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象为恶,并不一定是恶,表象为善,也不一定是善。好与坏,恶与善,端看人怎么做。
同时,也有一个人听得格外认真。
认真的样子让人发笑,因为本来单纯稚嫩的小脸儿,像大人那样露出沉思之色,可不是让人发笑。不过广和园的人并没有多想,只当这孩子是听故事听入迷了,抑或是他本身就是家乡受灾才会经历坎坷,能听到有人惩治那些贪官污吏,必是心有感触。
过了两日,宝儿突然来找秦明月。
“明月姐,那安郡王可以信任吗?”这是宝儿开口的第一句话。
秦明月怔忪了一下,道:“你信任月儿姐吗?”
宝儿点点头。
“你信任月儿姐,就如同月儿姐信任安郡王一样。”
宝儿咬着下唇,似乎在下一个很艰难的决定,可很快他就想通了,从脖子上取下一个铜锁片来。
铜锁片十分陈旧,黯淡无光,看起来没有任何别致之处,恐怕就是盗匪窃贼见之,也会弃如敝履。
看到手里的铜锁片,一颗颗泪珠从宝儿的脸上滑落下来,他抖着嗓子道:“其实我并不叫宝儿,我叫胡君宝。我爹娘确实是死了,但却不是发大水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我今年也不是六岁,而是八岁了。”
秦明月有些震惊,却并不意外。
她一直知道宝儿有什么东西隐瞒了大家,只是这孩子有心结,不愿意说,她也不想逼问。此时听来,事情的真相可能比她想象中更为惨烈。
宝儿,也就是胡君宝,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爹官拜正二品河东总督。
大昌朝秉持前朝旧制,但又在其上进行了一些细微的更改。例如前朝河道总督(又曰总河)为一位,遇有险情前去治理,事毕即撤,并非常驻。后因为黄河为患越来越严重,且险段下移至山东河北境内,又加设了一位副总河。
总河管辖江苏、安徽等地黄河、淮河、运河疏浚修防等事,又称南河总督,驻扎清江浦。而副总河则是管辖河南、山东等地黄河、运河疏浚修防等事,又称河东总督,驻扎开封。
胡成邦便是河东总督,本身乃工部都水清吏司的一位郎中,因在治河上有独到见解,特被工部尚书举荐,任河东总督一职。
一个五品郎中一跃而成了正二品的大员,可谓是鱼跃龙门,自此青云之路就在脚下。可凡事反常即为妖,简单说来就是河督署烂到了根子里,急于找人背锅,才会挑上了这胡成邦。
只可惜这胡成邦天生就是一副孤僻木讷的性子,只知埋头钻研治河之道,又哪里懂得这其中的门道,只道是自己受了赏识。他本就因黄河年年泛滥,百姓们苦不堪言而五内俱焚,接了河东总督自是正中下怀。
他是满怀着雄心壮志而去了,可现实却泼了他一盆冷水。
没有人去关心河堤的修防,所有人都一副无所事事的模样,即使河工们出工,也都是敷衍了事。胡成邦夜不能寐,日日在堤防上流连徘徊,眼看着浑浊的河水一日比一日升高,而若今年有险情,明显就挡不下来。他寝食难安,五内俱焚,可尽皆无用,他一个人不可能变成数千数万人来使。
每当他焦急催促,下面人也都老老实实接令,可说和做却是两码事。
就这样,一日一日,眼见险段溃决了。
这一溃决就是洪水如排山倒海而来,谁也没想到会变成这副样子,往常也不是没溃决过。其实按照河督署衙门的人巴不得有溃决之事发生,有决堤才有银子可以贪。历来河道上贪工冒工之事,枚不胜举。有这么一句话,不愿无事,但求有工,足以可见一斑。
洪水肆掠,外面的世道也开始乱了起来,老百姓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不过侥幸的是,河督署衙门没事。其实想想也是,本身就是吃这碗饭的人,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河督署要是能出事,这些个河督署的人该去跳黄河了。
不过胡成邦一家却依旧没逃过危难,当晚其家宅中闯进了‘暴民’。
到了此时,还有什么不了解的呢?
这是在找替死鬼,经过这么一遭,所有的事都可以推到他一人头上,而那些真正贪官蠹役却可以继续逍遥。
胡成邦唯一办对了事,就是在暴民进宅之前,把儿子藏了起来。又有一忠心老仆自愿用自己的孙子顶替了其独子。
胡君宝这才得以安稳逃了出来,不过他年纪尚幼,连自身安危都顾不住,也只能冒充灾民,混在一众灾民之中。后来在快饿死之前,被人牙子买了下来。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实则对于当事人来说,却不亚于是一场地狱之旅。而对于胡君宝来说,尚且年幼的他能支撑下来,完全是为了爹的遗志。
而胡成邦的遗志就在这铜锁片之中。
了解完整件事后,秦明月止不住的唏嘘感叹。
她摸了摸宝儿的头,“你是想让我将这枚铜锁片交给安郡王?”
宝儿一面擦着泪珠,一面点点头:“这里面有我爹在河督署查到的一些东西,我爹将这些东西藏到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只有拿到这个铜锁片才能找到这个地方。”
“那我帮你去安郡王府问一问,看能不能联系到安郡王。”秦明月记起祁煊临走时说的话,有事去安郡王府找德全。
*
德全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太监,面容冷峻,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见到秦明月后,他眼中只闪过了一抹惊讶,就归于沉静之色。
到了安郡王府,秦明月反倒犹豫起来,因为她并不知道这德全是否能让她放心,毕竟宝儿的事事关重大,若是走漏了风声,不光可能会牵扯上她,甚至可能牵扯到广和园。
谁也不知道那群人身后有没有人,他们既然敢灭掉一个二品大员的满门,想必对付一个小小的戏园子不费吹灰之力。
秦明月在心里左右掂量,都觉得这事不能轻忽,索性扔掉之前的打算,和德全说能不能送她去找祁煊。
听到这话,德全不禁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郡王爷在外面是忙大事。”
其言下之意就是在说,秦明月不懂事,祁煊这会儿可没功夫与她儿女情长。
秦明月自认脸皮已经够厚了,还是忍不住有些赧然,不过为了说服德全,她半垂下头,露出一副不胜娇羞的模样,低低道:“我想爷了。”
德全沉默。
半晌才道:“既然姑娘坚持,我这便命人送姑娘出京。不知姑娘是否还有什么东西需要收拾?还是由府里这边帮着办就好。”
秦明月有些惊讶德全的态度,却并没有显露出来,“我还需要回去收拾些东西。”
次日,一辆外表低调,但一看就十分结实、适合长途跋涉的马车,来到广和园门口。随行还有六个人高马大一身蓝色劲装,骑着高头大马的府卫,并一个小丫头。
府卫是护送秦明月上路的,至于这丫头应该是德全考虑到秦明月一个女子出门在外,身边没个侍候的人不方便,总不能凡事都与这几个府卫去讲。
在出门之前,秦明月已经和广和园的人都交代过了。她自然没有袒露实情,只是说有非常重要的事必须出门一趟,倒是没有瞒着秦凤楼,所以秦凤楼并没有阻止。有着秦凤楼的帮忙遮掩,大家倒也没有质疑。
只是广和园的戏得停了,不过与这种大事比,戏自然只能丢在一边,也幸好那次露天搭台,院子中有些人也算是训练了出来,就算没了秦明月,一时半会儿也不愁没戏可唱。
秦明月带上了宝儿,因为宝儿说,他爹交代过,这个铜锁片只有他能打得开,也只有他能找到那个地方。
不过对于那个地方是哪里,他并不知晓,因为他爹还说了,只有见到那个可以帮到他们的人,才可以打开铜锁片。
☆、第70章
第七十章
这一路上,走得并不顺畅。
黄河几处溃决,自然影响到运河通行的,先是坐船,船走不了的时候,就改为坐车。幸好德全安排得很是周全,一路上倒是通行无阻,只是到了河南境内的时候,府卫领头之人陶成便和秦明月说了,接下来的路途他们必须乔装打扮。
首先这车得换了,另外这一路上肯定不太平,让秦明月心里得有准备。
起先秦明月不解其意,不过很快就明白了。
估计是祁煊在这边得罪人太多,怕有人挟嫌报复,二来也是这境内灾民们实在太多了,即使各地官府已经出面赈灾,但还是免不了有人趁乱作恶。
这期间秦明月一行人遇见了三伙儿劫道的,这是秦明月穿越过来第一次碰到这种事,她总算明白陶成所言的不太平是为何,也明白当初德全为何是那样的表情。
实在是她这请求在现在这种时候有些不太懂事。
也幸好陶成等人艺高人胆大,一路上倒是没出什么意外。
到了开封,刚进城门,就有人来接他们了。
一路去了开封府衙门,现如今这地方已经被祁煊征用,即用来办公之用,也是做暂居之地。
祁煊并不在,据说在外头忙着,不过他已经知道秦明月会来的事。
一路上车马劳顿,大家都累得不轻,安顿下来后,便都去休息了。秦明月他们是中午到了,一直到了晚上她才见到祁煊。
祁煊一身蓝袍,袍摆和黑靴上沾满了灰尘和泥泞,胡子拉碴的,眼睛有些红,似乎多日没休息好。
见到秦明月后,他略显疲累的眼睛就亮了起来,似是想说什么,才反应过来旁边还有人。当即大掌一挥,人都下去了,他才道:“想爷了?这么急巴巴得来看爷,不亏爷平日里待你好,总算把你这丫头给捂热了。”
秦明月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他真话,想着真话会打击到他,可假话她实在不想说。遂打岔道:“你用过晚饭没?”
不提这还好,一提祁煊就感觉饥肠辘辘的,两个大步转身去了门边,对外面吩咐道:“给爷送些吃的来。”
外面似是谁低低应了一声,他就转身回来,往秦明月身边一坐,上来就摸人小手。
“你作甚!”秦明月皱着眉将自己手往回拽。
祁煊埋怨道:“给爷摸下又不会掉块儿肉,合则你千里迢迢跑来找爷不是因为想爷了?那德全怎么在信中说秦姑娘对爷情意切切,着实相思难忍,所以才会千里迢迢来看爷。”
秦明月自认脸皮不薄,也禁不住这种,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恼羞成怒道:“他怎么能这么说,胡说八道的事儿,你也相信?!”总给人一种先声夺人的心虚。
祁煊拿狐疑的小眼神看她,看得她局促、窘迫,遂扭过头,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道:“我找你有正经事……”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四喜的声音,却是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祁煊按下心中疑惑,叫了声进,四喜就领着两个拎着食盒的丫鬟走了进来。
一共三荤两素一个汤,两副餐具,还有一小木桶的饭,看样子是准备的两人份。东西摆好后,祁煊就叫人都下去了,然后让秦明月用完饭再说。
祁煊吃得很急,估计也是饿狠了,秦明月比他要好一些,却也是专心致志。实在是打从入了河南境内开始,他们这一路上就餐风露宿,有时候为了避开疫区,经常会绕远路。沿路没有驿站可做停留,就只能歇在马车理,吃得自然是冷水冷食。
到了地方以后,中午倒也给备了饭食,只可惜秦明月没有见着祁煊,着实有些难以下咽,也是心里一直装着事,没心情吃饭。如今见到他,虽事情还没有说,到底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吃罢饭,撤了桌,又上了茶。
秦明月啜了一口杯中的茶,解了解口中的油腻。
吃的时候不觉得,吃完才觉得有些油腻,也是祁煊这厮是个荤食动物,估计那两个素菜还是给她做的。反正秦明月没见他动几筷子,都盯着荤食去了。
“有什么正事,你说吧。”祁煊灌了一口茶,才舒服地伸展了一下两条大长腿。
秦明月搁下手里的茶盏,道:“和河东总督胡大人有关。”
此话一出,祁煊当即收起懒散的神色,人也坐直起来。
见他这副样子,秦明月也没耽误,就将宝儿的事说了出来。
听完故事,又将宝儿叫过来,让他打开了那个铜锁片。
这铜锁片外表其貌不扬,实则内有机巧,胡成邦原为工部官员,工部可不光只管疏浚河道修防等事,其下还有许多能工巧匠,而这铜锁片就是胡成邦早年得到的一个小玩意儿。
倒没有什么其他的大作用,就是可以在夹层中藏上一张纸,而不懂打开方式的,是怎么也打不开的。
也是胡成邦大概早就预料到情况有些不妙,提前藏了一手,不然许多秘密都会随着他的死亡而就此尘封。
祁煊捏着手里那张巴掌大的小纸片,满脸沉重,脸色忽晴忽阴,最终归于冷峻。
他抬头看向前面这一大一小两个人,神色十分郑重道:“别的爷不能保证,爷只能保证不让胡总督蒙受不白之冤死去……”
这就是应下了?
秦明月的心蓦地一松,来之前的路上她想过无数次,生怕祁煊会拒绝。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一些下属官员敢暗杀掉堂堂二品大员,谁知道这其中牵扯了多大的利益,那些背后有多少人,又有多大的势力。
世人有趋吉避凶只本能,祁煊他再怎么厉害,之前不过是一个头顶着空帽子爵位的郡王,他也没有三头六臂,他不过是个凡人,凡人就有做不到的事,凡人就会害怕,就会却步。
显然祁煊没让秦明月失望。
还不待祁煊说完,宝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谢谢郡王爷,您的大恩大德,君宝没齿难忘。这一世若是不能偿还,君宝下辈子衔草结环相报……”
估计没有受过这么大的礼,还是个小娃子,难得连一向厚脸皮的祁煊都有些局促了,帮上前一把将他拽起来。
秦明月也顾不得多想,在旁边道:“你个小孩子家家的何必行这么大的礼。”
宝儿摇了摇头,“宝儿虽年幼,但知道这事其中的为难,郡王爷大义,天地可昭!”
这又是下跪,又是吹捧的,若不是面前只是个垂髫小童,祁煊还真要怀疑是谁指使的。他面色窘窘的摸了摸鼻子,咳了一声道:“不当什么事。”
秦明月心里十分感激,道:“谢谢,我知道这事让你为难了。可实在是事关重大,我也不敢随意轻忽,只能去贵府找了德公公,托他送我们来找你。”
祁煊神色突然一变,明悟道:“这么说来,你说你想爷了,全部都是唬爷的?亏爷高兴得不得了,本是在外面办事的,急匆匆就赶回了开封。”
秦明月忙道:“你说什么呢!”又拿眼睛去看了看宝儿,分明在谴责他当着小孩子竟然说这种事。
这宜喜宜嗔的模样,着实让祁煊看得心喜不已,什么疲累为难全部忘了。他觉得只要把秦明月摆在自己跟前,每天冲他这么一笑,比什么都让他来精神。
眼见她连连拿眼睛瞪自己,他赶紧做出一副正色的样子:“如今事不宜迟,你还是先带爷去找那东西。”
宝儿面色犹豫:“那些东西在我家以前住的地方,恐怕……”
他不说,两人也知道,恐怕是不容易进去。
且不提那些人知不知道胡成邦暗中留了一手,在没确定遗留的证据销毁干净之前,那些人怎么也不可能让外人进去。
祁煊摸着下巴,想了一下,“那就先等等,等爷找个由头进去看看在说。”
*
不过事实证明那伙人是非常狡猾的,大抵也是见祁煊来了开封,深怕他会受命暗探胡成邦一案,所以也懒得耽误时间再找什么,直接放了一把火,将胡成邦一家以前住的那个院子给烧了。
胡成邦一家以前一直住在河督署衙门内,可偏偏巧的是整个衙门哪处都没烧,就烧了他们一家所住的院落,对外的借口是天降雷火,才会致使大火焚宅。
这个借口也不是说不过去,因为凑巧前日夜间大雨,隐隐可闻雷声隆隆。至于有没有天降雷火,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于是外面关于河东总督胡成邦贪墨河款,致使黄河泛滥,民不聊生,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降下天罚,不光让他一家尽皆惨死,还让天上降下雷火,将其所住之宅烧光的流言就疯传了起来。
会招来天打雷劈的,一般都是极恶之人才会有这个待遇。
灾民们人人拍手称快,实是早在之前关于胡成邦的种种恶迹就流传开了。老百姓们现在有多惨,心中就有多恨致使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谁人不是日日咒,夜夜骂,就算胡成邦现在没死,恐怕也被人咒死了。
这消息传到开封府衙门,宝儿整整一天都没有说话。
秦明月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什么,怎么去劝他不要在意,因为所发生的一切,显然是宝儿这个年纪所不该承受的。
为什么人的心可以那么恶?
天理呢?公道呢?是非黑白呢?
自打秦明月穿越过来,她遭受过太多的不公,可没有那一次比这一次更让她触动!
她去找祁煊,想问问他有没有想到法子,刚好祁煊也打算来找她说这事。
原来祁煊已经想到法子了。
*
河督署也在开封,却不是在开封府内,而是下属的武陟县。
此时河督署内,有两个身穿官袍的人正面面相觑着。
“你说这安郡王到底是在闹哪一出?他什么时候跟这胡成邦扯上关系了,竟要来祭拜他?”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面容干瘦的中年人,此人正是河督署下属开归道管河同知陈让。
而坐在他身边的另一人则是通判朱友亮。与陈让相比,朱友亮显然更具有官相一些,吃得肥头大耳,大腹便便。
他也是满面凝重的样子,“你说这安郡王会不会是受了令想来查查这胡成邦的死因?”
这话显然是让陈让惊了一下,他下巴上的山羊胡忍不住抖了起来,声音强制镇定:“圣上只派他来赈灾,可没让他查什么死因,再说了这胡成邦的死因咱们已经报了上去,上面也没说什么。”
朱友亮撇了一下嘴,没有说话。
没有这种顾虑,你何必弄出个什么天降雷火,将人家住的宅子给烧了。早先陈让就不赞成这么做,何必弄出这么多事来,那胡成邦住的地方只差被他们翻得底朝天,都没有翻出什么来,偏偏陈让此人谨小慎微惯了,非得再放一把火才能心安。
如今火也放了,心却没安,谁曾想这一把火竟然把安郡王那瘟神给招来了。
开封府那边来人怎么说的?说安郡王忽闻河督署失火之事,突然想起当年和前河东总督有过一份香火情,所以打算来祭拜故人!
这下可把朱友亮给气的,差点没把陈让怨出一头包。
“你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还是想想怎么应付这安郡王吧。这安郡王历来是个不按牌理出牌之人,性子也随意惯了,甭管他是想来干什么,该藏的咱们藏起来,料想他也不会看出什么端倪。再说了,这种打京里来的公子哥们,谁还不知道他们的秉性,让我来想外面将他说得这么雷厉风行,手段毒辣,估计都是在造势。不吓吓那些贪官蠹役们,他们能老老实实将粮给放出来!”
反正朱友亮是不信安郡王会杀了那么多人,若真杀了那么多人,朝廷那边早就翻天了,会这么安静?!他骂着的同时,显然忘了自己也是贪官蠹役中的一人,只是地方官与管河官向来互不干涉,这事也牵扯不到他头上去,他此时才有心情去笑话他人。
“这毕竟是咱们的地盘,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给我卧着,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再说了,真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上面人会不管?”
丢下这话,朱友亮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把陈让给气得,连连跺脚直骂。骂朱友亮是头蠢驴,骂他怎么不死在女人肚皮上,因为朱友亮这么急匆匆的走,不用想陈让就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还不是新纳了第十二房小妾,最近正和那小妾正热乎着。
骂完,陈让还是不放心,打算再去布置一二,反正安郡王顶多也就来一两日,怎么也要把他糊弄过去,不能出任何事。
第二天,祁煊就带着人到了。
他们是一大早出发的,等到了武陟县已经是下午时分。
随行有护卫十多人,另外还带着一个女人,这女人正是秦明月。
秦明月一身淡紫色滚边芙蓉花纹样缎面圆领短褙子,下着一条同色的十二幅留仙裙,肩披雪白素锦底满绣芙蓉锦绫披帛。
这一身衣裳衬得她皮肤宛如上等玉石般柔光若腻,樱唇不点而朱,柳眉不描而黛,一双眼睛波光潋滟的。整个人气质柔婉似水,又有一种娇媚入骨的风韵,让人见之无端膝盖就软了三分。
前来接迎的朱友亮哪里见过这种女人,要知道他们这些做河官的,个个倒是富得流油,可惜成日里呆着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稍微长得齐整一些的女人都能惊为天人,更何况是这种天香国色的美人儿了。
朱友亮眼神呆滞,只差没流出口涎来,还是陈让在旁边踢了他一脚,他才反应过来躬身给祁煊行礼。
祁煊眯着眼睛,清楚他性格的人就知道他这是怒了,且怒得不轻。
别看祁煊平日里嬉笑怒骂,似是脾气暴躁,实则那都不是怒。他的怒是不行于色的,就好像那不叫的狗才会咬人一般,当他怒气收敛了起来,就有人该烧高香了。
祁煊不禁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要想出这个法子,其实他和秦明月会做出这般,不外乎是为了放松河督署衙门里的人的警惕。索性外人都将他想得荒诞无稽,他就算带个女人出来,也不算是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