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小跨院里的人都知道,还曾议论过,瑶娘自然也是知道的。
小郡主已经过了百日,这个月份的奶娃骨头慢慢硬了,也开始不甘寂寞起来。让大人抱在怀里,总是想左顾右盼地看,给她东西她也知道稀罕,一个拨浪鼓就能让她看上老半天。
瑶娘拿了个拨浪鼓塞在她手里,这些日子她经常锻炼小郡主的抓握能力,所以小郡主拿得十分稳当,还能拿在手里摇一摇,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小郡主没有提防,被吓得忍不住眯眼,再看着手里的小玩意,旋即又笑了起来,挥舞得更是亢奋,发出一连串嘎嘎咔咔独属奶娃的笑声。
小郡主笑了,留春馆里的人都笑了,胡侧妃自然也笑了,留春馆里一片欢声笑语,一扫之前的低气压。
胡侧妃并没有久留,匆匆忙忙带着人就出去了。
瑶娘想,她大抵是去朝晖堂。
晋王会来吗?
晋王自然会来的。
莫名的,瑶娘有这种认知。
*
朝晖堂,内书房里,晋王正在看一批邸报和密信。
福成脚步轻盈地走了进来,几乎没发生任何响声。
晋王抬头去看他,福成道:“殿下,胡侧妃来了,正在门外候着。”
晋王蹙起眉心。
福成半弯着腰,继续道:“侧妃去了小跨院,征得嬷嬷的同意,将小郡主抱去了留春馆,说是要住一夜。”
所以接下来自然不用说,晋王也明白了胡侧妃的意思。
“侧妃请您晚上到留春馆用膳。”
屋中陷入沉寂之中,晋王依旧看着手里的密信。
半晌,他眉眼不抬道:“让她回去,本王会去。”
“是。”
得到晋王的话,胡侧妃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福成看着她的背影,莫名有些感叹。
你说她蠢吧,她确实有些蠢,说她聪明,也确实有些小聪明。至少这胡侧妃能琢磨出殿下的一两分心思,也很明白自己仰仗的是什么。
这人啊,活在这世上,活得好与不好,不就是靠着那点仰仗么。
福成掸掸袖角,半眯着眼看着遥远的天际。
*
暮色四合,留春馆里一片灯火通明。
丫鬟婆子们个个打扮体面,脸上带着十分喜庆的笑。
屋里,胡侧妃早早就把小郡主抱在手里了,今儿她打扮得格外素净,一身水红色杭绸的夏衫,妆容也淡,首饰都取了,只发髻上插了一根简单的玉簪。
这样的胡侧妃倒是大家从未见过的,少了几分明艳逼人,多了几分娴静温婉。
她怀里的小郡主,穿红色棉布做的系绳式上衣下裤。样式简单,质地绵软,里面穿了个同色的肚兜,更显得她雪白可爱。
这衣裳是瑶娘抽空做的。
天热,小奶娃也不太适宜穿那种绣了太多纹样的衣裳。那种衣裳看起来华丽气派,但并不适宜这种月份的奶娃子穿,伤皮肤。瑶娘起先尝试性做了一套,给小郡主穿上,又好看又透气,还不会刮伤细嫩的皮肤。哪怕天热,小郡主也没再出热痱子,更没有着凉,穆嬷嬷索性便任由她去捣腾了。
胡侧妃满脸笑容,连连夸赞瑶娘奶得好,一旁的丫鬟婆子自然也跟着凑趣。
瑶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上辈子对自己疾言厉色的人们,这辈子却是全然换了一副面孔,真是让人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
一个小丫头匆匆走了进来,说是殿下到了。
胡侧妃当即抱起小郡主,领着一大群人迎了出去。
庭院里,游廊的檐下都点了琉璃宫灯,照得四处通明一片,连天上的明月星辰也为之黯淡。
晋王一身石青色绣暗纹锦袍,一手负后,朝这里走来。身后跟着福成。
灯光下的他,英气逼人,俊美无俦,就像似从神座上步下的神仙。
瑶娘看见胡侧妃失神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旋即露出一抹欣喜之色,迎了上去。
“殿下。”
晋王点点头,眼神在她脸上扫过一眼,放在小郡主的身上。
见此,胡侧妃刻意地将小郡主往前递了递,柔声对晋王道:“小郡主今天很高兴呢,也知道父王要来。”
小郡主今天确实很高兴,下午睡了觉,醒来后这么多人陪着她玩儿,她到现在还亢奋着。她的小身子还是有些软,想要直起身子,还得找大人借力,胡侧妃将她悬空抱起,她失去了支撑,再加上胡侧妃动作太突兀,让她上半身突然就往一旁倒去。
吓了所有人一跳。
倒不是怕会摔着,而是怕会伤到小郡主的腰。
瑶娘在胡侧妃身边,反应最快,下意识一个跨步上前,从旁边搭手将小郡主扶住。
胡侧妃心有余悸,面色苍白。
她根本没料到会这样,也是她自己没养孩子的经验,只为了讨好晋王,一时之间不免有些疏忽,忘了扶住小郡主的腰背。
晋王的脸当即冷了下来。
幸亏小郡主没哭,这个月份的奶娃娃也不懂什么叫害怕,还以为大人在跟她玩耍,扶着瑶娘的手,发出咿咿哦哦的声音。
如此可爱的小郡主,自然让晋王缓和了面色。而胡侧妃也松了口气,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干这个的,她顺势就把小郡主塞到瑶娘怀里,跟在晋王身边进屋了。
进了次间,胡侧妃先服侍着晋王在罗汉床上坐下,才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来。
一干闲杂人等尽皆退了出去,倒是瑶娘托了小郡主的鸿福,还能留在一旁侍候着。
瑶娘有些如坐针毡,觉得现在的情形诡异极了。
她上辈子侍候的男人和她上辈子的对头坐在一起,而她手里抱着她们的孩子。
莫名的,瑶娘心中有一种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不过她也没功夫去想这些,因为胡侧妃与晋王说话,主要话题是集中在小郡主身上,而作为抱着小郡主的那个人,必须要小心应对。
例如胡侧妃说小郡主最近吃胖了,她就必须顺着对方的眼神,把吃胖了小郡主展示给晋王看。例如胡侧妃说小郡主现在可调皮了,她就必须得凑趣讲一些小郡主调皮的事儿。
大抵是因为上辈子的遭遇影响着,瑶娘虽然说着,但脸上的表情极为勉强。而小郡主大抵是也玩累了,并不愿意配合,不止一次回头拿脸在瑶娘胸前揉蹭着。
小郡主这样的举动让瑶娘极为尴尬,因为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小郡主身上,小郡主这样自然也看到她那个地方了。
若是别人也就罢,关键其中有一道目光是晋王的。
瑶娘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涨红起来,脖子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脸埋在小郡主的怀里,试图掩耳盗铃。
对于这一切,小奶娃是一无所知的。
因为吃不到奶,小郡主明眼可见有些焦躁了,她在瑶娘怀里挣扎着,又不停地用脸在瑶娘胸前揉着,甚至小声地哭了起来。
神经紧绷,再加上小郡主这种暗示性的动作,以及她的哭声,让瑶娘反射性有了反应,也不过是几息之间,她胸前的布料就全部湿透了。
这一切说起来慢,其实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
自己身体的异常,自然能感觉到,瑶娘大脑一片空白,简直羞窘欲死。不过她也知道不能再这么持续下去了,忙把小郡主一把抱起来,挡在胸前,期期艾艾道:“小郡主好像饿了。”期间,连头都不敢抬。
胡侧妃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晋王身上,倒是没注意到她的端倪。听到这话,她道:“既然饿了,就抱她下去吧。”
瑶娘宛如得到特赦令一般,匆匆抱着小郡主下去了。
一直到进了里屋,瑶娘都还能感觉到有一道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脊背上。
*
瑶娘想起上辈子的一件事。
因为这件事,她给小郡主喂奶时,还依旧胡思乱想着。
看着怀里那个含着吸得可欢实的小人儿,不知怎么这张小人儿脸就变成了大人儿脸。
她想了很多……
很多上辈子的一些事。
瑶娘格外有一种羞耻感,哪怕她是上辈子主动爬床才能在晋王身边服侍,终归究底她正经人家出身的女儿。即使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改变了许多,也懂得女人的身体其实一种工具,懂得了床笫之间的欢愉,可还是没有想到上辈子的遗毒竟如此深,她竟只凭这些乱七八糟想法,就能……
瑶娘一手捂着自己的脸,感觉像似要燃烧起来,幸好屋里没人,不然她该羞得钻地缝了。
小郡主已经睡着了,瑶娘轻手轻脚站起来,将她放在悠车里,才在临窗的软榻上坐下。
屋里很安静,甚至整个留春馆都是安静的。
这种安静瑶娘并不陌生,因为上辈子晋王每次去小院的时候,小院里也是这么安静的。
晋王和胡侧妃现在是在做什么?
大概是在用晚膳吧,用了晚膳后,自然是要歇下的。
晋王会幸了胡侧妃吗?胡侧妃可是受得住?
毕竟——
瑶娘突然觉得自己不该在这么想下去了,上辈子就是上辈子,与这辈子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既然没打算走这条路,就不该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她当务之急要做的是保命,然后做上两年差事便回家去。
她会一直守着小宝,将他养育成人,或许她可以开个小杂货铺,铺子的进项应该足够她用来维持母子二人的生计了……她会送小宝去念书,只要孩子能念,就继续供他念下去,说不定哪一天她也能诰命加身,享着儿子媳妇的福……
这么想一想,瑶娘的心顿时平静下来,而之前那些旖旎就宛如掉落在湖中的一颗小石子,只是泛起一阵涟漪,便转眼再是不见。
瑶娘感觉胸前湿哒哒的,却是没有衣裳可换,她不禁有些后悔之前过来时,应该带一身衣裳的。也是她心里太乱,方才给小郡主喂奶的时候,忘了拿块儿帕子垫着。
她找了块儿帕子在胸前衣裳上擦了擦,一点作用都不起,再加上屋里有些闷热,瑶娘索性来到槅窗前,打开了窗扇。
夜色迷人,却是没有风。
院中的灯依旧还是那么明亮,却空寂无声,一个下人都不见,倒是院子里似乎站了不少护卫。
瑶娘对这些人的装束并不陌生,这是晋王身边的贴身护卫。
她只是看了几眼,就没再看了。
她想,这个夜大抵会很漫长吧。
*
东次间那里,晚上已经摆了。
一桌子的珍馐美味,桌前却只坐了两人。
胡侧妃也没让人侍膳,亲自服侍晋王。
见晋王神色冷淡,但自己给他侍膳,他也没有拒绝。胡侧妃心中一喜,更是殷勤,又是夹菜,又是倒酒,忙得不亦乐乎。
晋王喝了两杯酒,见气氛还不错,胡侧妃也终于壮起了胆子,有些委屈又带了些娇嗔道:“殿下还请千万别怪妾,妾那日也是一时糊涂……”
不得不说,胡侧妃是十分擅长讨好人的。
尤其是讨好一个男人。
可能是天赋异禀,也可能是受过□□,她十分懂得女人该摆出什么样一副姿态,才能博得男人的欢心与疼爱。
她打算得倒是挺好,做得也不差。从将小郡主抱回来,到她这一身打扮和做派,都是精心安排了,可惜错估了晋王的秉性。
恰恰晋王是见多了这种,才明白胡侧妃这些行举中有多少刻意,而这刻意中又带着怎样一副目的。
其实晋王并不在乎这个目的,可显然那日的事让他印象太过深刻,天知道他之所以能坐在这里,更多的是一种近乎自虐似的克制。
这种克制从小就跟随着晋王,他没有母族的庇佑,又生长在人吃人的皇宫里。他虽是皇子,却并没有资格任性。为了从一众皇子之间脱颖而出,为了给自己创造更多的机会,他必须压抑着本性,克制久了,这种克制近乎成了他的与生俱来的本能。
晋王没有说话,手里捏着酒盏,却是没动那杯中酒。
胡侧妃咬了咬下唇,啜泣哀求道:“您再不看,看看咱们的女儿,小郡主那么可爱……”
是啊,小郡主。
这才是晋王今晚前来的原因。
晋王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而是因为小郡主,他唯一的血脉。
所以他可以给胡侧妃侧室的位置,给她宠爱,给她可以和晋王妃分庭相抗的一切,可惜她却越来越让他失望,也许他从来就没对她抱过希望。
晋王看着胡侧妃。
眼前这个衣衫素净脂粉未施的女子,与以往的胡侧妃截然不同。晋王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如今的胡侧妃有多么清丽脱俗娴静温婉,晋王记忆中曾经关于她的张扬跋扈愚蠢无知就有多么深刻。
认真说来,晋王能忍这一年多,已经是极为难得了,他向来不是个会为了那些不相干人等浪费自己精力的性子。
“你既然明白这一切,就该安分才是。”晋王嗓音清冷地道。
胡侧妃的脸蓦地一白,安分?什么才叫安分?
晋王丢下酒盏,站了起来,“当好你的侧妃,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本王不会再说第二次。”
说完,晋王就走了,胡侧妃想追过去,却被福成从一旁拦住。
“侧妃娘娘,还请留步。”
胡侧妃紧紧地咬住下唇,先是瞪了福成一眼,才眼中波涛翻滚地看着晋王消失的背影。
福成对她的瞪视若无睹,见她打消了追过去的念头,便去了西梢间。不多时,就见瑶娘抱着小郡主,跟在他后面出来了。
胡侧妃的脸色更白,可想着晋王方才说的话,并没有胡搅蛮缠地做出什么。
没关系,只要殿下愿意原谅她,她总能找到机会。
*
夜风徐徐,透着一股沁人的凉意。
弦月高挂在夜空,银辉淡淡。
庭院里很安静,数多个护卫宛如雕像也似立在黑暗中,动也不动。
晋王在前,瑶娘在后,而福成则跟在一旁身旁。
瑶娘紧紧地抱着小郡主,望着身前不远处那个男人的背影。晋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甚至挡住了瑶娘身前的光,她心里乱,又有些暗,走得跌跌撞撞的。
他怎么出来了?这是打算去小跨院?为何不留下,为何外面明明都说晋王留宿在留春馆,可他却又在小楼里出现?
瑶娘心中有太多的不解,她发现她并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哪怕上辈子两人同床共枕,做过最亲密的事情,她也并不了解眼前这个男人。
也许就从没了解过。
瑶娘只顾闷着头走,却忘了看路,一头撞在晋王的身上。幸好晋王反应够快,回身一把拉住她,不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尤其瑶娘还抱着小郡主。
瑶娘整个人都懵了,幸好小郡主睡得沉,再加上有她的胳膊护着,倒也没有什么大碍,依旧睡得十分香甜。
对面的眼神寒冷似冰,瑶娘并没有如此被晋王看过。
她见过他最多的样子是冷漠,还有更多的时候,她根本来不及注意他到底是什么样子。醒来后,满室清幽,除了他身上惯用的薰香仍留有一丝余韵,再没有其他。
两人除了做那事,之间交际太少太少了。
“都是奴婢疏忽了……”瑶娘说得期期艾艾。
晋王垂首看着她。
她的眼珠子很黑,给人感觉雾蒙蒙的,像似随时都会哭出来。小嘴儿很红,微微有些颤抖,似乎很害怕的样子。晋王眼神下滑,自然看见瑶娘胸前的那片濡湿。瑶娘的衣裳并没有晾干,依旧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在月光下一片深沉,却是紧紧地贴在那处,显得那高耸的浑圆十分明显,隐隐透着白皙。
不知为何晋王突然想起之前小郡主在她胸前揉脸之举,同时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夹杂着淡淡奶香的味道飘进他的鼻息间。腾地一下,熟悉的燥热凭空攀升而起。
晋王不禁蹙紧了眉,抬头看了看天。
月明星稀,下弦月高悬于空,如今才不过四月下旬刚半。
晋王复又低下头,克制的眼神在瑶娘脸上划了一下,扭头往前面走去,什么也没说。
福成在旁边小声对瑶娘道:“苏奶娘,当心脚下。”
瑶娘点点头。
三人通过一个不起眼的角门到了小跨院,这个角门恰恰通往的是西厢侧面。
三人的归来并未惹起任何人的察觉,小楼那里也没有亮灯。福成先去西厢叫人,不多时玉燕玉翠都迎了出来,两人鬓发凌乱,显然都是刚从床上起来。
她们并没有说什么,率先进了小楼,燃起了烛火。
晋王上了二楼,福成也跟着上去了。
瑶娘突然有些看不透晋王了。
莫名,她突然有一种认知,也许胡侧妃所谓的宠爱都是假的,都是晋王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可晋王为何会这么做?
没有人能回答她。
*
小郡主如今吃胖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病怏怏的,一点都不活泼。
穆嬷嬷说瑶娘居功甚伟,也因此瑶娘在小跨院里的地位越发高了,连钱奶娘和王奶娘都得在她面前低上一头。
倒是瑶娘一贯柔和,也干不出那仗势欺人之事,并没有借机挤兑钱王两个奶娘。不过和她们也没什么话说,之间相处淡淡的。
经此一事,钱王两个奶娘也知道瑶娘是个好性子,不像那有些人得志便猖狂。甭管心里怎么想,表面上倒是待瑶娘和颜悦色许多。
瑶娘在小跨院里的日子越发顺遂,倒是翠竹在留春馆里却是频频出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大多都是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可但凡和主子扯上关系的,那就不是小事。
例如翠竹给胡侧妃梳发,不小心手劲儿太大,扯疼了胡侧妃。胡侧妃当然要罚她,也不会重罚,都是小惩大诫让她站在外面。
这外面指的可不是廊下,也不是阴凉地儿,而是太阳底下。也不会让你多站,不过一两个时辰。可如今正值初夏,虽然天还不太热,但日头也是非常毒的。一两个时辰站下来,足够将人晒得头昏脑涨,痛苦不堪,却又不会伤了性命。
还例如给胡侧妃端茶,水太烫了,抑或是水太凉了,都会遭来不满,一般胡侧妃都是劈头盖脸就砸了过来。
你能说她不对吗?毕竟人家是主子,你是奴婢,主子想找奴婢的碴,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
翠竹狼狈不堪,不光让留春馆里的人看足了戏,小跨院里的人也一样。
没有人帮翠竹说话,大家都说她该。
为什么该,还用明说吗?
瑶娘终于明白为何自己上辈子被胡侧妃那么磋磨,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帮自己说话了。
因为从本身意义上来讲,若不是自找的,根本不会发生这一切,所以没人会同情翠竹,自然也没有人同情她。
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可能翠竹本身目的就不纯,而她是被王妃硬塞过来的。可她若说自己那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也不懂,大抵是没人会信的。
所以该,谁叫你蠢呢?该你承受这一切!
甚至连瑶娘自己,上辈子吃过同样的苦,却一点也不同情翠竹,真是奇怪而又诡异的心情。
这几日晋王不在府里,据说是封地里有地方出了些事,晋王带着人前去处理。
期间,府里格外安静,连胡侧妃折腾翠竹都没有之前那么厉害了,上上下下都十分消停。
转眼间到了端午节,府里各处提前就开始除尘、撒药、并在门窗上插了艾蒲,会针线的丫鬟婆子们纷纷都做了五毒香囊佩戴。不会做香囊的,也会买几条五色丝线编了,戴在手腕上。
当然也少不了端午节要吃的粽子,府里早就开始准备了,毕竟这晋王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加起来几千号人,做这么多人要吃的粽子,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这种粽子指的是大锅饭,小跨院里也单独做了。
因为地位特殊,府里都不敢慢待,所以小厨房里的材料十分齐全。光粽子就包了五六种,甜的咸的,红枣的,猪肉的,虾仁的,蛋黄的都有。
小跨院里其他人忙着包粽子,瑶娘则忙着绣香囊。
瑶娘针线活儿好,那五毒香囊上的五毒绣得活灵活现,上面配的五色丝绦编的花样也好看。她本是打算给穆嬷嬷绣一个,算是孝敬,给小郡主绣一个,算是本分。哪知大家看了东西,都说她绣得好,竟纷纷求上门来。
拒又拒不得,毕竟小跨院里的人对她都挺好挺客气的。于是光香囊,瑶娘就接了五六个,更不用说五彩手串、丝绦之类的了。
最后还是玉燕发了话,大家才消停。
其实做这些东西并不费事,抽空就做了,瑶娘花了五天时间将这些东西做好。另外她给自己也做了一个,其实应该是两个才对,等东西做好后瑶娘才发现,她已经不是晋王的妾了。
上辈子她也给晋王做过一个五毒香囊,晋王嘴里没说,却将它挂在了腰间。这对素来生性内敛冷漠的晋王来说,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所以让瑶娘一直记在心里,心心念念都是给他再做一个。
可惜她上辈子没活到时候,死在了三月。
瑶娘看着多出来的那个香囊,想了又想,还是没将它收起来,而是两个香囊绑在一块儿,系在腰间。
这香囊不大,瑶娘给自己做得格外精细,整体呈蝴蝶状,所以即使是系两个也不会让人觉得突兀,反倒以为是一对儿的。
瑶娘想,既然多做了,也别浪费,等改天往家里捎东西,拖人将它带回去,浑当给小宝做个玩意儿。
到了端午节这日,晋王依旧没有回来。
晋王妃素来是个喜静的性子,见晋王没归,索性连宴都不摆了,交代各处各在各院子过节,并将过节的分例都发了下去。
每年端午节都是晋王府最热闹,也是最忙碌的时候。难得今年清闲,殿下没回府,王妃又发话了,大家自然要好好的庆一庆。
小跨院里,光酒席就摆了三桌。
反正菜是齐备的,不够再管大厨房要,又是自己做,大家互相搭手,便倒做得十分丰盛。小跨院里人不多,也都没什么紧要的差事,将院门一关,就自顾乐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