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恩现在听着已经不晕了,与王家那动则几十人的堂兄相比郗家真的是“人丁稀少”。
相互赠送了表礼,大舅母安排了家宴。因堂祖母新丧,家中都在守孝,并没有大鱼大肉。郗道茂作为出嫁女,五月的小功早已结束,郗超等舅舅、舅母却正值新丧,在这个讲究孝道的年代,吃饭都有礼仪要求。
用了饭,大舅母送他们到院中。
“你小时候的院子,大娘出嫁之前住过一阵,如今回来了,正好物归原主。”大舅母笑道。
“这是郗家的宅院,幸而我这不孝女还得庇护,多谢大嫂。院子看着亲切,没想到它还在呢。”郗道茂走进院子,看见那棵高大的海棠树。
“养了这么多年,会一直养护下去。”大舅母意有所指,笑着把人领进院子,“妹妹瞧这一树的花骨朵,日子再暖和些,又要开满枝头,如一团红云。一切你都是熟悉的,到了自己家,万不要客气,有什么想吃的想玩儿的,都告诉我。”
“多谢大嫂。”郗道茂再三谢过,送大嫂出门,把送到她的小院子。郗道茂闺中的居所,也是一个小巧的二进院落,十分精致。
“如何,累不累?痛不痛,呼吸可畅快?”
“阿母放心,都好。”
“好就好。”郗道茂轻笑:“大祖父慈祥,舅舅舅母和蔼可亲,诸位表兄弟姊妹也是温和之人,日后好好相处,都是一家人。”
图恩点头,在郗道茂的关心下洗漱睡下。
郗道茂的回归,让余姚公主逼迫王献之休妻下嫁的传闻补上最后一环,郗家族人对此议论纷纷。但郗家家教森严,年长的人知道轻重不会在妹妹伤口上撒盐,年幼的更没这个胆子。
安顿下来,图恩开始着手药浴的事情。郗家有郗愔作为后盾,郗道茂手上钱财颇丰,一点药材并不为难。
“还是请个大夫、仙师来瞧瞧。”郗道茂有些不放心。
“阿母,这是王家哥哥给我的方子,家传的。当初我在白鹤观,就是他救了我。我先试试,若是不好,停了就是。”图恩撒娇,“再说,我也看了不少医书,不会错的。”
“好个大言不惭的小娘子,你才看几天的书,就敢放言懂医了?岂不闻医者不自医?”郗道茂还是把方子给家中养的大夫看了,大夫能看出什么,只能说无害。既然无害,郗道茂就任由图恩折腾了。
图恩除了折腾药浴之外,还和厨房过不去。她年纪小,身体不好,吃不得重油盐辛辣的,道理她都懂,可惜做不到,高热量的东西就是好吃。为此,图恩找了钻研厨艺的借口,开发糕点犒劳自己。这口味和郗愔这位老人家不谋而合,每日午后,图恩都要带着食盒去郗愔的院子。
还在门口,随侍的侍女就快步迎了上来:“小娘子来了,郎主等了许久呢!”
“胡说八道,岂有老夫等一顽童的。”郗愔做在院中树下,零星阳光透过树荫洒下来,映照着他含笑的眉眼。
“是,是,祖父翘首以盼的是这个。”图恩举了举手中的食盒。
郗愔佯怒指了指她,侍女赶忙接过,端出两碟点心摆在桌上,又端出一瓶井水湃过的酸梅汤。
“祖父,快尝尝,猜猜这回是什么?”
郗愔捻起一块小巧圆饼,焦黄的圆饼上全是白芝麻。郗愔咬了一口,品了品:“麦粉、饴糖、鸡蛋、枣子、松子、胡麻,嗯,还有什么?有股子香气,但不知是哪种油膏”
“祖父,您这舌头,还有什么尝不出来的,孙女儿想了三天,您这不到三口就都吃出来了,还有什么意思?”图恩跪坐在绣花软垫上,一摇一晃,包包头上珠花叮铃做响。
“还有没尝出来的不是?”
“不知道祖父是不是为了宽我的心?”图恩嘟嘴。
这也是隔代亲,若是儿子、女儿在郗愔面前这幅小儿情状,年轻的郗愔不会觉得可爱天真,只觉得不懂礼节。可偏偏此时郗愔已经六十了,儿孙满堂,偏偏孙辈没有孙女这样亲近他,可不让图恩捡了便宜。
“祖父再尝尝这个。”图恩指了指另一盘方形糕点。
“这个好,猪油、米粉、饴糖,对不对?”
“祖父都听我求情了,怎的还一口气报出来,孙女儿不要面子啊?”
“小小一个人,学说大人话,狭促。报出原料有什么用,你这丫头做的,几十年的厨娘都还原不出来,生得一张巧嘴,日后也当加入富豪之家。”
“我可不想嫁人,一辈子奉养阿母才好。”
“小丫头,还与我弄鬼。日日给我尝咸、甜两色点心,连饮子也是天天不重样,说吧,琢磨什么呢?”
“嘿嘿!”图恩傻笑,“祖父,您尝出甜口点心是用什么油炸的吗?”
“尝不出,不是猪油、牛油和羊油之类膏腴,也不是胡麻、荏子油。”
所谓“春行羔豚,膳膏香;夏行腒鱐,膳膏臊;秋行犊麤,膳膏腥;冬行鱻羽,膳膏膻”。春夏秋冬各有动物禽类油脂,符合天道时令,切合礼仪,《周礼》已经为世人指明了道路。自当年张骞归来,带了胡麻等物,人们也渐渐喜爱出油多的胡麻,更衍生出了荏子油、莱菔子、菘菜子。早些年胡麻油之类不过用于照明、火攻等军事,后来世人更重孝行,孝期不能吃肉,这些油便大行其道。
郗家正在守孝之中,郗愔与妻子感情颇好,也为她服妻孝一年。日日吃的都是胡麻油,哪能尝不出来。
“祖父觉得这些点心、饮子可能撑起一家店铺?”图恩不回答,反而挑起了另一个问题。
“荒唐!你一小娘子,竟然从商贾事,家里短你吃喝了不成?”郗愔拉下脸来,旁边侍立的婢女立刻跪倒在地,战战兢兢不敢抬头。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孙女儿无话可说,若是祖父说的,孙女可不服气。您老人家有陶朱公之能,孙女儿继承您的喜好,怎能算错。”
郗愔转怒为喜,“吓不住你个胆大包天的。”郗愔自然不鄙夷商贾事,他自己就擅长这个。郗家的贵是郗鉴带来的,郗家的富却是他经营的。郗愔一沉下脸来,就是成名已久、做官多年的儿子都承受不住这份威严,这小丫头不知是天生胆大,还是无知者无畏。
“怎么样嘛~祖父!”
“你若想开一家铺子,赚个脂粉钱,这些够了。有郗家在,做传家的方子也足够了。”
“唉,和阿母说的一样,吃食买卖人手、材料复杂,最重要的是不能保证每份都是一样的。世上有多少人吃得起这样精巧繁复的点心,若只做高门富豪的买卖,可铺不开。”图恩垂头,这事儿她和郗道茂商量过,这点心铺子的生意,可以在建康城开,可以在会稽郡所所在的山阴县开,在以郗家为首的句章县就没必要了。还不如做个几十分,在内宅之间散发,得的赏赐馈赠比做生意得的银子多。
“那你还来聒噪。”郗愔斜她一眼。
“还有另一招呢!祖父吃出这圆饼是用什么油炸的吗?”
“还不快说~”郗愔早就问过,图恩一直卖关子才瞒到今天。
“豆油。”
“豆麦的那个豆吗”
“是啊,豆油。几位舅舅舅母守孝,不能沾荤腥,这是素油,吃些也无妨。八表弟那么小,每次都忍不住想请他吃些不沾荤腥的点心。”图恩为豆油的出现找了孝顺、友悌的高帽子。
“有心了。一斤豆出油几何?”
“一两半。”
“这么高?”郗愔惊讶,豆子从来都是最廉价、便宜的主粮,变成油价值成倍上涨,居然能出一两半的油。
图恩惊讶,这已经很少了,才一两半。她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想吃豆油嫌科技低。上辈子附庸风雅,植物油都推崇压榨的,因为浸出法是化学出油,虽有国际通用标准,可总觉得不如压榨法安全健康。到了这里,才知道化学浸出法的好来。
无他,出油率高啊!人家最低百分之二十,最高百分之四十,和你这压榨法的百分之十五相比,高出一倍!
可图恩只是一个可怜弱小的高门千金,配比不出复杂的化学试剂,无法脱色、脱酸,她既不能分离出已烷,也无法制造出轻汽油。怪不得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呢!
若是能用浸出法,百分十四十的出油率,她能用豆子拉动一地经济。这样美好的场景做梦过瘾就算了,现实是只能用笨重的压榨法,最原始的普通压榨,连螺旋压榨法她都搞不定叶片,扛不住高压,男性劳动力才能承担这样的工作,又是一笔开销。
“这法子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郗愔又问。
“从古书上得来的。”
“哪本古书?”
“忘了,大约留在王家了吧。”图恩一推二五六,再问,那书就用来擦屁股了。
郗愔深深看她一眼,罢了,不说就不说,托名古人,正常操作。
“祖父,孙女儿可以做吗?”图恩把自己的绣花软垫挪到郗愔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撒娇。
“可,由你母出面,有事儿找你几个舅舅,日日守孝在家,再不动动,当心锈了。”
“多谢祖父!”图恩大喜,住在郗家,有好也有不好。得了庇护,有人关爱自然心中暖洋洋,可做什么都有人关注,对一肚子秘密的图恩来说,可就不那么美妙了。“孙女儿的油坊,献三成利给族中,充作修缮祠堂、教养孤寡之用。”
“找你舅舅吧。小辈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就不跟着掺和啦!”郗愔摆摆手,云淡风轻收下这三成利润。
图恩笑笑,商人给高门大户进贡干股,正常操作。他们孤儿寡母依附郗家,自然也要分享利润。
既然要上贡,那不能只让她一个人出力啊,图恩眼珠子一转,笑道:“祖父,这豆油作价几何?”
“小丫头自己定,老夫可不管。”郗愔押了一口酸梅汤,眯着眼睛享受这份清凉。以这小丫头的机灵劲儿,不可能亏自己。
“唉,胡麻油贱,本不能与羊油、牛油相比,如今祖父又不肯指点迷津,只得贱卖算,能捡回几个本钱便好。”图恩装模作样唉声叹气,“谁让孙女儿没本事,不能让世人知道豆油的好处。”
郗愔不理她,继续吃自己的小点心。没想到手伸出去,图恩却把盘子端走了,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给的模样。
好吧,吃人嘴短。郗愔捻了捻手指,笑问:“幺娘想如何?”
“如今笃行孝道之人何其多,孝期不能吃荤腥,可哀毁过甚,不保重自身,又如何为国为民。这豆油该叫孝油才对,既对亲长尽孝,又不哀毁过甚,让过世的亲人担忧,两全其美。”
“小丫头都算好了,还问老夫作甚,快把盘子放下。”
“祖父得了孙女儿孝敬的孝油,难道不做诗一首做赋一篇?”没有大佬做广告,这油怎么抬身价。
“小丫头的点心可真不好吃。”郗愔点头,图恩谄媚奉上点心盘子。
这也算是彩衣娱亲了,陪郗愔用过点心,说了许多话,图恩估摸着该到郗愔读书的时间了,识趣拎了食盒就要告辞。
“慢着,豆油的事情都交由你,小丫头混闹,点心方子可是要传家的,可想好名字没有?若要传家,叫方饼、圆饼、甜饼、咸饼可不行。”郗愔问道。
我大吃货国的基因源远流长,刚见面威严慈祥的老人,怎么变成了一只老饕。
“请祖父赐个名字吧。这圆饼是松子枣泥麻饼,这咸饼是猪油酥。”
郗愔斜她一眼,粗俗都懒得再说。“就叫繁星饼和芙蓉酥吧。”
满脸麻子是繁星,猪油饼变身芙蓉酥,不愧是文人。
作者有话要说:进入全新副本,开启种田模式。


第57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图恩拎着食盒,回自己小院儿去。刚走到花园,却突然从花树后面闪出个人影儿来,“表妹好生悠闲,这又是从祖父院里出来啦?”
托身体不好的福,图恩走得慢,见有人突然跳出也不惊讶,笑道:“三姐姐好。”
“嗯~”三娘子不阴不阳的嗯了一声,看着她腰间的玉佩心里就火大。这丫头,明明不是郗家人,也不知使了什么谄媚手段,勾得祖父看重,日日都能去主院呆上几个时辰,昨日又有女婢见祖父赏了诸多好物,搬箱子的仆妇累得气喘吁吁。
“你这般高兴,定是又从祖父那里得了好东西吧。我这亲孙女都没得,你倒是好本事。”
图恩看着小姑娘眼睛在自己身上巡逻,心里好笑,人长得漂亮,找茬都像傲娇。这么一个五头身、包包头的小姑娘,图恩哪舍得生气,眉眼弯弯道:“今日孝敬大祖父两碟点心,大祖父肯用,我就高兴啦!”
“哼!马屁精!”
图恩不以为意,轻轻点头。是啊,我就是马屁精,住人家的院子,受人家庇佑,不伺候好衣食父母怎么行?
看她点头,三姑娘更生气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当真是,当真是…”
三姑娘憋得脸通红,一时想不到什么词汇。往日与别家小娘子交往,别说这么直拉拉指责,就是一个眼神、一声轻哼,就能羞得她双目通红、两眼含泪,无颜待下去,哪知这是个没脸没皮的。
图恩又在心里叹息,世家教养出来的小姑娘啊,连骂人都不会。
“我明日要做新点心,还是过午之后送去大祖父院中。三姐姐若是有空,到时我们一起去啊,我在花园凉亭等你。”
三姑娘更气了,“我要你施舍,祖父是我郗家祖父,与你何干!不过一个父族不要的无父之人,也敢和我抢祖父!你们母女托庇郗家门下,还不知收敛,当真可恶!”
图恩沉下脸,冷声道:“三姐姐这话错了,我父母虽离婚,可依旧是我的父母。大祖父也是我的亲人,我怎么孝敬都不会有错!三姐姐说这话,我只当你年幼不懂事,若再有下回,我就要问一问二舅母怎么教女,本是一家骨肉,到你这里却要分个高低贵贱!”
“你…你还要告状?”三姑娘又惊又气,你一个外姓人,怎么敢去告状。
“你若想要大祖父看重,拦着我说几句酸话有什么用,每日去大祖父面前侍奉啊。”
三姑娘被气得直哭,转眼的功夫就被扣上了嫉妒、怨恨的帽子,图恩看她眼泪横流,心想是不是说话太重,吓着人家小姑娘,软了语气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若想亲近大祖父,可以到我院子来,我教你做点心。你若愿意,明日我还在花园口等你,你按时来吧。”
图恩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女婢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狠狠心直接走掉。她在这里非但不能帮忙,反而引小姑娘更伤心呢。
转过身,图恩脸上的怒容就收了。图恩发觉,自己和大祖父郗愔其实是一样的,生气是佯怒,假笑是需要,郗愔面对自己与自己面对三姑娘都是一个心态,小孩子家家,计较什么。
等图恩走了,三姑娘身边的女婢才敢出声:“三娘子,快,别哭了,眼睛会肿的。”
“她怎么敢骂我?她怎么敢骂我?除了阿母,还没人骂过我呢!”三姑娘哭得伤心,女婢却是晓事儿的,分明你三娘子找茬不成反被虐。
女婢把三姑娘拉到花树后面躲着,担心道:“要是她找家主告状怎么办?”
“她敢!”三姑娘跺脚,哭得更厉害了:“那怎么办?阿母会不会罚我不吃饭,要是祖父、祖父也怪我,那可怎么办?怎么办?”
女婢也心慌啊,半响才道:“三娘子,不慌,不慌,她身边没带丫鬟,刚刚也没说要禀告长辈。不如我们先看看,若是,若是明天她等您一起去给家主请安,就是她怕了,她终究是外姓人,怎么敢和您争锋。”
“对,对,她又不是正经郗家人,不敢和我争的。”三姑娘像是得到什么保证一样,收了眼泪,催促道:“快,快给我收拾收拾,别让阿母看出来。”
这事儿就是过眼云烟,图恩没在心上耽搁一秒,回去之后忙着整理食谱,她之前的点心方子都是做一次记录一次,这次只是把方子集结起来,她会的点心基本就这些了。其他要等厨娘继续钻研,她已经借点心达到目的,厨娘也学会了她的思路,不需要她亲自操刀了。
图恩用针线把书籍缝在一起,又在面上贴了厚纸书皮,提笔想了半天,还是想不出来该取个什么名字。随园食单?她哪儿有园。嗯,还有什么著名食谱来着,对不起,图恩只知道一个最出名的随园食单,其余大约只有家常菜一百道和教你煲汤之类的了。
图恩拿了点心方子找到郗道茂,“阿母,在忙吗?”
郗道茂笑着停下和心腹洪媪的谈话,笑道:“没有,阿恩过来啦,来,坐。”
图恩愉快走上前,跪坐在郗道茂身边,顺口抱怨:“垫子也太矮了,改日把胡床做出来才行。”
“你个惫懒丫头,洪媪这么大年纪,也没到用胡床的地步。”郗道茂笑嗔一句,这时候大家都是跪坐在软垫上,年纪大的人才会在后面加一个扶手或靠垫。正式场合都是跪坐端正、脊背挺拔,这是正礼。话虽这样说,郗道茂却轻轻把女儿搂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心中伤感,阿恩这是身体不好,才连跪坐的精力都没有。
图恩撇嘴,若不是现在的人不穿内裤怕走光,谁会跪坐啊,小腿不麻,还是膝盖不疼?
“阿恩有什么事儿?”
“哦,这个,请阿母帮我想个名字吧。”图恩这才想起来正事,把手中的点心方子递上去。
“你日日在厨下忙活,总算有了成果…”郗道茂接过来翻了两页,原是随意翻翻,却见这本书装帧与往常书籍不同,使劲儿别开书页,清晰看到是用线装订而成的,轻轻按压封面,还能感觉封皮底下的线条走向。郗道茂也是世家培养的才女,十分敏锐,心头一震,问道:“阿恩,你怎么想到用线装订的?”
“就,就这么想到的啊。家里没有合适的胶。”图恩以前看书也没留意这些,大多数书都是胶装的,可用的什么胶,她就不知道了。好在很多厚书都是先用线装,再用胶装,翻阅的时候不会因为胶装而书脊断裂。
看着一脸无辜茫然对女儿,郗道茂再问:“你怎么想到用线,针线逢起来,这,这么好的办法,你怎么想出来的?”郗道茂激动得声音都在发颤。
这还用想吗?这不是自然而然的吗?天是蓝的,云是白的,自然而然的!
“还有别的吗?你还想到别的吗?”
“别的什么?书吗?我就想请阿母帮我想个名字,我真不擅长取名。我心里方子还很多呢,不止点心。等日后还要做其他菜,厨娘阿土还在钻研,到时候集结成其他菜谱,整齐摞砸书架上也好看啊。”图恩指着书脊道,“把名字写在这里,若是哪天不知道吃什么,随手抽出一册书来,随手点一道菜,也很有趣风雅。”
郗道茂已经不在乎女儿一脸傻样了,握着书击打着手心,口中喃喃:“这是不逊咏絮之才的才华,不,这是德行,造福读书人的德行,是该取个好名字,好名字。”
“来,起来,随我去找伯父。”郗道茂牵起女儿的手,匆匆往主院而去。
郗愔拿着这一本书,忍不住击掌赞叹:“若是能竖着放书,书脊有名字,查阅起来多么方便。这是藏书的一大利器啊,翻阅、查找一目了然。书脊,书脊,这名字也好,的确是书的脊梁。我儿大才,道胤果然慧眼!”
郗愔一拍身边矮几,大笑:“快,去书房,老夫要亲自验证。阿恩,你帮了大忙!”
郗愔为何急流勇退,就是看着朝局形势不明,深怕卷入纷争之中,宁愿以残躯晚年养望,为家族儿孙挣一份名声。若是有了这线装的书籍和以此延伸出的藏书法子,这就是惠及天下士人的妙法,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要受郗家的恩惠。他养望的目的不就顺理成章达成了!
“嗯?哦~能帮上忙就好。”
我帮什么啦?图恩还是不太明白,算了,知道这是件好事就行了。图恩是个有始有终的好妖精,虽然被夸懵了,依然不忘初心,牢记使命:“祖父,我找阿母是为了给点心单子取名的,要不,您帮我娶个名字?”
郗愔捋须沉吟,这妙法是一垂髫女童想出来的,若是散播出去,想诋毁之人也不能刻薄小小一个女童,比以他郗愔或郗家的名义散播出去还要巧妙。女童,女儿、孩子,郗愔击掌道:“就叫嫏嬛食单吧。”
嫏嬛既是仙帝藏书之所,又是掌管藏书女官之名。既切合她女童的身份,又拔高了这份食单的意义。这可是天下第一本用线装法装订的书籍,是女儿家针线女工所用。这法子没在王家发现,却在他郗家发现,不正是上天明鉴,郗家有好女的证明吗?
绝婚又如何,皇室逼迫又如何,皇室余姚公主,难道有惠及天下士子的德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想睡个懒觉啊~~~


第58章 王谢堂前飞凤凰
图恩叹息,为人几世,她还是不明白人类这些弯弯绕。算了,知道不是坏事就行。惰性是多么可怕的东西,若是这样的情况在王家发生,她肯定硬着头皮去想,如今近有母亲疼爱,远有王怜花兜底,图恩已经不想为难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