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你们留下吃饭啊,我杀一头小羊,咱们可以吃烤全羊!”这几乎是最高礼节了。
“不用了,不用来,我们坐班车来的。师傅说五点来接我们,来不及了。”原本他们还觉得千里迢迢跑一趟只待两个小时划不来,可现在却有些迫不及待想走。
“这样啊,那我给你们带点儿零食,谢谢你们来看我。”郭乐赶紧忙着给他们装东西,无视了郭妈妈的眼色和时不时的提点。
一会儿,韩慧别扭的过来小声问道:“郭乐,你家厕所在哪里?不是我,不是我,班长想上厕所!”
十几岁的小姑娘,最是面皮薄,连连摆手示意不是自己问的。
“哦,没有厕所,走远一点就是,出门向南走几百米,下风口没水源,带上纸就行。”
“哦,哦!”韩慧慌张得走开。
过了很久,郭乐才听见班长和学委在帐篷外的小声谈话。
“我们走吧。”
“嗯,快走。”
“我觉得自己身上全是牛屎味儿。”
“我屁股都让蚊子叮了几个大包,又痒又痛!”
“师傅怎么还不来,你有他电话吗?催催!”
“对了,韩慧呢?别把她丢了,都是她坚持要来。”
“在小河边哭呢,这里居然连厕所都没有!”
两人议论着,就是不进来。在一个交通靠牛马、吃饭看天时的地方,似乎完全脱离现代文明,对十几岁小孩子的冲击不亚于彗星撞地球。原本高贵神秘的马术,变成了放马的生活技能,难以接受。
“来了,来了,我看见车了。”班长突然高声呼喊,学委赶紧给韩慧打电话。
郭乐给他们装了几代零食,送他们上车。
“巴图大叔,都是我同学,麻烦您了。”郭乐说得是蒙古语,她听着蒙古语和满语过了几十年,这些语言很熟悉。
“好嘞,格日勒就放心吧!”
送走了同学,郭妈妈恨铁不成钢的问道:“你怎么不换衣服,红色绣白花边的那件,游客都夸你漂亮,还有湖蓝色那件,和草原的天空一样漂亮…”
“阿妈!好了,人都走啦!”
“我看你就是诚心的!”郭妈妈没有说明白,可她们俩都心知肚明。以郭乐的能耐,若想留下他们,怎么会办不到。郭妈妈叹气,若是格日勒现在仍旧是穿得干净漂亮坐在窗明几净教室里学习的小姑娘,友谊就不会这样轻易断裂。
“都怪阿妈,你要是没回来就好了。”郭妈妈突然有些沮丧。
“阿妈,我自己不想的。不怪你,也不怪我的同学,我故意的。”郭乐为韩慧他们的情义感动,十几岁的小孩子,千里迢迢坐车穿越草原,只为了两小时。可郭乐知道她们日后不会有交集了,不太懂事的年纪,要打消他们的念头太容易。不必挑明,打破他们心中幻想,下次绝不会再来,连巴图大叔都是格日勒打电话催的。
不能怪阿妈,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不能苛责同学,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做得够好了。
送走了突然到访的同学们,地广人稀的草原上,只剩郭乐和妈妈了。
阿古拉和阿古达尔被送到县城的小学读书,寄宿。他们的成绩不像郭乐一样开挂,只好以勤补拙。
读完初二上学期,郭乐申请跳级道初三下学期学习。肉羊越养越多,郭乐还找到了一群野马,想要套得马王,这需要大量的时间。郭乐给自己预备了两年,她没有太多功夫应付学校。
学校从漫不经心到喜出望外,市中学已经很久没有跳级学生了。
在郭乐不知道的时候,她又成了风云人物。只有到过郭乐那厕所都没有的家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能把同学们口中的厉害人物,和那个脚上站着牛粪的人合二为一。
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下去。郭妈妈的腿不再适合湿冷的草原,郭乐盘算着,再卖两年牲畜,她就能支持在县城里生活了。房子已经买好,铺子也看好了买家。郭妈妈可以到县上陪着阿古拉和阿古达尔,自己也能顺从她的心愿,去“高等”大学看一看。
这年的冬天的风雪早早侵袭草原,一早一晚尤其寒冷,圈里搭了简易的棚子为牛羊马匹遮蔽风雪,每天放养的时间也集中在中午那一小段,平时都喂夏天储存下来的青饲料。夏天放牧的时候走那么远十分明智,冬天就吃蒙古包附近、没有被啃完的草皮。
突然,郭乐听到风声中夹杂着狼嚎,还有人呼喊的声音。
谁?什么人惊动了狼群?狼从来不到她家草场来的,什么吸引或激怒了狼群,居然引得它们跑了过来。
“阿妈,有人,我出去看看!”
“这么大雪…”
“我也去!”
“我也去!”
阿古拉和阿古达尔异口同声道,郭乐自然要劝。可若是劝得住,他们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本该在县城里过冬,若不是心疼她、忧心她,不会回到草原来。
郭妈妈也认为两个男孩儿跟着有帮助,阿古拉他们继承了蒙古人健壮的身材,今年刚上初中,两个男孩的身高已经接近成年人了,除了瘦弱单薄一些。郭妈妈看了看郭乐,她的身体也十分单薄,即便每天吃着成年男人的分量,光长个子不长肉,终究是消耗得太厉害。三个孩子的身体,已经成了郭妈妈的心病。
扭不过家里人,郭乐只能同意了。换了厚袍子,裹了军大衣。郭乐不仅带上了长刀、绳子、套马索,还带着自制“火枪”,侥幸没被查到的遗珠。
骑着马,带着牧羊犬,郭家姐弟飞奔向狼嚎声传来的地方。
长生天啊!
在漫天风雪中,一群狼围着两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大男人,他们手上拿着火把,前后左右晃动,威胁着狼群不敢攻击。可这样的虚张声势支持不了多久,其中有个男人的手臂已经见血,在这样的天气中,没有狼,他们也坚持不住。
远远还能看见翻到的越野车和摩托车。
“阿姐,怎么办?”阿古拉问道。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人被狼咬死,可这么一大群,目测有二三十只,怎么干得过?狼是最记仇的,不一次性杀光它们,被记恨上了,家里的羊群牛群怎么办?
郭乐胯下的野马王喷着粗气,蹄子不停刨动,仿佛迫不及待。
第20章 牧马人5
“阿姐,怎么办?”
怎么办?救人是一定要救的,可是怎么救?
“你们两个左右包抄,我去把人拎出来。枪给你——阿古拉,不要说了,救人如救火!”郭乐直接下命令,论体能、论技巧,只是她最适合深入狼群救人的那个。
郭乐他们头顶带有电筒的帽子,在这雪夜犹如一束光照进狼群。
是光,希望的光,活命的光。两个被围的人马上高喊“help!Help!”得,看来是两个外国男人。
郭乐站在外围开枪,吸引狼群的注意力,打死两只之后,狼群就围上来了。近战,这样的土法火/枪是不如长刀的。郭乐左手一甩,火/枪砸在一头狼身上,打得它一个趔趄。右手一抽,长刀出鞘,反手砍在跳起来撕咬她腿部的公狼身上。
鲜血瞬间飚了出来,那浓厚的血腥味,比郭乐曾经整个人特意沐浴在猎场鲜血中更鲜明。活人的身体感官就是这样敏锐!
胯/下野马王左右突进,在没有遇到郭乐之前,它也许带领着马群进行过无数次这样的战斗。野马王丝毫不畏惧狼嚎、撕咬,直冲冲冲那两人去了。
跟着郭乐的还有一匹马,既然在帐篷里就听到了狼嚎、人声,郭乐走的时候额外带了一匹马,准备拉东西。
“Get on!”干脆简洁,直接命令。
那两个人也顾不得什么,相互帮助着、动作麻利得爬上马背。郭乐抽出另一把短些的腰刀扔给坐在后面那个人。一匹马驮着他们俩,前面有火把开路,后面挥舞着腰刀,又有郭乐保护,很快就从狼群中杀出去了。
郭乐不走,郭乐就站在狼群里,为他们断后,也为自己消除后患!
阿古拉和阿古达尔已经从左右包抄过来,三个人密切配合着,直杀得浑身湿透,下摆上鲜血不停往下滴。
不要仁慈,不要心软,必须斩草除根!这就是草原的生存法则!
直至斩/杀最后一头狼,郭乐和两个弟弟才哒哒得跑到两个被救的人身边。
被救的人也是等他们走近了,才发现就他们的人身形并不高大,即便裹着臃肿的棉衣皮裘,依然能看出少年人的身形。
“仁慈的上帝,感谢你们,勇敢热心的…”画还没说完,郭乐的长刀已经横在他面前。这是一把需要双手使用的长刀,现在郭乐单手举着,依旧稳如磐石。刚刚杀狼沾染的鲜血,顺着光滑的刀身慢慢往下滑,凝聚成血珠,从刀尖滴落。
在滴落的那一瞬间,月光反射着血光,刀身的冷芒反射着郭乐比刀锋还冷厉的眼神。被刀指着的两个男人马上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无害。即便在这样的危机场景下,刚刚说话的男人仍旧回想着血珠滴下的那一幕,那是任何电影场景都不能比拟的暴力美学。
没开口说话的那个男人伤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也高高举着,深怕这三个字沐浴着鲜血的人,如同斩杀狼群一般,顺手把他们也给宰了。在这茫茫雪原中,甚至无需加害,只要视而不见,他们俩就得命陨今晚。
“我可以解释,我叫阿尔维.达莱客,一个英国人,一个导演,导演!我不是坏人,我是来采风的!”
“你们带来了狼群!”郭乐恶狠狠道。
阿古拉和阿古达尔好奇得看了一眼,阿姐的英文原来这么好吗?对哦,阿姐每年考试都是第一名,还跳过级,若不是家里耽误,肯定早上大学了。嗯,发生在阿姐身上,什么都不奇怪。
“不,不,是狼群攻击了我们…”
“说实话!草原上的生灵恪守法则,绝不会无故攻击!”郭乐没有耐心,长刀又往前递了一寸。
那个男人吓得一个退步跌坐在雪地上,高举双手大喊:“等等,等等,上帝,上帝,我能解释的!”
那个男人脱下面罩,露出一张长满络腮胡子的脸,好似这样显得他更有诚意。机关/枪一般哆哆哆把起因经过说清楚了。
这两个人是英国的导演,来草原采风,他们想拍一步关于狼的纪录片。他们准备了越野车、摩托车,充足的食物和燃料,还找了一个熟悉地形风俗的向导。既然要拍摄狼,自然要深入狼群,这两个人作死踏入了狼群地盘,留下生活痕迹。那个向导估计也是半瓶子水,居然没看出来。他们“幸运”得碰到一只从狼群跑出来的小狼,拿着人类食物喂食逗弄。
在人类眼里是友好,在狼群眼里是挑衅。
“真的,狼群一来,那个人就跑了,怪不得他坚持骑马呢!我们的越野车翻了,摩托来不及加油,若不是有火把,我们就被狼吃了!”
另一个手受伤的男人在一旁补充附和,指着上帝发誓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郭乐示意他们起来,用蒙语和两个弟弟交待一句。
突然,两个外国人听见了一阵悠扬开阔的长调,在这雪夜屠狼之后,他们需要歌唱庆祝吗?两个外国人不明白。
长调开阔绵长,穿透力强,郭乐和阿古拉他们在找那个向导。在危险的雪夜,郭乐不能拿自己和弟弟们冒险,可那个向导肯定是蒙古人,既然是族人,那就是亲人。在草原上生活这么久,这样的观念已经成了郭乐的坚守。
他们杀狼的动静这么大,若是那个人能听到,和他们一起回去,至少能避免被深雪覆盖,捡回一条命。方圆十公里之内,除了他们的蒙古包,再无人烟。
女性的声音更尖利,郭乐坚持呼唤着那个有可能在附近的人。阿古达尔下马检查那个人受伤的手臂,他们处理得很及时,在旷野上没有条件,只能暂时止血。
“阿姐,我们得走了!”阿古拉小声劝道。雪又大了,他们不能为了一个不确定的人再等下去。
“好,我们走…等等,马蹄声!”郭乐侧耳倾听,似乎有人疾驰而来。
阿古拉和阿古达尔安静等着,虽然他们没有听到,但他们相信阿姐。
从一个雪丘后面,绕出单人单骑,用蒙古语呼喊着:“长生天在上,我的兄弟!”
果然是那个向导,跑近后减缓速度,举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害。
两个被他坑的倒霉鬼很是愤怒,尤其是手受伤的那人,冲着想上前理论,被另一人拉住了。现在他们三人都等待着突然出现的三人救命,决定权不在他们手上。
果然是油嘴滑舌,那向导又拉关系又说渊源,巧舌如簧得辩解他的不得已。
郭乐很快判定这个家伙肯定躲在雪丘后面偷看,等到他们安全了,又听到蒙古长调,初步判定没有危险,才会跑出来叫“长生天”。
别说废话,阿古拉和阿古达尔领头,郭乐垫后,一群人打马往蒙古包飞奔,再不走,大雪就要留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点儿短小…
第21章 牧马人6
一路疾驰回了帐篷,郭妈妈早已准备好了热水。
郭乐摘下帽子,脱掉湿冷冻硬的大衣,摘掉已经撕破的手套。
“上帝啊,我的上帝啊!你是战争女神,你一定是战争女神!”阿尔维惊叫起来,等郭家姐弟脱掉防护,他才看出来救他们的都是少年。甚至还有一个是身材单薄的少女,不知道她那瘦弱的身躯,怎么能蕴藏那样强大的力量!
“我们蒙古人可不信你的神。”向导打趣道,也跟着脱了湿透的外套。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成吉思汗的后人,黄金血脉对不对?我了解蒙古的文化。”阿尔维不理会那个坑了他们的向导,热情的执着的赞美着郭乐。
“去洗澡。”郭乐丢下一句,就回去换衣服了。
郭妈妈上前挡住喋喋不休的阿尔维,“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洗澡,洗澡!”常年放牧的大妈,足以放到一个成年男人。阿尔维被郭妈妈拎小鸡一样拖走,识趣地闭嘴了。
郭乐换了干净衣服,拿这毛巾擦头发,靠在熏炉旁边,多亏今冬柴火充足,不然连熏头发的条件都没有。
“高贵的女神,我的朋友亚伦发烧了,他需要去医院。你一定有办法对吗?请你再对我们伸出友谊的手吧?”
“别对我用咏叹调。”郭乐皱眉,“最近的县医院六十公里,大雪。”
谁愿意在这个天气出门,那是拿命搏,出门也不一定能赶上去医院。
阿尔维这才真的发愁,也不装“傻大个”外国佬,糊弄不知事的“乡下土妞”。
那怎么办?
“嘿,你信蒙药吗?在这片神秘又神奇的土地,长生天保佑着我们,长生天是最伟大的…”向导见缝插针的游说。
跌进同一个坑两次的傻瓜还是比较少见的,至少阿尔维不是。阿尔维看都不看他,心里默默盘算着还有什么办法。
“我说,外国佬,死马当活马医呗~”
郭乐一个眼刀甩过去,向导安静如鸡。见识了郭乐在雪夜杀狼的场景,他有心理阴影。甭看郭乐现在再怎么温和无害,一个眼刀也能让他心一紧。
“我去看看吧。”郭乐轻叹一声。让歪嘴和尚念错了经文,好东西都败坏了。
郭乐一看,惊了,“是咬伤?”
“不确定,我已经尽可能挤出污染血液了,我需要帮助。”阿尔维灰头土脸道,亚伦的大伤口很齐整,小伤口又像是咬伤。可能是划伤又撕裂,也可能是刀伤再咬伤,当时那么混乱,亚伦自己也不记得了。万一是咬伤,才真要命。
“阿古拉!去兑水,3%-5%肥皂水,装干净水壶里,快去。”
向导也紧张起来,问道:“能确定是咬伤吗?”这是按对付狂犬病的法子在搞啊!
“什么?你们说什么?”因郭乐用的是蒙语,阿尔维紧张地追问。
郭乐又重复了一遍,叹息道:“不能排除,只能都做。”
“你说的对,你说的对。”阿尔维完全赞同。阿尔维不是全无准备进的草原,亚伦刚受伤的时候,已经尽可能做了急救护理。等阿古拉带来了肥皂水,阿尔维仔细给亚伦清洗伤口,可亚伦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郭乐对他们的遭遇表示同情,又让阿古拉带向导去休息。
向导十分顺从跟着走,离了郭乐的视线便开始套近乎。阿古拉在外人面前向来沉默寡言,又有阿姐事先交待,更如蚌壳一般,怎么问都不开口。向导自讨没趣,心里知道这个半大蒙古少年也不可小觑。
等把人都安顿好了,郭乐才重新掀开帘子进来。
阿尔维侧身擦干眼泪,哽咽问道:“有什么事儿吗?”
“Parlez - vous franais ”
“是的,我会,我会说法语。”阿尔维惊讶极了,起身把郭乐迎到床边。
谢天谢地,作为郭琦芬的时候,学过法语,而一个记忆力颇佳的灵魂,已经是想象不到的金手指。
“你们有抗生素吗?”
“我们的行礼落进湖里了。”狼群追来的时候,越野车翻了,一切都倾倒进那小湖泊了。
“我也没有,他需要狂犬疫苗。”
“是的,是的,难道你有?”阿尔维惊喜得望着她。
“在我们国家,疫苗不允许私人持有,这是犯法。”
阿尔维的眼神又黯淡下去。
“你愿意接受神秘的蒙药吗?我们当地人的方法。”
阿尔维看着烧得满脸通红的好朋友,狠狠抹了把脸道:“虽然向导是个混蛋,但他有句话是对的,死马当做活马医,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吗?”
郭乐点头,有决断就好。他们能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冒险,郭乐对其能力、心性已有判断,误入狼群地盘实在是个大减分项。如今一试探,幸好是个脑子清楚的。
郭乐回去准备,从怀里掏出标准包装的狂犬疫苗来,还是英文标识。
“你…你有…”阿尔维惊得不清。
“当地人的土办法,你愿意接受的,对吗?”
“是的,是的,我愿意,我会保密的,我会保密的。”阿尔维会意,点头如捣蒜,做拉拉链动作,指着上帝发誓自己一定会守口如瓶。
郭乐顺利给亚伦打了疫苗,又当着阿尔维的面把包装、瓶子扔进火盆烧化。走的时候连火盆一起带走了,防范戒备得理所当然。
最难的部分过去了,郭乐又给了一些常用退烧药。往好的地方想,也不一定是狂犬病,这么大雪,感冒发烧也很正常啊。
第二天,郭乐送阿尔维一行去医院。在这茫茫雪原中,没有参照物辨别方向,太容易迷失丧命。郭乐自家是有越野车的,从积灰的杂物棚子里翻出来,灌上汽油,修整半天才勉强能开动。这是郭爸爸在世时候买的,好几年没用过了。
郭妈妈连夜赶制了特制的衣裳,亚伦伤了的手不确定是否狂犬病,不能包扎,可这天气不包扎要冻死。只能把袖子做成两节,坐在有暖气的汽车里,不至于太遭罪。
郭乐、阿尔维和向导轮流着开车,郭乐的表现让人没法把她当成过一个未成年小女孩儿。
到了县城,阿尔维把亚伦交给医生护士,走了几步,又回头鞠躬,“谢谢!谢谢!”这个大导演,自诩的文艺工作者,却连一句像样的感激话都说不出。
见到了现代文明,重新走入文明秩序,阿尔维才放下心来。
向导也笑着和郭乐告别,交换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和气分别。
“走吧,去街上,补充点东西。”郭乐一拍阿古拉的肩膀,跳上车。
阿古拉很困惑,磨皮擦痒了半天,才问道:“阿姐,我不明白。”
“嗯?”
“我知道阿姐心善,救那两个外国人我也愿意。阿姐豪爽,对人最讲义气。可,可那个向导,咱们干嘛救他!”阿古拉在外面最听姐姐的话,有什么不明白也只是私下问,明面上一切以阿姐的指示为最高领导。那个向导油嘴滑舌,不是好人,坑了外人,败坏蒙古人的名声,对他们也是不尽不实,按阿古拉的想法,就不该救他!
“当然是咱们善良大度,乐于助人啊!”郭乐轻笑一声,“狼已经被他们引过来了,不杀会吃家里的羊。躲在暗处的狼才是最可怕的,引出来,把恩情做在明处,也是给狼套绳子的方法之一。”
阿古拉想了想,“还是觉得不甘心,风雪那么大,咱们假装听不见就是。”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郭乐停下,遇到红灯了。
“阿姐,你要成佛啊,瞧这觉悟!”
“嘭嘭!”给这淘小子两个毛栗子,连阿姐都敢打趣了。“不是成佛成圣,基本的人性,做人的底线。阿姐广结善缘,等以后有人能顺手帮我们一把就谢天谢地了。”
“不帮也没事儿,帮别人我心里也高兴!”阿古拉昂首挺胸,“其实我就是说说,心疼阿姐辛苦,不是真不想就他们。”
我当然知道!郭乐在心里道,阿古拉是最豪爽义气的蒙古汉子,心胸和草原一样辽阔、和蓝天一样宽广。郭爸爸郭妈妈教育得很好,郭乐不能揽工,他是这片天地与和睦家庭的结晶。
“哼!说好话也没用!家里游戏已经够多了,你不许再买!”
“嘿嘿嘿!”阿古拉装傻。
这样惊心动魄的事情,郭乐以为会在多年以后的回忆录里出现。是的,回忆录,她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埋没在这片草原上,总有一天她会走出去,成为别人口中的传奇。只是初来乍到,一个十几岁小姑娘操作余地太小,这几年是蛰伏、积蓄,不是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