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为何贺斐又从其他处动心思,奠基了秦海生悲剧的关键所在,王铭晟身为江南总督掌管江南的所有军政大事,那就是贺知府头顶上的天。尤其如今局势微妙,旁人想巴结王名晟苦于无门,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不主动靠过去那就是傻子。
只可惜王铭晟太不识趣,屡屡驳了贺家人的脸面,送的园子不要,送的人倒是留了几天,却又被送走了。
贺斐并不愿意相信自己判断的是错误的,也许他潜意识有些不甘自己做了无用功。
也因此,他特意派人盯着静园那边。
所以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园子是贺家的,哪怕贺家为了避嫌特意将自己的人都撤出去了。可哪怕只是一个洒扫的丫头,一个负责浆洗的婆子,乃至收拾园林的花匠,都能探出一些端倪来,所以王铭晟一出门,贺斐这边就接到了消息。
人倒是跟上了,却在半路还受到了不知名人马的袭击。待手下受伤狼狈归来,贺斐气得脸都黑了,之后从手下之人口中得知了一个消息,这让他顿时脸色好了不少。
王铭晟从不是一个喜欢干无用之事的人,他竟然惠丰园门前停留了一会儿。
且车中并不止他一人,似乎还有一个人。
他想做什么,亦或是他身边的人想做什么?
*
自打那日事后,秦凤楼就被秦明月管束了起来。
之前闭门养伤,为了给秦凤楼打发时间,秦明月特意让人出门买了些书回来给他看。秦凤楼如获至宝,看得如痴如醉,秦明月虽觉得有些不好,到底也没制止。可这次事后,不光这些书被收了起来,人也不准再随意下榻了。
怕大哥久不见阳光,于身体有碍,秦明月就特意选了一处通风敞亮能晒到太阳的屋子给他住。总而言之,一切尽妥帖,再加上秦凤楼本就是个体贴的性子,自然不忍让妹妹担心自己,也就老老实实在房中养伤。
到底还是寂寞的,尤其庆丰班登台频繁,有时候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莫云泊的突然到访,让秦凤楼大喜过望。
两人本就秉性相合,自然越聊越投机。
祁煊听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聊了,借故从屋里出来了。
庆丰班如今住的这个院子很大,小两进的院子,前院是老郭叔等人住着,秦凤楼住在上房,至于后面一进只有一栋粉墙黛瓦的两层小楼,一楼全部腾空出来,平日里用来排戏,二楼则是秦明月的住处。
祁煊摸到了后面来,此时庆丰班一众人正在排下一场戏。
正是水漫金山这一回。
秦明月憋足了劲儿想把这一回往场面宏大上排,只可惜以如今这缺那也缺的情况,本就演不出什么场面宏大的戏,例如沙场厮杀,例如点将出战,诸如此类这种需要大场面的戏,大多都是以唱的形式,捎带也就过了。可秦明月总觉得用唱的方式捎带过去,总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东西。
因此,连着排了几场,她都不甚满意,让大家重来。
庆丰班的人能看出秦明月压抑在平静表面下的焦躁。在一起配合的次数多了,大家都明白秦明月是一个精益求精的人,尤其是在演戏上面特别认真。这大抵是秦家人的通病,秦默然是如此,当初秦海生是如此,现在换成秦明月也是如此。
如今庆丰班能红透苏州城,离不开她这种心态和认真的态度,大家也都是能理解的。一听她让重来,便都各司其职,准备道具的准备道具,站位的站位,乐叔几个人则拿好手中的乐器,准备是时配乐。
大家都没意见,倒是边上的王莹又有意见了。
“你故意折腾人是吧?这么一次又一次,你不累别人都累了。”
其实自打上次王莹说出那种话后,众人认清她的心性,她就被孤立了起来。
太过分的事,碍于是一个戏班的,大家也不好意思做,就是干什么事说什么话,大家都不怎么愿意跟她搭腔。
王莹自觉理亏,再加上陈子仪教训了她一回,也不好说什么。可次数多了,难免心堵,再加上日日见着秦明月和师兄扮演夫妻你侬我侬的,自己连个角色都没有,只能跟在后面打杂,心中早就是憋了一肚子气。
这气憋着憋着,就憋不住了,这不,见陈子仪面容疲倦,而那秦明月还折腾再来一场,王莹就忍不住了。
场面顿时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王莹。眼神不再是以往那种亲近中夹杂着无奈的,而是十分陌生,就好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而那边的那群人才是一家人。
王莹看到大家这种眼神,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最近受了大家的排斥,可她总是自我安慰觉得这些人都是受了秦明月的蒙蔽,才会对自己有意见,因此更是嫉恨秦明月,却从不觉得自己有错,可此时见所有人都是这么表情漠然眼神冷漠,她突然觉得好冷。
还有一个人不是这样,那就是陈子仪。
陈子仪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莹儿,你能不能闭嘴管住自己的嘴。大家都很累,确实。但明月也很累,她的戏份比谁都多,还要操心这么多事。要不是想让戏班好,大家好,她何必如此费心,你别总是这么针对明月好不好!”
连师兄也变了。
一时之间,王莹更加接受不了,她歇斯底里大喊:“是的,都是我的错,她没错。我关心大家又怎么了,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喊完,她扭头就哭着跑了出去。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好了好了,咱们不理她,还是继续排戏。若是还不成,排完这一场,吃了中饭,咱们继续来。”老郭叔出面打着圆场。
大家也就没有理会王莹,又开始准备起来。
好不容易一切准备就绪,陈子仪和扮演法海的老郭叔对词,却怎么也找不到状态,连着错了几次。
“还是先停停吧。”
见陈子仪又一次错了唱词,秦明月抬手打断了大家。
“陈大哥,你是不是累了?”
陈子仪脸上发烫地看着秦明月,目光闪了闪:“我不累。”
望着对方了悟的眼神,他有些羞愧地垂下眼睑:“我有些担心莹儿,我知道她最近实在太过分了,其实我也不想管她,可当年她娘是为了救我才没了,我答应王婶子,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提起这个,就要说说了。陈子仪和王莹本是孤儿,但以前他们并不是孤儿。两人的家是同一个村的,一次发大水,让他们失去了家和家人。陈家就只剩下陈子仪一个,王莹倒还好,还给她留了个娘,三人无依无靠,到处哀鸿遍野,只能背井离乡。
闹水患的地方,总是会伴着疫病而来。
许多灾民们都得疫病死了,这一大两小三个人也是命好,竟然没被染上疫病。可没染上疫病,却招来了*,明明是孤儿寡母,身无旁物,饿得连饭都没得吃,还招来了匪徒。王莹的娘为保护两个小的死了,这两个小的也没逃掉,落在了‘匪徒’的手里。
其实这所谓的匪徒,不过是几个灾民。也是饿极了,又见世道乱没人管,再加上孤儿寡母无依无靠,就想把三个人弄走卖掉换银子。即使这会因为灾民多,卖不上什么好价钱,换几顿饭吃也是没问题的。
这才会有之后陈子仪和王莹一同被卖来庆丰班,其实以当初庆丰班的处境,秦默然没打算卖人的,也是看俩孩子太可怜,才花钱买下了他们。
“你要不要去看看?”
陈子仪又往王莹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犹豫地摇了摇头,“还是不了吧,咱们还要排戏。”
“排戏什么时候都可以,我看你也没什么心思,刚好大家也累了,就暂时先不排了。”
陈子仪突然涨红脸,欲言又止看了秦明月一眼,“月儿,你千万不要误会,我真是因为莹儿和我是同村,当初王婶子托我照顾他,才会、才会……”
秦明月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如何对王莹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是有些烦王莹总喜欢耍小性子,给大家添乱,还总是针对自己,也有些讨厌平日里开朗明理的陈子仪,一碰上王莹的事就有些拎不清。
就好像前面那几次,每次都是王莹胡乱发脾气,陈子仪跟在后面给她道歉,说她不懂事让大家不要怪她。这就好像现代那会儿一些熊孩子在外面闯了祸,他家大人跟在后面给人说些不疼不痒的道歉话一样。
凭什么呢?凭什么她有气就使,别人要被她弄得心情很不愉快,关键还不能不谅解,因为有人给道歉了,人家年纪小不懂事,去你娘的蛋!
秦明月突然有些烦了,垂下眼睑,“陈大哥你还是赶紧去看看王莹吧,也不知她跑哪儿去了。”
陈子仪还想说一些让秦明月不要误会的话,突然听到这话有些反应不过来。
“哦哦,那我就去看看。”终归究底,他还是挺担心王莹的。
望着他的背影,秦明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月丫头,你也别生气,这莹丫头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等会儿子仪回来我跟他说说,以后咱们排戏,就不要让莹儿那丫头来了,也免得她总是坏人心情。”老郭叔在一旁道。
秦明月也没有矫情,点了点头。
大家各自散去,秦明月站了一会儿,打算去前头看看大哥,刚踏出屋门,突然面前堵了一个人。
这次可不是在戏园子里,在秦明月的思维模式中,后面这栋小楼算是她私人的空间。虽碍于没有多余的地方,将排戏的场地放在这里,一些重要的道具和其他什么,也都放在这儿,但除了排戏,极少有人会到后面来,更不用说祁煊这个外人了。
是的,祁煊就是个外人,还是个有些讨人厌的外人。
“你怎么来这里了?谁让你来的!”
“我自己来的。”见对方柳眉微蹙,嗔怒的小脸儿说不出的好看,祁煊眼光闪了闪,难得有心情解释了一下:“莫子贤在和你大哥说话,我嫌闷得慌,就出来走走。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了。”
秦明月狐疑地看着他,可见祁煊一脸坦荡的样子,也不好出言指责他‘居心叵测’。
“这后面不让外人来的,以后你可别再走错了。”说着,她就越过祁煊往前面走去,见这人还不动,忍不住道:“你不走?”
祁煊没趣的摸着鼻子,跟在一旁。
“你的性子还是太软了,那丫头就该撵出去才好,没得放身边恶心人。”显然,祁煊是目睹了方才那一幕。
秦明月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还有那个演许仙的那人,优柔寡断,跟个娘们似的,真不愧是优柔寡断耳根子软且没主见的‘许仙’。”
秦明月还是不接腔,祁煊实在忍不住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该说什么?”
我跟你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这话秦明月没有说出口。
“说说你为什么穿一身男装出现在人前,还有秦海生这个名儿是怎么回事?”祁煊兴味盎然,显然是好奇得不轻。
这话让秦明月有些猝不及防,却并不意外,因为她知道见过她女儿身的莫云泊和祁煊,一定会好奇自己怎么会一身男装出现在刘茂面前。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祁煊来问这个问题。
“这是个人*,我可以不回答。”
“你信不信,莫子贤肯定会问你大哥,即使你不跟我说,我也会知道。”
秦明月无奈地停下脚步,“之所以女扮男装,是想保护自己。至于秦海生这个名字,这是我二哥的名字。”
“你二哥呢?”
“我二哥不见了。”秦明月抿着下唇,小脸儿绷得很紧,“所以我顶了他的名头。你问这么多干什么,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嘿,小丫头脾气挺大的。”祁煊嘴里这么说,眼神却是复杂。
只可惜他个头高大,而秦明月又低着头,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秦明月懒得理他,扭头就要走,哪曾想被祁煊一把给拉住了。
祁煊拉住的是她的手,刚摸过去,就被手上的触感给转移了注意力。
柔若无骨,细腻柔滑,小小的,跟他掌心差不多大。
他强忍着松开手,大掌移至她的袖子上,依旧拽着不丢:“这样吧,以后你跟着爷,爷给你当靠山如何?”他努力地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得很风淡云轻。
秦明月回望过去,笑了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话?”
“我怕我讲了祁公子您会恼羞成怒。”
什么话说了祁煊会恼羞成怒,这还用拿出来说吗?
祁煊当即脸上有些挂不住。
秦明月不想触犯这些所谓贵人的颜面,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又道:“明知道祁公子您会生气,所以小女还是不讲了。祁公子和莫公子与咱们庆丰班有缘分,做个朋友不好吗?小女知道祁公子是可怜明月身世可怜,为人所轻贱,不过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于你来看,一个女子登台唱戏有伤风化,败坏了清誉,于明月来看,却是心之所向往。”
祁煊本来想恼,这恼怒却被秦明月的话给驱散了。不得不说,秦明月很会说话,点到即止,给彼此都留了颜面。
“你别后悔。”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秦明月有些疑惑他的态度,又想这人大抵是给自己在挣面子,遂顺水推舟道:“实在是小女不堪抬举。”
祁煊当即面色冷淡下来,松开紧攥的手,冷哼一声便走了。
而秦明月站在原处好一会儿,才又往前面走去。
等她到秦凤楼房里的时候,莫云泊正在和秦凤楼告辞。祁煊冷着脸站在一旁,一见她来了,当即头往一旁扭去。
秦明月本来心中还有些忐忑,一见他这样,反倒有些啼笑皆非。
这姓祁的,怎么一副小孩子的脾气啊。
秦凤楼送不了客,就让秦明月帮忙送送。
将两人送到院门口,莫云泊停下脚步,转身对秦明月道:“秦姑娘留步,剩下的路我们都认识。”
他的眼神有些复杂,看了她一眼,才又道:“如今咱们也算是朋友了,秦姑娘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一定请明说,子贤能帮的一定帮。”
秦明月愣了一下,“莫公子何出此言?”
莫云泊掩饰一笑:“只是想着那日情况危急,若不是有刘公子出手援助,恐怕——子贤也是心有余悸。”
秦明月当即明白了什么。
不同于祁煊,大抵是莫云泊态度不同,她并没有觉得难堪甚至羞辱,反而觉得一阵暖流上了心间,不禁对莫云泊感激一笑:“谢谢莫公子,如若哪天真有什么事,明月一定不会客气的。”
所以说凡事真是看眼缘,合了眼缘,万事皆好,不合眼缘,万事不中。
莫云泊轻笑着点点头,“那子贤就先告辞了,下场戏子贤一定来。”
“好。”
祁煊看着这一幕,冷冷一笑。
*
王莹趴在榻上的被褥里,呜呜地哭着,眼泪仿若流不完也似,怎么也止不住。
陈子仪站在一旁听着,满脸无奈。
想去安慰,实在词穷,安慰的话说多了,车轱辘似的来回一遍又一遍,谁也会觉得词穷。
可又看王莹实在哭得伤心,他忍不住道:“莹儿,你就别哭了。”
这句话非但没打住王莹的哭声,反倒让她哭声更大。陈子仪只得上前安慰,哄了又哄,才止住王莹的眼泪。
其实王莹不闹腾的时候挺可爱的,尤其她皮相本就生得好,瓜子脸大眼睛,皮肤白白的,一笑颊上两个梨涡,显得特别的俏皮可爱。当然前提是她不使脾气。
外面在叫吃午饭,王莹还气着之前的事,不愿出去,陈子仪只能出去盛了两份饭回来。
两人在桌前坐下吃,吃着吃着,王莹突然道:“师兄,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咱们要是不唱戏了,离开庆丰班以后的事。”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听到这话,陈子仪有些诧异:“咱们为什么要离开庆丰班?什么有一日不唱戏了?怎么可能不唱戏,咱们除了唱戏也不会其他别的啊。”
“可等你以后上了年纪,还怎么唱戏啊,到时候也该唱不动了。”
陈子仪摇头一笑,只当她是一会儿一个心思,“傻丫头,你看老郭叔这么大一把年纪,不也还在唱戏。小生唱不了,我可以唱老生,总不会没办法唱的。”
“可你难道要在戏班里呆一辈子?唱戏有什么好,给人卖笑,看人脸色,日日还得养着嗓子,太甜的不能吃,太咸的也不能吃,辣口的就更不用说了,成日里就只能吃这些淡而无味的东西。”说着,王莹一把将面前的饭碗推开,满脸都是嫌弃,“为什么咱们要这么辛苦,只能给人卖唱,就不能安安稳稳的,而不是像这样颠沛流离,过了今朝没明日。”
王莹这脾气来得有些莫名其妙,让陈子仪一头雾水的。
“莹儿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我就是过烦了这种日子。我很多时候都会想,咱们要是哪一天能离开戏班就好了,不需要很富裕,有一栋小房子,有几亩田,就我和师兄……”
陈子仪叹笑着放下手里的木箸,伸手抚了抚她的头,“你个傻丫头,难道你不觉得现在这种日子挺好的。这么多人在一起,就像是一家人一样,和和睦睦的,咱们戏班的处境也越来越好,以后的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可是……”
“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师兄是不会离开戏班的,快吃吧,吃完了下午还要去排戏。”
王莹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只可惜埋头吃饭的陈子仪并没有看到。
到了下午,庆丰班的人都去后院排戏了,前院就剩下王莹和在房中养伤的秦凤楼。
王莹呆在屋里,越想越烦,又拉不下脸去后面,就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在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她正打算回去,突然被人给叫住了。
“莹儿丫头。”
这钱老七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身丑角的戏服,脸上还涂了两道白。见王莹目露疑惑,他赶紧一把将脸上的白灰擦掉,道:“我是你钱叔,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事咋样了?”
王莹闷闷不乐的:“师兄他不愿意离开。”
“他不愿意走,你走不就得了。你师兄现在会留在这里,还不是因为这庆丰班火得如日中天,他舍不得这闯下的偌大名头。就没想想你们在这里干,都是给姓秦的那兄妹俩白干的,陈子仪倒还好,你连上台都上不了。这姓秦的兄妹俩倒是够刻薄的,在一起生活这么多年,竟不知道为你着想。”
钱老七这话正说进王莹的心坎里,可不正是如此!
“我跟你说,子仪他现在算是被秦明月给迷了心,这戏演久了,时间长了就成真的了。你别说你钱叔没提醒你,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师兄和那秦明月凑成一对?我跟你说,莹儿丫头,钱叔这是心疼你,你也是咱打小看大的,那安庆楼的张老板已经说了,只要你过去,一定把你捧成秦海生第二。到时候银子大把的,干个几年,你和子仪出来单干,或者不唱戏了拿着银子做点什么小营生,总比在这儿唱一辈子戏的强。”
“可……”
“当然,你钱叔也不是没有目的的。”钱老七从循循善诱,突然变成满脸颓丧,说着说着还抹起眼泪来:“你老郭叔日子过得苦啊,那秦凤楼不是个东西,不念旧情,冷心冷肺,你钱叔一大把年纪了,现在竟混得唱丑角儿。”
他边说边又抹了一把脸,本就刚从戏台子上跑龙套下来,脸上还带着妆,这么一抹,红的白的混成一团,看起来格外滑稽,且狼狈。
“那张老板说了,只要你答应,就愿意让我和你钱婶还有小钱子一同过去,咱们一家也算是脱离了这个火坑。莹儿丫头,你钱叔真不希望你走到最后,师兄成了人家的,还落得如我这般田地!”
最后这段话才真正敲响王莹的心扉,她这么乱发脾气胡闹腾,不外乎因为她怕,她能看出师兄看秦明月的眼神,越来越不对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你好好再想想吧,你钱叔我还有活儿要干,先走了。”丢下这句话,钱老七便钻进一旁的花木丛中不见了。
王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往回走去。
推开院门,院子里静得吓人。
她一步步往后面走去,长驱直入,走到门前,还未进去就听见陈子仪喊了一句‘娘子——’。
再去看陈子仪,眉目含情地望着站在他对面的那个白衣女子。
*
“月儿姐,那人又来了。”
随着帘幕缓缓合上,郭大昌带着几个跑龙套的戏子忙不迭地换着背景布设,准备换下一个场景。旁边,一身青衫的念儿和秦明月这么叨了一耳朵。
其实不光念儿看见了,秦明月也看见了。
戏台子本就高,站得高看得远,又是正对着,再加上那人总是站在窗前,她一抬眼就能看到。
实则发现贺斐总是来的人,还是念儿这丫头。
她人小眼睛尖,再加上那日贺斐前来‘办公’,念儿是见过他的。事后庆丰班很多人都猜当日出现的那位贵公子肯定是出手相助之人,之后贺斐出现,念儿惊喜至极,连连对秦明月道这是恩人来了。
恩人?
只可惜有一些猜测,秦明月是不好当着念儿说的。甚至谁都不能说,因为这毕竟是猜测。
“这位贺公子人长得俊,出手又大方,上次还救了月儿姐你,你说他会不会是喜欢上月儿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