炕上铺着浅驼色洋毡, 上面铺着掐金丝滚边的玉簟席, 蟹壳青色的靠背和引枕,上面绣着白梅, 格外的素雅别致。炕桌和下面的椅子条几都是一水的紫檀,多宝阁上摆着各式摆件, 每一件都是难得一见的珍稀之物。
这几个人也去过胡良娣的院子, 格局大小都是差不多的, 但只看摆件和屋里的布置,就能看出这两位良娣谁胜一筹,胡良娣可是东宫老人儿, 而这苏良娣不过进门不到三年。
至此,李良媛倒也能理解为何一提到这苏良娣, 胡良娣是那副如噎在喉的样子。
再看其面相,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小巧挺直的鼻梁,最为让人侧目就是一双盈盈泛着波光的含情目,以及一身欺霜赛雪般的皮子。
不过如此,李良媛心里暗自道。
她听说这苏良娣是瘦马出身, 只当是个多难得一见的倾城美人,才能把太子爷迷得如痴如醉,原来不过长得就这样啊。
很快,李良媛的目光就被坐在左侧的太子吸引住了。
也不过看了几眼,小脸就一片嫣红,显然是想到什么不可言说的事。
太子不禁蹙了蹙眉,旋即感觉手上一疼。
却是盘儿的小手从炕桌下钻过来,在他手上捏了一把。抬头去看人,眼睛都气红了,真是个小醋包。不过此女倒真是有些无状,看男人竟然这般看法,也不知当初怎么过了大选。
太子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脆响,顿时惊醒了无数人。
“参见太子殿下,见过苏良娣。”
盘儿也不说话。
太子有点头疼,半垂着眉眼,抬了抬手。
几个人都站了起来,杵在那儿,看着也不像样子。盘儿才道:“香蒲,给李良媛她们挪个座,说来是看我,哪能都站着。”
挪了座,又上了茶,屋里安静得让人有些尴尬。
这时,福禄跑出来解围了,站在门外禀报:“主子,董太医请来了。”
太子这才抬起眼,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若是想看人,等苏良娣过阵子身子舒坦了再来。”
刚坐下的几人只能又站起来,行了礼,鱼贯退了出去。
与董太医擦身而过。
等走出去了,李良媛还回头在看,她似乎想说什么,被钟良媛扯了一把止住了。
一直到出了院门,李良媛才道:“太医都请了,她身子不会有什么不好吧?”
钟良媛用那种特诧异特无语的目光去看她,往旁边挪了一步:“你要是没事想找事,别连累我。李纯儿,这是宫里,不是宫外,你能不能改一改你的口没遮拦?”
都是京中的贵女,李良媛是公主府家的女儿,钟良媛的父亲是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正四品的大员,两人自然是认识的,不过关系尔尔罢了。
“我就是好奇,你这么说我做什么。”李良媛有些委屈道。
“行了,我院子里还有的事,先走一步,就不陪你们了。”说完,钟良媛就带着贴身宫女匆匆走了。
留下李良媛很是委屈,对钱奉仪忿道:“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哪有这么对人说话的。”
钱奉仪干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里却打定主意以后也要离这个李良媛远一点。以前看她心无城府很好亲近,现在看起来却脑子似乎差根弦儿。
站在苏良娣院门口,就敢说人家身子是不是不好,这若是让别人给听去了。据说这苏良娣很得太子宠爱,又生了祥瑞龙凤胎,皇后娘娘对其也颇为看重,这般人物若真是计较起来给她们穿小鞋,十个她们也不够受。
想到这里,钱奉仪道:“李姐姐,时候也不早了,咱们也快回去吧。”
屋里,等太子听完董太医所言‘孕吐乃正常反应,可以适当喝一些缓解孕吐的药,但是药三分毒,还是不喝为好’等话,就挥着手让对方退下了。
他把手掌翻过来看了看,又看了盘儿一眼,盘儿顿时心虚了。
“谁叫她那么看你,哪有那么看人的。”娇嗔着说完,盘儿自己都觉得手臂上寒毛卓竖,其实当时她偷偷去捏太子,根本就没过脑,但总要把这事给圆了。
太子格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盘儿抬头就对上了这眼,脑子一抽,人就巴了过去。
“在我屋里,她都敢那么看你,你只能给我看。”
太子发出个疑惑的鼻音,微调轻扬,格外的磁性好听。
盘儿半天都没从这眼神和这鼻音里头出来,直到听到太子问道:“看什么?”
“看你啊,爷你这么俊。”她说得格外讨好。
太子绷不住,被逗笑了,摸了摸她脸颊:“孤说你是个醋包,你总是不认。”这话他是压着嗓子说的。
说完,他又道:“时候也不早了,去用早膳,若实在难受,就把董太医留下的那药煎了服,少喝一些,应该没事。”
盘儿嘴里答应了,心里却根本没有想喝那药的打算。
前世她生了两胎,大抵是体贴娘,两个孩子都没怎么闹腾,不过她儿媳妇凤笙怀第三胎时闹得厉害,吃什么都不香,闻着什么都作呕,又赶着夏天苦夏,可是把人折腾的不轻,后来还是挪到西苑去避暑,才终于不吐了。
没想到她这一胎也赶上了夏天。不过去西苑就别想了,太子现在正忙熟悉政务,怎么也不可能离开紫禁城。
*
盘儿自打诊出有孕后,就没有再去过坤宁宫。
正好瞅着今天是个阴天,外面也没太阳,她打算去一趟坤宁宫。
刚走进坤宁门,就看见五皇子妃带着几个宫女匆匆朝宫门这里走来,眼睛有点红,像是哭过了。和盘儿打了个照面,也没说话,只是匆匆点了个头,人就出去了。
进了殿去了东暖阁,傅皇后正歪在炕上让念秋按着头。
盘儿来坤宁宫也算是熟门熟路,刚曲膝行礼就被傅皇后叫起了,又赐了座,坐在下面。
“本宫之前还在跟念秋念叨你,说你又怀上了,身子可好,太医怎么说,我听太子说你好像吐得厉害?”
盘儿也没遮掩,点点头道:“是吐得有些厉害,不过太医说此乃常事,可能过段时间就能好了,所以也一直没来给娘娘请安,今日见外头没那么热了,才出了趟门。”
“既然不舒服,就不用总往本宫这儿跑,多顾念顾念自己的身子。当初本宫怀着太子时,也是吐得厉害,一直吐到快五六个月了才止住,多吃些酸的,腌的梅子什么的,多少能压一压,不过尽量还是让自己多吃些饭,不然人受不住。”
“谢娘娘关怀,妾身一点会记得的。”
傅皇后点点头,唠家常似的又道:“方才你进来时,可是碰见了戚氏?”
“碰见了,只是妾身见五皇子妃的眼睛似乎有些红。”盘儿说得有些迟疑。
一提这事,傅皇后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之态:“她啊,本宫也不知道怎么说她,生来是个软性子,淑嫔又是个喜欢作妖的,如今五皇子的后院又弄个更能作妖的去了。她受了两回气,大抵受不住了,就跑来找本宫诉苦。”
显然傅皇后头疼就与这事有关,她说得也格外激动。
“不是本宫说她,一个侧妃难道还能爬到她头上去不成,自己端不住能怨得了谁?她心里不舒坦,就跟五皇子闹,闹来闹去闹得男人更不愿意亲近她,这不是适得其反。她又有儿子,以后王位由儿子继承,难道还怕那侧妃跟她翻天不成……”
这时,念秋突然说话了。
“娘娘,这些话您又不是没和五皇子妃说过,她自己是个不堪点化了,旁人说了什么也没什么用,您又何必生气,还是喝些茶消消气。”
念秋可不是个不懂事的人,傅皇后旋即反应过来,盘儿也是比较得宠的侧妃,跟她说这些不是摆明了指着秃驴骂和尚?
傅皇后也是气糊涂了,平时她可不会这样,也忙遮掩道:“喝茶喝茶,本宫说这些,别把你也弄得跟着上火。”
盘儿仿佛没听出什么似的,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尝了一口笑着道:“这茶可真不错,娘娘这儿的好东西就是多。”
“这是新贡上来的银针,你若是喜欢,等会儿让念秋给你包一些,不过你怀着身子,茶还是少喝。”
两人说了会儿茶,傅皇后见盘儿对方才那话没有多想,才终于放下心来。
其实盘儿也不会多想,一来多想无用,二来她和傅皇后也没什么矛盾,她又怀着身子,傅皇后不可能借着话来敲打她。
且傅皇后说得是实情,这种想法是当下大多数正室们都会有的想法。
嫡庶不可逆,不管是皇位王位也好,还是普通人家继承家产也好,也是先嫡再长,无嫡才是长。
不过皇家也有皇家的好处,就譬如五皇子,他已经封了越王,之所以没正式叫上,是因为还没出宫建府。他以后的王位自然由他和戚氏的嫡长子继承,其他儿子则是封郡王。
不管怎样,只要能冠上宗这个姓,总不会缺了那口饭吃倒是真的。想当初她不也是指着钺儿能封个王,安稳当他的逍遥王爷也就算了,可惜事与愿违。
晚上太子过来,盘儿跟他说了这事。
太子沉吟一下道:“老五最近确实不像话,居然学会宠妾灭妻了。”
等话说出来,发现盘儿没接话,才反应过来盘儿也是妾。
他咳了一声:“不能混淆为一团,孤跟老五不一样。”
盘儿嘴里没说话,眼里却无不是在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孤的情况和老五不一样,老五的王妃又没犯错……”
话听到一半,盘儿顿时从炕上下去了,往里屋去了,速度快到太子都没反应过来。
站在门边上当柱子的福禄,当即转过身去,全把自己当柱子了。
这会儿就他一个人侍候,宫女们都在更外面候着呢,太子倒也没那么难堪了,坐了会儿,喝了会儿茶,摸了摸鼻子,也进里屋去了。
进去见她面朝里躺在榻上,像是睡着了,但肯定没睡着。
他站了站,撩开帐子,在床沿上坐下。
“起来,像什么话。”
也没人理他。
“孤又没说你什么,你气什么。”
还是没理人理他。
他转身去掰她肩膀,轻掰了下没动,才发现她正偷偷哭呢。
也没声音,就是流了一脸的眼泪。
太子声音急了,“我又没说你什么,你哭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盘儿直接哭出了声。
“怎么越活越小,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他把她拉起来,用手抹着她眼泪道。
她瓮声说:“我本来就还小,还没十八呢。”


☆、第85章

85
说到这里, 太子才发现她真的还小,比他小了十岁。
这么小的人儿已经给他生了两个孩子, 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心顿时就软了。
“好了,别哭了, 孤又没说你什么。孤方才话都没说完, 你就气跑了,你看看谁敢在孤面前像你这样。再说, 你跟那郭氏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都是妾, 都是把正妻逼得没有活路的狐媚子。太子妃表面上没什么, 我就不信她不当着太后说什么, 太后能赐两个人过来?”
“你看你,绕来绕去又绕到那两个人身上了,孤连她们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说着, 太子顿了顿又道:“你这性子要改改,醋性这么大, 孤这里能容得了你,若是让太后,哪怕是母后知道了, 你看她们能不能容得了你。”
宫里能容许一个有着盛宠的妃嫔,只要她于皇嗣有功,但绝对容不下一个善妒的女人。太子妃再怎么胆大,前些年她不愿东宫进人还要做些手段遮掩下, 不然哪会有盘儿的进宫。
“我就是心里不舒坦!”
她搂着太子颈子就啜泣上了,哭了几声又道:“我也不是为了这个想哭来着,那你跟我说,若是、若是当初太子妃没有犯错,你还会对我这么好?”
这大抵是盘儿两世都脱不掉的一个结,她一直认为前世自己之所以能赢,是赢在能忍,赢在不犯错,赢在懂得笼络,赢在没犯了建平帝的逆鳞上头。前世建平帝虽和陈皇后有所不睦,但不管是表面上还是一直保持着平衡的状态。
还是直到陈皇后的太子渐渐大了,渐渐不听母后管了,渐渐开始不甘心当个太子,手伸得越来越长,两淮盐政被他搅合得一团糟,江浙沿海一带也不予多让,建平帝忍到极限,再加上两淮盐政出了场事,直接把太子牵连下了马。
太子被废,中宫一系突遭大难,又有人趁机落井下石,一拥而上围攻之,中宫一系露出颓态。一步错,步步错,陈皇后为了太子屡犯建平帝忌讳却不自知,这时候就把她显出来了,她才能慢慢走到他身边,走到他心里。
其实那时候她一直在想,若是他选中的不是魏王,而是吴王,会不会得到盛宠的就是胡贵妃,而不是她。
毕竟他对中宫一系不满已久,早年太子深受他看重,以至于这些年来也积攒了不少势力在朝中盘根错节,又有陈家在其后,可谓是尾大不掉。于是不管是在前朝还是在宫里,他都需要有一个压制中宫一系的工具。
尤其是在宫里,陈皇后不犯错,在明面上哪怕是皇帝也不能随意处置,因为动一发而牵全身,只有让她犯错,只有一个宠冠六宫的宠妃,才能钳制住陈皇后。
所谓的帝王之术,从来都是平衡之术啊。
这个疑惑前世盘儿从没有问出过口,他宠她,她就受着,他说他在帝陵里等她,她想也许这就是他能给她最好的,却没想到她把疑惑带到了这一世。
这一世虽然因为她改变了开头,不是当奴婢,而是作为低等侍妾进入东宫,但一些事情似乎还照着原有的轨迹进行着。只是有些事提前了,又有她的插局,很多早就埋下的隐患被提前引燃。
太子和太子妃夫妻之间的矛盾早现,因此有太子突然来找她的事发生,她趁机把握,后来太子一改常态接连临幸,当时盘儿就猜太子肯定是和太子妃闹了矛盾,虽然没有得到太子口头上的证实,但实际上后续发展已经很明显了。
她还是借由这件事插了进来。
那如果,太子和太子妃没有夫妻矛盾,他可还会这么对她好?
盘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不该说的话,竟然说出了口。别看她在他面前看似胆大无比,实际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她哪怕是在梦里都不会弄错。
这话不该说的,若是他的回答不如她所想,若是他觉得她犯了他的忌讳,他会怎么对她?
她有两个孩子,肚里还揣着一个,他再怎么样也不会让她太难堪,他顶多就会冷着她而已。
他本来政务就繁忙,能来是看她怀着身子太艰难,是忙里偷闲,他完全可以借着公事忙不来了。
忙上一阵,等她自己冷静下来,以后就再不敢犯了。
他总是这么对付他的妃嫔,看似温和顾忌着对方颜面,实则冷酷无情不自知。有的时候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通透,可能她根本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可能等她明白过来也晚了,太子妃不就是这样,她难道还能和太子妃去比不成?
盘儿一通胡思乱想,越想越偏离正题,而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太子也在想。
想那个如果。
想了会儿,他觉得很无稽,遂道:“没有如果,怎么会有如果。”
是了,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也是他和她的不同,他是太子,他是宗琮,但他不是建平帝,而那个对她好的建平帝已经不在了。
盘儿顿时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她重活回来干什么?就是为了把钺儿和小十六生出来?可在她原本的地方,钺儿和小十六都在,还有凤儿,还有她几个可爱的孙子孙女。
她在那里是太后,万万人之上,谁也不敢给她脸色,让她难堪,她不用讨好任何人,她活得很舒坦惬意。
除了没有他而已。
可有没有他重要吗?
她隔着泪水看了他清俊的脸庞一眼,如果能让她选择,她愿意回去吗?
盘儿突然发现她竟不能马上给出答案。
这里有晴姑姑有香蒲有小德子有白术白芷,有钺儿和婉婤,有她肚子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小十六的孩子,还有他。
他已经对她很好很好了,唯一的区别就是前世他不用关注除了她以外的任何女人,因为那些人不是被贬了庶人,就是成了隐形人。而这一世,他还不是皇帝,他的掣肘还很多,他们还没有经历那么多年……
太子被她哭得有点懵,不懂为何他都答了,怎么没哄住,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难道是答的不对?或是她没听懂他的意思?
他试图说得更简单易懂点:“人的性格都是早就注定的,太子妃的性子太不安分,也太倔强。其实孤已经明理暗里暗示过她很多次,她其实能够明白,却拒绝明白,所以一切都是早就注定了的,这些问题迟早会爆发,只是早晚而已。”
他摆出促膝长谈的姿态,微蹙着眉,态度很认真地跟她分析着,只是并不擅长或者从没有这样过,所以显得有些迟缓。
“那你还没有说,会不会对我好?”她瓮着鼻子说,小脸哭得红彤彤的,鼻尖也红。
太子有点不懂她为何会纠缠这个问题,但还是试着去回答她:“应该会,也许不会这么快,但孤跟你相处很、很舒服。
“你的性子这么娇气,胆子又这么小,没有孤看着你,你大概会被太子妃吃得死死的,都不敢动弹一下,大概会受不少苦。
“不过你老实懂事,太子妃应该能容得下你,毕竟你是她的人,等时间久了,孤应该就能发现你的好处……”
他说得很慢,似乎一面想一面说。
太子何曾这般过,倒把盘儿给逗笑了,又哭又笑道:“什么好处啊?”
一见她笑了,太子似乎也松了口气,挑了挑眉:“你说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什么好处。”她倒在榻上,捂着脸躲,似乎很羞的样子。
太子顺势就覆了上去,手肘撑着榻,抵着她的唇,另一只手捏着她的鼻尖道:“小精怪,磨人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这会儿你又不知道了。”
“我才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哭了。”她捂着眼睛小声说。
他咬了咬她嘴唇,在上头亲了两下:“所以孤才说你磨人精,都当娘了人了,眼泪还这么多,以后生个喜欢哭的孩子看你怎么办?”他的口气微微有些叹息,似乎真为此而忧愁。
“应该不会吧?”她有点被吓到了,想了想小十六也不爱哭啊,但这个时候明显不是生小十六的时候,那生出来的孩子还能是小十六?
说实话,盘儿有点迷茫了,她下意识摸了摸肚子。
见她摸肚子,太子也反应过来她还怀着身孕,坐了起来:“不闹了,别伤着孩子。”
盘儿也忙坐了起来,低着头拿手背去抹眼泪,有点无颜见人的模样。
一场莫名其妙的闹别扭就这么无疾而终,等到了夜里,身边的人睡着了,太子却是若有所思。
第二天,又是以晨吐拉开帷幕。
太子见她吐成这样,站在床榻前,眉皱得很紧:“这生下来估计也是个混世魔王。”
盘儿吐掉嘴里最后一口酸水,让香蒲搀着用温水漱了漱口,又喝了两口温的酸梅汤才道:“我听皇后娘娘说,她当初怀着殿下的时候,也吐得厉害,吐到五六个月才止住。”
太子错愕脸。
一屋子奴才都低着头,全当自己是个聋的。
太子看了盘儿一眼,掸了掸衣角向外面走去。
“孤在外面等你用早膳。”
福禄跟着出去了。
晴姑姑不赞同地看了盘儿一眼,道:“你也是,这是殿下性子好,换个性子不好的,肯定跟你急。”
盘儿干笑了下,没说话。
事实上证明太子确实有先见之明,这确实个混世魔王,还没出娘胎就折腾盘儿到五六个月才消停。
等出了娘胎,第一声啼哭特别响亮,一听就是个精力旺盛的。
而等他会走会跑了,更不得了了,能把房顶掀了,让盘儿不禁感叹太子取名字取得真有先见之明。
钤。
既指印,又可指兵书,还通管束之意。
这毛孩子就得管!


☆、第86章

86
婉婤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
她刚从女学里散学, 就听说弟弟闯祸了,后院都没回, 就先来到了宗钺的院子里。
果然在这里找到了宗钤。
宫女半夏手里拿着婉婤的书袋, 气喘吁吁地跟在她后头,追都追不上, 只能眼睁睁地看见郡主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扶着膝, 想叫声郡主,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 又被憋了回去。
“你说你惹他做什么?高贵妃本就护短,又一直想找皇祖母的岔, 你把他打了, 不是明摆着给人送把柄?”
婉婤人还没站定, 就把宗钤从宗钺身后拽了出来。
别看宗钤才三岁多点,个头可不低,比大哥也就只矮了半个脑壳, 长得虎头虎脑的,也挺壮实, 一看就是能惹是生非的主儿。
不过他这会儿可老实得很,自打他把宗镞给打了,先是被大哥训, 又是被大姐训,据说齐王家的唐侧妃已经找到东宫来了,他怕被娘打,就赶紧藏到了大哥这里, 谁知还是被大姐给找到了。
“谁叫他招惹我来着,他抢我鞭子!”宗钤说得十分倔强,典型的我虽然怕被娘打,但我一点都不怂。
“他抢你鞭子,你就把人打了?你打也就打了,打那些看不见的地方也好,照着人家眼窝子打,你生怕人家不会告状是不是?”婉婤说得恨铁不成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