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别着急,你可不知道这孽障又干了什么好事!”贾代善快走两步,扶着亲娘坐下,又瞪了假哭的媳妇一眼,“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成天溺爱,这孽障能在大殿上口出狂言!”
“孽畜,还不滚进来跪着!”
贾代善一声怒喝,贾政熟门熟路进来跪下。
“这孽障在陛下面前,也敢大放厥词。好端端求了陛下不入官场,国家伦才大殿,让他当成了嬉笑玩乐的场所。礼部老大人让他气得翻白眼,若不是陛下宽仁,这小子今日就在天牢过夜。他平日都让你们宠坏了,现在不管不行,你们都别拦着,今天非要让他长长记性。拿家法来!”
贾史氏一听急了,贾政闯祸大小按着他爹用什么打他来区分,现在要动用家法,显然是大祸。
奴仆把家法取来,刑凳也摆上了,贾史氏起身拦在中央,哭道:“老爷,您要管教儿子妾身不敢说什么,可这是咱们亲儿子,外面拿贼才用两寸的红木板子呢!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老爷这是要我的命啊!想当初我挣命一般生下政儿,老爷在边关迎敌,只我一人守着孩子,亲力亲为照顾他长大。如今老爷要绝了他,干脆一并打死我吧!我苦命的儿啊,你别哭,黄泉路上咱们娘俩作伴呢!”
贾政被亲娘压得吸气,大殿上他爹没打多疼,如今压着伤口才疼呢!
“儿媳说的是,教孩子也要和风细雨的。你看政儿,脸色都吓白了。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孩子惯常闯祸,还不是你这个做爹的不会教。都说子不教父之过,你不温和着,孩子听不明白,只能越做越错。”老太太接过话头。
贾代善狠狠一拍桌子,“今日谁求情都不管用,这孽障再不管教就要翻天!等哪天把阖家都坑进法场,再管教就迟了。来人,把夫人拉开,给我重重得打!”
贾史氏的大丫头赶紧来扶人,可不能和国公爷对着干。
站在旁边劝慰的张氏突然捂着胸口干呕起来,退了两步倒在椅子上。
“大嫂!”
“怎么了,怎么了,孙媳妇这是怎么了?赶紧叫大夫!”老太太扬声,转头就骂贾代善,“看你个粗鲁武夫,吓着孙媳妇了。孙媳妇文官家的小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还不快收了这些吓人的东西!”
大夫就在厢房候着呢,为了二爷,荣国府干脆养了一群家医。听到老太太召唤,大夫小跑进来,蒙了帕子搭脉。忙碌的时候还有空隙瞧一眼二爷,嗯,血迹没有透出来,看这脸色,伤得不重,雪玉膏可以省了,拿金疮药敷上就行。
虽然是专精外伤的大夫,可滑脉这么基础的还是能把出来的。大夫喜笑颜开道:“恭喜老太太、恭喜国公爷、恭喜太太,大奶奶这是有喜啦。”
“我要做姑姑啦?”贾敏笑着拍手。
老太太和太太也暂时忘了贾政,赶紧嘘寒问暖。
“大喜事啊!今日双喜临门,还不快快收了你阎罗王这一套!”老太太找着借口,赶紧让让贾代善棒下留人。
“今日我管教这孽障你们拦着,等日后孙子长大了、学坏了,轮到老大老二举板子,我看你们怎么办?”贾代善看这满堂其乐融融的景象,再看垂头丧气跪在中间的贾政,心里叹息,冷冰冰道:“孽障!今日看在你大嫂有孕的份儿上,饶你一回,滚去祠堂跪着,好好给列祖列宗请罪!”
贾代善任着兵部尚书,还兼了九城兵马司,除了打儿子,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吩咐下面人好好照顾儿媳妇,又带着长随赶紧去衙门了。
当家太太贾史氏指挥着下人把儿媳送回东院,又让人把贾政扶到祠堂,还要安抚兴奋的老太太和贾敏。忙完了一圈,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
赖大家的轻柔给贾史氏揉着肩膀,见她愁眉不展,柔声劝道:“太太,二爷得中进士,前程就在眼前,您该高兴才是啊。”
“我如何指望得上他!”贾史氏幽幽一叹,“先前我想着,老大从小被老太太抱养,恐不亲近,老爷又一心公事从不过问内宅,好好养大政儿才是要紧。政儿也不负我所望,聪明伶俐、通达能干,会读书也会办事,可这性子啊…”
“男孩子家总要懂事慢些,说句不恰当的话,浪子回头金不换。咱们二爷还不是浪子呢,不过是年纪小,心性不定罢了,等过几年长大了,就好了。太太,您且等着享福吧!”
“且有得等,等他懂事,猴年马月去了!”
“太太,您忘啦。二爷如今这年纪,也该说亲了,等娶了媳妇儿,有人劝着,自然就懂事了。”勋贵家的孩子十五岁左右就该定亲了,不过遇上荣国府二爷,什么惯例、应当都不算数,他说要建功立业才能成家,这不就拖到了现在。
“你倒是提醒我了,把各家适龄闺秀都给我列个单子,我仔细瞧瞧。我的政儿,合该找个四角俱全的。”贾史氏突然兴奋起来,取了累赘首饰,就要去小书房。突然,贾史氏又萎靡下来,“那孽障不知扭着什么筋呢!万一不想成亲,我不是白忙活吗?”
想起几年前的鸡飞狗跳,那时候小儿子还没中进士,没有丁点儿话语权都闹成那样,现在还不更闹腾。贾史氏揉着胀痛的眉心,怒道:“不许给他送饭,饿死那不省心的!”
贾赦回来的时候,正看见妻子吩咐一个拎着食盒的丫头出去。看众人满面喜色,贾赦不明所以道:“都在高兴什么呢?老二呢?父亲怎么不在,他又逃过一劫啦?”
“恩侯猜一猜,二弟如何化险为夷?”
贾赦想了想,摇头,“如何猜得出来。你是不知道,他今日在大殿上口出狂言,又引得父亲追打,往重了说是御前失仪,父亲如何肯饶他。莫非他又舌灿莲花,说动了老太太替他求情?”
一旁大丫鬟捂嘴笑道:“大爷猜错啦,这回二爷可要谢大奶奶才是。”
张氏含羞带怯捂着腹部,小声道:“我有孕了。”
贾赦先是一阵呆愣,复又一阵傻笑,末了猛得抱起张氏转了几圈,连叫三个好字。
等这惊喜慢慢消化了,贾赦才问道:“刚刚叫丫鬟干什么去。”
“二弟在祠堂反省呢,太太那边也生气了,没给送饭,我给他送点心去呢。”张氏笑道:“恩侯也去看看,谁家中进士第一晚上是在祠堂跪着过的啊~”
“那是他活该!”贾赦嘴上这样说,却又问:“我走了你怎么办?”
“恩侯在又能做什么,还不去看看二弟,且让我清清静静躺一会儿。”张氏挥手,让贾赦赶紧去。
张氏身边嬷嬷已经准备好了简便的酱牛肉和咸口点心包在油纸里,又取了个小巧的酒葫芦,都能揣在袖子里。国公爷防不住什么时候就回来,虽说心知肚明家里人要给二爷送吃的,可也不能明目张胆违背当家老爷的意思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安!
第71章 假正经3
吱呀一声祠堂大门开了, 贾政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有酒没有,快给我点儿,可冻死我了。”
北方的春天一点儿也不温柔,尤其在这阴冷的祠堂。
贾赦从袖子里取出小酒葫芦扔给他,“我看你挺痛快的。”
贾政拉开衣摆, 给他哥看了看装备。膝盖上绑了棉花, 他发明的神器。
贾赦本随意坐在他身旁的软垫上, 一见身子情不自禁前倾, “你没长脑子啊, 面圣还敢带这个?”
贾政捂着自己脑袋喊冤, “我有那么不靠谱吗?出来才带的, 爹走得急没发现。”
“你是早有预谋吧?屁股上绑没?万一打上去,爹难道听不出来?你说你!在家里就算了, 朝堂上也敢乱说话。太大胆了, 你就不怕陛下震怒!”
“哎, 哎, 别着急啊,给我说说, 外面都怎么议论我的?”贾政跪坐在软垫上,优哉游哉喝着暖身酒。
“还能说什么, 翻来覆去就那几句话。上课的太傅说你没规矩、无法无天,各家伴读摇头晃脑批判一下,你哥我装没听见。实在逼急了就说一句, 我爹都没意见。”贾赦如今是太子伴读,在宫中读书。即便今日是殿试,皇子们都在大殿上见新科士子,伴读们却没有放假。
如今贾家如日中天、煊赫非常,宁荣二府同气连、守望相助,这一代当家人深受陛下器重不说,下一代中两家袭爵人也各有前程。贾赦作为板上钉钉的世子,虽未请封,但一直跟在太子殿下身边,日后前程可欺。宁府那边,贾敷身体不好,只领了闲职。如此也好,作为族长,他的大部分精力都在贾家族人身上。更妙的是,两府的次子都科举晋身,眼看文武两道都有人了。贾家长辈给力、孩子出息,一向是京城人家羡慕的对象。
“前日敷大哥哥还说,你们俩小子不知着了什么魔。你是一天到晚不消停,敬哥儿却崇道,只差搬进道观了。你说你们是怎么想的?就不能正常点儿吗?”
“我哪儿不正常了?”贾政真不觉得自己哪儿不好了,他的所作所为一不违背律法,二不触犯人伦。宿主所了,随心!“你不知道多少人喜欢我,奶奶、娘亲、妹妹都喜欢我,要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大嫂肯定喜欢我比喜欢你多。”
砰!一个毛栗子敲在他头上,“口无遮拦。”
贾政爬起来,移了移被压麻的腿,半真半假问道:“哥,你真觉得我不正常吗?”
他一认真,贾赦反而不好意思了。贾赦摸摸鼻子,尴尬道:“其实也没有,就是平时说顺嘴了。我知你聪明能干,可也不能逆了大风向。现在都讲究慎独、谦逊之类的,你收敛些,他们就不会老盯着你挑刺了。”
“我才不呢~凭什么?我就是我,凭什么跟着他们划的圈子走。我在陛下面前都剖白了,反正我这辈子年轻时候靠老子、长大了靠哥、老了靠儿子!”
“还敢说!真是,你就不怕陛下震怒!”贾赦第二次说这话。
贾政挪了软垫过来,靠着他,小声道:“真当我傻呢?陛下素有仁君之称,我爹又是陛下近臣,陛下怎会轻易罚我。即便我没这些关系,我一个堂堂正正科举进大殿的,就不能说点儿心里话吗?听爹说陛下这些年喜欢青年才俊,对我们勋贵家里也是当自家人看待的,我放肆些,陛下还更喜欢呢。”
贾赦微笑看着自己弟弟,他就知道,又是这样。别看他平时好像没规矩,但最重规矩的也是他。说话做事都在一个度了,只是旁人不懂他的度。
“随你吧。”贾赦看着弟弟心里叹息,这不就是他做兄长的责任吗?继承荣国府,延续家族,庇护弟妹。等日后太子登基,他继承父亲军职,弟弟走文人清贵路线,贾家昌盛繁荣可欺。即便弟弟不愿做官,做个名士也好啊,为贾家增添美名。做名士就不怕不守规矩了,痛快饮酒、言行放诞才是真名士。
贾赦从袖子里取出酱牛肉,贾政从供桌下面拖出藏好的点心,两兄弟就着一个酒葫芦喝酒。
“牌位还是少了些。”贾赦押了一口酒,抬头看着祠堂里供奉的牌位,随口道。
他们贾家原本是金陵土里刨食的泥腿子,是前朝大乱,机缘巧合跟着太/祖起兵,一路追随,才有今日。寒门庶族,哪儿来的族谱,贾家也不屑攀附任何人。只凭记忆供奉了高祖辈的牌位,不像那些累世官宦的大族,一间屋子摆不完牌位。
“眼看着就要多了。听说金陵那边有人想和家里连宗,大伯不是让敷大哥哥回去处理了吗?”贾政仰头一口酒,这年头,没有千百族人,都不好意思自称大族。若是依他,肯定不愿意带这那些攀附的人一起干。可他不是族长,宿主也没要求,何必劳神费力不讨好。主流观点是不可能是错的,族人多才能守望相助,在官场上也有帮扶之人。只是贾政混江湖的习性重了,总向往单刀赴会、单骑走千里。
“日后,我要让家里的祠堂更大些,上面供奉的牌位更多些,牌匾是陛下御笔,楹联是千古名家,咱们贾家日后也要成为子孙的依靠和骄傲。等我终有一天也供奉在上面,子孙跪我的时候,满心敬仰。”
“好!我敬大哥!”贾政把酒葫芦递过去。
贾赦坏心眼儿一仰头把酒全喝完了,贾政接过来一滴都倒不出来,埋怨道:“还说来看我的!”
“心里高兴!你大嫂怀孕了,我要有儿子啦!咱家后继有人,喝两口酒怎么啦!”
“要喝回去喝,我可靠着酒熬过一晚上呢,这还和我抢,有你这么当哥的吗?”
“有本事别吃媳妇儿送的点心!”贾赦骄傲挺胸。
“没本事!”贾政把小巧点心一口塞进嘴里,“有本事你再给我拿壶酒来。”
“然后喝得酩酊大醉,等爹过来一棒子抽死你!”
两兄弟正经话说不了几句,又开始斗嘴。
正院里,一时生气的贾史氏没给心爱的小儿子送吃的,反应过来连忙让人去打听。听下人说东院送了,贾赦又过去了,这才放心。虽然有心让小儿子争一争,奈何当事人不配合,贾史氏也只能致力于和大儿子修复关系。反正小儿子是家里的宝,如今外面都说家里人偏心,上至老太太、下到小妹妹贾敏,都偏着小儿子呢。
没等多久,贾代善就下衙回来了。
贾史氏伺候他换了家常衣裳,随意说些闲话,绝口不提祠堂受苦的小儿子,生怕又招贾代善不痛快。
贾代善却主动问道:“那孽障还在祠堂呢?”
“瞧老爷说的,您发话他还敢不听啊。这几日倒春寒,政儿身娇体贵,可怎么受得了。”
贾代善白了老妻一眼,“拉倒吧,当我不知道。又给他送吃送喝的去了吧?列祖列宗看着,他也不知羞。”
“老爷这回可真冤枉我了,我听老爷的,半点儿东西没送,让他好好反省。不信你问赖大家的。”
赖大家的上前一步,躬身附和,“太太今日真没给二爷送东西。”
贾代善摆摆手,不理会她们主仆唱双簧。主院不给送,老太太那边、东院那边、贾敏那边,家里上赶着送东西的还少吗?贾代善重点不再这里,“虽说那孽障出言不逊,可终究中了进士,今日衙门里还有同僚问我何时摆酒呢?你看呢?”
贾史氏一听这话,就知道雨过天晴了,笑道:“比着敬哥儿的例如何?咱们东西二府一同设宴,家里请官客,东府请堂客,摆上三天。第一天请宗室、贵人、各位同僚。第二天请政儿同年和各家亲近小辈。第三天咱们族中自己热闹热闹,后街上的族人都来恭贺过了,也不能拂了他们脸面。”
“行,取我的帖子,请各家来。”
“可惜老大家的有孕了,没满三个月,不好宣扬,帮不上手。老太太又上了春秋,我一个人可操持不下来。”
“东府呢?”
“敷哥儿下金陵了,家里媳妇儿跟着去的。敬儿家的才过门三个月,自家院子都没转完呢!”
“你有主意?”
“咱们敏儿也大了,是时候学着了,这次我带着她一起。还有三姐儿,虽是庶出,可我也一样教导。她定了亲,正好学些管家的规矩。咱们的庶女许出去也是下嫁,这些东西才是她们立身的本钱呢。”
“嗯,夫人操持,我是放心的。我先回去拟名单,明日让人送过来。”
“老爷忙了一天,也要注意休息。嗯…这都要宴客了,主人家总不能带伤出席吧?”
“哼!”不说还好,一想到那小子贾代善又气又爱,只能冷哼。
国公爷甩袖而走,贾史氏赶紧道:“快,快,让人去接政儿出来。通知他院里的备热水,热粥,大夫也叫过来。”
“夫人,老爷没说解了少爷的禁啊。”
“他也没说不解啊!”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第72章 假正经4
通宵宴饮、彻夜欢歌, 去青楼为欢场女子填词写诗、排舞编曲,被众纨绔子弟引为知己。与各家太太、奶奶交好,说笑逗趣,无一不为。还要去戏楼听戏,兴致所致,亲自登台唱上一曲, 台下听戏的同好, 恨不得把靴子拔了扔上去。
放浪形骸的浪荡子弟在外面吃得开, 为何在内宅也受那些夫人、太太喜欢。大约因为他长得好看吧。比他好看的不如他有身份, 比他有身份的不如他体贴, 比他体贴的不如他有才华。更兼贾政对女性那发自内心的尊重, 从不敷衍, 对一个人的好感要什么苛责条件呢?只需要他认真听你说柳眉与远山眉的区别就够了。
那为什么各家老爷、少爷又愿意这么个浪荡子游串呢?青楼欢场、内宅丫鬟,不是没有自荐枕席的, 贾政是怎么说的?
“卿卿厚爱, 既喜且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等卿卿得了我, 日后便再也不喜我了。况家里下了通牒,我若是敢越雷池一步, 祠堂跪到死。还望卿卿怜我,放我一条生路。”
喜欢他的人都说, “这贾政瞧着荒唐,其实最守规矩不过。”
“什么啊,不过是在他心里, 自由自在比哪个、哪几个美人重要多了!别瞧他一副怜香惜玉的模样,还是把自己看得最重。只肖家里不拘着他,多少游戏玩不得、多少美人看不得!”也有人不忿一个纨绔子弟如此受欢迎,总要兢兢业业致力于挑刺。
这些与贾政又有什么关系呢?他除了初一十五能保证给家里长辈请安,其他时候家里人都不知道他泡在哪里。夜宿青楼、骑马打猎、山林野趣、泛舟游湖,只凭他一手好词、一支好画笔,天下青楼女子都盼着他来。这样的郎君谁不喜欢呢?对你温柔体贴,为你增添名气,甚至不需要你陪着过夜。只凭他重义气、轻金银,就有无数少年儿郎跟着他打马呼啸。玩得畅快,家里人还不能换锁这是下流。对勋贵子弟来说,弓马骑射才是本分。
贾政爱好挺广泛的,他也从未如此随心随意,这个任务就是度假来了,当初真是好眼光。
最近贾政喜欢上了龚楼的阿舍,阿舍与时下一般女子不同,她长得身材高挑丰满,并不是传统审美中弱柳扶风的美人。被卖到龚楼来的时候,妈妈准备让她做那下等妓/子,从旁路过的贾政瞧了,只说他能把阿舍打造成龚楼的招牌。
阿舍精练胡旋舞,走刚进健美一流,你可以不欣赏她,但你不能说她不美。
“二郎,你瞧我这身衣裳如何?”阿舍转圈展示自己的新衣,没错,贾政还兼职服装设计师。
“嗯,飘带再长些,换白色。你试试把胡旋和白纻舞结合在一起,不能一味健美阳刚,偶尔也温柔和缓些。”
“把飘带换成白纻,就你想得出来。别人家跳了几百年,谁这么换过?”阿舍娇笑道。
“甭管谁跳过,只要跳出来好看就成。”贾政懒洋洋靠在软垫上,“把脚伸过来给我看看。”
“腌臜得很…”阿舍往后躲,哪个客人来青楼会看一个舞女的脚。阿舍常年苦练,脚早就变形了,她不愿让二郎见此丑态。
“当我没见过吗?”贾政一把抓住,果然脚趾因常年束缚在舞鞋里已经变行了,指节上有厚厚一层老茧。
“什么时候赎身?你再跳下去,老了可要留病根。”
阿舍眼泪夺眶而出,侧身过去擦眼泪,她哭得太没有美感了,不是楼中女子要求的姿态。
“怎么哭了?弄疼你了?”
阿舍红着眼眶、红着鼻头,哑声道:“我不赎,赎了就见不到二郎了。”
“唉,跟你说过多少次,我不是良人。我家里不可能让我纳一个青楼女子进门,我也不可能忤逆长辈。我能做的是帮你找个退路,你若想离开了,我帮你凑银子,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从新开始。”
贾政看她哭得厉害,起身道:“你好好想想,我去阿娇那里歇着。”贾政没办法以一己之力改变世道,他能做的不过扬汤止沸。
阿舍哭得厉害,不是哭自己命苦、不是哭身上疼痛,而是哭这么好的人在眼前,她却没福气。龚楼女子,谁不知道从良嫁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哪个男人不哄骗他们。在床上兴致来了,说要休了家里正妻取她的都有。只有二郎,从不说这些,反让她不要信。一心一意为她们以后打算,这样的郎君谁不喜欢。欢场女子,有今日无明天,谁关心过她们以后?
这才是欢场女子喜欢他、倒贴钱也想求他垂眸的原因,那些诗词、丹青,和这妙人比起来,不过锦上添花罢了。
锦衣华服、精舍美婢、骏马烈酒、宝刀长弓,贾政终于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以风流姿态闻名帝京。
繁华往往是短暂的,一声枪鸣打破了帝京平静,也打碎了贾政梦境。
太子于京郊猎场起兵谋逆,一同秋狩的皇子大多卷入其中。身为太子伴读的贾赦已被拘禁,更可怕的是,荣国府的顶梁柱贾代善为救驾重伤,危在旦夕。
当慌张的小厮满脸泪水找到龚楼来的时候,贾政如寒冬一盆冰水浇在头上,梦醒了。
闹市不可纵马,贾政弃马狂奔,清晨的街道纷纷往后退。
门房看着他回来,要哭不哭喊道:“二爷,您可算回来了。”往日门房也这么作态,高声提醒里面的下人赶紧给老太太、太太报信求情,免得又让老爷抓住一顿打。今日却如此情真意切,荣国府两代家主接连受挫,现在只有贾政一个男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