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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圣人接到了史仲竹的奏折,大略看了看,就让戴权把太子叫来。太子自从圣人身体不好后,一直在养心殿跟随学习政务,在偏殿休息,起居坐卧都和圣人在一起,上朝的时候,立政殿也有他的一席之地,圣人在用行动向朝臣表明,他在全力培养太子。
太子来了,行过礼,圣人把史仲竹的奏折给他,太子看完,高兴道:“如今证明此法可行,父皇必将青史留名,史耀昀当记一功!”
圣人不辨喜怒道:“才三年啊,以后的日子还长呢,全贵州铺开要多久,全大越铺开要多久?北边的草原人和南边的山里人还不尽相同。关键在于,各地是这种情况的,史耀昀要无掣肘,你准备拿什么官职安置他,要知道,他今年尚未而立。”
太子沉默,这件事情只有史仲竹能做下来,换了他明显是不可能的,不说接替他的人能不能延续这项政策,这么明显的卸磨杀驴,不但让朝臣寒心,与太子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也相违背,太子是不愿意做这样事情的。
“我朝贵州、云南,分别立省,如今形式有变,可效仿前朝,立总督。”太子建议到,只有他敢说这样的话,每个朝代新立的时候,总是把自己的前任批得体无完肤,好像他什么都是个渣,但太子明白,前朝很多制度还是很有用的,大越如今也不过是继承和发展了前朝罢了。
“云贵总督?”圣人喃喃自语,“再看看吧,夷民一事瞬息万变,也不知史耀昀撑得到那个时候不?朕的意思是压压他,不然,以他的能为,往后还有五十年,你拿什么犒赏他。”
“父皇…”
“云贵总督他也当得,你做事却不能只看到眼前这几年,若他真能收服云贵夷民,那北边的草原人,理所当然也是他来征服。北边的人好勇善战,若是你不让他辖制兵马,他必定连性命都无法保全;你若让他领兵,如何保证他的忠心?别忘了,史家就是将门勋贵出身,军中根基稳固!就算你给他配个专门领兵的,和他关系好了,联起手来,不说反了,欺瞒你,为己牟利总是没问题的;若是关系交恶,内耗过多,又派他去做什么?这些你都想过了吗?不要天真的吧政事寄托在飘渺的人性上,史耀昀是什么人,朕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父皇,还不到这一步。”不知太子的意思是情况不会发展到这样严俊,还是时间不用考虑这么长远。
“不比别人都想得深远,又如何做圣人?”
抬手止住要说话的太子,圣人幽幽道:“别说了,朕的意思仅仅是朕的意思,听不听是你的事,朕总能多活几年,活着的时候,自然是听朕的,以后…以后的事情朕还管得到吗?”
圣人语带悲凉,即使有医术精湛的太医天天请脉,天才地宝吊着性命,但圣人明显感到自己的精力越来越弱,死亡近在眼前,即使名为“圣人”,也当不了不计生死的真圣人。
“父皇何必灰心,招天下名医,儿臣就不信了…”
“不信什么,也得信命啊。朕是上天之子,奈何上天就给朕这点时间,奈何啊,奈何。”圣人疲惫的挥手,太子默默退下。
圣人最近经常这样拿着朝臣的折子,事无巨细的交代给太子,史仲竹不过是个由头。圣人很怕,他怕有一天他就这么毫无预兆的倒下去,没有和太子交代清楚,帝国会走弯路,江山会遭动荡。至于儿子?江山稳固他自然尊贵无双,天下动荡,他又焉能保命,做圣人,做太子,天下就是自身,天下比自身更重要!。
第83章 友人好建议
史仲竹跪接了嘉奖他“勤勉忠君”,让他对贵州事宜“自专”的圣旨,高兴的把前来宣旨的陈云引进门去。按理说,以陈云如今的身份,到贵州出差这种事情,不会总叫他来,史仲竹一问,陈云道:
“偏远?有金矿在,有你在,贵州又何谈偏远。如今苏浩已进京入了禁军,余燮品级一年三变,连你手下的延年,哦,现在已经改名叫史鸣岐的,都已经是五品官了,这般炙手可热,哪里偏远了?”陈云笑答。
“唉,连你也来打趣我。”史仲竹叹气到,只要做事,就会有人;只有有人,就会出现领导者;只要出现领导者,党派就必然形成。说什么君子朋而不党,史仲竹简直想再穿过去问孔子,这个君子是怎么做到的。
“这般风光,羡煞世人,何以叹气?”陈云问。
“烈火烹油,怕是要敖干这口锅啊!”史仲竹感叹道:“我不想结党,也没有把贵州经营成自己后花园的意思,可如今真是…骑虎难下的!”
“是啊,你要做事,自然要给下面人吃肉,既然入了你的门下有肉吃,自然人人争先。拿那个史鸣岐来说,原先不过奴仆之身,如今已是官家,翻天覆地不过如此,要我说,你也待他太过厚了,勋贵家多少得用奴仆,最大的恩典不过三代后放为平民,让他带走身家,你这么做,简直是…”陈云一时之间还想不到怎样恰当的措词,这样做,有些破坏规则的意思,让其他豪门奴仆如何想?
“延年四人,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情同兄弟四个字我也只在你面前说说,拿到外面去,那些清流肯定咬着不放,说我自甘堕落,可实情就是如此。”史仲竹道,他不是不知道世情,只是,总想问自己这方的人争取更多的利益,这大约就是所谓立场。延年四人中,有三人准备入官场,史仲竹都会给他们铺路,南山一心想做大夫,史仲竹准备再过些年,把自己药材这一块的生意都送给他,其实这些年都是南山在打理,给他,也让他有个安生立命的本钱。
“你既然要施恩,连史姓都赐了,就不该让他们还叫着当初为奴时候的名字,这人呐,乍然得高位,卑微时的一切都不让让人再提,再说他的名字,也不妥帖。”陈云建议到,目前最出名的就是史鸣岐,取凤鸣岐山之意,凤鸣岐山说的是周文王有德政才引来凤凰,延年用这个名字,岂不是暗指史仲竹有周文王之德,帝王之德,有岂是臣子能有的。
“好了,别担心,延年是我一手拉拔的,心性什么的,我清楚得很,若因外人两句挑拨,就忘了从前的情义,那就不是我认识的延年了。他拿鸣岐做名是对我的感激,那延年做字是不忘本,你这么想,不就高兴了。圣人也没有表示什么,想来无碍。”史仲竹并不在意这些,虽然技术上处理了一下,延年的户籍上已经没有了为奴的经历,但他是史家奴仆的事情又不是什么秘密,总有人那这个做文章。
这也是延年几人学问再好,史仲竹也不建议他们走科举之路的原因,科举出来的,多是清流,读书人嘛,总有些清高。延年几人从军建功,是最好的办法。
“懒得说你,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说什么不想结党,看看你对手下人的态度,这样人人都想投到你门下了。”陈云摇头。
史仲竹苦笑,还是打起精神招呼道:“好了,好了,好容易来一次,别说这些了,贞娘已经备好酒菜,两个小家伙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自当拜见嫂夫人。”陈云道。
史仲竹知道是陈云来宣旨,让史安、史宁两兄弟也出来拜见,陈云和他关系挺好,史仲竹也不是歧视宦官的人。魏贞娘虽是女眷,也在席上,她见陈云没有顾忌,一副通好之家的样子。
几人相互见礼,陈云怕是早先没准备,直接把身上的配饰摘下来就要给他们哥俩,史仲竹忙拦到:“咱们什么关系,你瞎客套什么,你身上的东西都是大内出来的好东西,别,别,你真过意不去,日后补上就是。”
陈云执意把配饰递到两兄弟手里,哥俩看着史仲竹,史仲竹无奈点头,哥俩才接下。陈云现在穿的是宣旨用的礼服,身上的配饰自然不俗,陈云道:“给自家侄儿的,不是好东西,又怎么拿得出手。”
“我可不爱摆这个虚架子,若是你心爱之物自然不妥,若只是贵重,我的儿子,自然担得起这份贵。”史仲竹不要脸道,听得魏贞娘扶额,陈云笑而不语。
“我看这哥俩…”
“家里人都叫他们安安、宁宁。”魏贞娘补充道。
陈云顺势改口:“安安和宁宁也都到了进学的年纪,你是打算自己教导,还是送国子监?”
史仲竹闷了口酒,皱眉不语。魏贞娘接话道:“他还没想好呢!就这么温柔寡决的性子,怎么处理外面的大事哦~”魏贞娘抱怨到,要不是自己丈夫,“优柔寡断”四个字就拍他身上了。
“你既有爵位,又有官职,两兄弟进国子监不成问题。有什么好担心的,京中两座侯府立着,再不济,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呢!”陈云道。
“我可不老,咱们一般年纪,别把我说老了。”史仲竹抓不住重点到,有些事情,还真不好和陈云说。
史安听着大人们的讲话,听谈论的是自己,耳朵都竖起来了,不像史宁,埋头大吃,嗯,史仲竹平时不准他们吃口味太重的,今天的酒菜,做的是北方风味,浓油赤酱,还有油炸食品,更合小孩子的胃口。
史安睁着大眼睛,道:“我不想去京城。”
“安安为什么不想去?”史仲竹问到,这还是史安第一次表示对去京城的看法。
“京城不好玩儿。”
“京城可好玩儿了,你的玩具都是南山叔从京城带过来的。”史仲竹诱惑到。
“那我去了,弟弟给我一块去吗?”
“一块去。”
“那小弟弟呢?”史安再问,小弟弟,说的是史平了。
史仲竹沉吟,声音放得更软:“平平还小,不能跟安安一起去。”
“那娘和姐姐也不能一起去了。”
“不能。”史仲竹肯定。
“那我不去了。”史安嘟着嘴,放下筷子道。
“你怎么不闻你爹。”陈云在一旁逗他。
“爹要守土安民,不能走的。”史安回答到。
“你还知道守土安民啊?”陈云诧异道,六岁的小豆丁,就知道这些了。
“好孩子。”陈云伸手摸了摸史安的头,又给他夹了刚刚他自己夹几次都没夹上的丸子。转头对史仲竹道:“早听说你幼时聪慧,还不敢信,见了安安次啊知道虎父无犬子啊!”
“小孩子,学两句话而已,什么老虎狮子。”史仲竹不在意,很多时候,孩子的行为只是模仿。
陈云不理他,又给魏贞娘敬酒道:“都是嫂夫人教子有方,来,我敬嫂夫人。”
魏贞娘笑着饮尽,和陈云就着京城风物、路上见闻说开了。史宁一直埋头苦吃,除了让他叫人的时候,有礼貌的行礼叫人,在桌子上,就没抬过头。史安已经吃饱了,和被抛弃在一边的史仲竹玩儿大眼瞪小眼。
酒足饭饱,史仲竹送陈云去休息,自己却到书房去,仔细整理了全贵州推行安顺夷民治理经验的文本,重新工整誊抄,又写了一份声情并茂的折子,主要内容是请圣人给贵州人才支援,需要的人数、有哪方专长都列了份表,更接近后世招聘公告表了,忙了一整夜,第二天黑着眼眶,送陈云离开。
京城的圣人是如何评价这份折子的史仲竹不知道,只知道吏部公文传到贵州的时候,许多官员也跟着来了。外来官员与本地官员还有冲突需要史仲竹调和,史仲竹这次选官,都有年龄限制,最好是年轻人,有本事可适当放宽,史仲竹已经预料到,如果贵州再接着成功了,整个大越那么多疆土、少数民族,都会压在他头上的,所以必须选有精力做事的人,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人才,他要用的时候,回头一看,致仕了。
全贵州铺开,最困难的问题就在与疆界划定,夷民居住的地方多是深山,有些山这边是贵州,那边就是云南,更有些地方,地图上根本就没有标示清楚,史仲竹首先得组织一批人勘探地形,走访疆界。这些都还好说,问题是,得和四川、云南、广西、湖南四省通气,如今大越疆土上没有“重庆”这么一说,这就是四个省与贵州交界。
当初朝廷新立,划定疆界的时候,为了不让当时还很有势力的地方大族借着山河地理优势对抗朝廷,所以疆界故意划定的歪歪扭扭,一座山,山这边和山那边分属不同省、州、府,就为了用行政划分,割裂当地势力。这样做在当时自然是利大于弊的,可是现在史仲竹要统一管理了,就非常困难。
对一省布政使来说,疆土和人口,就是他的政绩,你莫名其妙跑来划走他的疆土,简直解释断人财路,毁人前程。史仲竹自己是怎么都协调不下来的,必去求援。
史仲竹求援的折子快马进京,如今不能动真格的,史仲竹只好拼命让下面人,勘察、勘察、再勘察。
第84章 未定疆界事
重定疆界,涉及的问题就广泛了,基本上西南片区,四川、云南、贵州、湖南、广西五个面积宽广的大省都搅进来了。
首先,需不需要重新划定疆界是值得讨论的,难道开国时期的先贤都是傻子吗,他们这么做肯定是有原因的。更何况,如今流行的思维定式,还是儒家的“法先王”,恨不得退回周礼时期,礼乐兴盛,恐怕在他们眼里,一切改革都是反动派。
其次,如何划定也是一个大问题。早个三五年,没有人意识到夷民是财富,夷民治理是一项政绩,还好说。但现在明显史仲竹已经做出样子来了,能做到一省布政使的老狐狸,即使不能创新,模仿总是会的。现在谁都知道夷民治理就是个香饽饽,谁又肯把土地和人口划拨给贵州。与四省交界的疆域,总是需要扯皮的。
再次,民众是否能够适应。开国已经百余年了,百姓基本繁衍了五代,五代人在同一片土地生生不息,现在把他们熟悉的地方,重新行政区分,他们能适应过来吗?如果在人们的嘴里,依旧出现以前的地名,思维里还是以前的疆界,那史仲竹的行为,又有什么意义。
重定疆界,还只是改土归流善后措施中的一小部分,问题就这么多,整个政策实行下来,麻烦肯定像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史仲竹看着收集上来的问题梳理,苦笑一下,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原先计划七年就能解决贵州的问题,现在看来,十年也未必搞得定啊!
史仲竹有一瞬间都想退步了,他现在已经开创了一种新的模式,名利双收,现在装个病,退下来,以后政策推行,好了,是他有先见之明;坏了,是政策实施人的错。只一瞬间,史仲竹就反应过来了,这样的畏难情绪要不得,难道重活一回,就是为了追求世俗的成功吗?没有“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气,迎难而上总是能做到的,史仲竹为自己一时想退缩感到羞愧。
打定主意扎根贵州,把这项政策推行下去,史仲竹就真正花费大力气,说服圣人和太子。按照圣人、太子的不同喜好,各有侧重的写了不同风格的奏折,和两位决策者分析,重新划定疆界的意义和必要性,皇权时代,只要圣人、太子同意,下面人的阻挠,总能技术性的化解。
史仲竹刚刚庆祝完自己的二十九岁生日,圣人召集五省布政使的旨意就到了,临近新年,史平快满两岁了,能够适应长途旅行,史仲竹这次进京,一家六口人,齐齐整整的出发,转道京杭运河,光行李就装了两艘大船,其余护卫船只无数,浩浩荡荡往京城赶去。
到了京城,宣旨的天使已经在驿站等着了,史仲竹连洗澡的功夫都没有,就直接进宫面圣了,魏贞娘带着三儿一女,跟着来接他们的史叔梅回保龄侯府。
四川布政使孟乔芳、湖南布政使刘兆麒、云南布政使周有德、广西布政使李翰章四位封疆大吏都已经在养心殿等候,史仲竹以为自己来迟了,吓一跳,连忙拜见圣人、太子。
圣人、太子叫起后,史仲竹又和四位同僚打招呼,四个人的年纪做史仲竹爷爷都是够的,如今和他共事,还是他牵头,四位布政使均在心里暗暗感叹年少有为,加之在圣人面前,也不拿乔,交流颇为愉悦。
不一会儿,八位阁老也到了,能在改土归流这件事上发表意见的重臣都到齐了,圣人示意太子主持今天的会议。这样的场面,总让史仲竹想起前世的文山会海,精神稍一恍惚,就听见孟乔芳道:“是吧,史大人。”
史仲竹回过神来,就只听到“是吧,史大人”几个字,在圣人面前走神,御前失仪,也是罪过。史仲竹只好对着孟乔芳微微一笑,低头不语。
史仲竹这微笑、低头、不语,也不知道孟乔芳理解成什么意思了,孟乔芳不客气道:“川人辖制藏人,本就是这样,重定疆界,我四川损失又去哪里找补?”
孟乔芳有这个不客气的本钱,作为四川布政使,的确担任这辖制西藏的重任,大越开国后,对西藏的统治也采取了诸多措施,诸如封法王、设宣慰司、招讨司等等,可当地人心中的最高领袖依然是活佛、法王,西藏的高原环境,让中原王朝也不便派人管理,朝廷对西藏的掌控越来越低,到了现在,只能依靠四川作为屏障。朝廷对西藏的要求就是,只要不反,就这么放任自流吧。
中原王朝,皇权鼎盛,十分不适应这种政教合一的模式。在中原,要是那个僧道敢撺掇皇帝过分信仰,保证被打为妖僧、妖道,更何况,皇帝因为出家人不事生产、占用资源,还大肆兴起过灭佛运动呢。
朝廷对边疆地区的控制一向比较弱,云南也是这样,当地人心中的最高领袖依然是木府,朝廷官员保持着明面上的统治,对木府的要求也不过是:明面上臣服,不要造反。至于什么朝廷政策、人口增长、政绩之类的东西,通通与这些少数民族地区无关。
史仲竹对于孟乔芳的话,没有解释说重定疆界不一定会损失领土。四位布政使认为,他这么大张旗鼓、携势而来,肯定是想要扩大贵州疆域,好增加人口,增加政绩。这个可以作为日后谈判的筹码之一,史仲竹要的是合适,而不是最大!
“孟大人此言差矣,重定疆界,为的可不是领土,而是为了查探清楚人口分布、地形地理,如今还有不少夷民深山居住,这些可都是税户。”史仲竹道,又加了一句,“探查地形更有必要,如今夷民也不是那么听话的。”
“还不是你贵州一事,吓住了夷民,若此事不成,逼反夷民,就是你的大过了!”孟乔芳更不客气了。
面对这种指责,史仲竹只看了看圣人和太子,也不辩解。孟乔芳知道这事儿圣人太子都同意了,他的话不是暗指圣人太子昏庸吗?罢了,既然史仲竹有圣人撑腰,他稍稍再多让出一点儿出利益好了,心里这样想,面色却更生气了。
刘兆麒、周有德、李翰章三位布政使,一言不发,低调得对不起布政使这个职位,听着他们的代表孟乔芳发言,最多敲敲边鼓,当了一天的人肉背景。八位阁老也假装自己年纪大了,耳朵不好使,连史鼎,这个当爹的,都没帮史仲竹说过一句话,大概他也明白还不是出声的时候。
史仲竹和孟乔芳,唇枪舌剑得辩了半天,圣人和太子,稳坐钓鱼台。反正几个大臣自己肯定吵不出结果的,最后还的圣人做裁判,圣人听他们吵的原因,只不过是想着万一情绪激动,暴露了真实目的呢。谈判底线,可不是能一次召见、一次试探就能摸清楚的。
说了半天,毫无结果。圣人赐了御膳,千里迢迢回京述职的五位布政使齐声谢过,用了饭,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孟乔芳保持了一路的愤怒脸色,进了马车立刻把脸搭下来,用力揉了揉,保持统一表情几个小时,也是很费功夫的!今天的面圣不过是初步试探,想来他们五人,过年之前是别想回去了。嗯,终于回京家人团聚了!孟乔芳感叹,暗暗决定,先多陪陪家人,反正他是不着急的。
史仲竹更加不会妄想,几个小时就能决定什么,且待来日吧,史仲竹也高高兴兴的跟着史鼎回府了。
多少年了,史仲竹一家没有在一起过年。算算,为先帝守孝三年,出孝大半年没有遇上过年,之后的六七年都在贵州,算起来,十多年没有和父母一起过年了。
史仲竹到保龄候府的时候,一家子正聚在大厅说话,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史仲竹进门,纳头便拜,“不孝儿给娘磕头请安了。”
郑氏连忙起身扶他,拉着他的手臂,顺势抱着他哭道:“总算回来了,总算回来了。”手在他身上摸了摸,有抚摸着他的黑眼圈道,“看看,都瘦脱行了,我就说不要去安顺,不要去安顺,现在好了,陷在贵州出不来。我都黄土满半截的人了,临了临了,连儿子都看不到。”
“呸呸呸,童言无忌,发风吹去。娘~您要长命百岁的,不要说这种话。”史仲竹安慰道。
“你就是不为我想,也要为明珠想想,几个男孩子,摔打是应该的,可我的明珠不能在贵州那个穷乡僻壤耽搁了,她可马上就要说亲了。”
“才十二岁!”史仲竹嘟囔道。
“十二岁怎么了,女孩子这个时候相看才是最好的,难道要和老五一样,都二十了还不肯成亲!”郑氏立马被点着了,话题跳跃到史叔梅,刚刚他们正在讨论着史叔梅的婚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