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堂内香火缭绕,长寿进门一会儿就哭肿了眼睛。长寿是整个秀王府的希望,柳娘如何能让他有损伤。小芬抱走长寿,柳娘马上放声大哭:“我的儿啊,娘知道你孝顺,你父王已经去了,你若是有个好歹,让娘怎么活啊!”
内院丫鬟管事马上附和,小世子纯孝、小世子哀毁…日后每天柳娘只让长寿在人最多的时候露脸,反正整个汝宁府能让秀王府接待的也没几个。
周王、唐王一系也派人吊唁,皇帝也遣了钦差灵前致礼。
停灵九九八十一天,王府内外哭声震山动岳,灵幡飘飞,香火不断。停灵期间办了盛大的水陆道场,日夜诵经念佛的声音从不停歇,吊唁致哀之人往来不绝。
在这纷乱之中,柳娘想的却不是秀王的身后事,作为郡王,他的葬礼自有宗人府操心。别说他还有儿子,就是日后绝嗣了,只要大明不亡,总有他的一份祭祀香火。柳娘担忧的是长寿,他们的儿子朱佑檏。
孩子刚刚满了两岁,虚岁勉强算四岁,可依旧是垂髫小儿,如何能保证秀王的爵位传到他身上呢。
柳娘之前没有在意,以为秀王如此年轻,他们还有许多时间,现在却突然想起的上辈子的事情。汝宁府就藩的乃是崇王朱见泽,那秀王呢?他是早逝无子除爵了,还是被人占了封地?崇王乃是周太后幼子,皇位上坐的是他同父同母的哥哥。汝宁是个好地方,若是崇王看上了这个地方,只有遗孀王妃和幼子的秀王府能保住王府爵位和封地吗?
柳娘不确定,按理说秀王有嫡子,他的封国自然能传承下来,可世上的事情不是按理办的。
柳娘痛定思痛,分别给四个人写信。
第一个是高淑妃,她唯一的儿子青年早夭,她的悲痛不不比任何人少。可人都是要往眼前看的,要让秀王死得瞑目,朱佑檏的爵位必须砸瓷实了。高淑妃乃是目前在世的唯二太妃,在宫中素有体面,与皇帝关系不差,有她帮忙,内宫就算有人了。
对高淑妃,柳娘不必多说什么,只说自己伤心欲绝,恨不得追随秀王于底下。可阴司阎王难见、小鬼难缠,就怕秀王在地下受苦。只有保住朱佑檏的爵位,才能保证秀王的血脉传承下去,人间地下一样享受荣耀。柳娘悲痛欲绝道,“听闻宗室曾有幼子夭折,媳辗转反侧夜不敢眠,不怕天灾,只惧人祸。”
如此哭诉,高淑妃又于心何忍,自然会为亲身孙儿奔走。还有隆庆公主,她依旧养于宫中,也能帮腔。
第二个是周王。大明藩王众多,周王一系素有威望。而周王本人更是仁善慈和,愿意为宗室主持公道。有他老人家说一句,朱佑檏的爵位更有希望。对于周王,柳娘只需老实把秀王府的现状讲明白,再伏请他老人家做主就好。周王阅历丰富,自然明白柳娘的担心和忧惧。
第三位是万安。此人无才无德,能让一位藩王妃低头求救,只因他有一个受宠的姐姐万贵妃。上次秀王遭到训斥,柳娘分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王府没有上下打点,这次正好一并做了,省得小鬼难缠。
柳娘派尚云亲自进京护送珍宝无数,秘密送给万安。不求万贵妃在宫中求情,只盼她不捣乱。
第四位,也是最重要的——皇帝。柳娘忘了是哪一世听过某位大家对成化皇帝的评价。他只是一个一心想过小日子的人,只盼所有事情都有先例,按部就班才好。只要无事打扰他的生活,他能日日逍遥,不嫌寂寞。看成化一朝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的外号就知道,在他心中,盼着垂拱而治,逍遥而行。不管他当上皇帝多少年,他还是当年那个懵懂中几次废立,幼年时孤独无依的孩子。
也许秀王身上有和成化皇帝重合的地方。柳娘以遗孀的身份写奏折,简述秀王的一生,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秀王平淡一生的愿望,若能为皇兄分忧一二,就觉此生无憾了。奈何天不人愿,一片善心被刁民辜负,有感于世人丑陋肮脏,才悲愤而亡。有意把皇帝从秀王的死中择出来,些许愧疚能让人加倍补偿,太沉重的愧疚让人不想面对。
上书皇帝是柳娘做惯了的事情,她擅长以情动人。有秀王往日的安分守己打底,只盼皇帝和宗人府不要为难。
做完了能做的一切,柳娘静静的等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最坏的结果就是以幼子为名缩减封地,宗室不会同意秀王除爵,有子却除爵,开此先例,老朱家再无宁日。减少封地也没关系,曾经一无所有的贫家女也能闯出自己一片天,天无绝人之路。
新年之前,皇帝终于下了决定,皇帝亲笔书写了“祭祀怀秀王碑”。礼部和宗人府也传来旨意,秀王的谥号被定为“瑞安恭荣”。瑞为吉兆,安为定性,恭赞其态度,荣体现他的出身,在藩王谥号中,是难得的美号。
与秀王谥号一起下来的,还有封朱佑檏为第二代秀王的圣旨,宗人府协同办理各项事务。
谢天谢地,柳娘以为最好的情况就是先封世子,等十五岁之后再请封王爵,没想到一步到位了。也许是她的四条路都走通了,都发挥了作用。
尘埃落定柳娘才敢想,大明襁褓封王也不是没有先例,只要出身够硬。朱佑檏是秀王唯一的儿子,又是原配嫡妻所出,自然有这个资格。


第69章 想守寡
许多事情就是这样, 未定的时候惴惴不安, 祈祷磕头。等到定下来了, 又能找出无数理由说服自己, 本该就是这样啊!
朱佑檏袭爵已成定局, 宗人府和礼部的官员忙乱得做好引导仪程, 正好赶上玉牒十年大修,朱佑檏的名字正好记在玉牒上,板上钉钉。
京官们都忙着回京过年, 把礼仪走完之后, 朱佑檏就正式继承秀王爵位, 是为大明第二代秀王。
大事落定, 柳娘打点厚礼谢过高淑妃、周王和万安, 皇帝那里, 孤儿寡母的不好往前凑,也送了许多佛经、道经,在海南禅寺给皇帝祈福做道场,摆足了场面。
笑中带泪的过了春节, 翻年过来, 就是成化九年了。
柳娘召集了府中被秀王破身的人,道:“王爷不幸仙去,尔等俱还年轻, 青春守寡不易,本王妃允你们各自归家聘嫁。”
“妾等不走,愿一辈子伺候王妃。”那些婢女闻言马上跪地磕头表忠心, 王府这么好的待遇,出去做什么。
“有愿意归家的,每人领一百两银子,五匹绢,本王妃奉送的嫁妆。有家不再本地又愿意回去的,王府派人护送到家门口。想嫁在汝宁的,若人选合适,本王妃愿意做媒。若愿意在地当地嫁人又一时找不到中意的,王府后街可赁房子给你们住,王府依然庇佑你们。”柳娘不听那些人言不由衷的表白,把定好的标准一说,底下顿时鸦雀无声了。
“终身大事,多想想才好。三日内,无论怎么打算的,都能到小芝和小兰那里登记,若有为难的,也可与福嬷嬷说。难得相遇,总是一场缘分,秀王府不是刻薄之家,只盼你们无论怎么选,今后都一片坦途。”
谢恩过后,这些曾经侍寝的女子都安静退下了。
大殿中还坐着两个人,郑侧妃和陈氏。
陈氏等侍寝婢女们一走,马上起身行礼道:“妾愿守着小郡主,一辈子为王爷念佛祈福。”
“知道了,你下去吧,多领十匹绸缎,照顾好琪儿。”小郡主名琪,她沾了朱佑檏的好运气,不必等到大婚之前,郡主的封号已经下来了——和安。大名琪,是秀王临终之前为她取的。
如今就只剩下郑侧妃坐在椅子上揪帕子了。郑侧妃今年才十五岁,货真价实的十五岁,闺中时作为小孙女被宠得天真无比,嫁到了秀王府,柳娘也没让她找到历练的机会。现在到郑侧妃依旧懵懂,所知所想,最易受旁人的影响。
“我也不走,我是王爷的侧妃,上了家谱的,我不走!”郑侧妃突然冒出一句来,语气生硬,好似柳娘非逼她走一样。
“你的心意我知道,放你们归家是恩典,不是强迫,愿意怎么都行。只是你还小,又没有孩子,守着太难了。”柳娘摇头,叹道:“我下令让你祖母和母亲来一趟,待明日听过她们的意见,再做决定。”
碌碌几世,包容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并不难,这点儿胸襟柳娘还是有的。
柳娘和诸位姬妾都说清楚了,马上回去看儿子。
柳娘对养育孩子也有经验,再加上些伪科学,养得朱佑檏小小年纪颇为早慧。
柳娘到了偏殿,朱佑檏趴在屋中玩耍。屋中铺了厚厚的地毯,地龙烧得温暖如春,柳娘脱了鞋子,踩在软软的绒毛上。走到朱佑檏身边,蹲下来问道:“长寿,在玩儿什么呢?”
“搭房子~”朱佑檏拿着彩色的木块,神色严肃认真。
“搭的什么呢?”
“娘的回春殿!”朱佑檏拿的积木是回春殿的简略缩小模型,也是他最常见的房子。
柳娘心疼朱佑檏五岁就要接受京中宗人府派来老师的教导,到现在都没教他正式礼仪,
宁愿让他拥有更快乐的童年。他的未来已经一片坦途,不需要他再努力了。柳娘只盼他比秀王强,不会因为一件小事就消磨了生的意志。
秀王啊,敏感懦弱、优柔寡断。他的善,不分内外、不辨敌友,无法引之向大善,无力趋之向大恶。以这个时代的标准来看,他没有错,但你也必须承认,若是人生中没有他,会更好。
为此柳娘当初定下了不干涉、不主动、不负责的原则,任由命运流转,终究到了这一步。
而今想来,唏嘘不已。
陪朱佑檏玩儿了一段时间,柳娘回主殿处理事务。新年已过,新的生活又要开始了,秀王府没了当家顶梁柱,很多人都会重新称量秀王府,眼前的局势并不理想。
伺候柳娘的婢女却没有那么高的眼光,她们看不到外面的风云变幻。只不解问道:“王妃太心善了,怎么都放她们走了,若不是她们败坏王爷的身子,王爷也不至于…”英年早逝。
小芬一边给柳娘卸下繁复的头饰,一边揣摩着柳娘的脸色闲话家常。柳娘平时对婢女十分松散,并不要求她们严格按照礼仪侍奉。除了上次因病阻拦她与外界联系之外,婢女们很少受罚。平日里梳妆不小心扯掉了头发、上菜摔了盘子之类也不打骂,更因柳娘喜欢宽容闲适的氛围,婢女们揣摩着底线,装作活泼,多说些话。
柳娘笑了,那些婢女也没有选择,秀王才是罪魁祸首呢。不过这话说了,身处深宅的她们也不明白,就不说出来扰乱她们的心绪了。
“阴阳调和,人伦大理,让她们归家,也是给王爷祈福。”柳娘只说了这个理由。
秀王府是她的家,她和她儿子的家,日后小郡主嫁出去之后,就完全属于她和她的儿子,属于她自己,柳娘不愿意让自己的家里有一大堆悲戚的外人。
………
郑家人接到柳娘的邀请,第二天一大早就进府了。
“我的儿啊,这是何等好事,还犹豫什么!自王爷薨逝,娘为你操了多少心,为你流了多少泪,总以为要老太爷出面求情,等守上三五年,才能为你求个自由身。恩典,大大的恩典,娘回去就给王妃立长生牌位!”郑侧妃的母亲一听她说了柳娘的政策,当场喜极而泣。
“若等三五年后,你都多大了,再也嫁不得好人家,只能做那填房继室,总不尽人意。而今好了,你这花样年纪,挑的范围也大些。儿啊,你不必担心,很多人家不讲究头婚二婚,你为郑家联姻王府,郑家总能为你挑一个好将来。”郑太太一边说,一边看着婆母,求她给一句准话。
郑老太太却看出来了,儿媳妇这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呢,郑秀儿留恋王府尊荣富贵,并不愿意出府嫁人。
“侧妃娘娘是怎么想的呢?”郑老太太转着佛珠冷淡问道。
郑侧妃揪着帕子,看母亲红肿的眼睛,里面透着希冀的光,再低头打量自己一身打扮。衣裳是上好的锦缎做的,素锦上用银丝绣了花纹,头面是上等珍珠,手上的帕子也用深浅白线绣出暗纹,角度一变,犹如水波流转。这就是王府的生活,她还只是侧妃,就能过这样奢侈的生活,比她往日在闺中尊贵不止百倍。
“娘说的是,可我若出府了,又能嫁什么好人家呢?能一开始就是四品诰命吗?不能吧。娘往日不是总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在王府过得好好的,难不成还水往低处流,去迁就那不好的吗?若为王爷守一辈子,也是族中荣耀,彰显咱们郑家女儿忠贞不二。”
郑太太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女儿和她想的正好相反。
“侧妃娘娘可想清楚了,守着不是容易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冷寂寞,不是谁能熬过来的。王府乃是王妃娘娘做主,日后是穿金戴银,还是稀粥咸菜,郑家都帮不了你。”
“想清楚了,我素日不服王妃,也知道她是公允慈悲人,不会亏待我的。”郑侧妃心想,守寡和王爷在的时候有区别吗?王爷病了这几个月,她从没见过王爷,王妃也不愿他们侍疾,怕出乱子。那几个月她都能过,没道理今后几年、几十年她过不了。
郑老太太长叹一声,把家中带来的银票递给她,叮嘱她保重。
郑太太抹着眼泪扶着婆母出了郑侧妃的院子,“秀儿年轻,哪知这守寡的苦楚,我这当娘的,哪能眼睁睁看着她踏入苦海。”
“只有舍了我这一张老脸,去求王妃了。求个恩典,给她一个反悔的机会。”郑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也藏着泪滴,郑家投资到秀王的一切都打水漂了,他们郑家的前路又在哪里呢?
柳娘允了郑家所请,郑侧妃也终究在守了三年之后,出尔反尔请求出府。
三年,正好出了孝期,说出去也好听,柳娘痛快准了。
以后的日子,虽是母子相依为命,却也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第70章 番外1
贫民区巷子口, 腊月二十八这一天, 总有许多小孩子围在路口, 时不时看远方的路, 期盼着有人到来。
这是汝宁府近些年来的传统, 因为秀王府每到腊月, 都会遣人送财迷油盐给当地贫民、孤寡老人,穷人家每年就等着这一回。王府送来的粮食是上好的精粮,若拿到市场上能换三倍的粗粮, 足够从寒冬腊月熬到明年开春。对许多贫民而言, 这就是救命粮。还有许多富户相信秀王府做了这么多年的善事, 他们送出的米粮自带福气。若是运气好, 遇到个能说会道的, 以五倍、十倍的价钱卖给别家富户都不是问题。
秀王府不光送这一天, 而是接连送了许多年,扒着指头算一下,今年是秀王府免费送粮的第八年了,很多老人都忍不住念佛。
秀王府也不光是送日用品到家中, 每年入了冬月、腊月, 秀王府在汝宁的每个县都设了施粥点,有府卫维持秩序,有王府官员统筹协调。施粥用的米是陈米、糙米, 秀王府派人解释了,不是专门给贫民吃不好的,而是防止有人冒领, 让真正需要的人得不到。
白粥干净卫生,立筷而不倒,领粥的百姓亲眼看见,每锅粥的第一晚都是熬粥的人喝,再无不好。熬粥的过程也是公开透明的,很多人亲眼看着白米化作浓粥。
贫民可自带餐具,带无论餐具大小,施粥的人只给三大勺,也是防止有人不珍惜。若是家中有幼童、老人不能出门的,由里长作保,也能多领两勺。秀王府施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弄鬼作祟总会被查出来,没看见每次施粥都有王府官员在吗?就是防着那些不知感恩的小人。
有时候官府也会把冬日善政委托给秀王府实行,只因他们做得太好、太全面,官府都及不上。
所以,在汝宁府,看到“秀”字标识,人们都忍不住眼带崇敬,心里念佛,还有些感恩的老人,每到王妃生辰、小王爷生辰就往王府外去磕头,经济稍微富裕点儿的,也要去庙里点一盏长明灯。
家中老人会指着家里的大抖,上面有一个大大的秀字,老人家自豪道:“这是某年某月,王妃亲自送到家里的,四位大人一起搬进来,就放在咱家堂屋里。装得满满当当,搬都搬不动,当年吃了大半年才吃松动了,把大斗搬进里屋,谁来咱家不先拜一拜这大斗。多少人就想摸一摸,沾沾福气呢!”
秀王妃每年会选一个地方,亲自探望慰问,被选到的地方无不欢欣鼓舞,翘首以盼。
但是今年据说王妃不来了,改由小王爷来!
百姓们奔走相告,欢天喜地,小王爷才是他们汝宁长久的保障啊!
因王妃、小王爷爱惜百姓,不愿他们顶风猫雪的在室外等候,也不许当地官员、乡绅做这些面子事,秀王府来人一向是悄无声息,不惊动各方的。可百姓们实在忍不住啊,只能让小孩子们在外玩耍,好随时看着来路。
孩子们点鞭炮都心不在焉的,时不时要回头看一眼来路。
突然,从雾气中走出一队人马,骑着高头大马的卫士,后面还坠着几辆马车,旌旗高高飘扬,正是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秀”字。
狗蛋尖叫一声,扔下手中炮仗就往巷子里跑,“秀王府来人了,秀王府来人了!”
狗蛋的小伙伴瘪嘴颇看不上他这不稳重劲儿,嘟囔道:“还没看清是不是小王爷呢!”今年是小王爷第一次慰问走访,各县、各村莫不盼着王爷能来自家这儿。
来人正是小秀王领队的这一支,大雪初停,阳光普照,小秀王穿着保暖而朴素的衣裳,带着皮手套,披着大氅,亲近而不失尊贵,威严而有风度。
“这么一溜烟儿就跑了。”小秀王听着那小孩儿的尖叫苦笑。
“小王爷见笑了,还有更夸张的呢,上次同王妃一起去村里,隔了三里地就听见狗在叫唤,村里人还说这是欢迎呢。”王府长史在一旁逗趣,这是小秀王第一次独立办事,王妃重视,给小秀王配备了最好的班底。
小秀王点头,他跟着母妃出来过几次,也见过这些场面。只是他心里有微微不满,王爷就王爷,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秀王一行走近,孩子们纷纷围了上来,“给小王爷请安!”“小王爷新年如意、大吉大利。”
“别跪,别跪,都起来吧,前面带路。”小王爷示意身边亲随给孩子们发福包,上好的锦缎做的大红福包,里面却只有十文钱,还不如福包本身值钱。这也是秀王府多年探索的结果,救济他人也需适度。
孩子们兴高采烈的领了福包,第一个跑去通知的狗蛋领着大人们过来却没领到,眼巴巴的看着小伙伴手中的福包。
“过来~”
狗蛋见小王爷对自己招手,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感觉小王爷摸了他的头,还往他手里放两个福包,夸他能干。
王爷身上可真香啊,长得又高又漂亮,真不愧是他们汝宁秀王呢!狗蛋眯着眼睛仿佛还沉醉在小王爷身上的香味里。
这临近几条街都是贫民,里长带着大人们在巷口迎接。秀王在他们行礼之前就免了,这满地大雪,跪一身泥水雪水可不是好玩儿的。
里长领着秀王往巷子里走,王府官员和属官护卫着王爷,几辆马车也跟在后面,有百姓自发帮忙牵马推车。
里长这些年是做惯了的,他们这里久久未曾“脱贫”,不能向隔壁那样接受秀王府的特殊奖励,但引导王府慰问是做熟了的。引去的人家虽穷,却不是刁恶奸猾之杯。
临近春节,每家每户都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不止为了迎接新年,更为了迎接秀王府的老爷大人们。今年撞大运,小王爷亲自来了。户主看着自己的泥巴地,缩手缩脚的站在一旁,总怕污了小王爷的衣裳。
没想到小王爷一点儿都不嫌弃他们贫苦人家脏污,坐在长凳上,拉着家中老人的手嘘寒问暖,有小孩子调皮跑来围观,还掏出锦帕给他擦脸呢。又让人送上一袋大米,一匹红绸,几块腊肉,还有一个大福袋。
户主激动得直哭,他们这里还是几年前王妃来过一次,当年也没到他家。总听有幸接待王妃的那家人说王妃多么慈祥可亲,他连人群都没挤进去,恨不能亲眼所见。今日见了小王爷,才算明白,秀王府的贵人们,都是天上的神仙变的,太可亲可爱啊了。
每户人家秀王不能待得太久,这几条巷子只能抽几户入户拜访。人们簇拥着小王爷,如同一团祥云在巷子里移动,小王爷走到哪家门前,哪家就爆发出欢喜的笑声。
等到王府官员在小王爷耳边轻声禀报,带来的粮食已经搬运完毕,带待里长分发,小王爷才停止走访。
临走前,小王爷嘱咐里长道,“明年要更努力,老天不负勤快人,早早脱贫致富,王府还有特别奖励呢。”
老里长连连应是,带着百姓送小王爷倒巷子口,出了巷子口,又送到街口,汇聚的人越来越多,好多小孩子爬到周围屋顶树上围观。小王爷再三别过,到了街口宽敞处,纵身上马,很快就不见了人影儿。
人们兴高采烈的回家,多数人去里长家里排队领王府发下的东西。有幸被王爷亲自抚慰的那几家,看着王府送来的粮食腊肉,高兴的直落泪。家里小孩还要去摸那彩绣辉煌的绸缎,被大人一巴掌拍开:“这是留着给你娶媳妇儿用的。”秀王府给宫人、內侍做衣服的普通料子,在百姓看来却是了不起的好东西。
家里老人浑浊的眼中满是泪滴,嘟囔着,“给王爷、王妃、小王爷多念几遍佛!”
小秀王第一次独自走访慰问,兴奋得多跑了几处,等到腊月二十九的夜里才回到王府。泡了个暖烘烘的热水澡,小秀王却舍不得睡,穿好衣裳去回春殿找母妃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