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满头黑线,就没遇上过这种人,冷脸道:“皇后教你规矩,怎么就说上救了。”
“陛下,我知道我一入宫就是高位,一定羡慕嫉妒,可我是您的表妹啊。皇后肯定是误会了什么,才故意为难我。陛下,我真的没有犯宫规,您相信我。”说完欲语还休的看了皇帝一眼。
“咳咳。”皇帝气乐了,内心戏还挺多,是啊,羡慕嫉妒。谁这么不长眼睛,羡慕个傻子。“你怎知有人嫉妒?”
“陛下登基以来,从来没有直接进宫就封九嫔的先例,妾谢陛下厚爱。”赵充容羞红一张脸,沉浸在皇帝的“特殊照顾”中。
是啊,皇后是正门抬进来的正宫,如今的高位要么是潜邸侍奉的老人,要么是低位升上来的,这么一算,当真没有直接进宫封九嫔的。
皇帝又问,“那你冒犯皇后…”
“陛下,是皇后陷害,请您明察!”
“哦?”皇帝不动声色反问。
“从我还没入宫皇后就处处针对,我住在明光宫,却只得充容位分。陛下,我都听说了,是皇后都打压我的位分。姑祖母要是泉下有知,该多伤心啊!”赵充容灵机一动拉了已逝仁安太后当幌子。
本想装相听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听这话,皇帝再按捺不住,怒道:“不知所谓!厚颜无耻!居心叵测!赵氏因你蒙羞!”
“来人啊,传旨,赵氏忤逆犯上、不敬仁安太后,贬为采女,入静思宫思过。”皇帝冲外面喊了一声,听用的太监立马押下赵氏。
“陛下,我是你的表妹啊,我是你的表妹啊…”
“堵嘴,朕不想听。”皇帝冷声吩咐道:“把赵氏入宫这几日的表现抄一份给承恩公府,问问承恩公,他是怎么教养的?”
承恩公府天降横祸,赵氏为守孝错过花期,大病一场之后人也开朗许多。家里人怜惜她的遭遇,等到赵氏需要子女入宫时,原本是选旁支,结果赵氏毛遂自荐。承恩公府都绝亏欠了她,等着她为家族争光。哪知在家中乖巧懂事、颇有巧思的孩子,进宫就成了这个样子。
可皇帝不至于为了这点儿小事骗他们,承恩公只能认了教养不力的罪名。先去宫中请罪,再去蓝家赔礼。
赵氏的事情,也给宫中嫔妃敲了警钟。后宫氛围轻松、皇后宽仁大度,可后宫仍旧是有规矩法度的地方。谨言慎行,可得高位、可保平安;狂妄无礼,赵氏就是前车之鉴。
宫妃们近日都勤翻宫规守则,一直默默蛰伏的高氏也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感叹,“后宫折损率真高啊。这还是皇帝表妹,宫里人的手段太高明了。”高氏吓得赶紧跟风把宫规读了一遍,深怕犯什么错。
高氏是重点监察对象,新入宫的嫔妃都侍寝完了,高氏仍旧没有面圣的机会。
高氏回想了所有的宫斗小说和宫斗电视剧,安慰自己与众不同都是主角待遇,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个鬼啊,没有侍寝怎么升级?她甚至只能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待着,不能去给皇后请安,不能去串门。对,肯定是阴谋,以为这样变相软禁就能打败她。
不可能的,主角是不可能被打打败的。
“伺候高氏的人回禀,她身上常带着食物的香气,是烤制过后的蛋类和奶类芳香。可高氏谨慎,从不让人入寝室伺候,宫女收拾的时候,也没有找到任何食物残渣。”蓝生谨慎给皇帝汇报,“我特意让人装作欺辱新人的样子,克扣她的饭食,却没见她着急。当面抱怨,背后却是安分进食,把送去的饭菜全吃光了。为了验证,特意加了泻药在饭菜里,高氏并未有恙。”
“她难不成还有什么神通?”
蓝生轻笑,“陛下说笑了,世上哪儿有神通,不过是障眼法,骗骗山野村夫。什么圆光显字、净瓶出水、五鬼搬运,仗着眼疾手快,蒙骗世人罢了。”
“也是,若真有神通,何不救父一命。”
“陛下放心,我一直看着呢。”
“那就都交给皇后了。”皇帝日理万机,对后宫这么个小嫔妃弄鬼没时间搭理。
等皇帝走了,晴朗才道:“娘娘,这高氏太过诡异,您何不对陛下直说。”
“说什么?证明高氏真有神通手段,那她是神仙还是妖怪?一个神仙,凡间怕是后位都配不上她,若是妖怪,那必定有降妖除魔的仙人。求仙问道,秦皇汉武,多少贤明君主倒在这条路上。别弄这些勾引陛下心神,陛下是明君,自当善始善终。”帝王已经站在人的巅峰,若想要保证永久站着,神仙手段随之而来别在皇帝心里播种子。
“奴婢糊涂,还是娘娘英明,一心为陛下着想。”
“高氏那边恢复如常,万不可打草惊蛇。”蓝生吩咐道,带着空间还敢如此马虎大意,真当宫里人都是瞎子吗?
不等蓝生想出个妥帖办法处理,高氏忍不住率先出手。同一批进宫的人全部侍寝完毕,有的升位分,有的得赏赐,她却连面都见不上,必须想办法。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兴起,办了宴会,高氏含羞带怯得献上一方帕子,并演唱了帕子上的诗词。“春色将阑,莺声渐老,红英落尽青梅小。画堂人静雨蒙蒙,屏山半掩余香袅。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菱花尘满慵将照。倚楼无语欲销魂,长空黯淡连芳草。”
这首词选的好,大兴才刚刚兴起词这种唱和文体。又是歌咏暮春、闺怨的词,合情合理。
皇帝愣了一下,和皇后对视一眼,笑道:“高宝林好才情。”
“陛下也觉得好,当赏。”蓝生笑着让人颁赏,又令歌舞继续,宴会又其乐融融起来。
高宝林自觉达到一鸣惊人的效果,选了一首不那么普遍的诗词,还是惊艳众人,这就是上下五千年文化的积累啊!
宴会散的时候,素有才女支撑的冷婕妤破天荒叫住了高氏。要知道这冷婕妤人如其名,宫中除了帝后,只瞧得上精通诗书经文的才女。
“高宝林一首春词别出心裁、情真意切,本宫十分喜欢。。本宫住在新雨殿,日后有空,可一起来探讨诗词。”
高宝林心中激动,面上却做谦虚状:“不敢当,定当时常向娘娘请教。”
“往日未知宫中还有此等才情的妹妹,误矣。不知妹妹词中屏山出自何等典故?”
“就是家乡一座不知名的山,让娘娘见笑了。”
一座山?这可解释不通,屏山半掩余香袅,要么是指屋中屏风,要么代指假山,什么家乡不知名的山?不可能!不管代指什么,总要有个典故出处。冷婕妤立刻意识到,也许这首清新隽永的春词,不是她做的。
冷婕妤轻叹:“密约沉沉,离情杳杳,这两种香料不知燃着是何等离愁滋味。”
“是啊。”高宝林点头。
冷婕妤最后死心,问了个开蒙顽童都知道的,“菱花也是你家乡的花吗?”
“是啊,是我家乡独有的,因此有些睹物伤情呢。”
冷婕妤挥手,让跟在后面的采仗跟上来,不发一言,坐上轿子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词是明代人寇准的浣溪沙。屏山是指屏风,密约沉沉,离情杳杳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是沉甸甸的,难舍离别,两地音书隔绝,和香料没关系。菱花代指镜子。都是比较常见的典故。
第49章 无子皇后11(倒V)
“难道是朕误会了?高氏背后的人其实是位怀才不遇的隐士?”皇帝指这帕子上的诗词沉吟。孔子说了诗言志, 词也一样。这首春词虽比拟妇人口吻,但用词清雅、别具一格,不是闺中女儿风气。要么是一位做官被贬的官员,要么是出仕不得路径的隐士。
“这么样的高才隐士,需要让高氏来传消息。”蓝生笑问。
是啊,后宅阴私, 这般手段, 就不可能有才华。即便老天不长眼给了这等人才华, 也是德不配位。
“只是有些词不常见, 恐有什么典故。”
“不若让朝中学士瞧一瞧。”蓝生建议道。
皇帝还没点头, 就有宫人来报冷婕妤求见。
蓝生赶紧让人进来。冷婕妤是个爱书、爱诗的人, 最见不得旁人抄袭。开门见山道:“陛下, 娘娘,妾路遇高宝林, 想与之探讨诗词, 哪知她告诉妾菱花是她家乡特有的花!”
皇帝决心推翻自己之前的话, 什么样的瞎子隐士才然高氏这样不通文墨的高氏做信使。
“这等将他人诗词据为己有窃贼, 还请陛下娘娘严惩。”
蓝生赶紧道:“陛下和我都知道了,你先回去, 别声张,免得伤了皇家颜面, 我会处理的。”
“是,谢娘娘。娘娘一定要严惩这等奸贼!”冷婕妤恨恨告退,枉她还以为是知己, 没想到是小偷!
高氏哪儿知道啊,她的空间就那么大点儿,储存的东西有限。一本诗词汇编,按照“写景”
“咏物”“春情”“闺怨”之类关键词分类,没有注释,只有作者和朝代。大兴是什么朝代?高氏怕撞车,只能多估摸一些往明清上靠,生怕前脚说这是自己写的,后脚就有人嘲笑这不是某某某的诗吗?
任何东西的发展都是建立在之前的基础上,明清诗词难出新意,但其中的典故都是前几代文人创造的。提前几百年突然蹦出来,自然画风不对。
穿越者必当一回文抄公,可你也要抄得应景啊。如冷婕妤禀告的,里面的典故你都不清楚,还敢四处宣扬,不是生生把小偷二字顶在头上吗?
“不知所谓,皇后看着办吧。”皇帝原本兴致勃勃,结果一天都用来思考高氏背后的目的了。可惜证明是个草包,扫兴得很。
蓝生算是看出来了,不必她如临大敌,这些人不需别人推波助澜,自己就能挖坑把自己埋了。
高宝林等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下文。没有额外赏赐、没有提高位分品阶,甚至皇帝都没来看她。大宴当晚,皇帝歇在凤仪宫,之后因黄河汛期,朝上着实忙了一阵子,后宫诸人捐首饰援助,无暇光顾后宫。
高宝林这才懂得了上辈子不小心看见过的宫怨诗,一个人,固定的生活,狭窄的生活范围,就这么苦苦熬着,怎能不怨。
寂寞能让人发疯,蓝生再没放松对高氏的监控,知道她在准备了,特意和皇帝提了一声,让皇帝小心。
高氏这次准备得更充分了。她向宫人打听了宫中约定俗成的规矩,知道皇后不管真假,面上十分宽容,并不禁止嫔妃小手段吸引皇帝。又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把积攒的份例换了上好的布料和胭脂水粉,又让分来伺候她的宫人裁制衣裙,还天天在房中练习歌舞。
皇帝听下面禀告,觉得有趣,特意让人透了消息给高氏,想瞧瞧她准备得怎么样。
傍晚,皇帝从御道上走过,忽闻一阵歌声传来,轻声清脆,又有异域风情。心知肚明的皇帝分花拂柳,慢慢往高氏院中去。
“可怜夭艳正当时,刚被狂风一夜吹。今日流莺来旧处,百般言语泥空枝。 ”高氏这次学聪明了,不敢卖弄,选了一首自己完全看得懂的诗词。皇帝问她时,也只说“听人吟诵过,自怜自身,有感而发。”
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皇帝也被这月色歌舞感染,心想,不过一个小女子,在这深宫中,唯一奢望的就是朕的怜惜。皇帝笑着把手覆在高氏手上,牵着她往殿内走。
殿内有高氏早就准备好的小点心和茶水,皇帝见高氏用了,才放松警惕,慢慢跟着吃。过了一会儿,皇帝觉得腹/下发热,看高氏面庞也比平日剔透。
糟了!
皇帝心头一紧,知道自己中计了,可身子有些无力,不太听自己使唤。
“陛下,妾在呢,您来啊。”高氏扶着皇帝往床榻去,跟来的随侍太监宫人听这语调默默低头,假装在门口当柱子。
皇帝抬头,高氏的容颜越发俊美了,挣扎着往桌边一靠,揭开桌上茶壶往自己脸上泼。激灵一下清醒一些,高声喝道:“来人!”
“陛下,陛下,你这是怎么了?”大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看皇帝一身狼狈靠在桌边,高氏已经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皇帝是什么人,跟着先帝战场拼杀打下江上的人!在战场上,若是让疼痛占据心神,不能集中注意力,早就让敌人斩杀。皇帝脸色不正常潮红,声音沙哑得吩咐道:“通知皇后,请御医。”
大太监都快吓死了,这明摆着是高宝林给陛下下药,在御医没来之前,他甚至不敢安排宫女侍寝。
蓝生早关注着这里,皇帝的消息一传过去,马上带人过来。整理偏殿,扶皇帝过去看诊,封锁现场,派省中殿和内府查验高宝林房中一切。高宝林也被押在偏殿,让御医验看。
御医看了,道:“并非普通□□,夹在茶水点心里的有轻微助兴功效。中和高宝林身上脂粉香味则有魅惑心神之效,恐伤陛下龙体,需发泄出来才好。”
为方便控制高宝林,她的住处离宫妃门都很远,蓝生还未想出人选,高宝林的宫女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愿为娘娘分忧。”
蓝生一震,叹道:“放心,本宫不会迁怒于你。”蓝生以为这是宫女绝地求生,自发寻找生路。
“不,娘娘,是奴婢仰慕陛下。”
“陛下不会欢喜。”蓝生看着床幔内翻滚嘶吼的皇帝。
“奴婢愿意。”
斩钉截铁四个字,蓝生顺了她的意。
第二日,越级晋封这位宫女为御女。
等皇帝清醒了,送去凤仪宫,又装模作样大张旗鼓宣了御医,小朝会也以陛下龙体有恙为由暂停一日。
御医再三诊脉,确定龙体康泰之后,蓝生才让他们退下。
“陛下也太冒险了,吓着我了。”蓝生端了一碗补汤,一勺一勺喂给皇帝。
皇帝不好意思,接过来一口干了。这么大年纪还被个小姑娘算计了,的确没脸见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曾想高氏如此大胆。”
“不止胆大心细,还行动果决呢。御医说了,过一晚上,点心啊、脂粉啊,里面的香气都散得干干净净,谁也查不出来。外围那么多人瞧着,尤御女贴身伺候,也没发现异常。”
皇帝侧过脸去不说话,蓝生从善如流不戳他的短处,自知以后要多照顾尤御女一些。叹道:“高氏如此不知敬畏,我做主夺她的位分,让内府有司审理。初步结果已经出来了,陛下可要看看。”
皇帝接过供词,上面说的是高氏如何收集东西,如何用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布局精巧,可惜螺蛳壳里做道场,有这份细致耐心,干什么不好。
“她如何懂这些,招了没有?”
“尚未,不过她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痛到极致的时候喊得却是吴侬软语。我有个可怕的猜想,会不会这人根本就不是高氏。”
“有理。”都说人穷则反本,故劳苦倦极,未尝不呼天也;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用句时髦话说,潜意识。
帝后还在讨论如何深入挖掘高氏背后的人,内府有司前来请罪:“奴婢办事不利,高氏暴毙。”
“怎么办事的?不是塞口巾防止咬舌自尽吗?”皇帝怒问。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高氏绑着,奴婢等也察看了,嘴里没有毒囊。可不知为何,高氏高喊一声,我来自现代。话音未落,就没了呼吸。”
“去核查。”皇帝挥手,保不准是这些太监办事不力找的借口。去核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医者检查过,的确是暴毙,外表没有致命伤口,仿若心疾发作那般,口唇、指尖发紫。
皇帝自言自语,“现代?这是什么地方?或者是代县,她说反了?”
“陛下,人死如灯灭,别废心神了。高氏在内宫的一切都焚烧了吧,谁知有没有毒,一切交给我去办,您好好养着”
“听你的。”皇帝十分信任的把事情交给皇后来办。等皇后走了,他才秘密交待大太监,“让仵作验尸。”
仵作验尸是要切割躯体的,一个女子,还做过嫔妃,这种待遇,死后都不得安宁啊。“看什么看,不许让皇后知晓。”
皇后心善,污糟事儿就别报到她跟前了。高氏背后的人没找出来,皇帝始终寝食难安。
这些傻姑娘,只知以天下奉养一人的尊贵荣耀,不知权力顶端刀光剑影,行差踏错,葬送自身。
蓝生心有所感,若不是她第一次任务小心谨慎,未亲身下场,恐怕也是这个结局。人治的巅峰,谁都比你聪明。
第50章 无子皇后12(倒V)
“陛下驾到!”外面通禀声还未落下, 皇帝就让人扶进来了。
晴空赶紧扶蓝生起来,“陛下怎么来了?”
“躺下,躺下。”皇帝坐在床边,挥手让宫人退开。
“您身子不好,怎么过来了?”蓝生拉着皇帝左右打量,又道:“御医呢?跟没跟来, 叫进来我问问。”
“躺下吧, 什么时候了还耗费心神, 瞧你嘴唇都白了。”皇帝轻叹一声, 只觉与皇后同病相怜。
“回禀陛下, 御医说娘娘血不归经, 躺着容易喘不上气, 半躺、靠着才好。”晴空在一旁注解。
“行了,退下吧, 我和陛下说说话。”蓝生挥手, 殿中人就全部退下了, 包括皇帝带来的侍从。
“你还给她们留面子, 气你的时候人家可没想。”皇帝没好气道。
蓝生垂眸,眼泪就下来了。皇帝一看也慌了, 皇后平日里最是宽仁大度,听她说妃嫔不好总会求情, 哪知今天突然泪流满面。
“阿王刚入府的时候,很怕陛下一身沙场血气,我怕您不喜欢她, 日日陪她开解。阿吴性子激烈,总和您拌嘴,哪次不是我调和的。还有阿魏,四夫人中她出身最差,为她做脸,我便是赏赐也注意着次次公平。阿吕、阿梁…她们入宫的时候,我有何尝没有照拂。都说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看不到吗?”
皇后此次生病,明面上是被吴贤妃气得口吐鲜血,实际上是这两年诸子夺嫡带动后宫母妃乱斗,把好好的和谐后宫变成了刀光剑影的战场。
“人固堪愚,天可堪欺,上天看不到,朕这个天子看得到!不孝的东西!逆子!”皇帝怒骂,他和皇后精心教导着每一位皇子,可皇子们长大了,都惦记着他座下龙椅。各有长处的皇子们拉帮结伙,勾连朝臣,将朝政搅得一团乱,更气得皇帝也病了。
皇帝这些日子不适,就是让他们气得。看着皇后一病,皇帝更加生气。皇子们和自己有血缘之亲,自己教导皇子是天生的血脉之情。可皇后作为嫡母,这些年不仅教养皇子皇女,连妃嫔们也一并照拂,他们就没有半点感念吗?这些没良心的东西!
“别气,别气。我躺在病床上才想明白,尽人事,听天命。我做了自己该做的,她们不领情,朝着死路上走,天命是拦不住的。”蓝生说长句有些气短,皇帝给他倒了水过来。
“陛下也累了吧,上床躺躺,咱们说说话。”
皇帝就要扬声叫人进来,蓝生却示意他不要。自己慢慢起身,帮皇帝除去外衣,夫妻俩并排靠在大软枕上。
“是不是舒服多了?”蓝生笑问,“我力气不济,回去陛下用帕子热敷面部,再让人按摩一下,会更舒服。”
“谁有卿卿的手艺。”皇帝拉着皇后的手不放,在头上做动作,皇帝不放心别人,尤其是在这皇子夺嫡的乱象中。
“快住嘴吧,年过半百的人了,正经些!”蓝生嗔道。
“别说年过半百,就是百岁大寿朕还要扶着卿卿一同去呢。”
蓝生却不说话了,她对日子感到灰心,皇帝何尝不是呢?前些年的父慈子孝、后宫和谐仿佛镜花水月,一遇到皇位争夺,再也不能维持。
沉默半响,蓝生才道:“陛下,我想大郎了。”
大郎?是啊,太子去了已经几十年了,除了他们做父母的,谁还想着他呢?皇帝也想,若是大郎还在就好了。
蓝生说出了他的心愿,“要是大郎还在就好了。大郎是先帝亲封的太孙,是您亲封的太子,当之无愧的继承人。有了储君,有人压服,皇子们不会乱斗,连带内宫嫔妃公主也卷入这乱流。大郎是您亲手教导的,若他还在,还能为您分忧。瞧,陛下两鬓都有白霜了,国事繁杂、操劳过度,损伤您的身体。民间这个年纪的翁翁,只肖含饴弄孙,享天伦之乐。陛下却还为国事家事烦忧,要是大郎还在就好了。”
“是啊,要是大郎还在,就好了。”皇帝低低重复这句,心中悔不当初。若不是他偏宠董氏,让她生了不轨之心,怎会葬送大郎!当年皇后大病,险些跟着去了,若不是卫机出现及时,他如今连说句知心话的人都没有!
皇帝这么一想,恨不得把董氏在挖坟鞭尸。自己也忍不住检讨自身,这些日子是不是太过大意,靠女色麻痹自己,有用吗?反而给那些不孝逆子可乘之机!
“是我不好,提大郎做什么,白惹陛下伤心。陛下歇歇吧,我陪着您。”蓝生不叫人进来伺候,自己把软枕靠背扔在地上,就这么随性而为。
皇帝不顾礼仪姿态,搂着皇后交颈而卧。
“陛下,我在。”
“只要我们俩,只要我们俩。”皇帝低声喃呢。天下之大,只有他们夫妻能抱团取暖。自己这个皇帝,看着花团锦簇,真到了要紧时候,还留在身边的,只有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