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凌章淡淡一笑,道:“如果邱芷蕙不愿意嫁你,可你非要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之类的道理把她强娶进门,你们之间有缘吗?就算有,也是孽缘。”
顾锦书困惑地歪头,问:“她怎么会不愿意嫁我呢?”
“如果她愿意,就不会来退婚了。”
“退婚?!”二少爷腾地站了起来,十分激动,“不会的!好好的,她为什么要退婚呢?”
他不知所措的样子,让顾凌章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快感,他慢条斯理吃了一块笋,才淡淡道:“她说不喜欢你,而且是今天下午,亲自来家里对老夫人说的,原话我也不清楚,你可以去问问。”
二少爷嘴边带着油光这就冲了出去,顾凌章心情大好,他实在没想到邱芷蕙竟有如此大的杀伤力,让从来不知烦恼为何物的二少爷如遭雷劈。
可怜阮春临,晚饭刚被顾沁文闹过,夜里又要被顾锦书闹,顾凌章觉得自己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谁叫某些人不开心时候,他就偏偏很开心。

 

第四章

第四章
大清早上邱芷蕙梳好头,洗过脸,端起水盆来到院子正要泼,忽见墙上坐了个人,惊得“啊”的大叫一声,想也不想,铜盆脱手朝那人掷去,水洒了自己一身。
顾锦书接住铜盆,顺势从墙头一跃而下,在湿淋淋的邱芷蕙面前站定,委屈万分地问:“芷蕙,为什么你去太奶奶面前,说不喜欢我?”
邱芷蕙以落汤鸡的造型发了一会呆,慢慢抬起眼来看着顾锦书,道:“滚。”
“你为什么不喜欢我?”顾锦书全然看不出她正濒临爆发边缘,不知死活地又问了她一遍。
邱芷蕙回头一扫,墙角立着扫帚,她三两步抢到手,大马金刀地冲顾锦书抡来。
顾锦书一边闪避,一边兀自高喊道:“你要打我,我知道,是我害你淋了水,不过你说不喜欢我,我真的不明白啊,为什么?”
邱芷蕙又抡又捅地攻击着他,大叫:“我何止不喜欢你!我简直讨厌你!看见你就心烦!”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莫非不喜欢你还不正常了?那你说,姑奶奶又为什么要喜欢你?”
顾锦书抓住扫帚杆儿,和邱芷蕙各执一端,邱芷蕙恶狠狠地抬头,二人对视片刻,顾锦书竟痴痴笑了,道:“我喜欢你。”
邱芷蕙一呆,又听顾锦书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
邱芷蕙浑身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松开扫帚后退两步,后背撞到晒干菜的竹匾,她抓起干菜就朝顾锦书丢去。
邱若蘅一听到动静就急急忙忙赶出来,却插不上手,好不容易瞅住这个空子夺了邱芷蕙手里的干菜,喝道:“怎么回事?”
顾锦书身上挂了两道咸菜,目光落在邱若蘅脸上,立即笑道:“大小姐,早。”
邱若蘅对他温文地一点头:“早。”心中微涩,他唤的芷蕙的名字,却叫我大小姐。她推推邱芷蕙:“快去换下衣服,不要受凉。”
支开邱芷蕙,邱若蘅得空向顾锦书询问始末,听说昨日芷蕙去顾家要求退婚,她也吃了一惊,许久,才结结巴巴地道:“芷蕙她,太任性了,我会劝她的。”
顾锦书一听,双眼放光,握住邱若蘅的手道:“那就全靠你啦,大小姐!”说完,还重重握了握。
他的力道让邱若蘅一双手隐隐生疼,她生平技艺,全在这双手上,因此平时呵护有加,生怕半点损伤,但此刻,却心甘情愿地被顾锦书不知轻重地攥着。
“我知道她最听你的话,谢谢你啊!”顾锦书握着摇晃几下,然后欢喜地跃过墙头,飞入晨曦中不见。
邱若蘅望着他融入光晕中的轮廓,嘴角不禁泛起温柔笑意,然后两只手慢慢合在一起,轻轻摩擦彼此,不知何时起,笑容掺了丝丝苦涩。
邱若蘅一回身,发现邱芷蕙神情复杂地看着她,身上衣服还是湿的。
“怎么还不去换,杵在这里做什么?”她诧异地问了一句,拉着邱芷蕙入内,邱芷蕙不动,邱若蘅便为她解开衣服,拿来干燥的布巾一寸一寸吸干她身上的水渍,这肌肤真好,丝缎一般,用点力都怕擦破了。她想,一定要说服妹妹放弃郑冠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要让她知道,只有锦书,才配得上她这样完美的玉人。
擦完身子,邱若蘅将布巾换了一面去擦邱芷蕙脸面,这才发现她神情悲凄,嘴角往下压,不住颤动,一副随时会哭出来的样子。
邱若蘅一怔,轻声问:“怎么了?”
邱芷蕙一咬牙,硬是把眼泪憋回去,恨恨道:“我不喜欢顾锦书!”
邱若蘅看着她,什么也没说,目光沉静,邱芷蕙深吸一口气,道:“不要像其他人那样,一个劲的问我为什么,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你不应该!”
邱若蘅慢慢的笑了,软声细语道:“时间长了,你会喜欢上他的。”
邱芷蕙眼睛红通通地瞪着姐姐:“你又不是神仙,你怎么会知道?”
邱若蘅默然,她想,我当然不是神仙,我甚至不是你,芷蕙,如果你长成我这个样子,你就会明白的。
她出神时,邱芷蕙忽然倾身,亲了亲她眼角胎记,邱若蘅讶异抬眼,却被邱芷蕙勾住她脖子道:“我不要嫁,就留在家里陪爹和姐姐,不好吗?”
有的时候,邱若蘅会觉得,邱芷蕙的所作所为无异于一种炫耀,或者说是怜悯,虽然清楚她没有半点恶意,甚至完全是好心,却仍有被侮辱的感觉。她不愿嫉妒妹妹,因为妹妹既然生得比她美,自然就该过得比她好,只是,她怎么也无法淡化心里的痛苦,那种痛和在嫉妒着某人时,是一样的滋味。
邱若蘅唯恐这种痛苦在心里膨胀,流露出来,无意之中,伤害了芷蕙,她竭尽全力地克制,哪怕过得再辛苦,她深深明白,只有芷蕙得到了幸福,她才算战胜了心魔,没有让自己的嫉妒,伤害到谁。
平复了一下情绪,邱若蘅问:“芷蕙,你老实同我说,你究竟是真的不想嫁,还是怕你嫁人这件事刺激到我,才去退婚?”
邱芷蕙毫不犹豫地道:“我真的不想嫁!”
邱若蘅定定看着她又问了一遍:“真的么?”
“千真万确!”
邱若蘅便沉默了,她拿出一套干净衣服,帮邱芷蕙换上,始终不发一语。
芷蕙死活不愿嫁人,等于失了顾家这座靠山,那要怎么在扬州站稳脚跟,怎么重振十指春风,怎么让爹爹安度余年?
邱若蘅在心里一样一样地盘算着,眉头深锁。
吃过早饭,邱芷蕙要拿绣好的第一批样子去绣庄问问行情,邱若蘅道:“让我去吧。”她拿起包袱,解释道,“你那火爆脾气谈价钱,我放心不下。”
邱芷蕙一想也是,万一绣庄那些老板不识货,难保她不砸它个把场子:“让暖儿陪你去。”
“不用,暖儿留在家里给爹看着药吧,别煎过头了。”
交代几句,邱芷蕙把绸包挽在手上出了门,沿着巷子走到头,上了大街,行人渐渐多起来,她低着头,不与任何人视线交接,循着记忆找到一家绣坊,因为是大早,所以没什么客人,掌柜一看绣样,十分满意,连声赞这手艺精致,邱若蘅心想那是自然,也就微笑着受了所有称赞。
价钱谈至一半,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姑娘跨进店门,邱若蘅随意地看她两眼,虽是丫鬟打扮,穿戴却是大户人家才会用的,只听那俏生生的小丫鬟道:“双掌柜,小姐要的帘帐可再也等不得啦!”
双掌柜忙撂下邱若蘅去招呼她,道:“好了好了,这就去拿。”
俏丫鬟一看邱若蘅搁在桌上的绣样,眼睛一亮:“哟,这个多鲜嫩啊!比之前绣的好多啦!让我拿去给小姐看看,兴许喜欢再订一套。”
邱若蘅起身向俏丫鬟微笑道:“对不住,这绣样是我带来的,暂时不能离身。”
对方打量了邱若蘅一阵,感兴趣地问:“这是你绣的?”
邱若蘅道:“正是。”
俏丫鬟点头道:“那好,我家小姐就在外面轿子里,你既不能离身,就跟我一起出来好了,小姐她可喜欢这些东西了,若是看中,管保让你一年到头活儿不断。”
邱若蘅微一思忖,便颔首道:“好的。”
双掌柜一看,忙道:“哎,哎,这是我先看中的啊,这位姑娘,价钱好商量,你莫走啊。”
邱若蘅随人来到街边,那丫鬟道:“小姐,你看看这绣工,可比碧琅阁卖给咱们的精神多啦!”说着掀起帘子,示意邱若蘅把绣样送进去。
邱若蘅手刚递出,轿子里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啊,是你!”
邱若蘅还在莫名其妙,顾沁文已经一弯腰钻至她面前,上下左右扫一眼,目光停在她那块胎记上,面露惊疑不定之色。
“这位小姐认识我么?”其实邱若蘅已经猜到几分,大约又是把自己同芷蕙混淆了的,她自小到大,这种误会都不记得发生过多少,因此早释然了,只是微微一笑。
顾沁文果然凑得很近地看她,似乎还有摸她眼角的企图,不过最终作罢,喃喃道:“长得好像呢!不过肯定不是了。咦,不对!那邱芷蕙是孪生子,莫非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邱若蘅便微笑道:“我是姐姐,邱若蘅。”
“啊?还真是的!”顾沁文惊愕了,脱口而出,“邱澍骗人,你们一点都不像!”然后意识到前后矛盾,自己上一句明明是长得像,忙补充,“不,我的意思是,那个……”
她一时卡住,绞尽脑汁,邱若蘅等了会儿,替她说了出来:“我们不像一般孪生姐妹那样难以分辨,对吧。”
顾沁文一听,以拳击掌,道:“对了!”
邱若蘅又道:“可是我们确实很像。”
顾沁文又击掌,道:“没错!”
邱若蘅淡淡一笑道:“所以,爹也不算骗人。”
顾沁文看她说话,未开口先带三分笑,不自觉地生出几丝好感,又想,那个邱芷蕙虽然貌美,却一点也不讨喜,哪比得了眼前的邱若蘅,和颜悦色,令人如沐春风,站在一起毫无压力,想到这儿,嘴角一扬,抓住她的手道:“你比你妹妹好!”
邱若蘅打量着她的一切,衣饰,轿子,随从,渐渐的意识到什么,却没有明说出来,只是托高手里的绣样,问道:“这绣花,小姐可喜欢?”
顾沁文正要说出自己身份,被她打断,顺势低头去看,一看就陷进去了,其他事都忘到后脑勺去,连声说:“喜欢!喜欢!”
邱若蘅从袖笼中掏出一只荷包,把碎钱掏出来用手帕包好,荷包递过去道:“我看小姐定是出身大富大贵的人家,这个送给小姐,还望日后多来照顾生意。”
顾沁文本想付钱给她,忽然缩回手,笑道:“我可不是占你便宜,反正,我们就快是一家人啦,你送我个荷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神秘兮兮地道:“你猜我是谁?”
邱若蘅露出惊讶神情,其实她听了这话,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嘴上却说:“若蘅猜不到。”
顾沁文喜笑颜开:“我姓顾!昨天你妹妹来我家,说要退了这门亲事,可太奶奶没答应。”她凑近邱若蘅,在她耳畔说,“太奶奶也不喜欢你妹妹,她更中意你。”
这下,邱若蘅可是真真吃惊了,她愕然地指着自己,失声问:“老夫人更中意我?怎么可能?”
顾沁文不满道:“这有什么不可能,我不也更喜欢你吗?”她上下打量着邱若蘅,暗想,要是换这女子来做自己嫂嫂,一定会和哥哥一起对她好,真是越看越喜欢,不禁把邱若蘅的手一挽,道:“来来来,我一个人逛闷得慌,陪我!”
于是邱若蘅和顾沁文同进同出了一个上午,又是聊天,又是挑拣,临分手,顾沁文送邱若蘅一支压发,说是荷包的回礼,邱若蘅笑着受了,目送顾沁文欢天喜地的离去。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
没想到撞见顾三小姐,还从她口中得知顾老夫人的打算,邱若蘅说不出心里是喜是怕,接替芷蕙嫁进顾家?即便是梦,也太过美好了吧。
顾沁文和邱若蘅分道后,也无心再逛,一路直直杀回家中,扑进阮春临怀里,把早上的奇遇添油加醋这么一说,说得阮春临来了兴趣,把顾齐宣叫来,细问他邱家那方面打听得怎么样。
顾齐宣说话是没有半点夸大的,该什么是什么,而且事无巨细,鸡毛蒜皮,只要阮春临问及,他都答得上来。
“看来邱家在京中不仅失势,恐怕还惹了不小的麻烦,这才急着投奔我们。”阮春临沉吟片刻,道,“顾家三代善名远播,断不能在此时将邱澍拒之门外,落人口舌,更何况,我看他为人不怎么样,一双女儿却教得挺好,想必是邱夫人的功劳。”
顾沁文把邱若蘅给她的荷包递出,阮春临看了,也是爱不释手,赞道:“这么小一只蝴蝶都绣得活灵活现的。”
“不止呢,若蘅姐姐得知太奶奶这个年纪了居然还贪杯,说也说不听,就教我怎么酿桃花酒,蒸荷花露,都是醇厚又不上头的!春萼,你方才在旁边听着,还记得怎么做吗?”
“哎呀,三小姐,春萼哪记得了那么多,回头再问问邱小姐不就得了!”
春萼话音刚落,宝春儿快步出现了:“老夫人,三小姐,刚刚有位自称姓邱的姑娘,送了这个来。”
顾齐宣接过,是一张纸,他递给阮春临,顾沁文也凑上前看,才看两行便道:“对的对的,就是这个酿法,写得好详细,她人呢?”
“她说还有事做,已经走啦!”
“太奶奶,我说得没错吧,若蘅姐姐真是个十足的妙人儿!”
阮春临但笑不语,心中抱怨,世间男子果然都喜欢脸蛋销魂,震寒是这样,锦书也是这样!他们怎么就看不到一个女人最最重要的呢。想当年,震寒痴迷冯小屏,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阮春临怒其不争,不禁轻轻摇了摇头。
顾沁文见太奶奶摇头,以为她不喜欢邱若蘅做自己重孙媳妇,讶异道:“太奶奶,怎么了?一下子笑,一下子又摇头的?我不管,我可是站在若蘅姐姐这边的!”
阮春临笑着轻拍她脸颊,心下已有了决定。
×××
回到家中的邱若蘅,不知道自己这一记讨好的招数是管用,还是起了反效果,心里揣着一个疙瘩,就这样到了初八。
邱澍什么都不知道,还以为邱芷蕙嫁过去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一大早便让姐妹俩起床梳洗打扮,当然,重点是打扮邱芷蕙,邱若蘅么,比平常装束稍微精细一些就行了。
邱若蘅并无异议,反正即使她再怎么打扮,也注定是不施脂粉的邱芷蕙的陪衬,何苦自取其辱。邱澍在外面等得心焦,于是进来看进度,瞥一眼梳妆奁,拿起一支首饰说:“这个才配得上这身衣裳,若蘅,你为芷蕙戴上。”
邱若蘅接过定睛一看,才发现那是顾沁文前些日子送给她的。顾沁文财大气粗,岂能送些低档货失了身份,而姐妹俩好些的首饰早已当的当、送的送,这支八宝琉璃压发躺在梳妆奁中,光彩耀目,身价不凡。
邱芷蕙道:“这是姐姐的。”
邱澍道:“你们姐妹俩还分彼此吗!”
邱若蘅莞尔,没说什么,把邱芷蕙的鬓抚平,推入压发。
邱芷蕙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皱眉道:“会不会太浓艳了?”
邱澍、邱若蘅和暖儿齐声道:“哪有!”
邱芷蕙穿一件水红色袄子,外罩浅桃红燕雀寿字半臂,下着一条樱草色马面褶裙,裙襕绣着青色柿蒂纹,抢眼是绝对,浓艳却不至于。
而邱若蘅穿藕荷色袄子,白裙,都是极淡极淡的颜色,可谓素得不能更素,但细看之下,藕色底子上有双鱼吉祥暗花,裙子上也有刺绣,只不过同为白色,是细巧的缠枝重莲纹。最后罩一件牙色比甲,这一身并不会抢了邱芷蕙风头,却也半点不简陋马虎。
最好的首饰已经让邱芷蕙用了,邱若蘅看看奁中,拣出一只很小的珊瑚点翠钗,簪在侧髻,珊瑚殷红,小小的一点,和她的胎记相呼应,乍一看,还以为是发钗末端多延伸了一截出来,挡住了眼角。
邱若蘅道:“我也好了。”
父女三人步出屋子,见院外停了两顶轿子,邱澍的意思,是姐妹俩共乘其一,轿夫却不干,道:“钱可是按人算的!”
邱澍低声下气道:“两个女孩儿,都轻得很,加起来也未必有你们抬的一个大男人重。”
轿夫可不傻,老早打听过了,知道邱澍是送闺女去见亲家的,就算普通人,除了轿钱,还会额外打赏几个,何况是即将嫁入扬州首富顾家的邱芷蕙?当即连声指责邱澍过分小气,嗓门高语气粗。
邱若蘅听不下去,妥协道:“爹爹坐轿,让我走路吧。”
邱澍六神无主,一口回绝道:“那怎么行!”
邱若蘅笑道:“有什么不行,我们是见过风浪的一家人,还怕走几里山路吗?”
邱澍心一横,道:“你们姐妹坐轿,我走路。”
邱芷蕙不跟他们推来推去的,她径自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后面两人一看,又无奈又担心,邱澍道:“这样吧,我们三人轮流坐轿,别再争了。”他想的是城里平地让姐妹俩走走,到了山路则换他走。
邱若蘅只好答应,两人忙钻进轿子赶上邱芷蕙,邱芷蕙听了,不屑道:“破轿子而已,我还不想坐呢。”
轿夫打趣道:“那好啊,有二小姐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陪我们走路,爽死人了,二小姐别光顾着走,唱点啥来听听!”
邱芷蕙嫌恶地捂住鼻子,瞪他一眼:“脏死了!离我远点!”
后面的轿夫嬉笑道:“二小姐低头!仔细别踩了狗屎。”
邱芷蕙一声惊叫,急急跳开,东看西看才发现被耍了,顿时气急败坏,四个轿夫一阵大笑,开心得不得了。邱澍听到这些对话和笑声,心里难过,一个人在轿子里默默地流泪,邱若蘅掀起侧帘,对邱芷蕙微笑道:“芷蕙,你看这天,晴得真好看,烟花三月下扬州,难怪皇上都眼巴巴的想来呢。”
邱芷蕙扁扁嘴,道:“哪有什么特别的,京城也是这样啊,而且,每年这个时候,京城的天空飘满了各种风筝,红的绿的,那才好看。”
邱若蘅笑道:“也是哦,还记得娘亲去世时我们做给爹爹的风筝吗?”
邱芷蕙掩口,兴奋地道:“记得记得,是我们几十个人一起绣的,足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哈哈哈!”
“放上去以后拽都拽不住,线一下子就断了。”
“你还说,是天上的娘收去了,结果呢,竟到了皇上手中!”
“绣庄一下子变得好出名!”
“门槛都被踏破了!”
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完全沉浸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前面邱澍听她们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心情慢慢舒缓,暗忖道,但愿一切顺利,芷蕙嫁进顾家,若蘅重开绣庄,她们的日子会好过许多,而自己就能安心去另一个世界与妻子团聚。
上山路前,邱若蘅让轿夫停下,跟走累了的邱芷蕙换,没有惊动前面的邱澍,不能让体弱的父亲走路,这点姐妹俩倒是非常有共识。她们那顶轿子的轿夫,此时态度也略有转变,起码不再是一开始不正经的调戏奚落。
“姐,累吗?”
“不累,你看路边花开得多好,走走才不辜负了这样的□呢。”
“姐,过来点。”
邱若蘅靠近小窗,邱芷蕙手拿帕子帮她擦脸上的汗,邱若蘅也微微仰着脸让她效劳,邱芷蕙擦完,又拈着颗糖喂进邱若蘅嘴巴里。
到了庙前空地,两人整理衣装,谨慎进入。
邱芷蕙跪在蒲团上,一双眼睛东张西望,邱若蘅虽然也想四处看看,却克制住了。邱澍忍痛捐过香油钱,一个尼姑行至面前问:“施主可是姓邱?”
见邱澍点头,她又道:“请随我来。”
父女三人来到后院,进了偏厅,阮春临端坐在一把椅子上,旁边的顾沁文冲邱若蘅挤了挤眼睛,邱若蘅微笑回应。
待各自坐下,阮春临和邱澍寒暄几句,便问两姐妹道:“这间娘娘庙可是极其的灵验,不知你们刚才都许了什么愿?”
邱若蘅和邱芷蕙对看一眼,邱若蘅轻声道:“回老夫人,我们求的是父亲身体安康。”
“没别的么?”
邱若蘅有些微微脸红,这个“别的”要怎么说得出口?
阮春临道:“你是若蘅吧?走近些我看看。”
邱若蘅起身,前行几步,阮春临将她仔细看了一遍,道:“好。”然后又叫邱芷蕙上前,端详时,顾沁文矮身,在阮春临耳边嘀咕道:“她头上那支压发明明是我送给若蘅姐姐的,凭什么被她戴去,哼。”
阮春临斜她一眼,然后和颜悦色问:“若蘅、芷蕙,你们可愿意做我顾家的媳妇?”
邱若蘅一惊,看看父亲和妹妹,邱澍也是一脸状况外的怔然,邱芷蕙则脸色有些苍白,嘴唇紧抿,漫长的沉默后,邱若蘅小心翼翼答道:“若蘅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