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陈宜人说话,郑太太作势打了两下脸,笑道:“该打、该打,原是民妇没说清楚,这月旦亭乃是后人仿建,伪托前人之名罢了。”
“是哪朝修建的?”
“约莫是唐时,臣妇祖上世世代代再次生息繁衍,家谱有记载时就有此亭了。不过确无考证,不敢在王妃面前胡言乱语。”
“有家谱为证,自然是铁证,还需考证什么,郑太太太过谦虚了。就算是后人伪作,唐时建筑保存至今也颇为不易,若非汝宁人人歆慕教化,乃能如此呢。我是初来乍到,听闻有此古物,也知是知府教化百姓之功,此乃成果也。”柳娘绕了一圈,夸了当地官员和百姓。
“当不得王妃夸奖,都是外子为人臣子该做的。”知府袁夫人嘴里谦虚,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断过。
陈宜人没捞着机会说话,也发现了自己不妥当,笑着补救道:“瞧王妃手持佛珠,定是爱佛之人。汝南城南关外,有一悟颖塔,值得一看。悟颖塔乃是南海禅寺镇寺之宝,建于唐朝,历经千年劫难,大大小小地动无数次,均安然无恙。关于此塔是怎么来的,一说是一位法号叫悟颖的和尚主持修建而得名,还有一说是每年夏至时,此塔无影,又叫“无影塔”,时人以讹传讹传错了的。王妃好佛法,喜古物,此地当是可心的去处。”
“是啊,南海禅寺主持牟善大师佛法高深,我等均仰慕尊崇。”陈宜人话音刚落,附和的人就说起来了,多是小官夫人或当地士绅家眷,可见陈家在此地威望。
“大家可还记得城南螺纹巷蔡家老太太?蔡家一脉单传,当时蔡老太太独子已亡,独孙又病重在身,倾家荡产请医沿药都不见好。眼见着蔡家就要绝了香火,多亏蔡老太太心诚,一路跪拜到了南海禅寺,得了牟善大师指点,这病就不药而愈了。蔡老太太看着孙儿娶妻生子才放手瞑目,如今蔡家也是子嗣繁茂之家。”林家太太也跟着附和。
“是极,是极,蔡老太太平日里为人和善,乡里乡亲有什么事儿都愿意搭把手。可见这世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以老太太的为人,老天再不会让她受绝嗣之苦。”
众人的话题就歪到了善恶有报、苍天有眼之类的话题上了,当地故事传说,柳娘听了个够。
“是啊,当真佛法高深,若有机会,下次定当拜访。我这佛珠乃是皇觉寺大师开光赐下宝物,我原是不信佛的,得了母妃请赐的宝物,也觉腹中胎儿安稳不少,日后少不得拜访牟善大师。”柳娘温柔可亲的笑着,等众人说完了因果报应故事,才说自己不信佛。
赴宴的夫人们都有些尴尬,众人都以陈宜人为首,见她说得肯定,大家也就顺着话题说开来了,谁知弄错了。众人也不知怪陈宜人信口胡说,还是怪柳娘为何戳穿。
众人说嘴的时候,知府袁夫人并没有参与,见气氛凝滞,连忙转移话题。刚巧,这是戏台上女旦声音高亢,传来一句戏词。袁夫人抚掌赞道:“好,唱得好!看着小旦身段、嗓子,不愧是京城名角儿,王妃可让我等开了眼界。”
“寻常戏子,袁恭人瞧得上是她们的福气,来人啊,看赏。”柳娘一声零下,戏台下的人抓起铜板就往台上撒,喜得戏台上的人声音又高了三分。
众人又嘻嘻哈哈说起当地戏曲,有哪些名角名段来了。柳娘含笑听着,时不时应答一句。台上戏子都是十几岁的少女,身量未长成,看着有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感觉。可惜此时风俗就是这样,十一二岁的戏子登台,是“正当时”。
一场宴会下来,柳娘也基本把汝宁当地势力摸了个差不多,放在台面上的大势力就这么几家。官府高高在上,不与本地士绅同流。本地乡绅家业祖籍在此,最喜做修桥铺路、施粥放衣的善事,在当地名声很好。不过居家哪儿有一帆风顺的,家族内部、陈林黄郑四大家之家、小家族与四大家之间,各有矛盾。
秀王府最好的定位应在这些之上,居高临下的统治他们。当然,这是柳娘的想法。
宴会够后,柳娘请来秀王,问他的想法。
“先生说且再等等,说不得有人愿意献上田产。”秀王还年轻,并无多少自己的主见。当初给秀王讲学的先生以进士之身屈身做了秀王的先生,也多亏高淑妃用力。
“王爷说的是呢。”柳娘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对官员、士绅有了大致印象,官员士绅肯定也在称量秀王府。
郑太太就对夫君说了,“王妃再有主见不过一个人,陈氏说错了话,王妃可没有初来乍到面子薄就放过了,给她好一个没脸。也亏得陈氏脸皮厚,还能稳稳当当坐着。由妻观夫,王爷定也非凡。”
“倒看不出什么。王爷乃尊贵之人,少与我等白身交谈,多是和官老爷们说话。不过看王爷应对,也非凡俗少年。”郑老爷捋着胡子道。
“这就是了,王爷是龙子凤孙,不好屈身下降,这才有王妃呢。今日我见王妃应对合宜,稳重大方,绝看不出是小官之女,可见这皇室风度,才一年时间就熏陶出来了。我大着胆子试探,王妃马上接住了我伸出去的手,这也是缘分。王妃对咱们郑家也有个好印象了,你说是不是该趁热打铁?”
“让我再想想,和不是小事。若是我们郑家出头了,会不会引得其他三家不满?”
郑太太撇嘴道:“难道其他三家就能忍得住?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若要这么按部就班的积累家业,咱家就别妄想比得过他们三家。陈林黄郑,听着这排名,老爷心里难道就舒坦,难道就这么让陈家压在咱们头上?”陈家跋扈,郑太太早就不满了。
“你是说秀王就藩是个机会?”郑老爷还是不放心,“若是王爷不理会我等诚意,直接吞了我们放出去的饵怎么办?”
“反正你是第一个投效的,秀王爷若是明理,就不会看和不管。反正我看王妃是明理的,再不济还能吹吹耳边风呢!”
郑老爷突然受到启发,激动问道:“你看我们秀儿如何?”
第62章 想守寡
郑老爷言下之意是想联姻了, 或许还称不上联姻, 姻亲那是夫妻之间的事情。但也不能因此小瞧了郡王侧妃, 那可是正四品的诰命, 多少人汲汲营营都爬不上正四品啊。
“秀儿?”郑太太一叹, 郑秀儿是他们的嫡亲小孙女儿, 自幼养在膝下,疼爱有加。因郑家“长子守业”的规矩,历来嫡长一脉都不做官, 留守家业, 掌管祖宅、祖业。别看族中兄弟在外做了多大的官, 回来依旧拱手行礼称一声“族长”, 族长在此时的地位之高, 可见一斑。
郑秀儿的身份论起来, 整个郑氏一族,比她高的没几个。然而郑太太还是不放心,“秀儿被我们娇生惯养的养大,哪儿能吃的了为人妾室的苦。”
“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妾室, 正四品呢!”以郑家在汝宁的声望, 就算要送族中子女为妾,也必须是有品级的侧妃,不然传出“卖女求荣”的名声来, 真叫人戳脊梁骨。
“还是再等等吧。我再找个日子拜见王妃,瞧瞧王妃的路数。这为人妾室夫君如何倒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家主母。”郑太太一叹, 她也是做女人的,且还没被三从四德打成木头人,如何能不知道女人的心事。也就男人们求妻贤妾美、和睦相处,若真按着这道理来,世间何有“妒妇”一词。
“不着急,事缓则圆。即便要送秀儿入王府,也没有我们上赶着的道理,到时王府会明白的。两相有意才好,若是秀王府看不上,老夫也绝不是推孙女入火坑的人。”郑老爷捋着胡子道,一地望族自有大家族的骄傲。
“听老爷的。您说这怀秀王就藩汝宁,和咱们秀儿闺名重了,说不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呢。”事情还没定下来,郑太太也不介意说一些中听不中用的好话哄哄自家老头。
郑太太想多拜访柳娘,可王妃的门不是这么好进的。柳娘已经七个月了,随时可能生产,再不能为王府的事情操心。外事自有男人们操心,在一众水平有限的人中间,也有能干人。
秀王最为倚重的人,不是朝廷派下的长史,而是高淑妃安排给他的先生——尚云。
尚先生怕秀王传话传不清楚,特意请见王妃。
“王府初来乍到,行事不可急躁。王爷有心毕其攻于一役,臣忧心之。”
“先生放心,我有孕在身,暂不能接待各家女眷。王爷与我年轻,还待先生辅佐周全。王爷在内院的日子,我当从旁相劝。”柳娘早与尚先生打过交道,也十分信服他的眼光。
“王妃英明。”尚云俯身行礼,没想到王妃这般闻弦歌而知雅意。王妃出身不高本事不低,一般人遇此境遇,谁不想赶紧改变格局,一家独大,王妃偏就忍得住。
尚云乃是二榜进士出身,在这个以科举晋升的年代,无异于拿到了头等舱的门票。可他居然屈身在一个小小的秀王府,为了避嫌甚至不担任王府的官职,这是十分不寻常的。大明防备藩王到了何等地步,若是出身来历与藩王有交集,定不受中枢重用。
柳娘十分疑惑高淑妃和她背后的高家是怎么打动尚云的,有时候柳娘甚至阴谋论的想,尚云是不是朝廷派来的密探吧。不管尚云的初衷是什么,柳娘都非常感谢有他的存在。柳娘愿意和尚云这样的人斗智斗勇、互相揣测,也不愿意面对秀王。
秀王啊…一言难尽。
最终还是郑家耐不住,率先奉上千亩良田的地契,只要一半的价钱。朝廷为了防止藩王侵占民田,明文规定不能强买强卖,不过这中间过程操作性就太大了。
郑家最先伸出了橄榄枝,秀王府当然要回报。柳娘不用秀王提醒,与尚云很有默契的配合,直接请了郑家女眷来王府宴饮。宴席上,柳娘挺着大肚子叹息:“有了身孕就容易累,这腰酸得啊。”一边感叹,一边紧紧盯着郑家小姑娘。
郑秀儿估计来之前也被家里嘱咐过了,红着一张脸,小声道:“小女听说在身后垫个垫子就舒服些。”
柳娘脸上笑容扩大,道:“烦请郑姑娘帮我递一递垫子了。”
让客人帮忙,做的还是伺候人的活计,这是十分失礼的事情。可郑家太太却带着期盼含笑看着,微微点头,示意郑秀儿可以。
捧垫子的侍女就站在郑秀儿的旁边,郑秀儿羞窘得拿了垫子,上前两步,马上就有侍女接过垫在柳娘身后。柳娘夸张得长出一口气道,“还是郑姑娘懂得多,且近前来。”
柳娘招手让郑秀儿走近,亲切拉着她的手问了性命、年岁,叹道:“郑姑娘如此年轻,比我还小一岁呢,当称呼一声秀儿妹妹才是。”说完拔下头上的金簪插在她发髻中,此时还没有废除民间车马服侍僭越之罪,这凤口衔珠的金簪,得有品级的妇人才能戴呢。
郑太太喜笑颜开,连连摆手谦逊,“当不得王妃一声赞,粗手粗脚的,若是王妃不嫌弃,就是我们家的福气了。”
柳娘和郑太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送走了郑家一行,柳娘虽然累,但事情都在掌握之中,也觉舒畅。
问题出在秀王身上。
秀王听说了要纳郑家女做侧妃并无意见,只道:“那就一起把陈家、林家、黄家的女儿都纳了吧。”
柳娘顿时卡壳,问道:“王爷可与尚先生商量过。”
“何须商量,不是说汝宁有四大家族吗?既然纳了郑家的闺女,其他三家也不能落下。”秀王志得意满道,在他看来能服侍他是这几家的福气。
“王爷行事公正无私、不偏不倚,妾身感佩。”嗯,对待熊孩子不能直接反驳他的意见,“只是其他三家好似并未有此想法。您知道的,这些日子请见最勤的也只有郑家啊。”
“可能是他们害羞吧,本王难道还没这样的胸襟肚量,包容就是了。”秀王理由很充分的,并且反过来劝柳娘道:“王妃不必担心,就算她们都进门了,依然是伺候王妃的。”
不!我怕的不是她们都进门,我担心的是你的智商!
“郑家割爱,匀了田产给王府,这是他们郑家的忠心,王爷有感于忠臣出自孝子之门,这才纳了郑氏女。不然以郑氏白身,何德何能侍奉皇子王爷,王爷可不能辜负了郑家的忠心。”柳娘劝道,言下之意是其他三家凭什么和郑家平起平坐。
“这是自然,日后她们进门,本王必高看郑氏一眼。”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自古以来,投资和回报成正比,高风险自然有高回报。郑家在汝宁形势不明之时,第一个摆明车马的支持秀王府,秀王府必须回报他最大的诚意,有些时候必须是“第一”或者“唯一”。纳郑氏女表明的是两家关系亲密,暗含结盟的意思,若是连其他三家的女儿一起纳入府中,如何能体现郑家的特殊,如何能体现秀王府“赏罚分明”的态度。
这种一眼就看明白的事情,秀王出身皇族,怎么就不明白了。
看委婉的方式说不通,柳娘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掰开了揉碎了的和秀王讲清楚这其中蕴含的道理。
“这有何妨,四家一起纳进府,那三家不识抬举,我少宠些就是了。”秀王听了柳娘讲道理摆事实,依旧坚持让四家女子同时入府。
柳娘头疼啊!她宁愿去过勾心斗角的日子,也不愿意和秀王这个说不清的人纠缠。道理摆在那里,简单清晰,可秀王有自己一套独立的思考体系,和正常人不一样啊!
人说正常人不能和脑残纠缠,不然他会胡搅蛮差把你的之上拉到他的水平线,然后用他丰富的经验打败你。柳娘现在遇到的就是秀-脑残-王。
柳娘说不通,只得打发秀王去找尚云先生,并带话道:“若是王爷一意孤行,还请先生建议,其他三家女入王府只能为侍妾。”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王府的立场。
当然,其他三家不是泥塑面捏的,怎么可能同意家族子女做无品级的侍妾,一地望族的脸面也是这样败坏的。
把说不通的秀王扔给尚云头疼,柳娘必须专心待产了。
二月底刚到汝宁,只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要生产了。俗话说怀胎十月,事实上胎儿在腹中只有九个多月。柳娘初来乍到,要操心产房布置,查验稳婆来历,准备乳母嬷嬷,种种事务繁杂。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尤其是柳娘此时只有十六岁,身量未及长成,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柳娘正在园中散步,突然赶到□□一阵湿润,羊水破了。
柳娘道:“我要生了。”
侍女嬷嬷们顿时慌张起来,慌脚鸡似的原地尖叫,不知如何是好。
柳娘稳稳当当的站着,不慌不忙的吩咐道:“慌什么,按排练好的做。小芬回去布置产房,小芳请稳婆医官过来备着,小芝通知王爷和福嬷嬷,小兰扶我慢慢回房。慢慢来,生孩子且还要废些功夫呢。”
被柳娘的镇定所感染,下人们也慢慢找回的理智,有条不紊的忙碌起来。
柳娘由福嬷嬷守着吃了一碗鸡汤面,被扶着在房中走动,促进宫口打开。走得满头大汗、咬牙切齿,产婆也忍不住赞道:“王妃有大毅力。”多少贵妇人倒在生育这一关上,就是普通农妇也因受不了这苦,只肯躺在床上呻/吟。
秀王被上次小陈氏生产吓着了,得了消息也不敢过来,只吩咐人一遍又一遍的打探。
柳娘这胎生得艰难,从下午开始阵痛,熬了一夜,等到东方发白,雄鸡唱晓之时,产婆才出来报喜。“大吉大利,王妃产下小世子!”
第63章 想守寡
“王妃安心养着, 小世子平安。王爷喜不自禁, 在书房翻遍典籍, 正在取名字呢!”福嬷嬷在柳娘耳边轻声说着外面的情况。
柳娘生产过后, 被移到温暖干净的软榻上, 一路不见风的抬到早就准备好的卧房里。刚刚用过的产房要打扫干净后封闭, 等着下一次开启。
“王爷闹什么呢,取名还得等五年呢,快通知宗人府是正经。”柳娘语带嫌弃, 神色却透着满足。秀王就是有这样的魔力, 气人的时候气得你头发直掉, 暖心的时候又让你眼中含泪。儿子的一出生就被取名, 侧面证明儿子的身体状况很好。很多身体孱弱的小孩儿, 都不敢取正经名字。大郎、小二的混叫着, 生怕阎王爷的生死簿上有他的名字。
宗人府正式为藩王子嗣定名是在五岁的时候,这时候正式记在玉蝶上,才算板上钉钉。
“王爷喜欢小世子呢!”福嬷嬷端来养身的鸡汤,服侍柳娘喝下。
“对了, 还请嬷嬷约束下人, 日后小世子的称呼不要再喊了。还未出生只当讨个好彩头,世子之名还待陛下册封呢。”
“王妃太谦逊了,咱们世子本就因所应当的, 还请王妃万勿推辞。”
“这好吗?其他王府是怎么称呼的?不要着人眼才好,让汝宁士绅看了也不好。”柳娘从未做过王妃,不知道其中细小的礼节。
“王妃宽心, 其他王府都是这么叫的。再说,王爷是汝宁国主,称一声世子怎么了!王妃太小心了。”福嬷嬷笑着解释,怕柳娘被朝廷限制藩王的政策给吓住了。
既然汝宁府是藩地,那么秀王就该有国主的权力和威严。当初在京城高淑妃只说朝廷对藩王的限制,是怕秀王夫妻到了封地无法无天,这些年因罪除爵的宗室还少吗?可不是让秀王妃养成小家子气,连当地士绅都治不住,失了皇家风范。福嬷嬷心想,主子还是对秀王妃太严厉了,瞧瞧谨小慎微成什么样儿了?
福嬷嬷应下了,而后道:“周王府、唐王府均送来贺礼,王妃可要过目礼单?”
刚生完孩子,柳娘的脑子有些钝,叹道:“嬷嬷看着办吧,两家王府均是太/祖所建,恩深德广,世袭大藩,不是我等晚辈可比肩,走礼宁可多不可少,宁可厚不可薄。”
“是,老奴听王妃的。”福嬷嬷这才应声告辞。
也许与藩王交往的事情一直挂在心头,柳娘累极了睡醒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和唐王府的礼走了没有。
柳娘放心不下,感觉自己精神好些了,连忙唤福嬷嬷进来,言说她要看看礼单。
福嬷嬷有些犹豫,道:“虽沾了宗亲的名头,但早已出了五服,只算族人,王妃不必太放在心上。”
柳娘一看礼单,简直给气笑了,这才明白福嬷嬷犹豫着想表达什么。这两家王府送来的礼单也太过天差地别,让人哭笑不得。
秀王就藩汝宁府,汝宁府隶属河南省。河南省八府一州,有彰德府、卫辉府、怀庆府、开封府、河南府、归德府、南阳府、汝宁府和汝州,汝州又隶属汝宁府。如此复杂的局面,即便秀王不参与行政管理,在藩王交往上也十分为难。
早已说过多次,大明一朝防范藩王甚深,若不是汝宁府与南阳府、开封府接壤,柳娘觉不敢贸然与就藩开封府的周王系和就藩南阳的唐王系走礼。
秀王到了封地,除了处理好与当地官员、士绅的关系,周边藩王也需要交往。柳娘在脑海里浮现出河南省、汝宁府的地图,又响起唯二在交往范围内的藩王。
开封府就藩的乃是周王,太/祖之第五子朱橚(su)的后代,此时在位的乃是大明第五任周王朱子埅,年纪可做秀王与柳娘的祖父。这位老藩王素有贤德之名,家庭和睦、为人友善,与这样一位藩王毗邻,柳娘是放心的。让人忌讳的是周王一系的来历。
朱橚乃是成祖同母弟,即便成祖大量删改正史,标榜嫡子,也抹不掉自己的出身。嫁入皇室,更知晓这些秘闻,貢妃的灵位不能光明正大入□□宗庙,但成祖还在南京建了庙宇,专门供奉这位生母。若非有此关系,朱橚也不能就藩开封府这样的富饶之地。这些秘闻往事在皇室中也是忌讳。秀王就藩之前,高淑妃特意宣柳娘进宫,与她讲解这些往事。告诫她到了藩地,对这位周王高高供起,不可得罪。
相对而言,让人不放心的就是唐王一系了。唐王一系也是从太/祖时期传下来的大藩,枝繁叶茂,自然免不得枯枝败叶。此时在位的唐王乃是原宪王朱琼炟。其兄朱琼烃无子而薨,作为弟弟继承唐王王爵。
本来过继就够尴尬的了,这位唐王的内宅还十分不稳。唐王元妃早逝,又续娶了继妃焦氏,深得唐王喜爱。周王嫡长子早封世子,又早早去逝,嫡次子朱芝址获封舞阳王,继妃焦氏爱子、排行老五的朱芝垠(yin)获封承休王,排行第三的庶子朱芝垝(gui)获封三城王,还有两个庶子对唐王爵位虎视眈眈。现在最有资格继承唐王王位的三个人,都是双字郡王,唐王世子的名头久久定不下来,大明也不是没有庶出子弟继承爵位的先例,难保这三人鹬蚌相争,剩下两位庶子渔翁得利。更可怕的是焦氏和舞阳王朱芝址不睦。
总结一下,过继而来底气不足的父亲、原配早逝、嫡长子早逝、继室受宠、继室有嫡子、庶子受宠、兄弟不睦、嫡子与继母关系紧张…每一条都是戳肺管子的爆点,别人家若是有一条早就内帷不宁闹出来了。幸亏宗室有宗人府管辖,又有唐王的爵位作为胡萝卜掉在前面,这几人夺嫡争位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