用做太子妃了?”史平问道。
“是快,快的都出乎我的预料了…”史仲竹幽幽叹息。
“爹这话暗有所指啊?”史安问。
“圣人的身体怕不行了,就这三五年了。”史仲竹表示,他已经经历过三位帝王的生死,本该麻木的,此时心中却也有兔死狐悲的感伤,圣人比他小五岁!连圣人这样以天下养的尊贵都逃不过生老病死,自己的人生路,是否也快到尽头了?
史仲竹难得伤感,却很快反应过来道:“圣人和太子打着所谓小儿女一见钟情,相互有意的主意,你们这段时间小心些,不要让珍珠跟着你们出门,最好在家躲一段时间,等太子妃定了再说。”
“是。”两兄弟应诺。
在仿造笔迹上,史仲竹能做的就是帮忙检查,在经历了半个月的忙碌后,史仲竹的准备工作早已做好,而隐在暗处的人已经等不及了,史仲竹手上拿着第三封威胁信,信中有史宁手书的复本。
史仲竹把信揣在怀里,今日圣人召集各位阁老议事,史仲竹不慌不忙的参加完例会,刚要准备和众位阁老一起退出去,圣人突然道:“史爱卿留下。”
其余人等只能羡慕嫉妒的看一眼,圣眷浓厚的史仲竹,鱼贯而出,连记载起居注的史官和当值的翰林学士都退了出去。
圣人没好气道:“又怎么了,给朕使眼色,你有事?”圣人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留下史仲竹,是因为史仲竹刚刚不停给圣人使眼色。
“圣人,大事。”史仲竹严肃道,把怀里的信交给圣人。
圣人一目十行的看完,疑惑的看向史仲竹,抖了斗信纸,无声问:什么意思?
“圣人,这是臣收到的第三封来信了,第一次收到的时候,是臣加封太子太傅后第三天,臣收到信,第一件事就是去查来源,可惜没有查到。不放心,就拿着信去问了史安,史安看了亦大惊失色,说,这上面的字迹是他的,可不是他写的。这话谁能信呢,臣的儿子,臣自己知道,他说没写,就是没写,可字迹臣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很快,臣又收到了第二封信,依旧没有抓到送信的人,和他幕后黑手,这种东西,臣也不敢留着,都烧了。所以,能呈给圣人的,就只有这第三封信了。”史仲竹恭敬的解释道。
“这不是史宁写的?”圣人问道。
“不是。”
“可这信里的话和你的想法如出一辙。”圣人疑惑。
“这才是最大的疑点,这封信的落款在三年前,三年前,臣还不知道这件事了,史安兄弟他们,对珍珠做太子妃并无排斥,怎会写出三年后臣的想法?就是臣不愿,也是出于爱护珍珠,又怎会到了反对太子等位的地步?不怕圣人笑话,我回去和老妻一说,她还笑我矫情,家中有此想法的,唯臣一人。”谢天谢地,当初选太子妃的风声一出,史宁事发,家里人都谨慎得很,绝对没有透露自家人想法。
“你把信呈给朕是什么意思?”
“恳请圣人彻查。”史仲竹黯然道:“臣做阁老多年,自认还有些人脉,但这次却一头雾水,足见幕后之人藏得深,只能求助于陛下了。”
“朕会吩咐人去办的。”圣人收下史仲竹呈上来的信件。
史仲竹谢恩告退,走了两步却又回头道:“圣人小心,臣和圣人的谈话那么快就出现在信纸上,臣总有些担心。”说完也不等圣人回话,自顾自去了。
1第105章
查自然是要查的,圣人不会全然相信史仲竹,但这件事从史仲竹处得知,加上圣人对史仲竹的信任和了解,总会下意识的偏向史仲竹一家。只要隐在暗处的人没有主角光环,被圣人揪出来,妥妥的。
史仲竹把烂摊子以尽忠的名义甩给了圣人,自己就轻松了,只默默关注,发表一点“高谈阔论”的见解,做事不容易,嘴炮还不容易嘛~
查这种阴私事,皇权总是更名正言顺,更有震慑力的,史仲竹开始时候想的就是坐等幕后人发难,然后拿着字迹不同信,以及其他证据一起打脸。后来一想,这个梗太俗,你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解决生死大难,不是因为你聪明绝顶,圣人会认为是你的势力已经大到了,明明子啊悬崖边,却依然有太多人愿意给你个面子了。
这种做法太危险,史仲竹只好引导圣人去发现自家的“冤屈”。
不提圣人怎样压迫皇家暗探,史仲竹略放心下来,才开始和家里人联系感情。
第一印象太糟糕了,肿么破?都怪史宁那个熊孩子!史仲竹在心里抓狂,回来这么久,按照正常进展,他应该是含饴弄孙,顺带悠闲的坐着自己那个首辅,对的,首辅,前面的人都被史仲竹熬死了,现在他荣升首辅了。但是,孙子们明显很怕自己啊!
史仲竹刚回家就遇到了魏贞娘疑似晕倒,史宁闯祸等一系列问题,在孙子们面前发了火,现在再和蔼可亲,孙子们明显都有些怕怕的。史仲竹为了修复和孙子们的感情真是操碎了心。
史珍珠善解人意,前来帮忙。
“爹,侄儿们最大的愿望就是出门一游,您满足了他们,他们还不对您感激涕零啊~~”珍珠逗趣道。
“哦?现在的小孩子都喜欢在外面玩吗?”史仲竹诧异道,大言不惭的说:“我小时候就喜欢在家里呆着啊。”
魏贞娘翻了个白眼,说瞎话的时候,注意旁边有没有知情人好吗?就像我不知道你十岁就想要搬到庄子上住一样。魏贞娘终于点亮了吐槽技能。
“是啊,侄儿们天天读书,累得紧,侄女们更是连出门的机会都少,怎会不想到外面去玩儿?”珍珠解释道。
史仲竹想想也有道理,孩子小的时候,总不愿意呆在父母身边,想要展翅高飞。爽快的同意给孙子孙女们请假三天,到百花园、灵山游玩。
众人欢呼不提。
百花园一行,史仲竹带着魏贞娘,魏贞娘的病,说白了,就是心情不好,正常人心情不好就是多吃两碗饭和少吃两碗饭的区别。心情不好到了抑郁的程度,就严重影响身体健康了。到山清水秀的地方散散心,对魏贞娘的病,也是有帮助的。
年纪大的孙儿在外骑马护卫,女儿、孙女在马车内叽叽喳喳,儿子们都有自己的工作,这样的点个卯就跑也就史仲竹这样的首辅能干的出来。反正也没有大事,史仲竹难得放纵自己几天。听着孩子们的欢声笑语,史仲竹掀起车窗帘,看看外面的景色,一看,才知道变了样子。
史仲竹扯扯魏贞娘的袖子,示意她看外面。
“怎么了?”魏贞娘拉开自己这边的窗帘看了一眼,挺正常的啊,疑惑的看着史仲竹。
“怎么这么多人?”史仲竹不解,今天又不是三月三之类的游玩赏春的日子。
魏贞娘噗嗤一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专门冲这百花园来的。”
“啊?”史仲竹这回是真不明白了,开始的时候百花园就是个苗圃,后来史仲竹买下附近的土地,尤其是买下改造灵山之后,这里成了史家人最爱来的地方,怎么现在,听魏贞娘的意思,这里成旅游圣地了?
“这山,不是叫灵山吗?自然是有灵的。一门皆进士,那些读书人也想来沾沾灵气。珍珠知道了,就劝我把灵山南坡开放,咱们的庄子在山的北面,也不打紧。我想着也有道理,给学子们提供一个地方,也是功德。哪知,这些人也喜爱百花园的花草,宁愿绕路,也要从这边上山。”魏贞娘解释道。
史仲竹看着近在眼前的百花园,看着从院墙边上横斜而出的花枝,自豪极了。
马车直接入园,史仲竹把魏贞安顿好,又叮嘱孙女们注意安全。既然百花园附近学子那么多,免不得有看话本看坏脑袋的,想演一出才子佳人。史仲竹对着孙女们好一通防狼演说,听得魏贞娘直笑。
“好了,咱们家的女儿,还能不懂这些,你放心,都教过的。听听什么牛郎织女,若是小偷偷了你的衣服,一个千金小姐,就要嫁给一个心思不正的放牛郎,那这天下真是没有好人立足的地儿了。”魏贞娘笑道。
“就是,爷爷,您放心吧,我们都懂的。”史安的大女儿,春妮笑着说道。
“那好,我就把人托付给你了,你可要照顾好妹妹们。”史仲竹挺高兴自己的孙女既有高门贵女的骄傲,又有清贵门第的知书达理。
“定不辱命。”春妮高兴的接下的任务。她们作为百花园、灵山的主人,在百花园不用说,爱去哪儿去哪儿。如果要到灵山,也不会去学子扎堆的地方,只会从北坡而上,北坡遍山竹林,还有史仲竹最爱的幽篁馆,更是小姑娘们喜爱的地方交界的地方,自有人把守,也不用担心。
其实,史仲竹对孙子孙女们的判断有误,这些小孩子都是听着史仲竹的事迹长大的,对他自然有无限崇拜,在他面前拘谨了一些,也是以为尊敬。现在好了,原来天人一般的爷爷不是个老古董,他们也就撒欢儿的玩儿了。
史仲竹生怕发生什么俗旧老梗,把护卫营中的所有女卫都抽过来护卫孙女们。
史仲竹重点保护的孙女儿们没出事,珍珠却一身男装过来撒娇,请史仲竹去见一个人,史仲竹心中警铃大作,道:“谁啊?可是想要投门帖的士子?”
“爹爹,您想到哪里去了。”珍珠撒娇道,看史仲竹的神情,就知道他以为是一个想走门路的人。“他姓司徒~”
“哦,皇家人?”
“宗室旁支,是幼子,为人本分,也有本事。爹,您不是说幼子不用承袭家业,最是轻松,有本事又不用担心委屈妻儿吗?”珍珠意有所指。
史仲竹吐槽,我是说过这些,可也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的好不好?像这样,连家长都没见过,就唆使我女儿来敲边鼓的,一定不是好人!
史仲竹像只护崽的老母鸡,还没见着面,就对珍珠口中的这个人没有了好印象。架不住珍珠撒娇,史仲竹想,那就去会会他。
史仲竹走到大厅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着士子袍的年轻人,看背影,倒是人模人样。一定是个背影杀手,史仲竹在心里诅咒。等年轻人转过身来的时候,一万匹草泥马从史仲竹心中奔腾而过……
太子!太子!
“学生见过老师。”太子施礼到。
史仲竹心里犹如沸水,面上却波澜不惊,就像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普通书生,道:“不必多礼,坐吧。”
“谢老师。”太子落座。
“叔父,您是司徒曔的老师啊?”珍珠问道,她现在的身份是史仲竹的侄儿。
“担个名儿罢了。”史仲竹轻描淡写道,珍珠以为是他爹担任学政时候,应考的士子,本朝宗室也是可以参加科举、武举的。
“史贤弟不知,我对史公仰慕已久,今日得见,幸甚,幸甚。”太子道。
“我叔父自然是了不得的。”珍珠骄傲道。
“既然是你给叔父引荐的,叔父也要给你做脸啊,请这位司徒曔,书房详谈吧。你去帮我们准备些茶点。”史仲竹对珍珠道,珍珠背对着太子眨了眨眼睛,以为父亲是要单独考察,自己对这个以兄弟名义相交的人很有好感,自然希望他能经受住父亲的考察。
史仲竹和太子一进书房,史仲竹就垮下脸来:“殿下,君子不欺暗室。”
“和孤结交的也是史贤弟。”太子道,大哥别说二哥,五十步不笑百步,大家都用的不是真面目。
史仲竹捏了捏眉头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快三年了。”
“还有谁知道。”时候总站简直想把知道的人都灭口。
“只有孤和父皇,连孤的贴身内侍都不知道,父皇有禁口。”
“有禁口,太子应该知道有人拿信威胁史家了吧,这就是有禁口?!太子国之储君,一举一动万人瞩目,就这么容易禁口!您交游的学子,也有朝臣之子,安知他们认不出真龙!”史仲竹简直处理愤怒了,堂堂一国之君、一国太子,做这种小动作,有有意思吗?
“孤愿意娶珍珠为妻。”
“嘭!”史仲竹终于把桌边的摆件砸了下去,进书房的时候,他就忍了又忍,如今真是…
“太子在威胁我!”
“不敢,不敢。”太子终于收起了胸有成竹,史仲竹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常人家如果有女儿名声有碍,嫁出去最好,再不济有家庙,但史仲竹会干出什么来,他真不敢肯定,就凭着史明珠夭折了一个儿子,他就能帮着他的女儿建起慈爱院,收容孤儿,且这个慈爱院正在扑向全国。
太子猛然跪下,叩首道:“太傅,孤知道,您最疼爱女儿,也知道您说过夫妻之间,情义最重,孤和父皇是有笑心思,但孤对珍珠的情义是真的。太傅的条件,父皇也和孤说过,孤保证,三十无子纳妾。孤会一心一意对珍珠的。”
史仲竹盯着下跪的太子,默然。
过后,史仲竹问珍珠:“你吧这个司徒曔引给爹看史什么意思,你喜欢他?”
“爹,您看他合格不?”珍珠问道,看着珍珠这样少女含羞的表情,史仲竹还有什么可说的。
史仲竹不死心的问:“就算他身份有问题?”
“果然。”珍珠翻白眼道:“我就觉得他有问题,平日里表现得也不像没落宗室,爹,您直说吧,他是哪家王爷的爱子?”
史仲竹没有回答。
史仲竹考虑良久,只约了太子和珍珠见面,小儿女的事情,还是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
史仲竹等在外面,看着珍珠眼眶通红的走出来。史仲竹心疼的给她擦眼泪,不得不问道“珍珠,你想嫁给他吗?”
“三哥没事了吗?”
“没事。”
“是因为我嫁给太子所以没事,还是我不嫁也没事。”
“你不嫁也没事。”
史珍珠沉吟良久道:
“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