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蒲可爱地皱了皱鼻子:“奴婢只知道不招人妒是庸才。”
“你还懂这话?”
“奴婢也是听人说的。”
盘儿顿时心情好多了。是啊,不招人妒是庸才,如果现在她都受不住,还谈什么以后。

☆、第23章

23
用罢早膳, 太子去了惇本殿靠东侧的围房。
这里本是东宫属臣值房之用,因现在太子领了修书的差事, 这差事琐务繁琐, 自然也不能都太子一个人干,成安帝便从翰林院挑了几个人协同太子修书, 办公之地就设在此处。
太子到时, 其他人都已经到了,见太子从外面走进来, 俱是恭敬地行了揖礼。太子点点头,越过他们往里面走去。
靠最里端有一间僻静的值房, 充作太子日常之用。太子去了书案后坐下, 就有小太监上了茶。
夏日的阳光是极好的, 尤其是早上的时候,临着墙的一排槛窗都打了开,照得满是通明, 窗外的墙根下种了两株芭蕉和几丛竹子,虽面积不大, 但十分雅致。
太子心情很好,不禁想起昨晚的事。
想到今早她收拾被他撕烂的那两件衣裳时,露出埋怨的小眼神, 不禁道:“让人开了库房,给苏奉仪送些做衣裳的料子。”
站在旁边的福禄还没反应过来,听清了忙记了。
“多送几匹。”
听了补充,福禄忍不住看了太子一眼, 应诺下去办了。
太子既然说了,东西肯定是要赏下去的,可没说经过太子妃,那就是要走太子的内库。
太子的内库和东宫的内库并不是一处,东宫的内库如今由太子妃管着,里面的东西只限于后院这处,也会有些额外的东西,例如让太子妃拿去赏人送礼之类的物什,一般都是由太子的内库提前分下去,由太子妃做处置。
而太子的内库也分两处,既有外库,又有私库。外库算是公用,比较混杂,私库是太子个人的库房了,里面所藏之多,反正福禄是暂时没弄清楚。
这地方有专人去管,就在毓庆宫后面,福禄怕下面人办不好差,让张来顺先侍候太子,自己亲自去办了。
就因为这张来顺还颇为感到稀奇,以为干爹是去办主子吩咐下的大事,殊不知就是给个奉仪送做衣裳的料子。
实在不是福禄太小题大做,而是他跟在太子身边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给人送衣料。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如赏太子妃、胡良娣,但那都不是这种口气,还怕他送少了,补充说让多送几匹。
男人宠爱女人,福禄虽是个太监,但在宫里也见多了,他自诩自家主子不是那样的人,如今破了天荒。
所以这既是送衣料,又不是。
为了这次破天荒,福禄坚决要亲自去看着,一定要把这差事办好了。把那位主儿哄高兴了,主子去了,就能把主子哄高兴,主子高兴了,下面人自然也都皆大欢喜。
看守太子内库的是个叫许长富的老太监,说起来老,也不过四十多岁,福禄跟他比起来还要虚小十岁。也算是太子心腹之一,不然也不能在这儿。
见福禄来了,许长富还有点慎重其事,以为他是来替太子取东西的,谁知却是取给女人做衣裳的布料。
许长富将他领进库房中专门存衣料的地方,见福禄东一指西一指的,看样子要拿的似乎不少。他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笑着问:“怎么?太子爷要大赏后院,怎么你亲自来了?”
福禄见差不多了,就吩咐身边的小太监把东西送到苏奉仪那儿去,还叮嘱小太监去了放客气点儿。这边才顾上许长富说话,不过见到这架势,许长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咂着嘴比了个手势:“怎么?那地方终于要三足鼎立了?”
福禄含蓄地笑了笑,有点卖关子的味道。
“你关心这事做甚?”
“怎么不关心?虽咱守着这地方,万事不沾身,只管把这些死物看好就行,但这死物也关联着活人嘛,总不能哪天一伸头,发现外面天都变天了还不知道。”
福禄咂了咂嘴:“哎呀,这事我也不知怎么说,到底怎么样还得再看看,再看看。”
说完,他就匆匆忙忙走了,许长富在后面骂了他一声老滑头,转头吩咐身边的小太监去打听打听那位苏奉仪的事,他方才可是听到了,东西都是送到苏奉仪那儿的。
因福禄这差事办得太体贴,再加上东西也确实多,所以从毓庆宫出来往后院去的这一路,看似路程极短,实则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眼见那些东西流水般的都送到苏奉仪那儿去了,气急败坏暗中妒忌的不知有多少人。太子妃那儿也收到了消息,她刚从坤宁宫回来,就听说了这事,脸上得体的笑容僵了下来。
见此,陈嬷嬷忙让禀报的人下去了,又让人侍候太子妃更衣洗漱,待太子妃换上一身家常衣裳,环佩饰物都卸了下,本来光鲜亮丽威严得体的太子妃,不过是个面容有些苍白的女子。
妆台前,陈嬷嬷给她按摩着头,富春束手站在一旁。
“那位倒是个不得了的,不愧是二夫人精挑细选送进来的,老奴看那赵奉仪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太子妃这下总算安心了,由她压着胡良娣那边,且不说胡良娣会不会一气之下孩子生不出来,就算生下来了,等能再次出山时,外面大抵早就变天了。”
太子妃苦笑,顺着镜子看了陈嬷嬷一眼,摩挲了下她的手道:“奶娘,我知道你是在故意宽慰我。我明白,我也懂。”
陈嬷嬷低了低头,掩下眼中的水迹,强笑道:“老奴可不是宽慰太子妃,不过事实如此罢了。太子妃现在紧要是养好胎,只要这胎养好了,生下嫡子,任是谁也越不过您去。不过就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儿,咱们且用着她,以后如果不用了,随手打发了就是。”
太子妃心中有些茫然,她心里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可同时她心里又有一层阴霾。
这层阴霾是近一两年太子的变化留下给她的,如今这种感觉更甚,向来信心十足的她似乎突然就没那么有自信了。
真的只要她生下了嫡子,所有人都越不过她去了?
这答案注定是未知。
过了会儿,太子妃还是打起精神来,吩咐富春赏几样东西去苏奉仪那儿。
苏奉仪是她的人,太子赏东西也是给她做脸,不管如何,这个面子她也要做下去。
这么想想,太子妃又振作起来。
*
看着桌上堆成一座小山的布料,西厢上上下下都十分高兴。
这可是太子爷赏下来的。尤其小德子说太子爷极少赏人东西,还赏这么多,意义就格外不一样了。
要不怎么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呢,太子赏完继德堂那边跟着就又赏了,中午香蒲去提膳时,膳房那样不光塞了好几个不在分例里的菜,还多给拿了好几样糕点和一些新鲜的瓜果。
都没要银子,都是硬塞过来的。
不光香蒲和小德子提过去的两个食盒塞满了,又另多拿了几个食盒,怕他们不好拿,膳房还派了两个小太监帮忙送。
这一路招摇的架势,生怕人不知道似的。
看到这么些果子,盘儿有些头疼。
夏日本就是瓜果多的时候,所以膳房不光送了时鲜的桃子、李子、沙果、西瓜等,还有平时不容易见着的荔枝和洋莓。
荔枝也就罢,大周的运河极为发达,这东西早就不算是稀奇物了,只要应季,运到京城来不算什么罕见事。可这洋莓却是西洋传进来的,种植不易,前世盘儿便极为喜欢吃这种果子,有进贡的洋莓上来,内务府那边都是紧着咸福宫,后来她当了太后,又紧着慈宁宫。
也不知膳房是从哪儿弄来了这么一碟,盘儿估计整个东宫都没多少,如今却送到她这儿了。还有那西瓜,膳房估计也是图精致,都是切了片的,上面还插根了银叉子供以取用。
盘儿再怎么喜欢吃瓜果,这么多一下子也吃不了,坏了又实在可惜。小德子灵机一动,说去库房一趟,过了会儿回来,身后跟了两个小太监,抬了个偌大的冰釜。
这冰釜与寻常的冰釜不同,乃是内造,样式精美自是不必说,除了可以放冰块用来降暑,中间还有个小箱子模样的构造。这样一来既可以解暑,又能用来存一时吃不完的瓜果,一举两得。
方才盘儿就想到这东西,只是按照她的份例,用不了这东西,没想到小德子就给弄来了。
香蒲可没见过这种稀罕玩意,围着转了好几个圈,那边青黛正吩咐人去摆着,又拿了银子打赏那两个小太监把人送走,这边她就拉着小德子问上了。
小德子学着一些大太监的姿态,掸了掸衣袍,大模大样道:“咱主子为人低调,也不愿为难下面人,其实这东西好弄得很。我不过去库房说奉仪屋里有些一时吃不完的瓜果,放坏了实在可惜,他们就主动提了这东西,怕我弄不回来,还专门让人帮我抬。”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香蒲不相信道:“你就别骗我了,快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晴姑姑顺着帘子瞥了他们一眼,对盘儿道:“这俩活宝。”
盘儿也忍不住笑了。
晴姑姑摩挲了下那冰釜,认真地看了看,把正中那盖子揭了,看了看藏在里面的瓜果,又摸了摸那触手冰凉的铜壁,道:“还别说,这东西倒是真好。”
“只要冰不断,存个两三天是没问题的,而且冰镇过的瓜果吃了也解暑。”盘儿说。
“就是用冰也比以前用冰盆费。”
奉仪的份例里没冰,这些冰都是盘儿让人拿银子打点来的,用了这冰釜,也就意味着以后要花银子打点来更多的冰。晴姑姑不是没见识的人,但这些日子也不是没见着盘儿花银子的速度,不免有些忧心。
“费冰就费冰吧,左不过也用不了几个月……”
屋里正说着话,外面来人了,小德子见是熟人,忙迎了出去。
“怎么这会儿几位哥哥来了?”
小德子是睁眼说瞎话,没见着人家手里提着东西呢?
为首的太监大约有二十多岁的模样,生得长眉细目,十分秀气。见小德子迎过来,他忙堆起了笑,亲热地走到近前,道:“这不是见弟弟今儿没来拿冰,我刚好没事,寻思着你恐怕忙着,就专门过来跑一趟。让我说,你平日在主子身边侍候也忙,以后就别每天跑了,我若有空我亲自给你送来,我若没空,就让下面小太监送。”
说着,他回头命道:“快把东西搬去安置,动作都轻点,别扰了主子。”
瞧这话说得好听的,腔调还抑扬顿挫,像唱大戏似的。

☆、第24章

24
跟着一同来的两个小太监, 忙手搭手把一个大箱子给抬进去了。脚边还放着一个,等着下趟。
小德子回头冲小田子和香蒲使了个眼色, 让他们看着, 才转头和这太监笑语:“那怎么敢劳烦冯哥哥,我不过是个帮主子跑腿的小太监, 哪有什么忙不忙的。今儿也是膳房送来的瓜果太多, 主子生性节俭,怕东西坏了, 瞅着这天热成这样,我就往库房跑了一趟, 才会耽误去拿冰。以后还是弟弟我亲自去, 你们日里那么忙, 哪能麻烦哥哥。”
“不麻烦不麻烦,给主子办事,也是我们当奴才的本分。”
说话之间, 东西就全搬进去了,根本没劳动小田子他们动手。
眼见差事也办好了, 这姓冯的太监抓起小德子的胳膊,拍了拍道:“就这么说定了,我还有事呢, 就不跟你聊了,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酒。”
小德子笑盈盈地将三人送走,等人走后,他才收起脸上的笑, 冲着那边呸了一口。等转过头,对上香蒲和小田子时,又是一副无奈的笑脸:“这起子人都是些捧高踩低的,眼瞅着咱们主子得宠了,这就赶紧过来烧热灶。”
香蒲笑骂了他一声,转身进屋了,把这事告诉了盘儿。
另一头,冯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往回走,有个圆头圆脑的小太监颇为有点不服气:“冯哥哥又何必跑这趟,让我们来也就行了,平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冯太监冲着他头打了一巴掌,骂道:“你懂什么!膳房、库房都动了,我们还能安坐着?你忘了平时那小子来拿冰,塞给我们多少好处,你们给了人家多少脸色?我们这些管冰的,一年到头也就这天气能得意两天,寻常时候哪能见着我们的人影,眼瞅着这位主子要一飞冲天,我们还不赶紧巴结着,等着人家得意了回头来找我们的麻烦?”
“冯哥哥怎么就看出她就要一飞冲天了?”
“怎么看出的啊?”冯太监笑得十分玩味,又拍了拍他脑袋瓜子:“这就是为何我能当哥哥,还能管着你们的原因。行了,别废话,往后碰到这位主儿的事都紧醒点,跑勤快点儿,说不定入了眼也能跟着一飞冲天。”
就如同冯太监方才所言,他们这些管冰的在东宫算是颇为受冷落的地方,一年到头也就夏天几个月忙一忙,平时都是闲着。若是当做养老的地方,自然也不错,可谁叫冯太监还年轻,还想往上挣一挣,自然什么路子都不想放过。
让他来看,小德子这小子运气可真不错,进来就分到这么一个有前途的主子身边,日后真等太子爷登了基,走出去也是一宫的大总管。
不过能冒出头,自然不是运气好能解释,想到小德子方才跟他打哈哈的样子,冯太监暗暗在心里呸了一口。
*
盘儿十分喜欢吃冰镇过的瓜果。
反正没事,又是闲坐着,没事就让白术端一碟吃着,吃着吃着一碟就没有了,又让人拿,让晴姑姑给拦住了。
“就算解暑,主子也要少吃这些寒凉的东西。”
盘儿拿着团扇扇了扇风,道:“这么热的天,也不下场雨来凉快凉快,屋里都快闷死人了。”
晴姑姑无奈地看了眼被竹帘挡的严严实实的窗户,又见即使有竹帘挡着也有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西厢迎着西晒,每到下午就是正热的时候,别说奉仪觉得热,她其实也热得不轻。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道:“今儿送来的冰多,屋里摆了两处,要不奴婢让白芷她们给您打打扇子?”
说着,她去叫了人,让白芷和青黛各拿一把大扇子对着冰山扇风,这样一来凉气就能吹到盘儿那儿,也能降一降暑气。
扇了会儿,盘儿见白芷和青黛也是满头大汗的,烦躁道:“算了,别扇了,别没给我降暑,反倒让你们中暑了,都去歇着去,反正过一会儿就能凉快了。”
等太阳落了山,再让人打水把门前洒上水,屋里的地再拖一拖,窗户大开,摆上冰山……这么想了想,盘儿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白芷两个下去了,晴姑姑让香蒲用小盆装了几块冰,拿到炕桌上放着。她自己来到炕沿坐下,拿着扇子轻扇着。
如此以来,两人都能凉爽不少,也有心情说话了。
“膳房送来的那碟洋莓,主子怎么不吃,奴婢见你很喜欢吃的。”
今天盘儿吃了桃吃了李,还吃了冰镇的西瓜,唯独对那碟洋莓手下留情了,也就刚冰镇时吃了几颗,就没再舍得吃了。
“好东西自然要省着吃。”不好明言,盘儿只能绕着圈子说。
晴姑姑笑了笑:“就算这东西稀罕,膳房那边能送一碟,肯定还有第二碟,如果吃完了不再给了,大不了拿银子打点。”
晴姑姑的经历算得上是大起大落,富到极时家里败落又沦落风尘,在风尘里摔打那会儿,虽是苦了点,但在吃用上却从没受过苦。从良后没遇见个好男人,又把尘世间的苦吃了一遍,所以平时晴姑姑虽表现的极为仔细,但并不是个小气的人。
从她这口气中就能听出。
盘儿亲昵地笑了笑:“还是不了,谁知道拿银子打点还有没有呢,再说我也不是舍不得吃。”
为了表现自己舍得,她让香蒲从冰釜里将那盘洋莓端了出来。
红艳艳,嫩滴滴的,上面还散发着诱人的凉气和香甜,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盘儿看了一眼又一眼,还是道:“用个小碗捡一点出来,剩下的还放着。”
晴姑姑笑看了她一眼,还是个小姑娘呢。
盘儿用银叉子叉来吃,因为东西稀罕,下口时就有点犹豫。咬一口,香甜的汁水都出来了,将她的小口染得红艳艳的。
盘儿吃完一颗,突然叉了一颗喂进晴姑姑嘴里:“姑姑也尝尝。”
晴姑姑猝不及防被喂了满嘴,随着那香甜的果肉化为汁水流进嗓子里,她总算明白盘儿为何会舍不得吃了。
盘儿还要再喂,被她拒了。
“姑姑不吃了,当姑姑跟你一样还小啊。”
这不过是彼此之间亲昵的话,却让盘儿有些恍然。
小?
她可不小了,两辈子加起来的年纪早就够进棺材了。
只是盘儿一直没忘记曾经晴姑姑所说的话,想要驻颜有术,光靠外物还不够,还得保持愉快而年轻的心态,这才是容颜永驻的秘方。
这不过是一句闲语,却被前世盘儿奉为醒世良言,也是宫里的日子太寂寞,她如果不能自己给自己找乐子,日子大概早就过不下去,于是才会想到这句‘托词’。后来就这么保持着,她确实比常人要显得年轻,然后就这么一直保持了下去。
烦恼不过是一时的,毕竟日子得是自己来过嘛,开心总比每天烦着好。
吃了一小碗洋莓,盘儿觉得极为满足,也不觉得热了,懒洋洋地靠在晴姑姑的腿上,让她扇着风就这么睡着了。
晴姑姑也就这么一直给她打着扇子,她这一生没有自己的子女,盘儿就像她的女儿。
屋里静悄悄的,青黛和白芷去收拾了下回来,见主子睡着了,两人也没吱声就悄悄下去了。
对面隐隐又传来一句骂声,到底是什么,也没人能听清楚。两人对视之间,突然有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对于一个做奴才的来说,摊上一个好主子比什么都强。
*
盘儿醒来时,太阳已经落山了。
香蒲和小德子去拿晚膳,这边她去沐浴换了衣裳,又让人把屋里屋外用水泼了一遍,窗户打开,换上冰山,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也有心情吃饭了。
今天一天盘儿都没怎么吃东西,除了吃了些瓜果,晚上这顿就多吃了些。
吃完后,她在屋里转圈消食,见外头有风,就去外面纳凉。
似乎见到她在外头纳凉,东厢那边的人十分吃惊,奴才们进进出出,连赵嬷嬷都站在门口往对面看了看,盘儿看见就当没看见。
等消了食,盘儿才回屋,白术正在整理冰釜里的瓜果,一些已经切了块的不能过夜,盘儿也吃不下了,就让白术她们端下去吃了。
自然又提起那碟洋莓,盘儿让人端了出来,忍不住看了看窗外,叉了一颗喂进嘴里。
是的,盘儿是有意留下这碟洋莓的,她知道太子喜欢吃。
可太子今天会不会来还是两说,盘儿心里知道他今晚肯定不会来了,毕竟已经连着两晚上,但心里就是想留下。
再不来我就把它吃完,到时候一颗都不给你留下。
抱着这种想法,盘儿吃了一颗又一颗。越吃越没味儿,还剩下半碟子,她看了看正打算让人拿去收着,外面院子里突然有动静。
“殿下。”
赵曦月穿了身水红色的夏衫,月白色的褶裙,衬着她那花容月貌,端的是十分诱人。
天色本就暗了,只东西厢的廊下挂着灯,光线朦朦胧胧的,所谓月下看美人儿,这便是了。
太子的眉皱得很紧,福禄跟他一样。
只是主子可以不出声,不代表他也可以不出声,悄悄瞅了眼主子的神色,福禄决定还是不要等主子坏了心情,忙使了个眼色,上来两个太监把赵曦月给挡住了。
然后太子就走了。
“殿下——”
这边的动静,西厢那边早就发现了,正心里窝火着,见太子往这边来了,忙都藏了起来当隐形人。盘儿也是听了动静出来看,当时她没意识到自己行径,等听到那声凄厉的‘殿下’,她才反应过来。
不过这时候已经晚了,太子已经看见她了。
太子睇了她一眼,似乎在问她怎么站在这儿。
门边上的盘儿摸了摸发髻,有点发窘。
难道说想看看有人截我胡能不能截走?只能不说话,心里还有点小恼意,扭头羞答答地走了。
她那别扭的样子可没瞒过太子的眼睛,惹得他发笑跟在后头进了屋。见她也不理自己,太子可不会哄人,只能自己去炕上坐下了。
他摩挲了下手腕上的佛珠,看了看她的背影,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这时盘儿端了两碟果子过来,放在炕几上。
“这是膳房今日送来的,新鲜着呢,殿下用过晚膳没,如果没用,妾身让人去备了。”
“吃了才过来的。”太子清了清嗓子道。
其实他是从继德堂用了晚膳才过来的,不过这事他肯定不会挑明说,盘儿也不会问,两人就把注意力放在了那果子上。
一个是有心,想知道他高不高兴,一个是意外,没想到膳房把这东西送来了。
这次进贡上来的洋莓,东宫也分了一篓,除了给继德堂送了一碟,毓庆宫这边福禄做主留了一碟,其他就没管了。太子只知道这件事,具体不清楚,不过他知道如果按盘儿的位份,是不会有这东西的。
这些刁奴,倒会揣摩人的心思!
太子叉起一颗喂进嘴里。
用冰镇过的,入嘴就带着一股凉气,更显得这洋莓甘甜可口。随着咀嚼,丰盈的汁水沾湿了薄唇,淡白色的唇,染了红色的汁水,给太子增添了一丝不同于平时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