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剑玲说,你说话就不能正常点,非要这么夸张。什么祸水。
薛涩琪撇撇嘴:我又没说错,原来她长得这样子啊,真是我见犹怜,难怪大男子主义的韦宗泽会把自己当成救世主。
傅剑玲摇头叹道:别乱说话,他姐姐说可怜也真的蛮可怜的。我只是不太喜欢她凡事依靠别人的生活方式,简直像藤萝。
薛涩琪一嗤:男人贱呗,就爱她这种的。话毕忽又狡黠笑道:对了,刚才我妈不是说她要再婚了,所以她来看婚纱么。我说啊,有机会我们把她介绍给洪明亮,你看怎么样?
傅剑玲差点吓到:“你要干嘛?”
薛涩琪说:“不干嘛啊,她不是说她在武汉没什么朋友么,我就给她介绍个朋友啊,一个沾花惹草,一个招蜂引蝶,我看很合适啊。万一对上了,平添一段风流韵事呢,要是没对上,那敢情好,证明她冰清玉洁,忠贞不二呗。”
傅剑玲简直服了薛涩琪骨子里这股恶劲,“你真是没事找事做,韦开娴的婚事肯定是家族联姻,你干这事被韦家的人知道,不捏死你。”
薛涩琪说:“呸,我怕谁啊。谁敢捏死我?韦家?他大爷的远在背景,而我不过是武汉热锅上的一只小小蚂蚁,他看都看不见我,怎么捏死我啊。韦宗泽?不怕,我有你在,量他不敢怎样。那倒霉的未婚夫?保准还感激我给他测试新娘呢!结了婚才戴绿帽,那就亏大发了。”
傅剑玲笑得不行,但笑过也警告薛涩琪:“你千万别乱来。一个人一条路,其中千丝万缕的关系,你不为什么就别去干预,对你有害无利。”
薛涩琪勉强点点头:“知道啦,人家开玩笑的还不行。”傅剑玲忍不住敲她的额头:“你要真是开玩笑的,我把名字倒过来写。”
等她们从洗手间出去,没料到韦开娴还在,薛妈妈对傅剑玲说:韦小姐在等你。
薛涩琪心想:还韦小姐呢,才三十三岁,前夫都有两个了。
韦开娴拉起傅剑玲的手说:“小玲,我见到你好高兴,看你越来越漂亮,我心里就舒坦多了。你看你今天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傅剑玲说:“开娴姐,你太客气了,今天实在太意外,我晚上和涩琪约好还有事,不然这样吧,你留个电话给我,改天我请你。”
韦开娴忙点头,“好好,那你一定要跟我联系。”然后掏出名片,递给她的时候,还一再叮嘱要打给她。
她前脚离开,薛涩琪后脚从傅剑玲手中抢过名片晃着玩,冷嘲热讽道:“她是不是想跟你忏悔?真是假得不行了。”
傅剑玲瞪她一眼,沉声道:“反正你不能乱来,不然我第一个杀你。”
薛涩琪不依不饶地,“你还管她叫开娴姐呢,真假,真假。”
傅剑玲十分好笑,回说:“她比我们大一些,不叫姐姐叫什么?”
薛涩琪遂欢喜接道:“大七岁呢。你看,跟洪明亮多配啊。老夫老妻的。”
傅剑玲掐住薛涩琪的脖子,“我干脆现在就掐死你得了。”
韦宗泽刚开完会,才在会议室喝上一口水,葛离已出去下发文件,他便站在落地窗前眺望江城,看得到滚滚长江。不期然收到姐姐的短信,竟说要跟傅剑玲一起吃饭,问他同意不同意。
韦宗泽打电话给她,问是怎么回事。正好韦开娴在做头发,盈盈笑说:“遇到她了,看她还叫我开娴姐,我就忍不住想多跟她说说话。”
韦宗泽叹气:“姐姐,你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兴趣爱好性格出身样样不同,你特意去找她,她还要多花心思和时间来应付你,何必呢。可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什么事都不用做的。”
韦开娴却不生气,反而笑说:“我在这边一个亲近朋友都没有了,这次回来结婚,婚礼上总不能连伴娘都不认识。宗泽啊,你不知道我看到她有多高兴!”
韦宗泽便不想说多余的话了,姐姐这个人有时候不太懂得体谅别人,她不知道她这么做,傅剑玲只会越来越怕见到她,她们是做不成朋友的。他挂了电话,回头见葛离进来,告诉他办公室有他的邮件。他笑了笑,又倒杯水,“葛秘书,你能让我喘口气么?”
葛离回他嘴:“你不是说了别让你在韦氏喘上气么,让你喘气就炒了我。”
韦宗泽无奈,放下手中的杯子,看到搁在桌上的手机,莫名地想见傅剑玲。但是一时半刻他也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找她,出会议室前就问葛离,“今天晚上我有空么?”葛离说:“有,你可以去找傅剑玲。”
韦宗泽点点头,肯定地说:“在古代,你能当个好公公。”葛离对此颇为无力,比起谁的嘴巴恶毒,那定是韦宗泽无疑。葛离说:“也许傅剑玲今天晚上没空。”韦宗泽说:“我赌一千块,她有空也不见我。”葛离便忍住不笑,“成交。”
下午忙完,葛离给许为静打了个电话,说晚上想叙旧,让她把傅剑玲也叫着。许为静正在外面催债,坐在债务人的公司前死活不走,正烦躁着,于是接了电话就说:“给我叫几个人来帮催债,拿到钱,啥事我都帮你。”葛离便叫上几个兄弟过去,一个小时不到,许为静就眉开眼笑地给他回电话:“我说你啊,发达了就多照顾照顾老同学。”
葛离说:“我这不是在照顾吗?”许为静一哼:“干嘛?韦宗泽跟傅剑玲的事,你干嘛不找薛涩琪帮忙?她可比我亲。”葛离说:“饶了我吧,你们这一群女人虽然个个精怪,但我哪个不怕就怕她薛涩琪,那就是一是女王。更何况了,她怎么会帮这个忙?她不宰了我就不错了。”
许为静大感有趣:“你就不怕我宰了你?”葛离十分平静:“我又不是你男人,你怎么会宰了我。别开玩笑了,我们就说好了,你帮我把傅剑玲叫出来,最好绕开薛涩琪。”许为静说:“行,你帮我一次,我帮你一次,反正薛涩琪跟我不对盘。”
葛离说:“好,晚上八点,去哪儿?”许为静说:“我前夫开了一家港式餐厅,还不错,混搭的,有点像酒吧,晚点在那边见。”葛离笑出来:“你也不怕尴尬。”许为静说:“我不尴尬,我们离婚,他每个月都得给钱我,不少了,我可不想他倒闭破产。”葛离听了,心想女人还真是一柄秤,平不平衡得看你怎么称。
晚上下班,韦宗泽还在办公室里埋头苦干,葛离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和他父亲韦少卿通话,韦宗泽压低声音说:“超市的事我尽力在做,但这毕竟是二哥在管的,万一二哥不乐意,把文章做给外面人知道,我就没法子了。您要是真信任我,只管把二哥留在北京一年,别让他在这边露面。其他的事,我怎么都好办。”
挂了电话,听到葛离说:“那你怎么办才好。”韦宗泽累得靠倒在椅子上,“你这张嘴真是越来越讨厌了。”葛离说:“噢,那晚上你的约会要我帮你取消么。”韦宗泽瞧他得意的样,就知道他肯定又干啥了,便不多费口舌,“我们去哪。”葛离说:“去台北路。”
韦宗泽站起身,抚顺衣衫,不知道为什么又顿了顿,对葛离说:“讲实话,自从上次见了面,我梦她梦到现在。”葛离不奇怪,“因为这两年你太压抑了。”
“但是,我如今不知道怎么再去亲近她,我昨天晚上还梦到她把我杀了。”韦宗泽说,“她说不认识我。”
葛离有些不可思议,“你是不是想太多了,你没梦到她为你宽衣解带,小鸟依人,你梦到她把你杀了?”韦宗泽还笑:“是啊,而且我还被杀得很高兴,很满足。”
“你有毛病吧。”葛离还是不理解的,也不想理解,“总之约好了七点见,你走是不走?”话间接到许为静的电话,说傅剑玲在医院里照顾薛涩琪,不知道薛大小姐白天吃错了什么东西,到了晚上肚子瞎疼。到医院检查,说是急性肠炎,正在吊点滴。
葛离只道自己赌赢的一千块没了,垂头丧气地向韦宗泽说:行,还是咱们出去喝酒吧。女人就没个省心的。
韦宗泽半晌不说话,好久才道:“不,我今天得见到她,只看一眼也行。”葛离有些不如意,“她现在在医院照顾薛涩琪,你还真要去?”
韦宗泽懒说:“我又不像你,怕薛涩琪。”葛离气不过:“等下薛涩琪朝你扔粪桶,别怪我没提醒你。”韦宗泽一笑:“量她不敢。”
葛离又向许为静问傅剑玲和薛涩琪在哪家医院,被许为静笑话他身兼数职,还给当私家侦探,专探妇女隐私。葛离灰头土脸地开车送韦宗泽到市一医院,死活不肯上去。韦宗泽说,真该让历洋他们瞧瞧你这熊样,怕女人怕成这样。
葛离闷不吭声。
韦宗泽轻巧便寻到薛涩琪的门房,朝里一看,里面好些住院的,只见到薛涩琪躺在床上打电话,傅剑玲却不在。他稍许犹豫,还是没有进去。一会儿,瞧到正前方,傅剑玲拿着一包药回来了,看到病房门口站着韦宗泽,蓦然一愣。
“你怎么在这。”
韦宗泽说:“来探望朋友,凑巧在住院名单上看到薛涩琪的名字。就过来瞧瞧。”傅剑玲哦了声,似乎不打算管他,就这么进去,但她看到薛涩琪正在打电话,马上意识到是苏兆阳的,便止住了,站在门口没动。
韦宗泽大约看明白了其间意味,笑着问:“你不进去?”傅剑玲说:“等下再进去。”她知道韦宗泽不关心薛涩琪,自然也不问他是否进去。
韦宗泽仔细观察着垂眼等待着的傅剑玲,她比以前不同,染了栗色的头发,服装上也改变很多,她开始穿裙子了,或许是工作的需要,她穿的比较正规。
“要我送你回家吗?”韦宗泽轻轻说。
“不。”傅剑玲说:“谢谢你的好意,我得在这过夜,她一个人会害怕。”
“嗯。”韦宗泽并不纠缠,“那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傅剑玲头也不抬。
韦宗泽转身离开,很快就回到车上,葛离颇高兴,“这么快就回来了,怎么样?见到傅剑玲了吗?”边说边发动引擎,韦宗泽却道,“葛离,你下去,自己打辆车回去。”
葛离不解:“干嘛?”
韦宗泽不大想解释,只是让他先走。葛离没办法,只好下车,“我可真回去了。超过12点我会打电话给你确认你的安全。OK?”韦宗泽点点头。
因为薛涩琪会害怕,因为她已经有了更亲密的人,所以这个不平坦的夜晚,她选择了苏兆阳。当傅剑玲把医生开的药递给薛涩琪的时候,就知道薛涩琪欲语还羞只为不知如何开口,傅剑玲便先她说:“我得回去一趟,有点事。你一个人在医院不要紧吧。”薛涩琪忙说:“不要紧,不要紧,你赶紧回去吧。我没事。”
傅剑玲抚抚她的头:“那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出门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下,薛涩琪已经迫不及待给苏兆阳发短信,要是她晚走一步,说不定就会看到苏兆阳到医院里来了。
这个时间,天黑漆漆,不见星辰,或许明天会有滂沱大雨。医院前的广场上已空无一人,只有一辆车,黑色的,平静的,有个人正站在车前,耐心等待着,交叉的路灯光下,他的形象鲜明锐利,却又始终静静地。
像一幅画。
不曾追问的深埋的往事便从那幅画里一齐涌来。
令她真正觉得忧伤。

  第九章

  好像学生时代,男生也好,女生也好,都会谨记许多名言,其中必定有一部分是关于爱情的,它们总是朦朦胧胧不清不楚,却又十分真切令人惊觉。傅剑玲和杜雅在最含情脉脉的年纪,也曾经一起矫情地抄写过普希金《假如生活欺骗了你》,可是后来她困陷暴风雨一般的爱情漩涡,在最艰难最落魄的时刻,常常感念的话却是更加无奈而浓情蜜意的一句——被你那缠绵悱恻的梦想、随心所欲选中的人多么幸福。
即使到了今天,那些缠绵悱恻的梦想,随心所欲的稚嫩还残留在她的心底,当她偶尔想起来,就会想到韦宗泽的样子,会从他独特的微笑摸样中复苏往日的绚烂,即使只有一瞬,足以令她不悔。
也许正因如此,傅剑玲才不再觉得难受,也不怕想起他,也不怕想起被自己辜负的人,更不怕笑看自己少时那一往无前的愚昧。
“你何必又来缠我。”傅剑玲说,垂着眼,她将视线停留在他的衣领上。
韦宗泽朝她走过来,方才视线相交的时候,他差点以为时光逆转,他们未曾分过手。原本他只是想再等等她,在今天,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还能瞧瞧她的样子。
可是越瞧越感到难受,他一开始预想的那些初见面时的激越,那些自以为还能够再次相爱的念头,此时此刻竟意外脆弱。是时光的苦楚,已渐渐从幻想中溢出来了。
“我想送送你,”韦宗泽不安地说,“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就算要拦计程车,从这儿你也得走好远。”
傅剑玲抬起头,四下看看,除了路灯亮着,哪儿都是黑漆漆静悄悄的,大家都睡了。她一向怕黑,不自觉抱起双臂,倒也没有逞强,对韦宗泽说:“那劳你送我一程,谢谢了。”
韦宗泽为她打开车门,当她坐上去的时候,一阵夜风吹来,傅剑玲打了个喷嚏,韦宗泽说:你旁边有件外套,是我的,将就一下穿上吧。”
傅剑玲没动,韦宗泽把车门一关,走到另一边开门上车,傅剑玲的脸却一直朝着外面没有看他,他沉默几秒才发动车子。
即使她不说一句话,他还是能知道她在想什么。同样的,她也知道他在想什么。韦宗泽为此感到安慰,“即使你不肯马上和好也没关系。”韦宗泽说:“我等你。”
傅剑玲还是看着外面,韦宗泽又说:“我知道你会怎么看我,没关系,你本来就不是轻易相信别人的人。这样更好,反正我才回来不久,有些事还不稳定,要是再过段时间,我真想把全部重心都放在你身上。”说完他看了她一眼。
傅剑玲还是没有回应他,依然望着外面。韦宗泽轻轻将一只手覆在她的手上,他的手是火热的,“剑玲……”却欲言又止,因为她的冷静淡漠,她没有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反而转过头来,直视着他。
傅剑玲说:“你爷爷过世了,所以你就要把当年他不让你做的事都做个够,比如跟我重修旧好。是吗?”
韦宗泽闻言,非但不生气,还微微笑起来,收回他的手放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纵不见底的漆黑,心情益发畅快,“随便你怎么曲解我,但是你跟我都知道事实是怎样的。在这个世界上,我只对你有这样的感情,这一点你比谁都清楚!”
不知不觉间,韦宗泽正在呼唤以前的她。这种认知正如不久前苦恼的薛涩琪转弯抹角问过傅剑玲的话,是否喜欢一个人还不会去伤害对方,但是爱一个人就未必了。
事实皆如此。
韦宗泽把傅剑玲送到家门口,熄灭引擎后,还有上去坐坐的意思,傅剑玲自然不肯,韦宗泽并不勉强,拉住她的胳膊却缓声说:“还有一件事我预备告诉你,就是元禾时代——其实也有我的份。”
傅剑玲略微一惊,甩开他的手,平静下来反问道:“你在帮着苏兆阳……抢中盛?”韦宗泽没有矢口否认,黑色眼眸中倒映着傅剑玲的脸,此时此刻想必他格外开心,“苏兆阳通过薛涩琪找到我,你一定不知道。”傅剑玲没吭声,她也不想知道。
“许为静去年也从我这里拿了一年恒大地板的代理,你知道我为什么给她吗?”韦宗泽继续道。
傅剑玲太明白他们的本性,“她只要一年的代理,第二年就会开始卖伪仿品,打着恒大的标签,卖出成本只有三分之二甚至不到的东西。如果你要她赔,只怕可以赔得她倾家荡产。”
韦宗泽随即道:“可我不会这么做的,起码现在不会,而且这取决于许为静。我只是想说,你的朋友,你所关心的人,都和我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不否认我是在做生意,但我知道一个重要原因是我忘不了你,只要和你有关系的人,我都想亲近。”
他说出口的话,就像一把短刀反折回他的心,令他把桩桩件件事情一并想起,想得脑袋晕沉沉,伸出的手无意间紧紧把傅剑玲搂在怀里,“我实在太想你了,见你越多,越是想,越是想。”
可是这次傅剑玲没有拒绝,任何人也不能指望她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她并没有和好的意思,只是谁能理解她?她至今为止谈过三次恋爱,三次的对象都是韦宗泽,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其他的男人比他更使人迷惘。
“喂!”
黑漆漆的大门边,忽然有人影晃出来,站在傅剑玲身后,是一个男孩子,年纪至多十三四岁,双眼明亮,全身穿着运动服,背着一个大大的旅行包。这孩子有些脏兮兮的,韦宗泽正面看去,略显出警戒,把傅剑玲反手拉到身后。
男孩却不客气的说,“傅剑玲,我在这等了4个钟头。”
傅剑玲仔细一看,竟然十分高兴,几步过去扶住男孩的肩,“杜小言?你长得好高了,怎么现在才到呢,也不赶紧给我打个电话。”说着伸手摸他的头,却被他干脆躲开了,杜小言盯着韦宗泽看了一刻,问:“今天我在哪儿打铺?”
傅剑玲毫不犹豫地回道:“当然住在我家,房间准备好了,你应该早些打电话给我。”说着去开门。掏钥匙时,她飞快看了韦宗泽一眼,示意他该回去了,两下里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韦宗泽忍不住问:“这孩子是谁?怎么这么眼熟?”
傅剑玲才说:“他叫杜小言,杜雅的弟弟。”
韦宗泽有点意外:“杜雅的弟弟?”语毕不禁再看一眼,确实跟杜雅长得很像,有个林青霞那样的下巴。他知道傅剑玲这几年一直在援助杜家,却没想到杜雅的弟弟已经这么大了,而且还跟傅剑玲有联系。算起来,杜雅在的时候,她弟弟应该才五六岁,转眼就这么大了,并且还出现在傅剑玲的生活里。
“他来找你做什么?”韦宗泽追问。
“跟你没关系。”傅剑玲不假思索地回答。
杜小言则站在一边,仿佛看热闹,等到门打开了,他几步走进去,按电梯门,轻车熟路,就像在自己家。
韦宗泽好不容易突破的一点傅剑玲的心理防线,也因为杜小言的出现遁却,但他更加在意的是,傅剑玲这傻瓜恐怕又往自己身上揽着吃力不讨好的事。
“打电话给我。”韦宗泽肯定地说。
他站在门外,看着傅剑玲和杜小言进电梯,傅剑玲终于肯抬头看着他,直到电梯门关上,也没有移开目光。
杜小言走进傅剑玲家门的样子,就像是傅剑玲的债主,一把将脏兮兮的旅行包丢到地毯上,包包有些破,几本书和CD机掉落出来。傅剑玲问:“你买CD机了?”
杜小言坐在沙发上,拧开一罐啤酒,“朋友送的,不行吗?”话毕咕噜咕噜喝到底,完了还强行把罐子捏成稀烂扔到垃圾筒。
傅剑玲好笑地说:“手疼不疼?”
杜小言不理。傅剑玲也不介意,坐到一边帮他收拾行李,一边收拾一边问:“这次你的脚没受伤吧。下礼拜一要去考试了。”杜小言说:“没事。”但鼻子里还冷哼哼地。
“怎么了。”傅剑玲问。
杜小言说:“没怎么,我去睡觉。”
“等一下。”傅剑玲叫住他,“不跟姐姐说一下这段时间过得怎样吗?”
杜小言不理,仿佛还对姐姐这两个字特别厌恶,知道她现在心情激动,便故意从包包里翻出杜雅的遗像放在桌上。其实每次到她家,杜小言都要这么做,每次都惹得傅剑玲生气。这次却不一样,傅剑玲不声不响不仅没有责怪他半句,反而坐在那儿发呆。杜小言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以为自己的恶作剧起到新作用了,转身便哼着歌到客房里心满意足睡觉去。
傅剑玲望着杜雅的像,那上面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模样,温驯地笑着,比谁都显得幸福快乐。当初傅剑玲和韦宗泽开始初恋,杜雅还悄悄说过,有一天她也会找到另一半的。傅剑玲又想到今天韦宗泽说的那些话,想到薛涩琪和许为静,她蓦然感到苦涩,原来——大家都已经迈着步子在向前走了。

  第十章

  杜小言其实整晚没睡,半夜里出房间,悄悄坐在客厅看电视,怕傅剑玲醒来会罗嗦,还特意静了音,电视上放的是足球比赛重播,黑驱的房间里就看到电视光频频在他脸上跳动。而杜小言只是无心睡觉而已,一想到自己住在傅剑玲家里,他就生气。杜小言年纪还小,并不能确切地明白自己,这种不情不愿的躁动中还有许多别的怨气,比如天生的家庭贫困,天生的不好读书,眼高手低,都成了他将晦霾弥漫脑海的原因。他奇怪他那位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早早去世的姐姐,还奇怪傅剑玲怎肯接着棒子来继续当他的姐姐。
杜小言憎恨父母给他灌输的东西,憎恨父母把姐姐的不幸归咎于傅剑玲的幸免,杜小言还憎恨父母借着这些莫须有的罪名向她提出众多要求,而他至为憎恨的是这些要求本身即不为家中,也不为他们二老自己,都只为杜小言这不相干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