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天太拿远了一看,又拿到鼻子跟前细细抚摸,浑浊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先生…贵人…这是我儿的名牌儿,您从哪儿得来的?”
柳娘当即跪倒在地,哭嚎道:“奶奶,这是我爹传给我的啊!当初爹和娘亲成了亲,说好等出海回来就带娘亲来拜见爷奶,可惜爹爹一出海就未曾回来。娘亲苦等无果,产下遗腹子的我。当年爹爹未曾说明爷奶所在,只听说在府城,前两年我们一家就到了府城,四处寻访,今日终于找到您二老了!”
“我儿?真是我儿?”
“奶奶,我是您的孙儿啊!”柳娘哭道。
黄老太太再仔细摸了摸木牌,端详着柳娘的脸,哭道:“果然是我孙子,这眉眼活脱脱就是一行的模样啊!老头子,老头子,我们一行有后,咱们黄家的香火有望了!”
黄老太太哭着跑到内室,黄老爷子背靠衣裳破布堆成的靠垫,着急问道:“一行,一行怎么了?是不是一行回来了!我就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一行肯定是回来了!”
“老头子,不是一行回来的,是一行的儿子,我们的孙儿回来了!”黄老太太拉着他的手,激动的指着屋外。
柳娘跟进来了,旁边看热闹的也堵在卧房门口,乡下可没什么讲究,都围着看大热闹呢!
长期卧病的人身上都有一股霉味儿,乡下条件不好,房间里还有股尿骚味儿。柳娘却二话没说,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孙儿黄柳给爷爷请安了!”而后再磕三个:“孙儿代爹爹给您磕头,爹爹往年不在您身边尽孝,日后由我奉养爷奶!”
黄老太太赶紧过来扶起她,拉着她的手直流眼泪。“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周围围观的也总算闹清楚了,这新来的小少爷是早死的黄一行的儿子。没想到那跑商的穷鬼短命鬼居然娶了个有钱女人,而且愿意为他守着,儿子都养这么大了!老黄家啊,在继发了一笔儿子死难钱之后,又要再发达一回了!
也不是没有人怀疑,这突然蹦出来黄柳是不是骗子,专门哄骗黄家老两口的。说这话的人很快就被打脸的,黄柳带着这些绸缎布匹、吃食点心有多金贵不说,还带着城里的大夫呢!这是专门为黄老爷子治病,听说了老爷子卧病在床,生怕他大悲大喜之下有什么不好。
那黄柳见老黄家房屋年久失修,立即租了隔壁的房子,把黄家老两口移过去,说是要重修老宅!听黄柳说,若不是黄老爷子身体经不起颠簸,直接请他们进城里享福去了!
这样的传言一出,谁还顾得上嘀咕黄柳是不是黄一行的儿子。不是亲儿子,能这么孝敬两个半死老头老太太,能这么为乡里乡亲办事儿?
大冬天的正好不能出去捕鱼,一村子的人都闲着,现在有个财主要修老宅,附近几个村子的男人都找到了卖力气的地方,女人们也能得个做饭的差事。里长也被惊动了,专程过来打招呼,特意划了大块宅基地。
人家笑黄少爷修房子也有讲究,是的,村人说起黄柳,直接从黄柳升级成小黄少爷了!笑黄少爷从城里请了正经修房子的人做主力,村里人只能帮忙打下手,即便是打下手,也是十分抢手的活计。工钱高、吃得好,又在家门口,做活的人兴致十分高昂。
短短两个月,房子就修好了,小渔村的人再一次见识了人家的豪气。城里店铺来送东西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花木都有人专门养好了送来。听租房子给笑黄少爷的人家说,他们家这些日子都跟着沾光,吃了好些肥鸡大鸭子!
有钱人啊!现在小渔村最时尚的话题就是村东头老黄家小黄少爷又买什么新鲜玩意儿孝敬黄家老两口了,一村子的人看的羡慕之极。
人家小黄少爷也不是只顾自家的人,听说为了感谢乡亲邻里这些年的帮助,要给村里修路呢!听听,修路!瞧人家这气魄,这知恩图报的劲儿!就冲这条路,村里人要好多少小黄少爷的好话不可!
今年过年,黄家村的人都收到了柳娘送的小礼物。对柳娘来说是米面之类的见面礼,对这些普通渔民来说,就是过年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新年,柳娘把黄家老两口接到城里过年,此时顾行舟和林峰已经回家了,张顺出海没回啊了,黄家小院只有他们一家三口。
黄家老爷子是坐着躺椅直接被抬进来的,黄氏作为媳妇儿,重新奉茶见礼。草儿的身份则被定位为黄氏弟弟的女儿,但弟弟已经去了,草儿充作黄氏的女儿教养。
黄家老两口未必看不出不妥来,只是冲黄氏给儿子生了儿子,好生养大,现在还能接他们老两口入城享福,黄家老两口就什么都不说了。这几个月,简直是他们人生中颠覆最大的日子,早先村里还有人“善意提醒”老两口不要被外面不知更低的人骗了。呸!真该让他们看看,哪个骗子能真金白银的重修祖宅,能周到妥帖的侍奉他们老俩口,那个骗子能让他们儿子香火有望!
黄家老两口住在城里,并不麻烦,一个只能躺在床上,一个是做惯了农活的老妇人,看着气派的儿媳、孙儿,并不敢指手画脚,给什么吃什么,给东西收着就是。
过了新年,黄老太太就坐不住了。
“乖孙儿啊,奶奶知道你一片孝心,可村里的宅子也要有人守着,奶奶做了一辈子渔民,闻不到海腥味儿,反而不习惯。你爷爷这些日子没听到海浪响,都睡不着觉!我们俩老的,在老家给你看房子,日后无论你走多远,都有根儿呢!”黄老太太笑道。她入了府城才知道,她的孙儿有多了不起,居然是个读书人。平日里进进出出的都是穿着长衫的体面人,她一个乡下老婆子,缩手缩脚的让人笑话。还有老头子瘫在床上,也给孙儿丢脸。黄老太太决心回去,不仅是不习惯城里,更是为孙儿着想。
“可是孙儿有哪里做的不好让奶奶不习惯吗?”
“唉,城里吃得好,穿得好,处处干净体面,可到底不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都说叶落归根,我们俩老的,也该回去。 ”
“奶奶别说这话,孙儿马上纪要考秀才了,马上您就是秀才祖母了,光彩还在后头呢!”
“行,行,奶奶就等着这一天了!”黄老太太抹眼泪,道:“如此更不能耽误你了,我们回乡,你在城里好好用功。”
柳娘见拗不过,答应抽空送他们回去,黄氏也执意要跟着回去。
“你正是用功的时候,家里新添了几个奴婢,伺候你没问题。老娘回去,主要是看看村里情况。你还是个手头散漫的,一会儿说修路,一会儿给送礼,美不死他们。老娘去给他们紧紧骨头,别真把你冤大头啊!”
“还是娘想的周到。”柳娘奉承道。
“哼!拍马屁也不管用,修路多少银子,你自己贴着,老娘一个大子儿也不出!”为着修路的事儿,黄氏已经和柳娘吵过好几次了。基础建设从来都是大工程,那不是几十两银子能摆平的。
柳娘也没具体应承修什么路啊,而且都说了是开春再修,怎么可得等他县试过后吧。
黄氏带着老两口回村子,草儿也跟着回去,府城黄家小院,就只剩柳娘一个人了。刚好,给柳娘作保的禀生中,有三个是外地人,都说要租柳娘的房子。顾行舟和林峰的热门还没过去呢,他们也想来蹭一蹭文曲星的福气。
“孟兄、秦兄、花兄,三位哥哥能来住,是小弟的荣幸,还说什么租不租的,刚好老母亲带着祖父母回乡,房子也空出来了,大家只管住进来就是。”柳娘可是要考科举的人啊,理所当然要艹起口不言钱的清高人设,先前租房子、做生意的事情就随风逝去吧。
孟荣山、秦玉军和花渊都是禀生,上次也和顾行舟他们一同考举人,三人都没考上。不过科举这条路,多几下弯弯绕绕才是正常的,少有一鼓作气,直达顶峰之人。
在考试之前,柳娘都安分待在家里看书,她的时间比普通学子还要短,自然更加努力。
孟荣山、秦玉军和花渊既然住进来了,柳娘就不可能事事瞒着他们。事实上,这几人之所以能住进来,也是柳娘甄选过的结果。
柳娘在自己书房中制作了大大的倒计时牌,每日功课都列的清单,昨晚一项,勾选一项。每做半个时辰,起身走动一盏茶的时间。吃的东西也有讲究,清淡养身,不上火不燥热。那处假贡院,真模拟考场也对三位新租客开放了。
看流量如此严格要求自己,孟荣山他们也深受感染,纷纷用功起来。
家中,自柳娘决定考科举之后,也添了三个奴仆,一个年轻丫鬟小丫跟着黄氏到乡下去了,一个年老妇人王婆的留在府城做饭,还有一个小童子小宇充作柳娘的书童。这三个人里,最贵的是年轻丫鬟,黄氏买的时候直呼为了充门面,花销也太大了。如此再一次证明了闽南女子是稀缺资源,却也只当做货物,财产标志。
二月的县试,连考五场,放榜之后,柳娘榜上有名。
这并不值得大肆宣扬,柳娘自从在笔墨稠抄书之后,一笔好字连府学先生都有夸赞,县试过了是理所当然的。只有远在乡村的黄氏等人,默默吃了一顿好的,为柳娘庆祝。
四月,府试,连考三场,放榜之后,柳娘依旧榜上有名。
此时柳娘不过十二岁,已经被归到神童一类里去了。府学的先生连连摇头叹可惜,可惜院试三年两次,去年已经举行过了,该等明年了。不然他们民那出了一个十二岁的秀才小神童,也是府学的政绩不是?
过了县试和府试,柳娘也有资格在府学读书了。黄家小院就在府学后街,办了走读,上学十分方便。
黄氏回乡,给村人留下深刻印象之后,又带着黄家二老回了府城。
“怎么样,说好的开春修路,银子备齐了没有?”黄氏担心的还是这个,这种修桥铺路的好似,人人都盼着。只是人心不足,你若是说出去了不能实现,名声比不说更差百倍。
柳娘笑着从怀中抽出三张银票来。
“三百两?你又去赌棋啦?”黄氏接过惊呼,她印象最深刻的还是逃亡路上,柳娘一手好棋,赚足了起步银子。“看来老娘让你交的家用少了。”
柳娘黑线,“我的亲娘,你真让儿子佩服。银钱来源你就不用管了,我把银子托付给你,你帮着监管如何。你以前也做过生意,修一条平整大路贯穿村子,应该不是难事。”
“怎么能不管!”黄氏挑眉,“给老娘交待清楚,从今往后,每月交十两,不,十五两出来!”
柳娘笑道:“我不是在笔墨稠抄书吗?笔墨稠主打的是各类科举书籍,都是经书注解之类的,字写得再好,赚的银子也有限。旁边的翰墨轩可不一样,杂学挺多,名声不能和笔墨稠比,但许多府学学生藏头露尾的也要去偷看。我看翰墨轩卖得最好的话本,还不如我写的呢。这两年光写话本就赚足了润笔费。”柳娘自豪道。
“你又和翰墨轩打交道啦?当初…”
“放心吧,当初是咱们太过谨慎。咱们前脚刚离了翰墨轩,后脚他们就宣布有人赢了三百九十两巨款离开,给铺子挣了好大的名望。于咱们来说是金山,于人家来说就是金山脚下的一粒石子。”
“亏得老娘去兑钱!”黄氏嘟囔,忽而强硬道,“把剩下的钱交出来,老娘保管!”
“银子都积攒起来了,没敢乱花,现在拿去修路了!”
“老娘难道会信你?管你花没花,反正日后每月十五两,交不起老娘把你扔府学门口去!”黄氏笑骂,又问道:“前院住着的那三个,真没收房租,还是说以后这租房子的生意就不能做了?”
“真不做了。那三位都是我的保人,若不是有顾行舟和林峰的面子,我就是倒贴钱也不一定请得动。而今他们想去东厢蹭一蹭运气,随他们吧。”
“那西厢呢。这才刚到家,屁股都没坐热,隔壁婆娘就来串门,话里话外的打听西厢能不能空出来。自从你连过两关,白鱼街的房子是越来越抢手了。”
“府学又何尝没有同窗问过。孟荣山几人住进来已经很挤了,西厢我以重承诺的名义推脱了,娘你也不能应。既然房子抢手,更不能明码标价。等我考桑秀才,多的世人挥着银票哭着喊着进来住。”
“能租房子糊口就不错了,还哭着喊着送银票,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呢!”
“我娘的春秋大梦不是发大财吗?正好!”
“个小兔崽子,打趣掐老娘来了。既然老娘回村监管银钱,你爷奶怎么办?他们可刚来。”说实在的,伺候老人并不是很难的活计,尤其在老人十分自觉的时候。黄家两位老人自觉儿子一走十年,十分亏欠黄氏。黄氏能养大柳娘,并让他认祖归宗,奉养二老,他们已经心满意足了。日常生活也十分舒适,并不会动辄挑拣。可老人家认准一件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他们占着身份优势,当真不好办。
“老人家念旧,最多半个月,他们就念着要回老宅了。回去有几个老兄弟、老姐妹说话也自在。”
黄氏不屑撇嘴,“老兄弟?哼,瘫在床上的时候,屎尿拉在裤子里也没人搭把手,如今高床软卧,满村子的人都拐着弯儿的来说亲戚了。”
“这些小事想必难不倒黄娘娘~”
“那是自然!”黄氏高昂着头,“不过老娘也不是做白工的,替你回乡候着老宅,总要银子吧。”
柳娘翻开荷包,把里面的银票都取了出来,自己留了五十两,剩下的全都给他了。“你是当家的,你做主。”
当学识不成问题的时候,一切只需静待时间,便可水到渠成。
第二年,柳娘第一次参加院试,得中秀才,选为禀生。她才十三岁啊,十三岁,这是足以载入府志的少年神童,府学先生为他高兴,在他家暂住的孟荣山等人也与有荣焉。这是他们联保的小神童、小秀才!
若非看着神童年纪实在小,非要拉他痛饮一场,再许以妻女不可!
柳娘中秀才之后,特意回乡一趟,祭告祖宗。这个时候,黄家村才特意开了宗祠,把黄柳的名字正式落在黄家村。柳娘终于放下心中巨石,霍主事当初是知道自己户籍不对的,哪怕言语遮掩过去,依旧是有把柄,而今入了宗祠族谱,才算真稳妥了。她已入考场,三代清白是官府认证的,其中牵扯多少人,谁也不敢轻易推翻。
“好,好,好,没想到老婆子还有看着孙儿中秀才的一天!”黄老太太哭红了双眼,躺椅上的黄老太爷也直掉眼泪。
“都说苦尽甘来,公公婆婆以后且等着享福呢!”黄氏在一旁温言软语的劝慰,如论适应环境,黄氏比柳娘强多了。
在老宅连开三天流水宴,黄家村从来没有这样荣耀的时刻。近百年来,村里从未走出过一位有正式功名的人,他们村里只有一个老掉牙的童生,可算做读书人。虽然柳娘不是自小生长在黄家村,不过他是黄一行的儿子啊,也是咱们黄家村的人!
村人对柳娘一家多有维护,都盼着他能出息,继续庇护村人。
吃过流水席,柳娘回府城准备秋闱。这次秋闱严格多了,真准备了澡池子,让人脱了洗过一遍再如考棚。幸好柳娘排队来得早,不然只能洗别人洗剩下的脏水了。柳娘手艺也够好,装作羞窘的样子把下面一捂,也无人和年纪能当他们儿子的小不点儿计较。
秋闱放榜,柳娘还是榜上有名。一连四场,场场一次通过,在十三岁稚龄就拥有了举人功名!连知府大人都惊动了,要亲自接见她!
柳娘强打精神拜见知府过后,就病倒在床了。对外说的是秋意浓重,伤风感冒,考过秋闱的人都骂是那澡池子惹的祸。
实际上,柳娘抱着肚子在床上打滚儿,她来葵水了。
第174章 渔家傲
柳娘自己开了方子, 让小宇去抓药。并道“生姜发汗, 可那味儿实在难闻, 你兑些红糖在里面, 我喝了暖呼呼的好睡觉。”
小宇脆生生应下, 自去忙碌不提。
一养病就养了四五天, 没等柳娘好好外出交际,与同年们打好关系,村里就传来消息, 黄老爷子升天了。
中了举人的都有差役上门报喜, 柳娘以为在府城上门道贺就已经很隆重了, 没想到在府城周围的也要快马加鞭跑去送信。且送信的人十分欢喜, 遇到这样大喜事, 谁家不打赏几个喜钱呢?
黄老爷子原本在院子里晒太阳, 报喜的人一来,乡里乡亲乱哄哄的恭喜道贺,等静下来发现的时候,黄老爷子嘴角含笑, 鼻下已经探不出呼吸了。
乡亲们都说“黄老爷子这是欢喜去的, 瞧嘴上的笑都没放下来呢!”
黄老太太扑在亡夫身上痛哭不已,骂道:“你这没福气的老东西哦!”正要享福的时候,突然去了, 这不是没福又是什么?
黄氏生怕丧事冲撞,赶紧派人给柳娘送信。自从柳娘科考之后,黄氏也了解了不少规矩, 居丧不能参加宴饮,别他们这边丧事办得热闹,没人通知他,闹出笑话来。
得,还想着一鼓作气,现在洗洗睡吧。柳娘收拾好东西,带着小宇赶紧回了乡下。
“贤弟,你年纪尚幼,在乡间守孝,也不可忘了读书啊。”孟荣山拱手道。
“多谢孟兄关照,小弟会的。小弟也等着与兄长们一同金榜题名!”
“唉,举丧守孝是正经事,可也不能亏了身子。你还小,不可哀毁过甚,更要爱惜自己。你们一家子只你一个男丁,事事指着你呢!”秦玉军也跟着劝告。
“两位贤兄说的很是,只乡下地方条件一般,我这里有几两银票,你先拿着使…”花渊却是个最实在的,直接掏银子。
“花兄这是做什么,小弟没困窘到这地步吧。再说,谁家银子是大风刮来的,万不可如此,万不可如此!”柳娘赶紧推辞。
“拿着吧,难为你小小的人儿,为兄嘴上叫你贤弟,实际为兄长子比你年纪都大。为兄这秀才连着考了多年,一直就差那么一分火候。今年住在贤弟家中,与贤弟同吃同住,共同习文,共同赴考,见了贤弟这般用功,方知少年才子背后也是无数汗水心血堆积而成。是贤弟推了我等一把,怎能不谢!”孟荣山叹道,他们几个都是老秀才了,做了多年的禀生,学问不差,可就是考不中举人,像他这般年纪都开始多多为日后考虑的,做保人最赚钱,这也是他答应林峰为一个不知根底的人作保的原因之一。谁能想到他的机缘就在这里呢,考上举人,给多少银子都不亏啊!
“我等本想馈赠贤弟一些书籍笔墨,文玩雅物,可如今你居丧守孝,这些东西暂时用不着了。我们都留在房中呢,你别嫌兄长们市侩,银子才是最实惠的。”花渊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定让他收下。
这次黄家小院的四个人,孟荣山、秦玉军、花渊和黄柳,齐齐考中举人,加上先前的顾行舟和林峰,这已经是六个人了!府城里每年能考上举人的也就那么一百来号人,且分布在各地,这样齐齐整整的住在同一个地方,除了府学之外,就数黄家小院了。
六人齐中举人的风光,并未被黄柳神童的风采所掩盖,甚至更加出名。有这样一个风水宝地,谁都盼着能进里面住着啊!
他们六才子的名声也一起打出来,人人称羡。
怪不得柳娘回家的时候,隔壁邻里的总是笑脸相迎,免费送各种菜蔬水果、吃食点心,不单单是仰慕他这个少年举人,更是感激她把周围的房价都带火了。等着吧,等黄家小院再出几个举人,白鱼街日后就不叫白鱼街了,改做举人街才好呢!
挨不过孟荣山他们盛情,柳娘接下,拱手道:“兄长们一片爱护之情,小弟铭记在心。乡间守孝,亦不忘读书。兄长们先行上京,小弟随后就到。”
柳娘辞过朋友同窗,带和小宇抓紧回村。到了村子口,发现里长带着人在村口迎接呢。
柳娘吓一跳,赶紧下车,谢过诸人,才问道:“黄阿公,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举人老爷啊,乡亲们都是来接你的!”里长喜得直哆嗦,举人啊,这是他们村里第一个举人!考中秀才的时候,村里就热闹了一个多月。别看老黄家流水席只摆了三天,可每日去黄家陪老两口说话的人络绎不绝,黄氏出门也是众星捧月。
可人家回来是办祖父丧事的,笑脸迎人总感觉不够尊重逝者;可这样的大喜事,你让里长哭,他也哭不出来啊!
周围村民也是同样的态度,笑不该笑,哭不敢哭,扭曲成一副奇怪的模样。
柳娘被村人簇拥着到了黄家老宅,老宅门前的石墩已经刻成了书箱样式,表明读书人家的地位。村里谁家也不敢摆这样的石墩,等到柳娘中进士,门口就能放石狮子了。邻村有采石场的,已经提前几年来谈生意的。不谈银钱,白送都愿意,就为沾光蹭福。
黄氏披麻戴孝的守在灵堂,四周挤满了吊唁的乡亲邻里。柳娘进了灵堂,先跪地叩头,上香之后,就跪在孝子该在的位置,一一向吊唁宾客回礼。
黄氏见柳娘来了,就退回后院,院子里的女人们也跟着散了,自在后院帮忙打理席面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