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客侠有点吃惊,笑着说:“你有看过?我以为你只是敷衍我。”
他的表情明显有点儿受宠若惊,我真没想到这种表情会在方客侠脸上看到。
“我这人,别人推荐的书和美味这两样,是一定会去试的。不过我总认为书不见得要读很多,因为有的书,只要一本就可以教会人一生。就好比信教,那些心里有信仰的,哪怕荒谬,也比现代都市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明天该为什么事情活的年轻人要幸福得多吧?”

他说:“你是不是很小就开始有信仰啊?”
“不知道,我妈说我抓周的时候抓了一只钢笔,谁晓得她骗我还是真的。”.
“不管怎样,你决定一辈子靠写作为生应该也有很长时间的历史了吧。”
我伸出拇指和食指,“8岁起。”
“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
“没有。我这种人渣除了写写还能干吗?其他梦想要求太高,达不到。”
方客侠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然后把埃里希?弗洛姆那本《爱的艺术》塞回了书橱,仔细地看着被我重视的那层书柜里的每一本书。
第51节:一直不说永远(51)
除了全套的圣斗士,还有《人类的故事》、《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爱的艺术》、《音乐剧欣赏》、《王尔德文集》、《西方心理学》等等,其中《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有若干个翻译版本,几乎市面上出现过的都有。

“这些你都会背?”
“谈不上背,只是看了太多遍,每天都在回味,几年下来就烂熟于心了。”
他指着《西方心理学》,“其他的也就算了,这么深奥的东西,也能背得?”
我随口说:“大部分文学天才,都是有精神病气质的人——伍尔芙终身受精神病折磨,陀思妥耶夫斯基有癫痫病,蒙克有轻度被害妄想症,凡高在酒精浓度高达70度的苦艾酒折磨中割下了自己的耳朵,海明威和茨威格都自杀了,卡夫卡、维特根斯坦则是忧郁强迫和不安等病态的综合。精神病学家普伦特基主张用精神分裂症的诊断方法去分析诸如波德莱尔、法拉第、牛顿等等;贾米森认为天才的创造同‘躁狂抑郁性障碍’有种联系,波士特却说,精神分裂症并不是重要因素,情感性障碍才起支配作用。”

说到这,我见方客侠一脸严肃,不由得爆发一阵狂笑,“哎哎,要是高中时我能把这些精力用在做习题上,可能也不至于沦落到这所大学来了。”
方客侠一缓神,说:“这学校很差吗?至于用沦落这个词?”
“什么都可以,就是学费贵。对我来说只要学费贵,那就是王八蛋上的学校。”
方客侠忍不住打量了一下房子的设施,“看起来……你家也不像太穷的样子啊。”
“还行吧,反正最困难的时期都挺过来了。”我打趣说,“现在我和我妈都是月光女神,吃光用光,一分钱存款也没有。”
桌子上的闹钟“嘀嘀嘀”响起来,我一看时间,“啊,该淘米了。方客侠,晚上不要走了吧,在我家吃晚饭?”
他没有拒绝,“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我已经走到外面的厨房,“帮我把我妈妈房间里的围裙拿来,谢谢。”
方客侠犹豫了一下,“可以吗?随便进你母亲的房间。”
我才想起学校里盛传他对母亲的敬畏之辞,“不用那么客套,我们家是很随便的。围裙挂在门后面,麻烦你。”
他拿了围裙给我,我开始对付那一堆青椒,“你自己招呼自己吧,如果无聊的话就开我抽屉拿影集什么的看。”
如果说我妈做饭速度是埃及工人修建金字塔,那我绝对是火箭奔月,二者不可相提并论。一会儿工夫四菜一汤就上桌,我喊道:“方客侠,开饭!”
我让他坐在背对厨房的桌子旁,但是客厅还有一面落地大镜子,依然反射着他背后的抽油烟机。
“抱歉,我家没什么客人会来。”我端起碗,补充说,“来的都是知道我们娘俩底细的自己人,所以懒得收拾。”
方客侠脸上有异色,但没说什么。
在吃菜前,我举杯说:“来,祝父亲节快乐。”
也许是这句话使他找到了发问的理由,他试探地问:“影集里似乎……只有你和你妈妈?”
“对啊,我们是单亲家庭,我2岁时就是这样了。”
晚饭结束,我收拾掉碗筷,带他去我妈房间,指给他看壁柜一个隔间里的奖杯和证书,“这是母亲节征文时拿的奖,全市一共三个人获奖,奖品是长江三峡游和两张温泉票。开船的那天,另外两个获奖者带着好朋友一起去,只有我带了我妈——不瞒你说,我老实得很,还以为只能带妈妈去呢。”

方客侠看了我两眼,等我看他的时候,他偏又别开头去,拿起金箔画相框端详。
我问他:“方客侠,你觉得有父亲是件幸福的事吗?”
他抬眼看了看我,慢慢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和我的父亲在一起,几乎从来感觉不到幸福。”
方客侠跟我说了一件他小时候的事情。他说他曾经有一个很要好的表姐,只大他两个月。两人几乎是青梅竹马,上学放学都在一起玩耍。有一年春节,两个人在大客厅里玩游戏,来了一些客人,他的父亲就叫两个孩子去房间里看电视,他们刚进去不久,有个客人偷偷进来,拉过他塞了很多好东西,什么玩具、零食、衣服,还有一个挺厚的红包,边塞边和他寒暄,问这问那。表姐独自坐在一边等这一切结束,他看得出来她很难受,这样的春节几次过下来,两个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成了陌生人。

第52节:一直不说永远(52)
“我不知道可以为她弥补什么。”他说,“我每次都想把自己得到的东西分她一半,哪怕全部都给她。可是她说不要,而且神情很冷淡。从她再也没有出现在我家的那个时候起,我就恨春节,只要在春节的时候,我会想起她,想起自己其实一无所有的生活,听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看着乱七八糟只唱颂歌的春节晚会,心里特别特别空虚,甚至有点恨我的父母,我觉得我曾经是很幸福很容易满足的,是他们剥夺了我这点微不足道的快乐。”

“说出来你别不相信,”他低声说,“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希望自己是孤儿。”
“你别逗了,”我把拉开的可乐拉环一个扬手从阳台扔下去,“就算这是真话也不好笑。不过你已经有了独立判断是非对错的能力,可你依然记得那位小表姐,这说明你是一个尚未麻木的大好青年啊。以后不要让你的子女过那种生活不就得了?”

方客侠低声一笑,“说正经的,你每年春节怎么过?”
“和所有家庭一样啊,我妈总是把压岁钱藏在一个很难发现的地方让我去找,三十晚上春节联欢晚会结束还没找到就算弃权不要了,真无耻!我周月年就是刨地三尺也得给她掘出来,结果就连N年前她掉在柜子角落里的戒指都挖出来了也不见钱的影子,后来才知道她是利用我给她找那些随手乱放找不着的东西,顺便大扫除。”

“那你们每年都过得很热闹?”
“热闹死了,虽然只有两个人。翻箱倒柜比放炮仗还响呢。我妈说她15岁开始工作,因为在四川盆地那一带导弹军工厂的基地里,所以第一个春节就没办法回家过。那时在单身宿舍,她做了一大盆饺子,一边吃,一边砸,把面粉撒得到处都是,初一到初四慢慢地收拾整理,一个年就算过完了。”

方客侠很认真地听着。
“我小时候被寄养在外公家,是很传统的大家族,独门独院,一家十几口人都住在里面,每到过年,要摆上十来桌才坐得下的那种。晚辈给德高望重的长者磕头,压岁钱都是崭新的角票,长辈拿一叠,撒在地上,让一群小孩子去抢。我是长孙,带领着弟弟妹妹小猪崽儿似的一哄而上……自从10岁离开老家跟着妈妈过,春节就变成了两个人。我们搬了十几次家,从西部一直搬到东部,定居这个城市不过也就四五年的事儿。一开始我不习惯,跟妈吵着要回老家,她对我说,人生无不散的筵席,有些事,一定要自己去面对。还跟我约好,说我大学毕业就必须离开家自己去外面生活,不管过得怎么样,都不能埋怨她,回头跟她哭诉。”

金箔画相框里,我和我妈搂着肩,像哥们儿一样,我们的姿势大概使他慢慢明白了这对母女的关系,他好奇地问:“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强得所有男人都不敢接近。”我笑道,“15岁初中毕业就出来工作,没上过高中,23岁怀着我去考清华的中文系。可惜考场上出了一点事故,落榜了。后来在家里一边带我一边复习,参加自学考试,拿到了大学文凭。也许你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不需要爱情的女人,但是我妈妈就是,她也许太心高气傲,一生都没有找到至爱,但她并没觉得这是什么天塌下来的事情,我从来没看到她为此抱怨过。她有两个为人处世快乐的方法:一是欲望尽量小,无欲则刚;二是找一件喜欢的事情,这件事情必须是不能依靠任何人,独自可以完成的。”

方客侠忽然说:“那么,你跟你母亲很像很像。”
我一愣,说:“难道你指我一生都找不到至爱?”
他说:“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们这样的女人,心里爱的只有自己。”
我说:“方客侠呀,你不要以为轻易的爱是好事啊。正确的爱,其实就是责任感,爱什么,就是要对什么负责任。因此我认为一个人可以爱、也最应该爱的首先是自己。如果你理解的爱是一种给予,那是偏激的,你愿意给,人家还不一定愿意要呢。再说,你一味地给下去,人家一味地要下去,哪天你给不了,人家跟你翻脸时,你还怨不得人家呢。”

第53节:一直不说永远(53)
他反驳我:“你经历过爱吗?你有过正在爱一个人的感觉么?爱是一种双向的行为,希望付出,也希望得到。在爱着一个人的时候,往往会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这些感受,你有过吗?”

我思索了一下,“你是说没爱过,就没资格评价爱的行为?”
他颔首,“可以这么说。”
我进而点头,“那么看来世界小姐评委都必须去整容,没一张倾倒大伙的脸还有什么资格评价人家长得美不美啊?而且大家最好都去练习厨艺,没有一级厨师等级证书,就别厚着脸皮进那些五星级酒店尝人家大厨的手艺了,多丢人。”

方客侠愣愣,失笑道:“这能和世界小姐扯上边么?”
我也笑笑,正色说:“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书是什么?”
他略一想,说:“一定是那第三层书架上的一本吧?”
“嗯,很聪明。”
他又一想,点头说:“《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对不对?只有那本书有好几个版本,甚至包括原文版,可见你非常重视。”
“你真是聪明!那本书我会背每个版本,包括原文。如果有一天,地球上每个角落的男女们都能拥有这么强大的贯彻生命的信念,大家就不用再以羡慕的眼光盯着电视机去模仿那些拙劣虚伪的爱情模式了。”我的口气无法避免地带着遗憾和淡淡的愤怒,“这本书20世纪初就写了,可是到现在,里面所提到的对爱麻木、冷淡的人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不仅如此,人们更觉得那些畸形可笑的爱才是正确的,却对真诚自然、不求回报的爱嗤之以鼻。仿佛爱一个人就必须为他吃醋、为他闹得翻天覆地;那些安静的、没有波澜的温柔就全部都是虚假到不堪一击的幻影。”

我想如果方客侠知道我的16岁,他会不会还坚持己见?然而说我迟钝也好,麻木也好,当爱在我心中苏醒的时候,我确实已经失去了它。
方客侠拿起那本书,“真的有这么好看吗?那我一定要读一读。”他翻开,看了我一眼,“这本我说一句你也可以随时接下去?”
“可以,但是别读。”
“为什么?”
“因为我会哭。我是流着眼泪看完的,无论看多少次,都会哭。只要一打开,目光接触到里面的文字,就会哭。听见那些句子,也会哭。”
这次他显得完全不相信,他摇着头,笑着不顾我的阻止念了一段:“你是我梦里唯一的影像,你是我的知音——接接看?”
我拉过椅子,面朝着靠背坐下,下巴搁在手臂上,望着他说:“我那些原先散乱的激情,现在不但被我收拢,而且它连同我那颗急切的想要喷涌而出的心都一股脑地奔向你。在我的心里,你就是,该怎样说呢……怎样说都不过分,你就是一切,是我整个的生命。对我而言,因为有了你,人世间万物才得以存在,我生活中的一切也只有和你相连才是有意义的。你改变了我的生活:因为你,一个原本平庸的女学生,突然成了第一名;因为你,我以近乎顽固的毅力,坚持不懈地练习钢琴;因为你,我把自己的衣服刷得一尘不染,缝得整齐熨帖;因为你,我上楼的时候总是把书包压在那条旧学生裙的左边,因为那里有一个四方的补丁。我傻傻地为你做着这些事,而你后来再也没有,几乎是再也没有朝我看过一眼。”

他静静地看着我,并没有和上次那样,低头核对着每一个字。他就那样看着我,神情专注,目光柔和。
我的眼睛酸楚,为书中这个多情却悲苦的女子流下眼泪,为了这个我无论读多少次都会流下眼泪,无法设防的故事,我的心不能在这样的爱情面前强硬起来,哪怕我知道现在无论男女对于轻易就流泪的人多少是有点鄙视的。

我继续背下去:“那时,等你,窥视你,是我唯一能做的,除此之外可以说是什么事都没干。我家门上有一个小小的黄铜窥视孔,从这个小圆孔望出去正好可以看到你的房门。这个窥视孔——别笑我,亲爱的,就在今天,哪怕就在今天,对那些时光我依然感到一种特别的甜蜜,而无半点羞愧。我无法想象,如果没有这个小小的窥视孔,我将怎样去认识和发现我的世界……我从十三岁到十六岁,没有哪天不是寄生在你身上。想一想,我曾干了多少傻事啊!你触摸过的门把手,我吻过;你进门前顺手扔掉的烟蒂,被我捡回视为圣物,只因为他曾经有幸接触过你的嘴唇;你亮灯的屋子,是除你本人之外我唯一的眺望……”

第54节:一直不说永远(54)
“好了。”方客侠轻声打断我,从口袋里拿出手帕,走过来按在我的眼睛上面,“好了。”他没说其他的话。
房间很安静,鼻翼上方的手帕有淡淡的清香,温柔斯文的男性气息和肥皂味混合的清香。我揭开手帕,对上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光是这双眼睛我就知道,他和外表不同,是一个感情浓烈的人,容易深陷。

“我还真没有想到……”他说,有点道歉的意味。
我忽然嘴角上扬,挂着眼泪就笑,“每当我想知道自己是否已经被这无情的社会腐蚀而忘掉了自我时,我就会看这本书哦。不过很自豪的是,目前为止,我依然是敏锐细腻,感情丰富的那个周月年。”

“周月年,”他说,顿了一下,“在你没有遇到至爱之前,可以先委屈自己和我在一起吗?”
我盯着他笑说:“你确定在我找到至爱离开你时你会很平静?”
“当然不能。”
“那为什么要跳进我这样的火坑?”
“因为刚才我突然知道,现代社会里,能够真正走进你内心的男人几乎已经没有了。即使再优秀的男人也无法拥有你整个人生,既然都只是过客,我很乐意做第一个。”
“不要。”我很干脆地拒绝,“我不想惹麻烦上身,尤其是感情这种麻烦。”
“为什么说我是麻烦?我不会给你任何负担,”他说,“我对你的感情只是单方面的,你不必顾忌怎样回报。”
我说:“你就这么喜欢我?”
他说:“再问下去就显得残忍了,你不认为吗?”
“那好,”我说,“你也答应我,哪天你觉得自己无聊时,请不必给我面子,想走就走吧!”
11
高傲送给我的裙子,我一次也没有穿过,哪怕只是一个人在家里。盛夏来临,我们泡在一起的次数愈加频繁,他每次都会以挑剔不满的眼光看着我,对我的穿着打扮横加指责半天,说我是个没品味的无耻女人。

茜伶忍不住帮了一次腔说:“小年这样也挺好的呀,现在不是也有很多女孩子穿肥裤子和帆布鞋吗,流行嘛。”
有一次高傲实在忍无可忍,立刻反驳道:“胡扯!她明明穿妩媚野性的衣服很美,我打赌她要是放下头发来,除掉那个该死的发卡,穿夹克裙子和靴子,一定天杀的养眼!”

就是那次以后,茜伶就没再为我的衣着帮腔。
还有一次高傲断言:“你这样永远没男人看得上。”
茜伶笑着说:“不见得呢,人家小年是有男朋友的。”
我怔了一下,心想,她知道我和方客侠的事?不可能啊,以方客侠的个性,对任何人都是守口如瓶的。
高傲“哟”了一声,“真没想到,什么样的高人啊?”
我刚要否认,茜伶替我说:“高中就认识了,感情很好呢,那男孩很宠她的,是个好人哟。”
我纳闷地打断她:“茜伶,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男朋友是谁啊?”
高傲目光飘来飘去,搞不懂我们说什么。
茜伶点着我脑袋说:“你啊,毕业以后一直都不联系人家,卫伟又是个脸皮薄的人,不好意思来找你,你也给人家发发短信息啊你。”
我下巴差点掉地,“卫伟?”
我和他还有关系吗?还有,我什么时候成他女朋友了?
我努力回忆,可是想不起来。
茜伶捂着嘴嘻嘻笑道:“想起来了?真是,这么久都不联络,你该不会忘了人家吧。”
我是忘了……但是,难道我应该记得吗?
无意中看到高傲的眼神,冷嘲热讽的。
“不错嘛。”他说。
我不是傻子,知道他的意思,我曾经对他说过不会爱上他,现在这句话令他自尊在另一个未曾谋面的男人面前受挫,他不乐意,他要报复。
我对他说:“不错个屁!你知道什么,卫伟跟我说的话不到50句。”我又跟茜伶说:“他什么时候成我男朋友了?怎么我一点不知道,饭可以多吃,话可不能乱说。”
茜伶睁大眼睛说:“他不是写过情书给你吗?”
我说:“这样啊,那信我还留着呢,那是情书吗?我写了几年的小说怎么就愣是没看出来呢?”
第55节:一直不说永远(55)
茜伶说:“那是你迟钝呗,卫伟写得很含蓄啊。而且你当时也很开心地答应他了嘛,人家可是当真的,你不要玩弄人家的感情哦。”
我忍不住说:“到底是谁玩弄谁啊,我就那么傻冒吗?”
茜伶有点生气地说:“我不管了,你自己跟人家解释吧。”
我不耐烦地挥挥手,“这有什么好解释的,压根就没那回事,我回去了,拜。”
说完把他们俩甩在后头,只听见高傲懒懒地说:“散了?那我也回去了,拜。”
我们第一次不欢而散,而且彼此心里都相信很长时间内不会再有类似的聚会。
晚上我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时接到卫伟的短信息,问我这个礼拜天有没有空,我说有时间,但是不想出门,对不起。
“那就算了。”他回,然后没再打扰过我。
星期天,我比较喜欢泡杯咖啡坐在书橱前的地板上度过,如果我知道那个星期天我将会被短信息烦爆头,我会事先关机。
高傲的命令在嘀嘀声中传达:“出来!”
我回:“什么事?”
他:“你出来就是了。”
我:“又吃喝?我没经费了。”
他:“不是。”
我:“那就这么说吧。”
他:“Kao,对着手机我怎么说,你给我死出来!”
我对着屏幕上这句话无奈地看了三秒,拨通他的号码:“高傲,你到底有什么事啊,虽然短信一毛一条,但是连发几条还不如打个电话,长话短说吧。”
他说:“得了周月年,我怕你了,这样好了,你要不想出来,我就去找你,家里的地址告诉我——我已经让步很多了,别跟我说不行。”
我说:“没好菜招待你。”
他刻薄地说:“我自带。”
我看了一眼时间,57秒!我只来得及喊一声“我发你!”就赶紧挂了电话。
一看,59秒,掐得好!我手舞足蹈。
当然,手舞足蹈完了自然不忘把地址发给高大爷,免得他当街摔自己手机。
我打算在他来之前把屋子稍微收拾一下,他第一次来这里,怎么着也要问一下路吧?可是在我伸个懒腰刚爬起来,并从地上拿起一个靠枕打算抛到沙发上时,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