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好,我就喜欢女儿。”
周进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接了过来。
大红色的襁褓,里头有个红彤彤的人儿,小脸儿还没有他手掌心大,头发很密,脸上的皮子嫩得让他都不敢大声呼吸,生怕给吹破了。一双眼睛正紧闭着,小嘴儿时不时动一下。
周进感觉自己的心一下子就化了开。
这是自己的女儿,他和娇月的女儿!
鼻子有些酸,感觉有一种陌生的液体在眼中汇集,周进紧闭了一下眼睛,深呼吸一口,旋即才睁开眼,又去细细地打量。
见女婿这样,梅氏也终于放心了,任周进将孩子抱着,自己转身去帮程婆子收拾屋里。
*
等卢娇月再次醒来,就看见那个长得看不出像是谁的小奶娃。
她连感叹一声都还来不及,就被她娘催着给孩子喂奶。
小奶娃似乎也知道到了娘的怀里,小脑袋一歪嘴巴就叼住了奶/头,吧唧吧唧吸了起来。可是吸了半晌都不见有东西进嘴,她小眉头皱了一下,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娘,这是咋了?”新上任的娘,慌得手足无措。
“慌什么慌,都是这样的,你奶估计还没下来,多吸吸就有了。”
“可是她哭……”
“要不然弄点儿别的东西先喂喂,别饿坏了。新上任的爹也没比新上任的娘好到哪儿去,乱给出主意。
“喂什么?别瞎折腾,新生娃儿三天不知饱饥,我让你嫂子给你做饭去了,多吃多喝多吸,要不了明天你奶就能下来。”
梅氏都这么说了,也只能先这样了。
桂丫端着一个碗走进来。碗里装着一碗粥,上好的白米,米花都煮开了,粘粘稠稠的,里面还搁了煮开花的红小豆。
“你发动的时候就熬上了,这会儿正吃。娘说你现在不能吃大油大荤,先吃着养养肠胃,等奶下来了再补。”
卢娇月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接过粥碗就开吃了起来。
吃完后,桂丫收拾碗走了,梅氏这才抱着孩子进了屋来。
“娘在这里侍候你坐月子,先不让你动手,你就在旁边看着,也免得等出了月子,你也不知道怎么带孩子。”
她把襁褓放在卢娇月身边,拿出一叠尿布来。这尿布也是提前备好的,搓了又搓,放在太阳底下暴晒过才收起来备用。
梅氏动手,新上任的爹娘就在一旁看着怎么给孩子换尿布。周进看着那细细的小肉腿儿,心肝直发颤,眼珠子不落地盯着,生怕丈母娘一个不小心把自己闺女腿儿捏断了。
事实证明他担心是多余的,一直到梅氏把尿布换好,小家伙儿都没醒。
“她怎么不睁眼睛啊?”卢娇月问。
“着什么急,小奶娃睁眼有早有晚的,有生下来就睁眼的,也有半个多月才睁开眼睛的。反正你这会儿也没事干,让娃儿多吸吸,早一日下来,你闺女也少遭罪。”说着,梅氏帮女儿调整了个姿势,把奶娃放进她的怀里。
于是梅氏走后,卢娇月就敞着衣裳露出一截雪白来,侧躺着让小奶娃吸。
而新上任的爹就蹲在一旁看着,一点儿都不嫌累的样子。
卢娇月觉得有些窘窘的,忍不住扯了扯衣裳,将胸前掩住了些。哪知却又被周进拉了开,“别捂着咱孩子了。”
卢娇月想想也是,便任由他。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唯一在动着的也就是小奶娃的指尖儿大的小嘴儿。
“我感觉我闺女力气不够大,估计是吸不出来的,要不然我来?”
卢娇月惊得差点没把自己闺女掀开,眼含诧异地瞪视着周进,哪知人家的眼神很正经,一点儿都不含邪念的。
“早点吸出来,也免得我闺女挨饿。”周进又道。
卢娇月忍了又忍,才说:“不行。”
“别饿着咱闺女了。”
“反正不行,你说啥都没用。”
眼见媳妇坚持,周进只能岔开话题:“那你说给咱闺女起个啥小名和大名?”
这个问题说实话卢娇月还没想过,她当初打算是让周进来取的。
“你看?”
“小名就叫点点吧,你瞧她到处都小小的,一点点大。至于大名,让我好好想想再说。”
*
小点点第二天就睁开眼睛了。
黑黑亮亮的眼珠,就像紫葡萄一样,当她安静地望着你的时候,简直都能把人的心给看化了。
卢娇月诞女之事,当天梅氏就让卢广义去梅家传信了,所以等洗三这一日梅家上上下下十几口人,大包小包拎了很多东西过来。
有油糕,有鸡蛋,有红糖,还有几个舅奶奶舅母给娃儿做得小衣裳,柳氏一大把年纪了,早就不碰针线了,还给娃儿做了几身衣裳。那衣裳精巧的,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卢娇月一直觉得自己针线活不如外婆,虽柳氏一直夸她比自己强,而此时见到这几身小衣裳,更是觉得如此。
梅庄毅也来了,还带了个小金锁过来。
来之后往孩子颈上一挂,放下豪言:“先带着,等大点儿了,舅爷爷再给你换大的。”
现如今梅庄毅做了生意,家里人都知道他赚钱了,往日私下的矛盾也没了,梅家大房的两个儿媳妇见着他就小叔叔长小叔叔短的。
就如同梅庄毅以前跟周进说的话,银子是好物,因为它能解决很多问题。这话虽放在家人之间未免显得很庸俗,但人不是神仙,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少不了要花银子,所以有时候它就是这么庸俗。
至少矛盾没了,家里人个个都笑呵呵的,柳氏眉宇间不再见忧愁,梅老汉也不再见皱眉,一家人的日子过得十分和乐美满。虽私下里少不了会有些小机锋,例如大房两个儿媳妇争相巴结梅庄毅,还例如她们见柳氏想给梅庄毅说亲,就把自己亲戚家的女儿往家里引,但至少大面上一切都还过得去。
不光梅家人来了,三房两口子并卢大伯和卢三叔家的人,今日也都来了。
添盆的时候,接生婆笑得两眼眯缝,做这趟生意顶的上她过去几年赚下的了。临走的时候还连连道,说让卢娇月下次生产的时候还叫她,她指定随叫随来。
周进特意在镇上叫了三桌席面,招呼大家吃了一顿。
吃罢席,大家都各自家去。
周进在外头和留下来的梅庄毅说生意上的事,里头卢娇月和梅氏说话。
“娘,三婶咋了,我咋看她似乎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梅氏正在给小点点整理襁褓,听到这话,手里顿了一下。
“发生啥事了?对了,杜家那边卢娇杏应该早生了吧,咋没见三婶来说,那猎户还等着呢。”见她娘神情有些不对,卢娇月问道。
梅氏将小点点放到卢娇月身边来,才在炕沿上坐下,叹了一口气:“你三婶就是因为这事不高兴,杏儿那丫头还没生。”
“还没生?”卢娇月瞠大双目,“她在我前头怀上的,怎么可能还没生?!”
“这事娘本不想和你说的,既然你问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ps:面面听面妈说她们那个时候,不过指的不是面面出生的那个年代,而是面妈见过老一辈的人生孩子,下面都是垫稻草之类东西的。
感觉旧社会和古时候的女人都很苦,来月事用月事带,里面装草木灰,弄脏了倒掉装干净的再用,生孩子下面垫稻草茅草。
难道就不怕会感染吗?遥想面面当初生孩子的时候,医生护士各种消毒,再想想她们,不寒而栗……
——
另外新生儿三天不知饱饥,这种说法是真的,当然不是不知饱饥,而是孩子从母体带出来的营养可以维持他72小时不用吃任何东西,这是给下奶准备的充裕时间。(人体真奇妙)新生儿诞下后的第一口奶影响他以后的生长发育,例如初乳里面蕴含各种免疫因子,宝宝能吃到最好,还有要是新生儿第一口喝得是奶粉,以后湿疹以及过敏体质的可能性会很大。
湿疹对很多新手宝妈来说,都是一件让人很头疼的事。对了还有过敏的问题,例如各种食物过敏(小宝宝太脆弱,开始添加辅食的时候,弄不好就会各种过敏,例如鸡蛋过敏,还有要是没母乳的话,对奶粉过敏)。
感觉生一场孩子,都快成育儿小能手了,虽不知道大家用不用的上,在这里多说一句,大家备用啊,O(∩_∩)O哈哈~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乔氏一直惦记着杜家那边的事,估摸着临近卢娇杏快生产的时候,便去了杜家一趟。
哪知看见的却是正挺着不大点儿肚子的卢娇杏。
都是生了几个孩子的妇人了,乔氏自然看得出端倪,这才怀了五个月不到的肚子,那不用说当初就是骗了他们两口子。
乔氏当场就炸了。
经过卢娇杏的一番解释,乔氏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原来当初卢娇杏就是诈和,她不想嫁给那山民,在胡氏的怂恿之下,对乔氏谎称自己月事两个月没来了。之后卢桂丽主动找上门,听完小姑子的话,乔氏早就是六神无主,又哪能想到女儿是骗自己的。
最后自然遂了这些人的心愿,让卢桂丽把卢娇杏接走。
卢桂丽也不知道卢娇杏是诈和,正确的应该是杜家人都不知道。不过卢娇杏是个有心计的,她既然想把这事办成板上钉钉,自然没少作妖。在杜家呆下来之后,她就借着肚子还没显出来,天天在家里撩拨杜廉。
杜廉是个成年男子,自然有他应有的需要,卢桂丽不想碰,他心里也厌恶卢娇杏。可再怎么厌恶都架不住对方主动撩拨,两人便私下里背着杜寡妇成了好几次事。
而杜寡妇眼见卢娇杏该出怀的时候还没出怀,心里就疑惑上了,暗中观察了几日,在确定卢娇杏没怀上后,当即就炸开了要把她撵走。可请神容易送神难,如今卢娇杏有杜廉护着,肚子里还有个也许可能有的孩子,杜寡妇又怎么撵得走她,只能默认她继续呆在家里。
不过卢娇杏也是个争气的,没两月就有了反应,这下杜寡妇更不可能撵她走了。
这就是为何卢娇杏明明在卢娇月前头怀上,却一直还没生产的原因所在。只是卢娇杏肯定不能这么跟乔氏说了,只哭着说不想嫁给那山民,才想出这种法子。可乔氏也不是傻子,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出事情真相到底如何。
事实证明真相与乔氏的猜测,几乎是差不离。
“那小姑姑就任她在杜家杵下去?”卢娇月提出疑问。
“不认又怎么办?你小姑姑天生就是软绵性子,怎么可能斗得过杜寡妇和杏儿那丫头。”
“那……”
好吧,卢娇月真想象不出来卢桂丽是怎么忍下这对奸夫□□的。
可不是奸夫□□?一个未婚淫奔,一个有妇之夫还勾搭自己的侄女,若说那次之后没有再犯,还可以理解为杜廉一时昏了头,卢娇杏年幼不懂事犯了错,可这明知故犯,除了奸夫□□还真没其他能解释的。
卢娇月换念想,若是换做自己是忍不了这些的,恐怕早就一把火把杜家给烧了,烧死这两个狗男女才好。即使以她上辈子那么软弱的性格,恐怕也忍不下。别看她上辈子身死之前,为了不让自己被休提过可以容纳杜廉纳妾之事,可一来杜廉发达了,纳妾只是早晚,二来那人可不是自己的侄女。
姑侄共侍一夫,想想就恶心。
“我估摸着你小姑姑是想忍着让卢娇杏生下孩子,然后再撵她走,毕竟以你小姑姑的身子,以后恐怕也是不能生孩子的。”梅氏猜测道。
“都这种情况了,她怎么还觉得能把人撵走?她哪来的自信?”
梅氏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道:“谁知道呢,人和人的想法大概是不同的。你三婶之所以气成这样,一来是杏丫头死不悔改,二来也是她撞破后硬要把杏儿那丫头带走,谁知道你小姑姑还在前头拦着她。”
好吧,卢娇月这下真是没话可说了。
“那三婶打算咋办?”
梅氏摇了摇头,脸上戚戚然,“你三婶这阵子上门少,我也没问她到底想咋办。我估计终归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你三婶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卢娇月叹了一口气,可真为难她三婶了。这不是生了个女儿,是生了个冤孽。
她正欲和梅氏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响起周进诧异的声音。
“你咋来了?”
庄氏敲门后,就被程婆子领了进来。
程婆子虽没见过庄氏,但听说过周进有个娘,只是不在这边住。问清楚庄氏的身份,就把她领了进来。
庄氏满脸局促:“我听说你媳妇生了,想着今天是洗三,就专门过来了。”顿了下,她解释道:“本想上午就来的,被耽误了会儿,估计是赶不上孩子洗三了,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梅庄毅见庄氏来了,人就避去了西屋。
周进听完后,点点头,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孩子在里头,我领你去看看。”
见到梅氏后,庄氏更是无颜以对,她脸上带着十分明显的羞愧,对梅氏道:“亲家,谢谢你照顾进子,还照顾月儿,我、哎,我这个做娘的真是……”
“没啥,真没啥,多大点儿事,月儿是我闺女,我把进子当自己亲儿子疼。应该的,都是应该的……”和庄氏唠了两句,梅氏就借故躲出去了,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
卢娇月也不擅长,可她这会儿在坐月子,不能下床,只能撑着笑坐在炕上听庄氏苍白而无力的解释。
其实她都能明白,也许只是管中窥豹,但从那日韩老栓上门的样子,就能知道这近一年的时间,婆婆为啥没上门。甚至她怀着身子的时候,也没见她出现过。
卢娇月是个善良的姑娘,也许天性使然,也许是活了两辈子的原因。她逢上什么事,总会设身处地为他人着想,而不是自私自利地只想着自己。
人活在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为难,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就不会对不起人?只要心是好的就行。她看的出庄氏的为难与难以启齿,甚至看的出来她的愧疚,想着对方的处境,所以她真不好谴责什么。
尤其她还是进哥的亲娘。
可她也并不是一个太会说话的人,只能对庄氏道:“娘,真没啥,进哥虽然出门了一段日子,但家里买了人侍候,还有我娘家就在隔壁。生点点的时候,我也没遭什么罪,家里人都守着呢,进哥也赶了回来,你看我现在挺好的。”
庄氏连连抹着眼泪,语不成调。
“好孩子,娘亏心,对你亏心得慌。你娘照顾了你这么久,你生孩子还忙里忙外,你坐月子可万万不能再劳烦她,我来侍候你坐月子吧……”
听到这话,卢娇月有些吃惊地望了周进一眼,不过两人也来不及交流,只能她自己应付道:“真不用的娘,我娘反正也没啥事,家里还有程大娘帮着照顾……”
周进也出声道:“你家那边还有那么一大摊子,你来添什么乱!”其实周进也没想这么说,可不知怎么话出口就成这样了。
庄氏的身子僵硬了一下,卢娇月嗔了他一眼,赶忙拉着她手解释道:“娘,你可别误会,进哥不是这个意思,他就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懂,我都懂。”庄氏抹了抹眼泪,打岔道:“孩子呢,我能看看吗?”
周进这才从炕梢把点点抱了过来。
炕这东西热得不均衡,一般都是炕头热,炕梢的温度稍微低一些,小奶娃经不得热,所以平时孩子都是放在炕梢的,让她可以感觉到暖,但不会暖得太厉害。这是梅氏叮嘱的,两个新上任的爹娘也不懂这些,反正就是听娘的。
庄氏抱着襁褓,激动地手直打哆嗦。想去碰碰孩子的小脸蛋,却又踌躇不决。就在这时,熟睡中小点点睁开了眼睛,对她咧了咧嘴,这个时候的孩子其实是不知道笑的,但让庄氏来看就是小孙女对她笑了。
“她对我笑呢。”庄氏刚止住的眼泪,唰的一下就出来了。
卢娇月凑趣道:“点点这是喜欢奶奶呢。”
庄氏当然知道儿媳妇这是在宽慰她,她虽没和卢娇月处过,但看也知道这姑娘是个好的。她曾无数次感激老天,给他儿子这么好的媳妇。
庄氏整整在周家呆了半个下午才走,临走时还念念不舍的,卢娇月对她说,让她有空了就来,她连连点头。
庄氏走后,周进陷入沉默。
良久,他才揽住抱着女儿的妻子,道:“谢谢你。”
“谢我什么?”
周进深吸了一口气,“谢谢你之前说得那些话,谢谢你没有对我娘心生埋怨,谢谢你帮我宽慰她。其实我并不是个太会说话的人,明明有时候不想对她那么说,也不想伤她的心,但每次话说出口,总是会让她伤心。养儿方知父母恩,生了点点以后,我才觉得我以前待我娘有些苛责了,不管怎么样,她都是为了我和我姐好……”
卢娇月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周进,遂打岔道:“行了行了,咱们不说这个。既然明白这些,以后咱们好好孝敬她就好。虽有些不方便,但总是有机会的。”
周进点点头,在她额角吻了一下。
*
庄氏直到天擦黑才回到韩家庄,踏进家门,就见家里静悄悄的。
东西厢都点着灯,屋门紧闭着,倒是正房那边黑灯瞎火的。
她踌躇了一下,就往正房那边走去。掀开门帘子走进去,抬头就对上正坐在炕上韩老栓的大黑脸。
“这是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韩老栓有些阴阳怪气道。
庄氏没有理他,去了一旁凳子上坐下。
韩老栓继续道:“小海到处找你,哭得不得了,我对他说你去找你亲儿子去了。”
庄氏唰的一下自凳子上站起来,往西屋跑去,“你丧心病狂!”
西屋里黑漆漆的,庄氏抖着手去把灯点燃,就看见小儿子歪在炕上睡着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自打那次后,韩老栓便在韩小海耳边有意无意说周进的事,说他搬到附近的一个村子落户,说他娶了媳妇,媳妇怀了孩子,还说周进提了几次让庄氏跟他过去住。等庄氏发觉已经晚了,小儿子总怕她会扔下他跟大儿子走了,连私塾都不去了,还是她百般安抚再三保证,才又去私塾。即是如此,每日下了学,韩小海首先第一件事就是找娘。
庄氏恨韩老栓,更恨他掐准自己的命脉,也因此她明明知道儿媳妇大着肚子,儿子又出远门了,却是没办法上门。这次还是终于忍不住了,才趁韩小海去私塾上学之际,偷偷跑去大溪村。
庄氏摸着小儿子的脸,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着。
韩老栓像鬼一样的走到她身后来,“心疼什么,我以为你不心疼他的。”
庄氏当即就想站起来和他厮打,她此时心里藏着恶鬼,恨不得撕碎眼前这个人才好,可当眼神触及到熟睡中的小儿子,她僵硬而紧绷的身子却又顿住了。
一个声音从她牙齿缝里挤了出来,“你给我滚!”
韩老栓嗤笑一声,扭头而去。
庄氏明白那嗤笑是什么意思,在韩老栓走后,双肩一下子塌垮下来。
老天为什么不让她死,为什么不让她死!
*
坐月子的这一个月的时间,对新上任的爹娘来说是混乱的。
虽有梅氏和程婆子两人在一旁搭手,可孩子要吃奶,晚上自然只能跟卢娇月睡。而周进又不愿意搬去西屋,也因此他跟卢娇月过上没白天黑夜的日子。
时间对两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的时钟是跟着小点点转动的。
小点点还小,肚子里装不下东西,半个时辰就要吃一次奶。白天黑夜都是这样,吃完了就要尿就要拉,白天还有梅氏和程婆子在一旁帮忙,等晚上的时候,周进觉得两人辛苦,既要照顾母子俩,还要忙着做家务做饭,也不忍两人一把年纪了,还要晚上守夜,便自己亲自上阵。
点点醒了,把她抱过来让媳妇喂奶,点点拉了,给她换尿布,偶尔还帮着洗尿布,现如今的生活颠覆了周进的整个世界。
偶尔也会很烦,心想这孩子怎么不消停。可见她以肉眼程度的长大,小脸蛋褪红变白,整个人粉嘟嘟的,吃奶的时候小嘴儿一动一动,偶尔还会瞅着爹翘翘嘴角,那整颗男儿心就这么化了。
按梅庄毅的说法是,周进现在是二十四孝好爹爹。
梅氏曾在私下和卢娇月议论,说当爹的就要这么磨一磨,才懂得心疼孩子。男人不像女人,孩子在自己肚子里一点点长大,一点点感觉到胎动,那种母爱是与生俱来的,而男人的父爱需要后天培养。
这是梅氏生了四个孩子后,总结出来的经验。据她所讲,当初卢明海就是这么被折腾过来的,所以才会这么爱自己的这几个孩子。
对于这一切,卢娇月并不懂,但她可以明眼感觉到周进的转变。例如男人都是粗手粗脚的,周进以前也是,连洗个碗都能打破好几个,现如今他给点点换尿布,几乎可以达到润物细无声的地步,比起她娘都不差,自然比她这个除了喂奶,总是在一旁指挥的人强。
“摊上这样一个男人,你得攒几辈子的福气才能遇到。”梅氏说。
这是福气吗?
好吧,就当它是吧。
卢娇月每日窝在温暖的炕上,能躺绝不坐,日日吃好的喝好的,除了瞌睡因为给孩子喂奶,被折腾得零零碎碎,但其他时候还真不用她操心。
看着五大三粗的男人,抱着那么小的襁褓,来来回回走着哄,有时候卢娇月也会热泪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