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副卖菜小贩似的喊价道:“卒子五百,小旗一千,总旗两千。总旗以上拿火器和战船换,一个百户换五门佛朗机炮,千户拿红夷大炮或者战船来换。至于指挥使嘛,这个可不能便宜了,我要五艘战船。”
“你怎么不去抢!”刘千户诧异道。
这一次反倒是贺指挥使十分冷静,他目光沉沉地看着薛庭儴,道:“跟他换!”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183章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人!”刘千户诧异道。
银子也就罢, 郭巨卫如今能动用的战船也不过只有十艘, 因为有这些战船,郭巨卫才能叱咤浙江沿海一带,占了当地所有与夷商的生意。
要知道并不是没有其他临海的地方与他们做同样的生意, 可能被打压的, 俱都被打压了;不好打压的,也被他们用了今日同样的流氓手段碾轧成渣。
这是他们的根本!也是郭巨卫的根本!
若是失了这些船, 一时半会儿即使有银子也没办法支撑起生意, 卫所倒是无所谓,可上面如何交代,恐怕他和贺指挥使即使回去了, 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很显然,眼前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舍不得东西就是丢命。命和东西相比, 自然是命重要,所以刘千户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垂下头。
至于定海这边的众人, 也是惊疑不定。
到底耿千户对放弃手下依旧内心挣扎, 而薛庭儴又是主持这次战事的主将,见耿千户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唯独谢三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也松了口气。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对于交易数额, 双方又进行了一场争论。
郭巨这边嫌弃薛庭儴狮子大开口, 薛庭儴嫌弃对方小气。一番你来我往后,那些小兵小将们被还价至五万两银子,又定下以十五门佛朗机炮,两门红夷大炮的价钱,交换那几个百户和刘千户。
至于贺指挥使的价格,薛庭儴却是咬死了不丢,少一艘战船都不行。
双方说起来也都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竟宛如菜市买菜一般讨价还价,真让人不得不感叹世风日下。
而刘千户收起担忧之心,竟爆发了罕见的砍价天赋,就是为了多少给卫所挽回一些损失。最后还是薛庭儴一句‘换就换,不换拉到’之言,止住了对面的说辞。
价钱定下,就是怎么交易了,薛庭儴倒也干脆,放刘千户回去置办这些赎金。至于贺指挥使和其他人,还是留下当人质。
交易地点就定在双屿湾,期限为三天。
薛庭儴派了人送刘千户回去,自己则带着这些战利品浩浩荡荡的回去。
等到了定海时,贺指挥使却怎么也不愿下船,薛庭儴当然知道他为何不下船,索性便由着他。
一晃三日过去,这三日郭巨卫的人都十分老实,什么幺蛾子都没敢闹出。也是薛庭儴太苛刻,竟是只给水不给饭,就这么饿了三日,估计铁打的都受不住。尤其之前又战了那么一场,所有人都是精疲力尽。
到了约定的时间,刘千户果然带着东西来了。
一共五艘战船,远远看去就威风霸气,可到了交接之时,薛庭儴却小气巴拉地命定海的船工上船检查。
他这是不信郭巨卫的人,怕他们暗中捣鬼。
这一切放在刘千户眼里,自是庆幸之前他回去后,被其他几个千户怂恿暗中做点手脚,他却是力排众议否决了这些的睿智。
检查整整持续了大半个上午,郭巨卫并没有做什么手脚,唯独就是这几艘威风凛凛的战船,就光是个空壳子,除了许诺定海的那些火器外,其他火器都被拆除了。
这一切并不出薛庭儴所料,若是换做他,答应的是船,自然就只给船。这也是为何他之前要了那么多火器的主要原因,再加上之前他从几艘战船上卸掉的那些火炮,足够装备这几艘战船了。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薛庭儴从郭巨卫缴获回来的战利品,除了两艘战船丝毫无损,有一艘报废了,还有两艘沉了。
不过沉了的地点他们已经记下了,只待日后再行打捞,反正都在定海的范围内,料那郭巨卫也不敢再来。
薛庭儴信守承诺的放走了郭巨卫的人,事情暂时告一段落,可任谁都清楚双方的梁子这是结大了。
*
接下来的日子里,薛庭儴又陷入一片忙碌之中。
重中之重就是抚恤这一次牺牲的兵卒和民壮。办完这一切后,他也并未闲下,包括谢三和耿千户都是忙碌至极,一个自然是挖墙脚不作他想,另一个则是忙着训练新兵民壮。
薛庭儴专门把谢三给派了出去,让他出面将在舟山岛做生意的那群商人都拉到定海来。谢三是当地人,谢家在当地薄有声望,方方面面自然都能搭上话。
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也是郭巨卫受创太重,失了战船,等于失去了一道防护的屏障。郭巨卫倒也胆战心惊地弄了几艘小战船,装模作样,招摇过市,可惜薛庭儴是个阴损的,隔上十天半月便让人开着战船,也不挂旗子,佯装倭寇去劫上一票。
让郭巨卫有苦道不出,明知道对方是谁,却还要保持缄默。如此这般下来自然影响了生意,眼见来此做生意的商人都跑了,贺指挥使除了恨得咬牙切齿,也拿定海没办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定海县也是越来越繁荣,如今浙江一带的大豪商们几乎没人不知道这处。
见一个小小的县就敢如此张扬跋扈,只当其背后当权之人,自然蜂拥而至,而薛庭儴每月光指着收货物保管费,就能进账不少,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这期间招儿回来了一趟,却是只待了几日,并没有多留。
她自然也知晓了她走后发生的事,也看出薛庭儴忙碌背后的寓意所在,同时也是有一种莫名的紧迫感鞭策着她。
一切都在往更好的一面发展,可就在这时候偏偏出了场事。
其实这场事在薛庭儴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姓贺的如此沉不住气,来得这么快。
*
这日,乃是定海县的放告日。
薛庭儴虽平时不管衙门里的事,可刑名历来是地方要务,所以哪怕是再忙,放告日的时候他也会升堂的。
所谓放告日,便是老百姓词讼之日。大昌有律法规定,非是大案要案,一般只有放告日的时候,衙门才会受理词讼,每逢三六九都是放告日。
现如今定海县的治安很好,说是路不拾遗也不为过。能闹上衙门的,除了一些人命案,就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例如你借了我银子不还,或者我偷了你的鸡什么的。
每逢碰到这样的案子,薛庭儴就是啼笑皆非,却也不得不来断上一断。
大堂外的月台前站了十多个百姓,俱是等着放告日来告状的。
大堂里,薛庭儴正在审一个父告子案。
大昌以孝治天下,孝道乃是国本,父告子不孝,又是一件极为严重之事。轻则羁押流放,重则丢了功名,哪怕是丢了性命也不再少数。
所以别看这案子不起眼,实则得慎重视之。
而今日也不是子不孝,父才来告。
那告儿子不孝的老汉一上来倒也装模作样的哭,说儿子不孝顺,不愿意奉养亲爹。实则薛庭儴目光如炬,早就看出端倪。
之后几经盘问,这老汉就露了馅。
其实和全天下父母偏心的事情是一样的,这老汉也是偏心一个儿子,不过他偏心的不是长子,而是幼子,而被他告的儿子是他第三个儿子。
认真来说这个儿子已经不算是他儿子了,十年前因其家贫将三子过继给了无子堂弟。那时三子尚且年幼,这些年也是那堂弟家将其抚育成人,并为其娶妻生子的。本想父慈子孝倒也是一桩美事,谁曾想那堂弟夫妇二人命薄先后去世,只留下嗣子一家和一份不薄的家业。
这份不薄的家业自是对乡下人而言,三子悲痛欲绝,帮养父母办完了丧事,事情似乎结束了。逝者已矣,活人总要继续过日子的,哪知这亲生父母却找上了门。
亲爹亲娘先是晓之以理,以养父母去世,当初也不是真心想将儿子送给别人养的理由,劝儿子回了家来。
这三儿子自然不愿,总而言之期间因为此事发生了很多事,更是让三子悲愤亲爹想借着劝他回家,实则是想谋夺养父母的家产。
事情在当地闹得很是沸沸扬扬,到底亲爹是长,家里也确实不好过,村里的族老和乡亲们都是劝和不劝分。
可这三子确实难得有主见,硬是咬着不松口,才会有今日这出父告子不孝。
“你本是将亲子过继给他人,既然过继了,又为何坚持要将儿子要回,你置你那信任你的堂弟为何地?你堂弟含辛茹苦将子养大,你坐享其成事后反悔,既然反悔,为何早不反悔,偏偏等到你堂弟死去后反悔,你这是欺负死人不能说话!”
“大人,小民不敢!”
那老汉哪里会料到县太爷会是这么说,孝乃是国策,任谁都不敢宣扬不孝是对的,县太爷掌教化民众,为了避免影响民风,一般都是选择的一刀切的办法,但凡有长者告晚辈,都是一告一个准。
不过这老汉可不懂这些,他只知道父告子是大罪,只要爹出面告儿子,儿子便要坐大牢,谁曾想这县太爷倒是与人不一样。
“怎么?你对本官所言不服?”
“小民不敢,小民不敢。”老汉吓得趴伏在地,连连摇头。
薛庭儴脸上挂着冷笑,从案后站了起来:“何谓人义?父慈,子孝,兄良,弟悌,夫义,妇听,长惠,幼顺,君仁,臣忠。父慈方能子孝,你即不慈,何来要求子孝?!望你等都能秉持着人义,这样才能家庭和睦。”
最后这句他是看着外面月台上的百姓说的,格外的语重心长,而那些围观的百姓俱是跪下赖,高呼听受大人教诲。
他们没想到这桩铁板钉钉的案子,竟会让大人如此判。
大人明察秋毫,不过是言语之间就洞悉了这老汉的私心,让其真面目昭然若揭。本来外面还有不少百姓听信了老汉之言,对那三子十分唾弃的,却万万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纠葛。
等再度站起,几个本就是家庭矛盾的人家当即决定不告了。不管是出于私心,还是出于羞愧,有这么个火眼金睛的大人坐在上面,即使告上去,恐怕私心不能全,反倒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丢脸。
还有的则是期间有所感悟,打算自己回家解决,都是一家人,又有什么说不开的。
而那老汉早就羞愧得低头掩面离去,那被告的儿子则是跪在地上哭着高呼大人英明,显然是心中积蓄太多的委屈。
薛庭儴笑叹了口,正打算接着审下面个案子。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阵阵脚步声,这些脚步声节奏一致,乍一听去,还以为是来了千军万马。
薛庭儴面色凝重看过去,一个穿着盔甲的武将领着不少兵卒走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各位妹子的雷。
☆、第184章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武将头戴红缨铁盔, 穿山文甲, 满身威严。
其后跟着的兵卒俱是戴大红折上巾和肩巾,穿短罩甲,手里拿着长矛和大刀。他们小跑进来, 进来后就将四处给围上了, 引来月台上的老百姓阵阵恐慌。
周主簿在薛庭儴的眼神示意下,走上前询问:“不知各位大人是?”
这武将并没有理他, 而是转身恭敬地看向大门处。果然又有一群人从门外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位穿青色白鹇补子官袍的中年人, 他面颊消瘦而严肃,不苟言笑,眼皮有些下拉, 走进来后目光便看向堂上的薛庭儴。
此人乃是五品官,薛庭儴这知县不过是七品, 按理是要起身相迎的。
薛庭儴从大案后走出, 那武官也报明了来路:“我乃浙江海防兵备道下千户,你们可以叫我王千户,这位是浙江海防兵备道曹佥事曹大人。”
这兵备道全称‘整饬兵备道’, 乃是朝廷在边疆及各省要地设置的整饬兵备的按察司分道, 其主要任务是分理辖区军务,监督管理地方军队和地方兵马等。
兵备官本身并无额定品阶,皆随其本身官衔, 一般都是按察司副使或是佥事兼任, 。兵备官对下可节制地方卫所、监督当地官员, 对上受督抚节制。
其实用白话点讲, 就是这位曹佥事是专管浙江一带海防要务的官员,但凡是和海扯上点儿关系,他都能管上一管。
所以当周主簿听说是专管海防兵备道的人,脸色当场就白了。
“你就是定海县知县薛庭儴?”曹佥事道。
薛庭儴慢悠悠地拱手行礼:“下官正是。”
“给我拿了!”
随着一声令下,旁边的卫所兵卒便宛如饿狼扑食也似地涌了过来。
周主簿急得满头大汗,从中拦着:“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此时大堂上的情形,也传至樊县丞和县衙六房各处,樊县丞带着书吏和衙役们也匆匆赶来,跟着周主播一同在旁边劝阻。
“这位大人,你们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要拿本县主官,这在哪儿都说不过去啊。”
“就是!凭什么拿咱们大人。”比起樊县丞和周主簿还讲究点说话的方式,那些衙役们可就没这么客气了,纷纷拿着水火棍上前阻挠。
薛庭儴也冷笑着看着曹佥事:“还未问本官所犯何罪,竟劳动曹佥事曹大人亲自来拿人?若是本官没有弄错,你兵备道督管的是军务,即使有监察当地官员之权,也轮不到你来拿本官。”
他这语气分外不客气,也因此曹佥事也一改方才肃色的模样,面上带着冷笑,眼神有些嘲讽地看着他:“就凭你通倭!”
果然!
也就只有通倭这一项罪名,能劳动按察使司下兵备道亲自出手,也只有这样才可以随意押走一县主官。
要知道知县虽小,却是朝廷吏部派往地方,为了提防上下勾结,哪怕是节制知县的知府,也只有参奏之权,而没有随意卸其官职以及羁押之权。
有这项权利的只有主官一方民政的布政使,及巡抚和总督,可即使是布政使、总督和巡抚,也只能暂时停职,需得向朝廷请奏,方能摘其官帽。
“通倭?可有证据?”
似乎并不意外薛庭儴会如此说,曹佥事冷笑:“自然是有证据的,薛大人还是老老实实跟本官走,是时你自然能看到证据。”
与此同时,王千户也呵斥着县衙其他人:“我劝尔等不要再试图阻挠,否则就一并按通倭论罪,识相地速速退去,不然本官就不客气了。”
见此,樊县丞他们都惶惶不安地看向薛庭儴。
到了此时,薛庭儴反倒镇定下来,转身回到大案后坐下,慢吞吞地对曹佥事道:“若是曹大人拿不出证据,请恕本官不能跟你走。”
“薛知县,你敢无视按察使司?”
“不不不,本官自然不敢无视按察使司,可曹佥事一拿不出证据,二也没有上面签发的羁押令,请恕本官不能轻易跟你走。”
这话似乎提醒了樊县丞,他当即按下心中的慌乱,上前说道:“曹佥事曹大人,羁押一县主官,按规矩需得有布政使、巡抚、总督大人出面,即使没几位大人出面,也该有巡抚衙门、总督署或者蕃司衙门签发的羁押令。”
“我按察使司办差,什么时候需要巡抚衙门和总督署及蕃司衙门出面了?”曹佥事怒道。
这话似乎让薛庭儴抓到了把柄,他一派镇定道:“按朝廷规制,羁押一县主官只有巡抚衙门、总督署及蕃司衙门有此权利,当然本官也知道有些地方为了便宜行事,若是按察使司出面拿人也不是不可……”
见对方软了口,曹佥事当即就想说什么,却被薛庭儴打断:“这样吧,若是曹大人能拿出按察使司签发的羁押令也可。”
他露出十分无奈地笑容:“本官自打上任以来,得罪的官员无数,若是没有上面签发的羁押令,本官实在不能也不敢随意跟你走。谁知道曹大人是不是本官对头派来的,随意给本官扣个通倭的名义,本官就这么跟你们走了,若是路上出个什么事,本官不是死了还要做个冤死鬼。”
薛庭儴这些话看似玩笑,实则无不是意有所指。
曹佥事面色难看地看着他,脸阴得能滴水:“薛知县,你可想好对抗按察使司的命令是什么下场!”
“能有什么下场?左不过本官就是个七品小县令,若不然曹大人给本官降一降,降到八品也可。再不行也可夺了本官的乌纱帽,不过不是本官狂妄,这事恐怕曹佥事还办不到,得上交去吏部。”
“你——”
曹佥事勃然大怒,可旋即他就收敛住了怒气,而是半转过身,一挥衣袖命道:“来啊,薛知县公然对抗按察使司的命令,着令将他拿下。”他又对薛庭儴冷笑:“既然薛知县敬酒不吃,那就别管本官动武了。”
随着他的命令,那些卫所兵卒当即扑上去要去拿下薛庭儴。
樊县丞如大梦初醒,突然喝道:“还不快保护大人,这些人没有公文,红口白牙就想带走大人,他们肯定有所阴谋,咱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得逞了。”
“你们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公然来县衙拿人,又拿不出公文!”
场上一时乱得不可开交,县衙的衙役们都涌了上来,横加阻挠。
而另一头,月台上早就有百姓见势不对跑出去了,还有县衙里也有人跑出去找救兵。
县衙的人首先想到的就是定海工会,那里的人最多,吆喝一声就能叫上许多来。至于那几个百姓可就夸张了,尤其是方才那个父告子案里的儿子,跑出县衙大门就吆喝上了。
“县衙被歹人袭击了,这些人说薛大人通倭,拿不出公文就要带薛大人走。薛大人说自己得罪的人太多,拿不出公文不能走,他们就动武了。”
一听这话,这还得了,许多沿街摆摊开店的百姓,连摊子和店面都不看了,纷纷涌向县衙。
这消息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走了形,变成县衙来强盗了。于是更多的百姓手里拿着扁担、擀面杖,有的提着家里的菜刀,纷沓而至。
还有就是定海工会的人,定海工会什么最多,自然是壮劳力多,不过都不在这处,而是在西城那片。不过他们脚程快,收到消息,就飞奔而至,赶在那群老百姓后面到了。
县衙大堂前院里突然就涌进来很多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有,这些老百姓可不傻,知道来的是官爷,老百姓怎么能和官爷作对,可不能作对,不代表不能哭。
于是青壮们都在后面,前面的都是老弱妇孺,这些个路都走不稳的老弱们,一面抹着泪,一面就哭上了。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啊,薛大人可是好官,薛大人怎么可能通倭!”
“就是,这是哪个瞎了眼坏了心肝的胡说,这种大罪都往薛大人头上栽。”
“薛大人自打来了,爱护民众,组织民壮抗倭。上回还有上上回,那倭寇来了,可都是薛大人亲自带着人去打的。”
“我家儿打倭寇死了,还是薛大人给咱家发的抚恤银。”
“你们不能带薛大人走!”
“不说个明白话,不能带薛大人,要想带薛大人走,就从我们身上踩过去。”
这一幕直接把曹佥事和王千户惊呆了,更不用说那些卫所的兵卒们。
“你们、你们——”
“不能带薛大人走!”还有很多人因为进不来,只能在门外喊着,人声动天。
有卫所兵卒跑进来,仓皇向曹佥事禀道:“大人,外面来了许多百姓,衙门前围满了,外面的路也被堵了。”
曹佥事的脸直接黑了,“薛大人你这是煽动百姓对抗朝廷?”
薛庭儴无奈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大人可是见本官说了什么。再说了,曹佥事一个人就能代表朝廷?”
曹佥事自然代表不了朝廷,他也不敢代表,这话连应都不敢应。
看到眼前这一幕,即使强硬如他,也不敢再强行干什么。
当官的最怕什么,自然是民变。
一旦激起民变,谁也担不了干系。
“你很好,本官这便回去请公文,是时今日发生的一切,本官都会一五一十上报,看薛大人怎么和朝廷解释。”
“这就不劳曹大人费心了。”
曹佥事冷哼一声,一甩袖子就走了。
王千户等人也没有多留,忙随后离开。
直到这些人离开了,那些老百姓才停下哭喊,各自抹了抹脸上眼泪,再看身边人的模样,都露出些了不好意思的神情。
薛庭儴走上前,清了清嗓子,道:“谢谢各位了。”
人群里发出阵阵干笑声,不时有人赧然挥手说不当什么。
最前头方才哭得最伤心欲绝的那位老大娘,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小声对薛庭儴说:“薛大人这不当什么,这些大官最怕就是老百姓闹事,咱们都有经验呢,他们不敢拿咱们咋样。”
薛庭儴错愕地眨眨眼,旋即笑了起来,同时也有些怅然。
穷山恶水出刁民,刁民都是逼出来的,朝廷几次内迁,百姓们都要吃饭,吃得都是要命的饭,所以与官兵都斗出经验了。
“不过本官还是要谢谢各位。”薛庭儴拱手一鞠,拜道。
这些百姓们都不敢受,十分狼狈地躲着。人群里有人说铺子没人看,还有人记起自己摊子还扔在外头,然后就一哄而散了。
等人群都散了,谢三从外面走进来。
“方才谢谢了。”薛庭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