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生坐在私宅院中擦拭长剑,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这是标配。蓝生不愿连累丐帮总舵中人,高手相争,他们也帮不上忙。
蓝生此世练过许多兵器,分水刺、判官笔、袖中剑、长鞭,可他最喜欢的,还是三尺青锋。好像对剑的喜爱是印刻在骨子里的,即便身处宫廷,作为装饰、礼仪用品的时候,依然最喜欢剑。
长剑已经擦得透亮,上好的钢剑能照出人影来。而等待已久的石观音,也终于来了。
“我的儿,你真让我刮目相看。”石观音轻轻柔柔的笑起来,娇俏美丽,如同二八少女。南宫灵这幅样子石观音见多了,人的命树的影,听闻她要来,严阵以待的人多了去了。然而无一例外都成了她的俘虏,哦,不,漂亮的成了她的俘虏,长相不入眼的成了花肥。
蓝生没有说话,他只是站起来,手中握着长剑。
“真是冤家,怎生话都不说?”石观音就这么娇俏的立在那里,腰肢轻摆,柔弱无力,可浑身居然没有一处破绽。
蓝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也从未小瞧石观音,一出手就是倾尽全力,毫无保留。
蓝生的剑和许多的人剑都不一样,不是薛衣人的快,也不是中原一点红的狠,他的剑,大气磅礴、气贯长虹。这不是一种兵器、一式剑招,而是他此生追求、毕生心血。
辉煌的剑招擦着石观音面庞过去,脸是石观音最重视的地方。她矮身避过,那长剑却如同长了眼睛一般,石观音低、剑比她更低,终究避不过,手臂上现了一丝红。
“好,好,好,好得很!”好些年没受伤了,石观音终于被血腥激起了愤怒,正视南宫灵这个对手。
石观音的武功高到什么地步,江湖人只能用可怕来形容。而石观音这个外号的由来就是她在打斗中犹如千手观音,四面八方,哪里都是她,哪里都是危机。
忽然,蓝生被石观音的掌风逼得急速后退,哆哆哆退了好几步才站稳。他刚刚站稳,翻腾的气血再也忍不住,哇得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这伤可比石观音重多了!蓝生直面石观音,才知道她的可怕。
这就是江湖。尽管蓝生能轻易识破无花的阴谋,平息丐帮的骚动,可没有用。这里是江湖,武功才是立身的根本。石观音难道没人骂吗?天下谁不知道她是个女魔头,可谁又敢上门讨伐,谁不惜命。
一力降十会,只要武功高强,就能在江湖武林横行。
可蓝生不会放弃,他擦干嘴角血迹,面无表情的握紧长剑,他还没有输。他可以死,但不能输!
任慈健在,丐帮无需他忧心。此生生恩、养恩皆报,他毫无牵挂。
赤条条没有牵挂的人,是可怕的。悍不畏死,谁都要避其锋芒。
受了内伤,蓝生不退反进。他没有因为受伤退缩,更没有因为武功不如石观音而选择防守。
一往无前,战!战!战!
长剑划破石观音的腰腹,她终于慌了。
石观音借着长剑锋芒,故意让自己的衣裳破损,美丽的胴体在破烂的衣服间若隐若现,诱惑极了。高手相争,只要一瞬间的失神,足以失身。即便是亲生母子,石观音的节操也捡不起来。
对男人都有效的招数对蓝生却无用,他难道会为一具女子身体动容吗?当谁没有?
当石观音发现自己的小技巧不起作用的时候,已经迟了。她故意引长剑划破衣服,蓝生就能利用她的故意,刺穿腰腹。
石观音须臾后退,扯下破损衣带扎在腰上止血,果真大意失荆州,她多年没有受伤了。
可石观音也不是吃素的,蓝生在她腰上开了一个洞,代价就是左手断了,呈现诡异的幅度。
这样的疼痛,正常人都不能忍受,可蓝生不是正常人。他加倍把内力灌注在长剑上,仿佛看不到自己的伤,依旧勇往直前。
此战,只有一个悍字能形容他。勇猛、凶狠、悍不畏死!
再一次把长剑插入石观音的左肩,蓝生直直飞出去,倒在地上。
“你疯了吗?”石观音怒喝,她终于明白,蓝生这是想她死啊!
回应石观音的依旧是长剑,蓝生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当他倒在地上的时候,你看他好像再也起不来。可当他站起来,你就无法想像他会倒下。
“你不要命了!”石观音又是一声怒喝,剑气在她经脉中胡乱冲撞。自从武功大成之后,只有面对水母阴姬妾时吃过亏,这是第二次,偏偏是自己的儿子。
蓝生再一次被打飞,鲜血不要钱得向外喷。蓝生第一次开口了:“你杀不死我,死之前,一定带上你。”
是,蓝生的武功不如石观音,石观音纵横武林多年,残忍狠毒却没被打死,靠的不就是武功吗?可石观音想用武力逼退他、恐吓他,那就打错主意了。即便武功不如,蓝生毫不畏惧,以死相博,总能一命换一命。
武功有一线之差,我用性命填上这一线。
作者有话要说:早安!
第67章 慈善之灵7
谁说武功高就不怕死, 石观音怕得要死。
“你疯了!”再一次摔在地上,石观音怒目圆瞪,观音成了金刚。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蓝生同样重重摔在地上,前襟早被鲜血浸透,边缘露出不详的黑褐色。
“同归于尽便当我为武林除害。”蓝生用长剑当支撑,艰难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右手也受伤了, 麻木、发抖, 几乎握不住剑。蓝生咬下一截衣袖当做绷带, 把剑紧紧缠在右手上, 他的左臂彻底不能动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他武功高、不怕死、心志坚, 无论什么样的技巧阴谋在他面前都没有作用。石观音之前看过南宫灵的情报, 只以为这是个迂腐好名声的酸丁, 如今才知,他骨子里有的是一往无前, 就如当初的天枫十四郎。许多年, 已经有许多年, 石观音没有想起过天枫十四郎了, 那是个好男人,武功高、用情深。可真是因为用情深, 得到了就不在乎,石观音此生有太多男人为她去死, 天枫十四郎只是其中一个。
南宫灵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和他的父亲一样武功高、心志坚,更可怕的是他不为任何感情所惑。什么嫡亲兄长、生身母亲, 他不在乎!好,好,像我!这才是我的儿子!
口吐鲜血的石观音有些诡异的自豪,这才是我的儿子,遗传了我的血脉。虽然被任慈那个老匹夫教成了伪君子,可一旦打破了这层束缚,体会到力量的美妙,他会变的,早晚变得和我一样!
石观音如此说服自己,她才理直气壮道:“你杀不了我,何不罢手言和。”
“你也杀不了我。”蓝生一身伤,却不后退半步。
“你想如何?”石观音厉声问道。
“有生之年,不许踏入中原半步!”
“西域同样也不欢迎你。”
“成交!”两人异口同声定下誓言。
石观音是个魔鬼,可也是个说话算话的枭雄。当年和水母阴姬一战定胜负,她便遵守约定,再也没有踏入过神水宫势力范围。当然,更重要的是,她武功不如阴姬,去干什么,自讨苦吃吗?如今她既然杀不了南宫灵,在没有万全的把握之前,石观音同样不会再来冒险。
石观音缓缓走出大门,看似把后背空门留给南宫灵,可手中衣带蓄势待发,只等着敌人自投罗网。蓝生看似没用动,他也一样蓄满全身内力,等着可能会来的战斗。
慢慢的,当石观音终于走远。蓝生才坚持不住,倒在血泊中。
不必担心石观音。她虽然一身衣裳全被划破,但那长脸还在、脑子还在,出门随便就能哄骗一身衣裳,找一个安全住处。
蓝生却倒在自己的院子里,努力不让自己晕过去。为避免伤及无辜,蓝生把私宅几个仆人都打发了,身上没有疗伤的灵药,只能托着残躯,自己去找。
任慈来的时候,就看见满院子打斗痕迹和刺目的鲜血,还有蜿蜒的血迹朝着大厅方向。
任慈迅速从怀中掏出药丸吞了,准备迎接战斗。提气飞奔到大厅,却见南宫灵一个人斜靠在椅子上。这根本是个血人,血迹在他脚下蜿蜒,身上全是血污,左臂和右脚都幅度诡异的弯着。
“义父…”
任慈马上低头捡起他脚边的瓷瓶,沙哑问道:“几颗?”钢筋铁骨的大男人,此时眼中含着热泪。是我这个做父亲都太没用,儿子浴血奋战,自己却躲在后方享安乐!
“三颗。”蓝生有气无力道,他好不容易挪到了大厅,却手抖摔了药瓶。若是任慈没来,蹲下去捡药瓶对现在的他而言,可是个大工程。
蓝生指挥着任慈给自己喂药、简单处理伤口。任慈沉声问道:“是石观音吗?”
“是。”
蓝生并没有向任慈和秋灵素隐瞒自己的身世,可石观音那样一个大魔头,任慈不愿意她成为南宫灵的母亲。
任慈来了,蓝生就不必死撑着了。蓝生放任自己沉入黑暗,顶着内院管事皮子的任慈,一探脉搏,着急忙慌出去叫大夫。
等蓝生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习武之人身体就是强健,外伤全部包扎妥当,手脚都上了夹板,腹内也灌了许多汤药。
伴随蓝生醒来,他与石观音大战三百回合,重伤女魔头的消息也一并在江湖传扬开来。上门探望的人太多了,江湖豪侠上门恭贺南宫灵名声大振,丐帮诸人与有荣焉,素日清净的私宅成了菜市场。来来往往的人满面红光兴高采烈,知道的说他们是来探病的,不知道还以为来参加喜宴呢。
蓝生无法,只好搬到丐帮总舵,放出消息闭门静养。
丐帮总舵守卫森严,规矩繁复,总能挡住那些趋之若鹜的江湖人。
主院,蓝生坐在椅子上,他上首坐着任慈和秋灵素。两人已经除去易容,恢复本来面貌。
“义父、义母,我与石观音约定,她有生之年不会踏入中原,我也不会去西域寻她麻烦。危机已过,您二人可重出江湖。”
“不必…”
“谁!”任慈刚开口,蓝生就怒喝一声,手中暗器随之破窗而出。
丐帮总舵的确守卫森严,可也拦不住某些顶尖高手。任慈起身,把秋灵素和南宫灵护在里面,严阵以待。
一个潇洒英俊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带着若有若无的缥缈郁金花香。
“楚留香,你还敢来!”
“蓝生~”楚留香抱拳,“我是来赔罪的,我已查到当日杀害司徒长老的凶手。”
楚留香对着任慈拱手,笑道:“在下楚留香,见过任慈老帮主。”
任慈一向很欣赏楚留香这个年轻人,大约也猜到了那日别有内情。但任慈也是谨慎的,他让妻儿坐在自己身后,笑着与楚留香寒暄。
“我为追查杀害扎木合等四人的凶手,误会了蓝生,误闯丐帮总舵。枉我自诩聪明,却做了别人的棋子,引开蓝生,让司徒长老命丧黄泉。我之过矣。”楚留香摇头,这是他少见的失误,“我已查出凶手很可能是无花。”
楚留香说完,静静等着几人吃惊追问。可没想到屋中几人,一个比一个平静,仿佛智慧高洁的妙僧无花合该是杀人犯一样。
“任帮主已经知道了?”楚留香追问。
“早有猜测,果然如此。”任慈幽幽一叹,道:“非你之过,江湖人刀口舔血,早知有这一天。”
任慈是豁达的、宽容的,他并不为这阴差阳错责怪江湖新秀。
“在下有许多疑惑,不知可否请教任帮主。”楚留香没说,他查到那四人的死与秋灵素有关之后,又查到任慈和秋灵素死讯之后,其实是怀疑南宫灵的,这才有夜探之举。
“我来说吧。”蓝生轻声道:“我让义父义母假死,就是为了躲避武功高强的石观音。至于为什么我会知道…因为石观音是我生母,无花是我兄长。”
饶是见过许多稀奇古怪事情的楚留香也觉得匪夷所思,这三个完全不沾边的人,谁能想到他们居然是母子兄弟。任慈接过话头,把当初天枫十四郎比武却暗蓄死志的事情说了。以楚留香的聪慧,自然能想通石观音在背后打的是利用两个儿子控制中原武林的主意。
“遭了!”楚留香突然一击掌,“任帮主知道此事,那天峰大师呢?”
楚留香看向蓝生,蓝生看向任慈,任慈局促搓搓手,那个,什么,他忘了。
近一年来,事情纷至沓来,他假扮管事保命,又有秋灵素误会,险些招徕祸患的惊险,实在无暇他顾。无花是莆田少林高徒,别人家的事情,任慈怎好插手。阴差阳错,居然没给天峰大师示警。
“我需往莆田少林一趟。”楚留香一拱手,迅速告辞而去。
蓝生重新把话头接过来,问道,“义父,明日就召开丐帮大会,宣布您还在世的消息吧。”
“不必了。这一年来做一个籍籍无名的小管事,我没觉得不好。没有武功,不用操心丐帮,每日粗茶淡饭、与你义母闲话家常,这样的日子很快活。”任慈和秋灵素对视一笑,秋灵素的脸虽然被毁了,可她的心却被救活了。那一双妙目看着你的时候,你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男人。
“义父是顾忌石观音吗?她已被我击退,没有把握打败我之前,她不会再踏足中原,义父义母安全无虞。义父假死脱身,也是我打晕您自作主张,我会向江湖中人说明,不会有损义父英明。”
任慈哈哈大笑,“傻孩子,到了你义父这个地步,还在乎什么名声。我是真厌了江湖纷争,既然旁人以为我死了,那我就死好了。你只当我退隐江湖,想我和你义母的时候,可以来西山小筑看看我们。从今往后,我们要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了。”
蓝生劝不住,只能依他们。
任慈毫不犹豫退隐,他的继承人纯善、孝顺、处事通达、为人有手段,更重要的是武功高强,他有什么不放心的。刚刚楚留香在窗外,他都没有发现,蓝生却瞬间发难。继承人比自己强,任慈心满意足、安心归隐。
蓝生验证了危急关头潜力爆发的理论,经过与石观音生死一战,蓝生总觉得自己进入了一种玄妙境界。这是武功要突破的征兆,这个时候他应该闭关苦修。可蓝生终究还是蓝生,他不是一个纯粹的江湖人,他经受过最正统的儒家教育,对亲情总有自己的执着。
修整一天之后,蓝生拖着并未完全康复的身体,往莆田赶去。
楚留香赶到得非常及时,他拦下了无花向天峰大师下毒。蓝生也赶到得非常及时,他到的时候,正赶上无花自绝身亡之后。
至少楚留香认为蓝生来的非常恰当,亲眼目睹自己的兄长自杀,这绝不是重情义的蓝生愿意看到的。
死后的无花仍旧面庞白皙,如坐卧呼佛号,宝相庄严,丝毫没有死亡的丑态。
“这样的结局对无花来说也是一种幸事,他想必不愿受监牢肮脏侮辱。”楚留香叹息着劝慰蓝生,若是无花活着,楚留香不杀人、少林寺慈悲为怀,无花的结局就是大牢一游、秋后处斩。对他这样高洁的人来说,就是一种侮辱。
是的,即便知道这背后一切都是无花策划的,可楚留香仍然记得那个惊才绝艳、缥缈空灵的妙僧,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该是高贵的,高贵的活着,高贵的死去。
“你若不来,我本想水葬无花。他是佛门弟子,自该乘莲而去。”
“他虽身在佛门,却不信因果报应,不修来世。我们的母亲虽自号观音,却是个夜叉一般的人物。这世上名不副实的人何其多。”蓝生自嘲一笑,“可再不好,终究也是我的哥哥,他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尸身就交由我处置吧。”
“应有之义。”楚留香叹息。他心里极其不好受,是,无花是凶手,可无花也是他的朋友,他也曾经闻名武林,为世人敬仰。名利究竟是什么怪物,竟然能把缥缈的妙僧,拉入这肮脏的泥潭。
蓝生把无花的尸身收敛,架于干柴之上。佛家有坐化一说,以无花的修为当然无法化出舍利子,但佛家不就是修来生吗?把无花的骨灰供奉在少林佛堂之上,有高僧大德日日诵经感化,下辈子,做个言行合一的高洁、高贵人吧。
蓝生手上握着握着佛珠,默默念诵经文。他不修佛,可熟记天下经文。佛珠是天峰大师赠予他的,在他向大师请求供奉无花骨灰于少林之时。
“你比他更像佛门弟子。”楚留香和蓝生站在一起,送无花最后一程。看着蓝生闭目诵经的模样,周身一派平和,心有所感。
“我做那么多善事,也有自己的私心。若是真有神佛,就把那些功德分一些给我的父母兄长。下辈子又是全新的一生,前程尽消,好好过日子吧。”自己就是个特例,若真有来生,蓝生盼他们好。
最终,蓝生把无花的骨灰供奉在莆田少林,无花这个名字终于消失了,他只是楚留香传奇人生的一个背景。
叹息着踏上归途的蓝生并不知道,他真的杀了无花,永绝后患。无花是什么人,不到黄河不死心,逼到绝境他也不会自杀。不过是看准了楚留香性格,知道他不会做出侮辱尸身的事情。死者为大,无论是水葬、土葬,他总有一线生机。谁知道来了个思维迥异的蓝生,火葬!他怎么想出的。
可蓝生真是一好心,没看过前情提要,宿主也没有交待过,蓝生怎么知道无花是诈死?
蓝生:摊手——怪我咯~
作者有话要说:午安~
第68章 番外-无悔矣
生而不养, 断指可报;生而养之,断头可报;不生而养,无以为报。
宫良是济南城威武镖局一名普通的镖师,他武功不高不低、相貌不好不坏,属于掉进人堆里找不着的人物。他们威武镖局也只是一间非常普通的镖局,不敢承接江湖、朝廷的托镖, 只押运货物或捎信, 实在普通极了。
济南城是丐帮总舵, 这些年下来, 尚武之风浓郁。朝廷式微、江湖崛起, 许多年轻人的理想已经变成了拜名师、入名门, 日后闯荡江湖。
宫良忙了一天从镖局回来, 到吃饭的时辰儿子却还不见踪影,皱眉问妻子道:“小兔崽子又跑哪儿去了?”
“东街口。”妻子无奈道。
“又听说书的去了?”
“可不是嘛!听得如痴如醉, 打了骂了都不管用, 自从东街口来了这说书先生, 周边邻里天天杀猪呢!”那些不听话的猴崽子, 只能吃竹笋炒肉,天天打得跟杀猪似的乱嚎。
说曹操曹操到, 宫家小子见着天黑,赶着一趟跑回来。霹雳巴拉的脚步声到了院子外面, 却又突然消失,这是打着悄悄进来的主意呢!
宫良武功在江湖上虽然不顶用,但收拾一个小兔崽子还是绰绰有余的。反手一把抓住从背后偷溜进屋的小崽子, 啪啪两巴掌拍在背上。
“爹,爹,出人命啦!轻点,轻点!”
宫妻笑着拦下宫良蒲扇似的大巴掌,拯救儿子于水火,把碗筷递到他手上,催促道:“吃饭了。”
“这小子,天天疯跑,下回再回来晚了,就不许吃饭。”宫良冷脸道。
他儿子才不怕他呢,宫良经常押镖不在家,吃不吃饭还是他娘说了算。
“爹,你不知道,今天先生说楚留香的传奇故事呢!我要是长大了也能像楚留香那样就好了,结交的都是武林英雄、身边有红颜知己陪伴,还要挫败那些败类的阴谋诡计。等到退隐江湖了,还有无数人讲述我的故事。”
“躺床上去,做梦也不挑地方。”宫良没好气瞪他一眼。
宫家小子继续自己的畅想,“我要是能拜楚留香那样的人做师父就好了,他可真是江湖最厉害的人,这个!”
宫良一把打掉儿子的大拇指,“你懂什么,江湖最厉害的是南宫帮主。”
“丐帮那个?爹,我承认南宫帮主是个好人,可他有什么英雄事迹值得传颂吗?年年都待在济南城,一点儿都不威风。”
“你懂个屁!”宫良把筷子拍在桌上,冷脸怒目,这回不是装来吓人的。
调皮小子也会看脸色,讪讪放下碗筷,嘟囔道:“我又没说错。”
“还敢顶嘴!今晚不许吃饭!”
宫家小子娇惯着长大,可不受这莫名委屈,碗筷一推,蹬蹬蹬跑进房间,把门摔得震天响。
“他爹~”宫妻还想求情,宫良已经端起饭碗,示意到此为止。
等到宫良睡了,宫妻才端了热在灶上的饭菜进儿子屋。
宫家小子疯跑一天,又没赶上饭点,早饿的前胸贴后背,接过饭菜狼吞虎咽,含糊道:“我爹是怎嘛啦,我就随口一句,他还当真了。”
“忘了你姓啥了?”
“宫啊,怎么啦?”
宫妻摸摸孩子脑袋,语重心长道:“你也大了,这些话早该告诉你的。你以前不是问我们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去哪儿了吗?人家都有,为何你没有。其实我和你爹都是孤儿。你爹姓宫,娘姓南,是南宫帮主的姓氏拆开了,咱们都是丐帮济慈院出来的。那里的孤儿,男子姓宫、女子姓南,你听说过吗?”
“咱家是济慈院出来的?”宫家小子当然知道,整个济南城这两姓的人太多了,有济慈院出身的,也有仰慕南宫帮主自己改的,还有本来就姓这个的。不必特意拿出来说,这在济南是常识。
“所以啊,以后不许说帮主坏话,帮主就是我们再生父母。你想想,若你有爷爷,能这样和爷爷说话吗?”
宫家小子戳着碗里的饭粒,不情不愿答道:“好吧。”他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可南宫帮主真的没有啥名气嘛。一点儿传奇故事都没有,向人吹嘘都找不到可说的,怎么能和楚留香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