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跑到家门口,桂丫双手拄着膝盖喘了好几口气,才伸手推开院门。
她并没有发现有一道身影一直跟在她身后,直到她进了院门,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
*
一夜辗转反侧,直到外面已经有了鸡叫,桂丫才沉沉睡去。
等她醒来,发现外面天已经亮了。
她一个骨碌自炕上坐起来,四处望了望。妹妹桃丫已经起了,倒是小丫还在睡。她不由自主松了口气,看样子她没有起晚。
隐隐约约似乎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桂丫穿了衣裳走出去,就看见一个不该在这里出现的人。
是她爹。
她娘正站在院子里和她爹说话,而妹妹桃丫则气嘟嘟地看着那边。
“姐,你起来了?”
听到这话,刘翠兰往屋门那处看去,就见大女儿站在屋门前看着这边。
“桂丫,你起了?娘说你成天辛苦得厉害,就没有叫你。对了,包子已经蒸好了,早饭也做好了,你先去吃点儿吧。”
看着这样的娘,桂丫不免一阵心酸,同时也有些心软了。也因此,她什么也没有说,就往灶房那边走去了。
期间,连看都没再看陈铁根一眼。
姐妹两个就在灶房里吃早饭,早饭也简单,就是稀粥配包子,还有一碟子酱菜。两人默默地吃着,期间桃丫几次欲言又止,可看着大姐的脸色,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院子里,陈铁根犹豫地看了桂丫背影一眼,小声道:“女儿还在怪我吧。”
刘翠兰眼神有些复杂:“小孩子,气性都大。”其他的,她也没有再说,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来愉悦的心情,因为大女儿,突然低落了下来。刘翠兰望了陈铁根一眼,道:“你回吧,咱们这儿没什么忙需要你帮,我和孩子们都能做。”
陈铁根踌躇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转身往院外走去。
*
桂丫很快便知道卢广义的办法是什么了。
因为也不过是几日的时间,关于卢家二房在县里做生意的流言就传了出来。
对于卢家二房在县里做生意,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不过他们并没有多想。因为卢家二房本就是做豆腐买卖的,再做点其他别的小生意,也并不让人意外。
而这次让人意外的是,据人说卢家二房的生意在县里很有名,好多人都知道城南有家小摊上的豆浆很好喝。
更令人意外的是,传说中发了财的桂丫家也是靠着卢家二房的豆浆,才将生意做起来的。
一时间,村里人议论纷纷。
乡下人不同县里人,会做豆腐的人家并不少,豆浆这东西自然也不在话下,有区别的不过是做的好吃与否。不过一般人家都懒得费这功夫,平时家里吃豆腐都是买来吃的,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自己动手多做些。
卢家二房的豆腐确实做得很好,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买,可这赚的都是辛苦钱,每天一大早就要起来磨豆子,还要十里八乡四处奔波,且也卖不了多少。
可豆浆却不一样,据说卢家二房的豆浆在县里卖一文钱一碗,还据说他们一天要卖几百碗。
顿时,村里会做豆腐的人家,心思都动了起来。
有人激动,自然也有人失望,例如陈婆子,她本想着让老大从刘翠兰那个女人那里弄些钱回来。这消息一传出,恐怕以后她们的生意也做不了了。
当然也少不了有人幸灾乐祸,这幸灾乐祸自然是针对桂丫家的,别看桂丫娘俩几个可怜的时候,村里有不少人同情她们。可原本可怜的人,突然一朝变得比自家日子过得更好,难免会有人心理失衡,幸灾乐祸俱是因此。
钱家人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他们素来是无利不起早的性子,若不然在村里也不会人缘不好。也不过是听到消息的第二天,钱家人就挑着两桶豆浆往镇上去了,当然也不光是卖豆浆,他们和桂丫家一样顺带还卖包子。
等后半响钱家人回来,一直盯着他们动静的村里人,看见钱家的挑子空了,许多人都激动了。
既然钱家人能做,还能卖出去,自家也能做,就是对卢老二和桂丫家有些不厚道。可自古以来,人性本就是自私的,与大把的银子相比,厚道算什么?!
于是,做了豆浆去镇上卖东西的人家越来越多了。
这几日,卢明海父子两个走在村子里,脸皮薄的,碰到他们,还会有些不好意思,脸皮厚的,直接脸一扭人就走了。
人情冷暖,显露无疑。
自然少不了有人在他们耳边说风凉话,例如去镇上的人家多了,已经有几家决定跑远些去县里了。当然也有那种厚道人家,或者跟二房家关系好的人家,为了彼此的关系,不愿去赚这个钱的。他们一般都会采取安慰的态度,可看他们摇头叹息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们对二房家前景不抱希望。
这么多人抢生意,明海家生意大抵也做不了多久了。
乔氏在事情爆发出来,就率先来到二房家表明态度,顺道鄙夷了一下那些见钱眼开不顾情分的人。
有说村里其他人家的,但主要还是说大房。
因为大房也搀和进去了,也不知道胡氏是怎么说动卢明川和卢老汉老两口的,反正大房那边现在忙得热乎。乔氏来二房家之前,大房一家人正在忙着磨豆子和面呢,打算明儿也去县里摆摊。
若是村里其他人这样,乔氏还能理解,可大房也这样,就显得有些不讲情面了。
“大哥和爹这是也和胡氏那婆娘一样,打算不要脸了,一家子人,竟然这样明晃晃的抢生意。”
二房一家人沉默不语,虽然目前这种情形,是他们之前便预料过的,但他们也没有想到大房竟然会这么不顾脸面。
卢明海的脸色不大好,倒是梅氏比他想得开多了。
她吐出一口气,对乔氏道:“人家想干什么,咱家也管不了,爱咋地咋地吧。”
“可二嫂……”
梅氏笑了笑,“他三婶,就是没有大房,也有其他人,咱家计较不过来这个。”
“二嫂二哥能这么想,自然是好的。唉,你们也要早作打算才是。”
早作什么打算?
自然是生意做不下去后的打算。
乔氏又和梅氏随意说了几句,便回家了。
乔氏走后,梅氏望了男人一眼,没有说话。
卢广智在一旁讥道:“一群短视之人。”
卢广义道:“他们太心急了。”
*
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抢生意,二房和桂丫家的生意自然受到了影响。
有不少来买东西的人对他们说,哪里哪里的豆浆比他们这里便宜,可这并没有打击到两家做生意的积极性。倒是桂丫娘急得直冒火,可有桂丫在一旁撑着,一时也没乱了章程。
事情发生后,桂丫特意找了卢广义道谢,到了此时她才明白卢大哥说得办法是什么。
不要问她为什么知道,因为只要喝过卢家二房做出来的豆浆,都能明白。
她感激的是卢广义的仁义,为了帮她,竟然将自家置于风头浪尖。因为这事继续发展下去,首当其冲便是二房一家人。
果不其然,这些去镇上县里抢生意的人家,也不过只做了十来日,就感觉出了异样。
其中又以钱家人感觉最明显。
他们第一日来镇上摆摊,生意算不得多好,本就做的不多,不过倒也卖完了。紧接着后面生意越来越好,甚至根本不够卖,以至于他们做出来的豆浆越来越多。可这种好生意并没有维持几日,渐渐来他们摊子上买豆浆的人越来越少,本来包子馒头就是附带的,现在连包子馒头都卖不出去了。
钱老二耐不住性子,抓住一个之前在自家摊上买过豆浆的人问。
人家也告诉他为什么了,就说了一句,味儿不对。
可到底是什么味儿不对呢?
钱家人急得抓耳挠腮的,最后想到了一个主意。找了一个桂丫一家不认识的亲戚,去她们摊子上买了一碗豆浆来喝。
又尝尝自家的豆浆。
可不是味儿不对吗?
钱家人也尝不出来什么,只觉得桂丫家的豆浆很香醇,很顺口。还是钱老大喝出了端倪——
桂丫家的豆浆没有豆腥气,所以才会喝着很顺口。
一碗豆浆几个人分着喝,早就见底了,无奈又使人去买了几碗回来。认真地去尝,可不是吗,真没有豆腥气。
可豆浆不都是有豆腥气的吗?
这是许多人惯有的认识,在他们想法中,没有豆腥气的豆浆,还能叫豆浆吗?
可桂丫家的豆浆真没有豆腥气!
没有豆腥气的豆浆,就像是换了一个模子。明明看起来像豆浆,可它又不是豆浆。
与此同时,也有好几户人家都经历了钱家人的经历。
甚至有的人家因为之前一直犹豫,出来摆摊的时间晚了,根本没有体会到生意好是个什么样子。不说门罗可雀,但也是卖出去少得可怜。
豆浆这东西不能放,当天卖不掉,回来只能喂猪了。有的人家因为糟蹋了这么多东西,面对的却是这种场景,回家后气得不轻。有的还在坚持,有的只做了一天就不干了。
渐渐,许多人都不折腾了,不过还有两家还在坚持。
一个是钱家,另一个则是大房。
作者有话要说:ps:桂丫家的事是有原型的。渣男一次又一次伤害,渣娘一次又一次的原谅。她受到伤害也就不说了,孩子们也遭殃。有时候面面非常不能明白那些‘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论,为了孩子,所以即使渣男出轨,也不离婚,为了孩子,日子过得糟心,还要继续忍。为了孩子,两口子天天在孩子们面前闹腾,为了孩子……
好想说一句,请不要让孩子背锅——
今天有事,所以更的早点,明天老时间见。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就如同卢广义所言,他们实在太心急了。
可不是太心急了吗?生意好不好,一日两日哪里看得出来。且钱家人为了和桂丫家抢生意,本来一文钱的豆浆,他们只卖半文,生意自然是好的。而最先出来做生意的几家,也都跟在后面有学有样,所以刚一开始,生意真好。
毕竟人都是喜欢贪便宜的不是吗?
而有些短视之人,见着别人生意那么好,不管不顾就头脑一热扎了进来。等经过一番试炼,效果立竿见影。
其实若是他们耐着性子多看几天,就能看出端倪。
可惜他们没有耐心。
许多人家都亏钱了,可关键亏钱也没处找理,谁也没怂恿他们去干,是他们自己眼热别人卢家二房,才泼了脸皮不要去抢人家生意,哪知生意没抢到,自家还亏了钱。
心里窝着一团火的人家不在少数,连着多日,都能时不时听见村里有两口子吵架的声音。自然是因为做生意亏钱之事,乡下人都不富裕,损失了百十文钱,谁家不心疼啊。
可能怪谁呢?
连着憋气了多日,二房一家人心里终于爽快了。
其实这不过是个选择题,同样也是个试金石,二房一家子在村里人缘好,看着似乎有不少交好的人家,可是不是真好,经过这一次就看出来了。
很显然卢明海这次十分失望,而失望的主要对象,还是大房那边。
以前他总是自我安慰,这毕竟是他爹娘大哥,所以即使那边做的很多事都经不起人说道,但他还是愿意自我欺骗的告诉自己,大哥不知情,这一切都是胡氏的错,爹他也很为难,若是有办法他也不会这样。
可事实证明,自私就是自私,他把他们当做亲大哥亲爹看,而很显然那边不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卢明海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这么一次又一次,让他的心降至冰点。
而大房那边依旧还在早出晚归的,不知为何他们竟执着得厉害,这一切自然落在有心的村民眼中。
钱家人素来贪财好利,还是可以理解,可卢家大房可是卢老二的亲爹亲哥哥,也这么做,着实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人们惯性于给自己的行为找着各种借口,甚至惯性遗忘自己曾做的,而习惯将眼睛放在其他人的身上。当初抢卢家二房生意的人太多,大房混在人群中,倒也没有人考究他们。现如今大部分都消停了,卢家大房的行为就格外惹人眼。
那些曾经跳出来抢卢家二房生意的人们,乐此不疲地与村里其他人说着卢家大房的行径,似乎这样就能不让自己显得那么卑劣。卢家两房之间以前的纠葛都被翻了出来,卢明川一家子差点没被人骂到臭大街,卢老汉也被说是老糊涂了。
“这可是亲兄弟,亲兄弟都能这么干!”
“可不是,人家卢老二可够仁义的,之前卢广仁出了那档子事,可多亏人家明海出面帮忙说话。”
“你也别说人家卢老头老糊涂了,以后可是卢老大给他养老,向着大儿子也是正常。”
“可毕竟是一家人,这么做还真是……啧啧……”
说什么的都有,可令人惊奇的是,卢家大房那边竟然没有人出面反驳。他们依旧每日早出晚归的,似乎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那生意上头。
*
就在村里因为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之际,有一个人就显得不是那么惹眼了。
那就是陈铁根。
自打村里曝出桂丫家生意好是因为卖豆浆,他便不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了。也不知是不是他那大女儿还在恨他,本来对他稍有松动的翠兰,竟然也一改之前的态度,变得冷硬起来。
她娘倒也没再逼他,可还有一个人不死心,依旧每日不懈地劝说他多去那边看看。就算不为生意,难道不能是为了父女情?尤其这种时候,他也不希望被自己女儿怨恨一辈子吧。
陈铁根想了想,觉得也是,便每日去露个面。甚至因为村里有太多人抢生意,他还劝过桂丫娘,让她不要太上火,即使这个生意做不了了,也没什么。
可惜效果不佳,桂丫娘大抵是顾忌着女儿,对他十分冷淡。而大女儿和二女儿依旧对他充满了厌恶以及仇视。
这让陈铁根很气馁。
这日,从那边回来后,陈铁根对寡妇道:“你以后别再让我去了,几个孩子都恨我,桂丫娘她也不待见我。”
说完,他满面愁容地蹲在墙角,唉声叹气着。
寡妇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个不中用的男人。
若不是她实在养不活儿子,她又怎么会嫁进这样一个家,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穷日子,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她过怕了,所以只要有一点点可能,她就不会放弃任何机会。
寡妇不傻,相反她很聪明,所以她很清楚男人在家里没什么地位。以婆婆的为人和小叔子的自私,若是她什么也不做,她和男人最后只有奉献一辈子却什么都落不到的下场。她怎么样无所谓,可她不能让自己儿子再继续受苦。
这么想着,寡妇的语气柔和下来:“你怎么能这么想,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那几个孩子都是你的种,又怎么会记恨你。小孩子气性都大,毕竟当初婆婆将她们赶出门的时候,你也没开口拦着。”
“我也拦了,可是我娘她……唉……”
寡妇耐着性子继续道:“等过一阵儿就好了,你毕竟是他们的爹。而且——”她顿了顿,“我恐怕是真有了,方才恶心了好一阵儿。”
“真的?”陈铁根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
寡妇点点头,拉着他的手:“估计日子还浅,恐怕大夫那里也看不出来个什么,不过我以前也是生养过的,也算是有经验,应该不会有错。”
“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我这就去跟娘说!”
陈铁根就要往外走去,却被寡妇一把拉住,嗔怪道:“你这人真是性子急,我也只是怀疑,谁知道到底是真是假。还是等再过段时间,等确定后再说吧,娘她老人家一直盼着你有后,免得真是诈胡,恐怕会怪咱们。”
陈铁根连连点头:“你说得有道理,也是我没考虑到。不过既然你已经有了感觉,肯定是有了。”他眼中泛喜地直在寡妇肚皮上打量。
寡妇又和他说了几句关于对未来孩子诞下后,对生活的展望,说得陈铁根是欣喜不已,直个劲儿点头。突然,寡妇话音一转,哭了起来。
“你也知道我当初嫁入你家是实在万不得已,换成任何一个有办法的女人,也不会明知道你家这种情况还嫁进来。本来我想着,咱们若是没个后,就帮着你家里继续干着,这样一来也能让娘说动小叔过继个儿子给你,让你百年之后能有继承香火的。柱子虽说也叫你爹,可毕竟没有陈家的血脉,不能圆了你的想望。”
“可谁曾想我竟然有了。你家的情况你是清楚的,我们两个怎样无所谓,可我真不想我儿子日后还过着桂丫娘俩几个那种日子。帮人做牛做马,却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说不定哪天惹怒你娘了,也被赶了出去……”
陈铁根赶忙安慰道:“我娘她不会的,她之所以那么对桂丫娘,也是因为她没有给我生个儿子。我娘说了,你有那个生儿子的命,咱们这胎一定是个男丁。只要能生出儿子来,我娘她一定会对你好的。”
寡妇心里直翻白眼。
谁天生就有生儿子的命?!这话不过是陈婆子唬陈铁根的话,就为了让他把自己娶进门。娶了她,陈家一下子多了两个劳力,陈家这一摊子事都有人做了,陈婆子还能继续当她的‘太上皇’。
寡妇都清楚,可清楚她还是嫁了进来,因为与快要饿死相比,干活又能算什么。就怕是干活还填不饱肚子。
不过谁都不想认命,尤其是对苦水里泡大的人来说,只要有一丝翻身的机会,就绝不容放过。
她继续哭道:“这话说了你信吗?只要有老二家一天,你一天就得靠边站,与有没有儿子无关。铁根,我是真不想我儿子以后也继续为别人累死累活!”
陈铁根的脸僵住了,他松开寡妇的手,又去了墙角蹲下。
他整个人又黑又瘦,明明年纪不算老,却有些驼背。尤其人往那里一蹲,更显得整个人佝偻得厉害。这些都是长年累月在地里劳作留下来的,是累出来的。脸朝黄土背朝天,这句话并不是说假的。
看到这样的陈铁根,寡妇更是厌恶得厉害。
陈铁根显然没发现这一切,他低垂着头,一动也不动,很明显正在思索着事情。
其实陈铁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一切呢,只是没有儿子他没有底气,所以他任由他娘为弟弟压榨自己。可泥菩萨都有三分脾气,他也有,他也憋屈过,也愤怒过,可谁叫他没有儿子呢?
如今他即将快有儿子了,他能让儿子重复着自己的命运吗?
很显然他心里是不愿的。
寡妇抹了一把眼泪,去了陈铁根身边蹲下,拉着他的手道:“我想过了,咱们要反抗,就算不为咱儿子,为了桂丫娘俩几个,你也得反抗。你不说那母女几个还怨你吗?其实说是怨你,还不如说是怨你娘。只要咱们分了家,和你娘彻底分开,她们肯定会原谅你,到时候咱们就在一起过日子。桂丫娘那边生意虽受到了影响,但应该还是能赚钱的,这样一来即有了钱,还能和和美美的一家子团圆。”
“可是我和你,桂丫娘她——”
“我不在意的,都是苦命人,我愿意和桂丫娘同处一个屋檐下。只要桂丫娘不在意,我会把那几个孩子当做自己孩子疼的,只要她们能给我和儿子一个容身之地。”
不得不说,寡妇画的这个大饼非常美好。
陈铁根本就对桂丫娘俩几个心中愧疚,只是碍于陈婆子,什么也不敢做。且他和桂丫娘这么多年,说没有感情也是假的。而如今有一个美好的未来放在他眼前,有儿子了,有寡妇,有桂丫娘,还有三个女儿,更重要的是还有银子。
有银子他就能供自己儿子念书,以后儿子考了秀才当了官,他恐怕做梦都会笑醒。
“那你的意思是?”
“咱们先分家,分家后你去接桂丫娘俩几个回来。”
~
很显然一时之间,陈铁根是无法做下决定的。
不过寡妇并不担心,都是苦日子里熬过来的,她清楚越是苦的人,对美好的未来越是想望。而越是老实的人,反弹起来也越是厉害。
陈铁根走了以后,寡妇的儿子柱子从外屋走了进来。
“娘,为什么你明明没有弟弟,还对他说有小弟弟了?”柱子背人的时候,从来不叫陈铁柱爹,而是他。
寡妇一把抱住自己的儿子。
柱子今年才十岁大,个头倒是不矮,就是人瘦得厉害,一把摸上去全是骨头。不过最近他也长了点儿肉,陈家的日子虽不富裕,但吃饱还是没问题的。尤其寡妇会来事,柱子也够勤快,陈婆子体会过一阵家里没人做事的日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克扣两人的饭食。
“傻孩子,这陈家除了你这个便宜爹,没一个是好相与的,娘可不能留着你在这里给人做牛做马。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娘一定要把握住。你爹前头那个婆娘是个没主见的,尤其一个女人带着几个孩子在外头,就算有钱,日子也难。咱们分家了,你爹就能把她们母女四个弄回来,到时候有人给你赚钱花,还有人侍候你。”
柱子显然是有些不明白大人的心思,问道:“那这和小弟弟有什么关系?”
“你爹想儿子想了一辈子,若不给他个想头儿,他能和那老婆子闹吗?而且谁跟你说娘没小弟弟的,就算今天没有,明天也会有的,明天没有,还有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