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累得不轻,送走来帮忙的人后,各自都回屋洗漱歇着了。刚躺下没多久,就听见正房传来的赵氏的哭声,依稀还夹杂着薛老爷子的呵斥声。
一夜无话。
次日,薛家人都起得很晚,也是连着几天都累得不轻。
这一天薛家的气氛并不好,薛老爷子的脸是阴着的,而赵氏时不时哭一场。先是哭女儿可怜,赵家人作孽,到了晚上则是怕明天赵金瑞不带着薛翠娥回门。
好不容易到了第二天,一大早赵氏就把人都给折腾醒了。
她不光折腾别人,也折腾自己,半上午就没见她闲下。一直等到快中午的时候,赵金瑞才带着薛翠娥姗姗而来。
从面上来看,小两口似乎挺好的,薛翠娥脸上也一直带着笑。
见此,赵氏终于放心下来,而其他人也不禁松了口气。
没有人再提那天那件事,薛家人是顾虑到薛翠娥嫁去了赵家,至于赵金瑞,自然也不会傻得自找不痛快。
两人一直到下午时才回去,一般新人三朝回门,都是要赶在黄昏前回到婆家的。
*
薛庭儴休沐一日,又告了两天的假,刚好三天,可以将薛翠娥成亲的过场走完,所以他次日就回学馆了。
踏进学馆大门,一路行来,发现学馆里的气氛很怪异。
明明是该上早课的时间,馆中却格外宁静。直到他回了号舍,问过毛八斗等人才知道,他告假这两日,学馆里出了事。
事情有些复杂,大致的情况就是清远学馆有几名入了甲的学生,不知怎么和清河学馆的学生联系上了,双方私下约着斗文,谁曾想中间生了口角,打了起来。
两边人数差不多,自然势均力敌,后来的结果是双方各有损伤。
这也就罢,关键是对方的人回去后,当晚竟死了个人。这下事情闹大了,清河学馆的馆主高有志当场报了官,而清远学馆这边,还是官府的人来了后,才知道竟发生了这种事。
涉事的学生因为都是学子,又有馆主力保,所以暂时还未被抓去衙门问话,只是单独被关了起来,但想来也知道拖不了多久时间。
另一头,清河学馆那边已经连着来了几波学生要求给个说法,那死了的学生家人也已获知了这件事情,一大早就来学馆门前闹了一场,这种情况下学馆里自然开不了早课。
“他们怎会约着私下斗文?双方彼此都不认识,恐怕中间是有人穿针引线的吧?”薛庭儴问道。
李大田叹了一口,经过陈坚的解释,薛庭儴才知道,原来两馆学生约着斗文并不是什么罕见事,馆中其他学生多多少少都知道,只是瞒着上面的先生和馆主。
两馆毗邻,又从来是对头,湖阳乡每年十月都会有一场大比,比的便是乡中最出色的学馆。得第一者,下一年朝廷扶持乡间社学的银两便会拨到哪个学馆中。
以往都是清远学馆年年第一,后来出了个清河学馆,自此风水轮流转,换成了清河学馆年年头筹,而清远学馆则成了年年老二。
俗话说文无第一,都是少年书生气,谁愿意甘居人后?所以便滋生了这种私下斗文,大多都是两馆中学问做得比较好的一些学生之间的比试,也是心存了试探之心,为大比之时做准备。
怪不得自己梦里竟没有此事,也是梦里的他在清河学馆求学的时候,学问不精,也就只能做个垫底儿的。
“馆主如何说?”
三人俱是摇头,薛庭儴也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这件事若是闹不好,恐怕清远学馆自此要除名闭馆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的红包已经发了。
二更五点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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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斋舍中,林邈坐在书案后, 陈老板来回不停地踱步着。
“若说这其中没有高有志, 反正我是不信的。不过是斗个文, 便能死一个人,他莫是早就打着这个主意, 就是为了逼着清远开不下去。”
林邈叹了一口气道:“墨之贤弟还是不要过多猜想, 这毕竟是一条人命, 高有志就算再卑鄙无耻,也万万没有拿学生性命开玩笑的道理。我问过那几个学生, 他们确实动过手。”
“可是问清楚到底打了谁?”
“当时人多手杂, 他们也记不清到底打了谁。县衙那边的人虽是碍着面子, 没有将几个学生带走,却也派人看住了。并不允许我们交谈,以免私下串供。”
“也就是说, 说是你打的,就是你打的, 不是也是了?”
林邈沉默了一下:“我问过衙门的人, 死的那名学生叫孙鹤,当时确实在场。”
陈老板紧紧地拧着眉,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若是这样事情就严重了, 高有志和胡县令有干亲,而县衙那边也不允许清远的人和被关的学生交谈。若是真高有志动了什么不良心思,不是那边说什么就是什么,而清远一个不慎就是除名闭馆的下场。
甚至陈老板怀疑这本就是清河学馆下的套, 就是想逼着清远闭馆。
“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当初怎么就答应对方那样的要求?五年之内不能下场,乡试三年一次,五年两次,你有几个五年?”陈老板的模样颇有些痛心疾首。
林邈无奈一笑:“墨之贤弟,当时事出有因,我也是不慎中了他的诡计。可君子一诺,我自是不能出尔反尔。且乡试本就难考,当初我连考两次,却是名落孙山。既然没有把握,早几年和晚几年,也没有什么区别。”
陈老板被气得连连摇头,道:“安齐兄,你还当我不知,若说当年你少年气盛,积累不够,不能中举,我还是信的。可你这些年来恭勤不倦,手不释卷,你莫说这般只是摆个样子,做给人看的。
“以前我只当你是对科场灰心丧气,才会收拾行囊回乡教书育人,也是先生他老人家去的时候不凑巧,高有志自立门户,清远急需待人打理。却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些缘由,那高有志卑鄙无耻,你又何必与他讲究什么君子一诺。”
提起这些陈年往事,林邈静默下来,多年来的经历如走马灯似的在他眼前一一滑过。良久,他才唏嘘地叹了一口气道:“墨之贤弟,往事不用再提,如今紧要的是那些被关了的学生。”
陈老板格外义愤填膺:“那你怎么不想想,若你此时有举人的功名在身,高有志那小人还能蹦跶?他费尽心机阻着你下场,不外乎怕你中举,再没了清河学馆的活路。安齐兄,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屋中一时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罢罢罢,我知道你不愿听这些,我也就不说了。可如今主动权掌握在对方手中,那死了的学生具体如何,我们俱都不知晓,又哪里有办法解决这件事?即使对方父母松口不再追究,高有志也不会放弃这个搞垮清远的机会。”
林邈良久才道:“我如何无关紧要,我只怕因我和高有志两人的恩怨,害了那几个孩子。”
陈老板站了起来:“我先出去托托关系,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如今咱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拖着不让县衙的人将那几名学生带走,若真是带走了,事情便不由我等了。”
林邈愧道:“墨之贤弟,为兄又麻烦你了。”
陈老板一摆手:“麻烦什么,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而是先生他老人家的。”说完,陈老板就走了,留下林邈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嘴里一片苦涩。
他知道陈墨之只是因为怕他心中有愧,才会如此说的。
*
薛庭儴几人议论了半天,都没有议论出什么结论。
他们毕竟不是当事人,又帮不了什么忙,只能眼睁睁静待下文。
到了中午,四人一同去饭堂吃饭。往日里热闹非常的饭堂,今日格外萧瑟,学生们大多蔫头耷脑的,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下午还是没课,只来了一名斋夫交代学生们可以在号舍中自己理书。连着两日都是如此,一时间人心惶惶。
毛八斗出去游走一圈,许多号舍的学生都是惶恐不安,又哪里有心思理书。
到了下午,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许多学生都从号舍里走出来,就听见有人说清河学馆又有人来闹事了。
此时清远学馆门前,围了十多名身穿清河学馆学子衫的学生,而在他们其中另还有三人。这三人衣着打扮简陋,一看就是附近小村子里的,其中一男一女似乎是对夫妻,另还有一位是个已入花甲之年的老妪。
而在门前大闹的,主要就是这老妪。
她穿一身蓝黑色粗布大褂,带着同色的包头。此时坐在地上拍着腿哭着,一面哭着一面嘴里说着清远学馆丧尽天良,害人性命之类的话。
她身边站着的那对中年夫妻,也是伤心欲绝的抹着眼泪。
“你们还我孙儿的命,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买通了官府,竟将那几个害了我孙儿的人保下了。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这些读书人烂了心肠,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老妪口中喋喋不休地骂道,翻过来覆过去都是这些话。
她说的不多,可她身边围的那些清河学馆的学生,却是口舌颇为锋利。
又是引经据典,又是指桑骂槐,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让清远学馆交出那几个涉事的学生。
孟先生和莫先生正在门前拦着,与之一同的还有学馆里数名斋夫。
这种情况下,他们除了言语无力地解释,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唯独能做的就是不让这些人冲进学馆。
“老人家,我们并没有买通官府,如今那几名学生已经被关了起来,正由官府的人看着,想必不日就会真相大白。您老放心,若您的孙子真是因我清远学馆的人而亡,我们定然会跟您一个解释。”馆主林邈从门里走出来,对那正破口大骂的老妪道。
那老妪睁着一双老眼看着他,听完一旁清河学馆的学生解释,才知道此人就是这清远学馆的馆主,也就是那保下几个害人学生的人。
她嗷的一声就扑了过去,对着林邈又踢又打:“好你个黑心烂肺肠的,竟然还敢出来,就是你们害了我孙子。你知不知道咱家供河儿读书有多难,我孙子人聪明,先生说他马上就能下场考功名了,现在都被你们害了,我打死你,打死你……”
场面一时乱了起来,林邈的衣裳被扯破了,发髻散乱,脸上也挨了几道血口子,模样颇为狼狈。
要知道馆主从来是严以律己的,从来端端正正,一丝不苟,平时学生们见他衣衫虽是陈旧,可连个褶子都没有,又哪里会像今日这样‘有辱斯文’。
有学生忍不下去了,涌了上来。
“你们说话就说话,打人做甚!”
“就算你们家有人死了,又不是先生害的,谁害的找谁去。”
见清远的人涌上来,清河的学生这会儿倒是胆怯了,不禁往后退去。那老妇人当即往地上一坐,打起滚来,一面滚一面喊:“打人了,打人了,清远学馆的人害命了!丧尽天良啊,你们这些黑心烂肺的!”
薛庭儴等人赶到大门前,就见到的是这样一副情况。也幸好这条街上就清远、清河两家学馆,又地处偏僻,不然还不知道要围多少人上来看热闹。
“啧,我怎么感觉这不像是死了人,而是像哪个地痞无赖来讹诈似的。”毛八斗嘴里连啧几声,抚着下巴道。
薛庭儴目光一闪,李大田和陈坚则是连连摇头,说他这种时候还如此不正经。
“不能让馆主和两位先生吃亏,咱们快上去看看。”
“等等。”薛庭儴突然道。
他左右四顾一番,几个大步往门里而去,不多时再转回来,手里却多了一个盆栽。他二话不说就挤进人群里,毛八斗三人连忙跟上。
终于到了最里面,他使劲将盆栽往地上一掼,盆栽碎了开来,发出一声巨响。
“停,都给我静静。”
顿时场上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你,家里死人了?”他指着地上那老妪问道。
不待老妪说话,旁边就有一个清河的学生说话了:“你这人会不会说话?枉你是个读书人,有你这么说话……”
“先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家死人了?”
老妪为他所震,愣愣地点了点头。
“你家既然死人了,你不回去办丧事,跑来这里闹什么?”
老妪被他这理直气壮又不要脸的说法震住,竟是半晌才缓过来劲儿:“我孙儿是被你们清远学馆……”
薛庭儴又打断了她:“你孙子死在哪儿?”
老妪下意识道:“我们一大早才收到学馆的消息,说我孙儿被人打死了……”
“那就是说你孙儿不是死在清远学馆里了?”老妪刚点头,薛庭儴又道:“既然是死在清河学馆,你跑来我们清远学馆闹腾什么,简直不知所谓!”
“馆主说是你们清远的学生打死的……”
“清河的馆主说是咱们清远的学生打死的,就是我们打死的?那我们还说人是死在清河学馆里,是清河学馆里的人打死的,为了逃脱罪名,所以才刻意栽赃。老人家,你也是一大把岁数了,这个道理都不懂?贼喊捉贼有没有听过,咱们和你孙儿远无怨近无仇,我们害死你孙儿做甚?”
“这……”
“对了,您的孙儿真叫孙鹤?”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啊

☆、第60章

第六十章
听到眼前这小书生这么问,老妪下意识道:“我孙儿当然叫这个名儿, 这名儿可俺们村里最有学识的人取的。你这小后生也真是, 竟问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薛庭儴目光闪了闪, 去端详老妪的表情。
可是不管他怎么看,这老妪的表情都不像说谎的样子, 难道说这其间真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就在薛庭儴陷入沉思之际, 人群中已经又生了变化。
清河学馆的人竟仿佛商量好似的一拥而上。
“你们清远的人到底想做甚?婆婆, 你别与他说,清远学馆里的人最是狡猾不过, 当日孙鹤就是如此着了他们的道, 才会损了性命!”
“你们真是颠倒黑白, 不知所谓,别以为仗着你们人多,就能欺负我们人少的。”
“咱们快走吧, 免得吃了大亏,等回去禀了馆主再说。”
这十多个清河的学生一阵七嘴八舌, 就将那老妪搀了起来, 宛如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见这群人终于离开,所有人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馆主, 您没事吧?”孟先生问。
林邈擦拭了一下脸颊, 摇摇头:“我无事。”
莫先生在旁边叹了一口气:“无事就好。”
三人面面相觑,相互之间都是狼狈至极,哪还有个读书人的样子,都是一阵悲戚上了心头。
“你们也都无事吧?”望着四周的学生, 林邈问。
“馆主,我们都无事。”
“既然无事就好,咱们还是先进去吧。”
众人俱都鱼贯入了内,轮到薛庭儴几人时,林邈突然道:“薛庭儴,你跟我来。”
毛八斗等人担忧地看了薛庭儴一眼,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随着一众人往里走,而薛庭儴则随着林邈去了斋舍。
进了房中,林邈先去内室收拾一番。
不多时出来,人已经恢复到之前那个端正严谨的馆主,脸上那几道血印子也淡了许多。他来到书案后坐下,看了薛庭儴一眼:“方才多亏你给大家解了围,只是事主本就伤心欲绝,你不该借机利用他们的伤痛,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虽然你本意是为了大家好。”
林邈叹了一口气:“你为人聪明机智,有勇有谋,唯独就是善于强行诡辩,让人心生不喜。需知君子立于世,当是坦坦荡荡。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不欺天,不欺人,不欺心,不欺世,当是真君子。
“那日墨之贤弟领你来学中,本是想让我收你为弟子,无奈我暂无想收弟子之心。我日里观你勤奋好学,又心智过人,想必日后前程不小。但你需谨记君子有可为有可不为,利用小聪明走惯了捷径,我怕你日后会因此误了自己的大事。”
所以说林邈此人真不会做人,旁人一把热血上来帮了忙,转头却在他口中落了一个利用小聪明,强行诡辩之说。
可见他言辞恳切,谆谆教诲,薛庭儴也生不出厌恶之心,他也心知馆主对他下的判断,大抵来自于那日毛八斗藏书之事。
打从薛庭儴做了那个梦后,性情与为人处事大变,已经有两个人与他说差不多同样意思的话了。
一个是招儿,一个便是眼前的林馆主。
他心中是不屑一切的,只是招儿他愿意和颜悦色,因为那是招儿。此时这个人也这么说,薛庭儴生了几分辩驳之心。
“且不知馆主以为何为君子风范?”他突然问道。
林邈一愣,答曰:“君子先慎乎德。无所不用其极。”
此言出自《大学》之中,分别是两句不同的话。君子先慎乎德,大意是说君子最先要做的,便是谨慎地增进德行。而无所不用其极,则是说君子无时不刻的都在追求最完善的道德境界。
“且不知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可世事却是截然相反,这世道通常是小人张狂得意,而君子遭受迫害,饱含屈辱。诚如今日馆主和两位先生之遭遇。”
“清就是清,楚就是楚,哪怕君子会遭一时之害,但总有一日会真相大白,沉冤得雪。”
“是时人已经死了,真相大白又有何用?”
林邈深深地看了薛庭儴一眼,并没有因为他的出言不逊而恼怒,反而道:“君子大心则天而道,小心则畏义而节;知则明通而类,愚则端悫而法;见由则恭而止,见闭则敬而齐;喜则和而理,忧则静而违;通则文而明,穷则约而详。小人则不然,大心则慢而暴,小心则淫而倾;知则攫盗而渐,愚则毒贼而乱;见由则兑而倨,见闭则怨而险,喜则轻而翾,忧则挫而慑;通则骄而偏,穷则弃而儑。传曰:‘君子两进,小人两废。’此之谓也。”
此言出自于《苟子》,本来开头还有一句,君子,小人之反也。却被林邈给省略了。大意是拿君子和小人两者行径,做了一个正与反的列举。
君子心志宏大时就会效法天的道路,心志细小时就敬畏最佳行为方式而节制自己;知晓时就明白通达而懂得事物的类别,不知晓时就会端正恭谨而依照法度;被重用时就会恭敬而有节止,不被重用时就会敬畏而平等;高兴时就会和顺而守理,忧虑时就会平静而离去;通达时就会文雅而光明,穷困时就会节俭而善于审察。
可小人却是截然相反。
林邈并没有轻辱之意,恰恰还是存在教诲之心。
薛庭儴却是一笑:“是故质的张而弓矢至焉,林木茂而斧斤至焉。”
林邈用《苟子》之言教诲,薛庭儴同样是用《苟子》中的话对之,却因他断章取义,致使这句话全然失去了本来的意思。而是变成了‘既然靶子已经立好,就不要怪箭矢会射来。树木茂盛了,斧头自然也来了’。
他的意思乃是君子再怎么修德行也无用,因为小人总是会宛如跗骨之蛆而来,而同样受伤害的还是君子。
听到这种诡辩的解答,林邈瞠目结舌,半晌回不过来神。
良久,他才有些感叹道:“你这孩子看似恭敬,实则大逆不道。殊不知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总有一日会因恣意妄行,而引火烧身。罢,如今你尚且年幼,老夫日后会好好教导你的。”
薛庭儴心中的一句:所以我不是君子,而是小人啊。这话还没说完,就迎来这么一句。
难道说,难得他肆无忌惮恶行昭彰地将心底意思表明,不但没招来厌恶,反而让人觉得欣赏,要收他为弟子了?
这下轮到薛庭儴诧异了。
见此,林邈露出一抹微笑:“待此事罢,为师的会好好教导于你。”
这、这,他可以说不吗?
哪怕是睿智诡辩如薛庭儴,这会儿也有些晕了。
他抿着嘴,顶了一句:“馆主此时应该上心的是如何自保。”
这下轮林邈脸黑了。
*
薛庭儴并没有久留,很快就离开了。
回号舍的路上,他心里想的却是自己的那个梦境。
之前他会那般问那老妪,恰恰是因为他梦里曾发生的一件事。他其实是见过这老妪的,却因为当时并没有留心,再加上对方当时形容粗鄙,只是一眼即过。直到这次他离得近了,才想起此人是谁。
在那梦里,清河学馆曾死了一名学生,当时在学中引起很大的恐慌,却被众先生和馆主压制,学生们俱是不敢言。
那个死了的学生便叫孙河,而不是孙鹤。
孙鹤此名在薛庭儴的记忆中,是没有存在的。而那梦里也没有发生这次的事,也可能是发生了他不知道,因为在那梦里,他因为排挤,一直形只影单,从不与他人交往。
可恰恰就是这几件都微不足道的事凑在一起,薛庭儴才觉得内中肯定有蹊跷。
具体到底是何蹊跷,他暂时也说不出来,却是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回到号舍后,毛八斗三人便围上来探问馆主叫他过去究竟,可是夸奖于他了。
薛庭儴摸了摸鼻子,夸奖没有,倒是被斥骂成小人了。不过这种事他肯定不会拿来说,而是推说自己发现了一些事情,需要几人帮忙。
梦境之事,薛庭儴自是不会提。他便推说自己曾经见过那名老妪,机缘巧合下知道她的孙子不是叫孙鹤,而是叫孙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