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少侠,你贵姓?”邱老爷尚不自觉问了个很蠢的问题。
“啊,免顾姓贵!”顾锦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邱芷蕙看得都傻了,半晌才回过神抽空答邱澍,还答岔了。
“贵……不对呀,你、你姓顾?你是扬州人氏?你今年多大?”邱澍激动得都结巴了,赶紧控制情绪。邱若蘅明白过来爹爹激动的原因,一颗心不禁也跟着噗通噗通乱跳起来。
“哦,我十八啊!”
“你是弘治十三年八月廿四亥时出生的么?”
“对啊对啊!”顾锦书点头如捣蒜。
“贤婿!”邱老爷再也无法抑制爆发的激情,舞动着两个袖子扑过去将顾锦书抱住,“这可太巧啦!我是你岳父,顾老爷十六年前和我邱家定下婚约!这是他当时给我的玉!”
顾锦书接过那块玉仔细看了看,还是一脸疑惑:“什么婚约?”
“咦?你爹娘没有跟你说过?”
“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都过世了。”顾锦书一点都不悲痛地大大咧咧地说。
“什么!这——顾兄!嫂子!你们怎么都去了啊!那……那顾老夫人她还好吗?”人家儿子都不难过,邱老爷便意思意思喊了两嗓子,然后迅速再拐回正题,要是连顾家老太太都不在了,那这婚约还真是无从查起。
“嗯,太奶奶她很好!头发全白了,牙齿都还在呢!”顾锦书兴冲冲地给了邱澍希望。
“那就好!我从京城出发时给顾家寄了封信,贤婿可知此事?”
“不知道呢,这些事情我不大清楚的。”顾锦书抓了抓耳朵,高高兴兴地把玉还给邱澍,“不过我带你们去问问就好啦!”说着,又看向邱芷蕙傻笑。
邱芷蕙恶心地别开眼。
车夫跑了,四人共乘一辆马车,顾锦书和邱澍在外头驾车,邱家姐妹在车里坐,邱若蘅擦着嫁衣上沾到的尘土,忽然笑了一下。
“那呆子居然就是和我们有婚约的顾家少爷?天神!”邱芷蕙无力地靠在窗上,头摇了又摇。
“怎么了?”邱若蘅兀自微笑,没有太多心思放在妹妹的抱怨上。
“看起来就是个草包!”
“哪有。”
邱芷蕙瞪着窗外,眼珠一转问姐姐,“你中意他?”
邱若蘅这次飞快瞄了邱芷蕙一眼,让邱芷蕙知道她不但听得见,而且听得清。
“姐!”邱芷蕙爬过来偎在邱若蘅身边,“那个草包他可配不上你!”
“怎么会呢,只有我配不上人家。”邱若蘅把云肩拿到眼前很近的地方,用指尖挑着嵌进丝线里去的那根杂草,同时轻轻地吹,那些话就像是被她吹出口中似的。
“我不许你这么说!”邱芷蕙扳过她的脸来对着自己,拇指朝她眼角伸去,这么多年,邱若蘅一直都是不介意的,这次却轻轻避开了。
“你真喜欢他?”邱芷蕙一惊,心像破了一个洞,自小护着她,眼里只有她的姐姐,喜欢上了一个刚刚见面的男人!她不再是姐姐的唯一了,都说世事无常,人心难测,可也不能无常、难测成这样啊!邱芷蕙赌气坐到离邱若蘅远远的对角。
邱若蘅无奈,沉默了一下道:“可是,他显然喜欢你呀。”
“我不喜欢他!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郑冠那样的男人!打死我也不会选一个草包!”
“难道你能嫁给郑冠?”邱若蘅慢条斯理地反问。
邱芷蕙语塞,别开脸不理她。
“别坐那儿,那儿风大,会着凉。”邱若蘅放下嫁衣过来哄她。
“哼,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嫁他吗?还管我做什么!”
“就算我肯他也不见得肯呀。”邱若蘅笑,“难道我死乞白赖着求他娶我,这种事又由不得我说了算的。”
“呸,是我们不要他,轮不到他来挑拣!”邱芷蕙啐道。
“是是是。”邱若蘅顺着她说,发现芷蕙额角沾了一点灰,便抽出帕子折到干净的那一面轻轻拂去。
要是胎记能像这样抹掉就好了。无数个夜里她做梦,重复梦到自己用一块神奇的手帕沾上神奇的药水,就这么一抹,脸上顿时干干净净,和芷蕙一模一样,这样的梦做多了,在梦里就知道是梦,她也有点习惯了,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提不起精神,并不难过,只是提不起精神,仅此而已。
邱芷蕙在邱若蘅伸出手时就乖乖把脸扬起来给她擦,但她擦完后还愣愣地看着自己,邱芷蕙明白过来了,扑过去把脸贴着姐姐脸颊说:“姐姐一定会嫁一个郑冠那样的夫婿,芷蕙要帮未来姐夫保护好你!”逗得邱若蘅笑了。
车外头,邱澍跟顾锦书聊上瘾了,喋喋不休就没停过一时半刻,这么短功夫里顾锦书知道了邱若蘅和邱芷蕙是双生姐妹,两人感情好得就像一个人,虽然性格南辕北辙,但是是少见的心有灵犀,一个不开心,另一个不用问就知道为什么。
京城着名的绣庄“十指春风”,就是邱夫人经营,邱夫人去世后,两个女儿也争气,没有砸了招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一个善绣屏风山水,一个善绣花鸟衣饰。
“好厉害呀!”顾锦书由衷感慨。
“是啊是啊,我两个女儿,不是我夸,那手真的巧……”邱澍说着说着突然脸上泛起窘光。
“还生得这么美丽,太叫人神往了……”顾锦书又有点发痴地回头看了一眼车厢,邱澍脸上窘光一片,显然顾锦书说的是邱芷蕙,跟邱若蘅半文钱关系没有,这不奇怪,邱老爷也是男人,相信一眼看去,谁都会被如花似玉的芷蕙吸引……哎!色字头上一把刀啊,娶她你就惨了贤婿!
邱澍堆笑,试探道:“不知贤婿属意姐姐还是妹妹?”
顾锦书呵呵的笑,没有回答,邱澍心里有底了,不由面露憾色,不过转念一想,顾锦书身手极佳,应该,应该经得住操打吧!贤婿,岳父对不住你!可我如果劝你选若蘅的话,你九成九觉得我存心跟你过不去啊!
闲话休提,次日城门一开,顾锦书就护着邱家三口进了扬州,阔别十余年,依然是花飞柳荫,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乃落户安家的不二选择,邱澍和姐妹两眼花缭乱,在顾锦书的介绍下且行且看。
“岳父,你们打算在哪落脚?”
“哦,我邱家在扬州有座老宅,先前已遣人修葺,虽未尽善,但慢慢来吧。”
听见这个回答,顾锦书竟然有点失望,“岳父,那你们可有什么想吃想玩的?华光居里头的六道菜很有名,或是魁翠楼的烧卖、蒸饺,也很清口,啊!鲜子巷那儿的甑儿花糕,又好吃,又香,芷蕙她肯定喜欢!”
邱澍表示:“一切都听凭贤婿安排,只是,我们是不是该先去顾家拜会一下?跟老夫人对对这婚约的事?”
“岳父说的是!那我们一起回家吧!”
“贤婿,这哪合适啊,按礼数,应当先交递拜帖,然后才能登门……对了,贤婿,你们家还住城南龙背里吗?没有搬吧?”
“哦,搬是没有搬,不过你们不要去龙背里找啊!”
“啥?啥意思?”
“我家的门原来是开在龙背里的,但是前阵子挪到素叶渡去了,你们要从那边才能进来。”
顾锦书说得理所当然,邱老爷半天没反应过来。“龙背里……素叶渡……等等,贤婿,这两个地方,没记错的话好像不是挨着的啊!”
“可不是吗!”
龙背里在柳巷,素叶渡在东关运河边,邱老爷大概在心里划了一下大小范围,吓了一跳:“贤婿,难不成你的家有从龙背里到素叶渡那么大?”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可是还有别的可能吗?
“哎,岳父,三百多间房子,就我们一家几口人,简直闷死!我先前还以为你们会直接住进来呢!”
三、三百间……邱澍打了个哆嗦,十几年没来往,顾家竟扩张到这种地步!顾老爷和顾夫人均已仙去,眼下是谁在主持家业?顾老夫人固然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但断不致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生猛……邱澍琢磨着问顾锦书道:“贤婿,敢问现今当家的是哪位?”
“我大哥呀!”
邱澍一头雾水:“贤婿,你不是独子吗?”
“大哥好像是六七岁才回来的,他之前一直都住在外面。”顾锦书看邱澍不明白,又热心地补充道,“跟他娘亲住在一起!后来他娘亲去世了,太奶奶就把他接回来了。”
邱澍瞬间明白了,这位当家的,通俗点说就是私生子。
把顾家搞得这么声势浩大,能力是毋庸置疑了,不知道人品怎么样,邱澍飞快盘算,有没有可能喜上加喜呢?
邱澍让顾锦书带着拜帖回去,然后和两姐妹在老宅子里,一边安顿,一边等消息。
第三章
第三章
顾锦书一溜儿冲进大门,抓住管家顾齐宣:“齐叔?你在家?大哥回来没?”
“没有啊。”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哦,那可说不好,也许今天都不回来了。”
“——算了!待会我去找他!我太奶奶呢?”
“应该是在玉棠西院……”
“玉棠西院在哪里啊!”顾锦书几欲抓狂,“大哥真是的,我好不容易记得怎么走了,又翻新!修得跟迷宫似的,这不折腾人吗!”
“哎,我这几天也正在认路呢。”顾齐宣摆摆手,“我们一起去找吧,过会儿该吃午饭了,走到饭厅还得一炷香时间。”
路上,顾锦书憋不住地把婚约这事跟顾齐宣说了,顾齐宣只是有一点点意外:“哦,邱家回来了?那就回来吧。”
“齐叔认识我岳父吗?”
“算是吧,人不错,就是有点儿没眼色。你还在你娘肚子里的时候,确实由老夫人做主,给两家订了亲,不过就在那时候顾家生意出了点麻烦,想找邱家转圜,哪知人去楼空,哎,以前的事,还是不提了,不提了,回来就好。”顾齐宣面色自若地信步闲语。
“嗯。回来就好,以前的事不提了!”顾锦书笑得很明朗地附和,顾齐宣看了他一眼,轻笑:“邱小姐生得很美吧?”
“美……”顾锦书笑得白牙几乎全露,低下了头。
“呵呵。”顾齐宣抬了抬下巴,“哟,玉棠西院,到了。”
穿过垂花门就是一个大池塘,玉兰恹恹地把水面上的折桥都挡住了,顾锦书一眼看到池心亭中央阮春临和妹妹顾沁文的身影,飞也似的直接从水面掠过去。
“太奶奶——文妹——”
顾沁文忙冲他又跺脚又比划,顾锦书一怔,然后看见阮春临脸黑得跟锅底有一拼,顾锦书不解地问顾沁文:“谁惹太奶奶生气了?”
“你!”顾沁文用嘴型告诉他,顾锦书指着自己,大声问:“我?”
顾沁文没辙,叉腰替阮春临兴师问罪:“三天两夜不挨家,你是跑去找和尚打架了还是跟道士死磕了?”
“什么打架啊,我是去抓为害一方的匪贼啊!”
“闭嘴!”阮春临怒拍案桌,“这是官府的事,几时用得着你操心?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弄得顾家后继无人你想我到了地下给老头子戳脊梁骨吗?”
顾锦书大鹏依人地偎上去抚着阮春临的胸口:“太奶奶不气嘛。”一个高高大大的男人,挤着矮矮小小的老婆子,用甜的酥人的语气说话,顾沁文看不下去,腮帮子顿时鼓得跟蛤蟆似的,还直颤,偏偏阮春临吃这套,脸色霎时好看许多,有点想笑又必须板着脸的纠结感。
“你知错了吗!”阮春临呵斥。
“锦书知错了!”
“错在哪里?”
“……”顾锦书答不上来,困惑地看向顾沁文,见此情形,阮春临都无力生气了,怒道:“你想闯荡江湖吗?学那么多功夫干什么!有空不如多往盐会跑跑,你都十八了!什么时候才能撑起这个家?”
顾锦书不假思索地道:“盐会不是有大哥管着嘛!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啊。”
阮春临瞪圆了眼睛,抓起手杖扫向顾锦书,顾锦书自问身手不算第一那也是拔尖的,是值得自豪的品级的,饶是如此仍没躲过去,扎扎实实吃了一杖,委屈地揉着膝盖看向阮春临。
“没出息的东西!你才是你爹你娘嫡出的儿子,顾家说了算数的那个!怎么能让一个外人霸着这么大的家产,还心安理得成天练劳什子破功!你你你,你练成女人算了!”
练功只会爷们,怎么会娘们?顾锦书不懂,但也顾不上,噌地站起来分辩说:“大哥不是外人!”
“你!”阮春临一口气噎在喉咙管,小兔崽子长出息了,敢顶嘴,顾沁文忙窜上来打圆场,“我饿了,太奶奶,咱们去吃饭吧!”
阮春临把她推开:“兔崽子,再说一遍!”
顾锦书怯怯地说:“顾家现在的家业有一半是大哥挣回来的。我还在玩的时候,他就在学着看账本了。”
“好啊,好啊!你是他养大的是不是?眼里没别人了!我这个太奶奶说话不中听,我一把岁数,我也活够了!以后你们俩被那个外人赶到街上去,一个子儿没有的时候可别怪我没提过醒!”阮春临说着往池塘挣去,顾沁文死死拖住:“太奶奶不可啊!哥!哥快搭把手!我要拉不住了!”
“哦!”顾锦书扑将上来,差点把阮春临和顾沁文一同撞下湖,幸而顾齐宣手疾眼快,从旁一推,阮春临跌回太师椅,顾锦书噗通跪下,激动万分地喊:“太奶奶!锦书错了!不要丢下我们兄妹啊!”
阮春临怒瞪他:“你们有那个外人啊!要我做什么用!”
“太奶奶和大哥不一样!大哥是——”顾沁文的手正好在顾锦书背上,一个使劲儿掐下去,顾锦书雄壮地大叫一声。
顾齐宣忍着笑说:“锦书少爷,你不是有话要跟太夫人说吗?”
“对了!”顾锦书正曲起手臂去够背上的掐伤,闻言登时忘了疼,兴高采烈地扑到阮春临腿上说,“太奶奶你猜我回来的路上碰到谁了!”
“不是秃驴就是道士,总不能是尼姑吧!”阮春临怒吼吼地喷了他一头唾沫星子。
“不是啦!是我岳父一家人!”
阮春临狐疑地上下扫视着顾锦书,像是怀疑他是否清楚岳父的含义。
顾齐宣插话道:“太夫人,邱澍一家搬回来了。”
“邱澍?”阮春临记忆力还可以,但这个名字实在有点陌生。
“跟二少爷定有婚约的邱家啊。”
阮春临想起来了,她跟顾齐宣的反应一样,“是六儿他们啊,回来就回来吧。”说着说着看顾齐宣,“婚约?呵呵,我顾家落难的时候,怎么不见这门亲家,现在风光了,就——”阮春临说得顺溜,忽然想起顾家现在的风光是她口中那个外人赋予的,急忙刹住,改口道,“他是带着女儿回来的?”
顾齐宣笑着看了顾锦书一眼。
“太奶奶!”顾锦书抱着阮春临的腿撒娇,一声更比一声长地唤,“太奶奶——”
阮春临心生微微不妙,顾沁文讥讽道:“有人春心萌动了,太奶奶,看来那邱家的小姐必有其过人之处呀!我哥从来没对哪个女人一见钟情过!”
只见顾锦书精美的脸蛋儿因为顾沁文这句话红了一片,让阮春临心生大大不妙!
不过转念一想,锦书的年纪也到了,成个家或许会稳重许多,至少有媳妇管束,不会再成天跟往外头撒欢似的泡着,也不会张口闭口的大哥比我更适合当家……阮春临暗忖至此,抚着顾锦书的桃花面颊说:“嗯,我家锦书这么憨实,挑媳妇一定得找个精明能干的才行!那邱家的,姑且先见个面吧,齐宣你也从旁打听着。”
“是。”
下午邱澍登门,顾锦书想着要把这件事告诉大哥,留话一会儿就回来,不由分说越墙而去,顾沁文躲在会客厅的屏风后面偷窥,阮春临端坐主椅之上。
甫见面,少不得客套寒暄,拉拉杂杂,说说场面话,吐吐苦水,悼念一下顾氏夫妇,得知着名的十指春风是邱家的产业,阮春临便首肯了三分,又听说邱家双生姐妹女红名动京师,好感升至五分,再从邱澍那里了解到,锦书对妹妹可谓一见钟情,顿时觉得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反正顾家现在风光得意,哪还会死抠着十几年前短暂落魄时邱家的不告而别。
“这是震寒兄和愚弟当年交换的玉佩,请太夫人过目。”
“嗯。”阮春临看了看,随口道,“孪生姐妹?那不是长得一模一样么?”
“是的,几乎……差不多。”邱澍心虚地抹汗,他不是有意欺瞒,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邱若蘅脸上胎记。
“那六儿你可享福了。”
“太夫人谬赞,我家若蘅性情温静,芷蕙直爽开朗,都是仔细调教的好女儿,不过看贤婿的反应,似乎对芷蕙更为偏爱一些……”
“原来如此。”阮春临当然是中意性情温静的那个,直爽?说得不好听就是缺心眼,家里已经有个顾沁文了,不打算再多养个,还是温柔的好,温柔的会疼人,会理家。
邱澍察颜观色,发现了阮春临内心的矛盾,小心道:“其实吧,芷蕙她……也是很懂事的,毕竟娘去得早,她平时又总被姐姐宠着,性子才跳脱了点,我看锦书不拘小节,正好和芷蕙很像呢!”
“这样啊。”阮春临不得不站在顾锦书的立场上琢磨开了,直爽也没什么不好,起码不好欺负,会呛人,顾锦书要是被欺负,她一定跳出来跟那人对着干,真是想想都爽。
有了盼头,阮春临浑身是劲,双目炯炯有神,她甚至盘算到了如何教育二人后代那一步。
“半山有个娘娘庙,下月初八我要去进香,你让姐妹俩也去罢,给我看看模样,不用刻意,随兴就好。”
邱澍大喜过望,忙应承道:“是!”
×××
顾锦书飞檐走壁到了盐会,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要找的人压根不在,大掌柜曹立节迎出来说:“二少爷,什么风把你刮来了,真不巧,大少爷和朱大人喝酒去啦!刚走,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知道去哪喝了吗?”
“说不好,扬花尘,翠帷歇,都有可能!哟,不对,我记得大少爷走的时候吩咐准备马车,肯定是出城了!要是那样,今天回转不来。您有事?我能帮上忙不?”
顾锦书摇摇头,曹立节也只是说说,当即送他出门,自顾自忙。
顾锦书回到家,顾沁文拉住他,把邱澍来造访的情形一说,完了嘻嘻地拍着他道:“恭喜哥,看来我很快就要有嫂子啦!”听得顾锦书眉飞色舞,得意忘形,跳起来撞倒了花架,赶紧扶住,顾沁文又吃惊又好奇,抚额道:“我哥已然是生了一张比女儿家更美的脸,见到邱家小姐,都神魂颠倒迷成这样,那二小姐得美到什么地步?”心下不禁盘算起来,下月初八如何缠得阮春临带她同去,一睹芳容。
这厢邱澍也回到家中,脱下外袍,邱若蘅接过,在衣架上担起,然后去预备饭菜,邱澍喊住她问道:“芷蕙呢?”
“妹妹说要买一些东西,也快回来了。”
邱澍点点头,道:“辛苦你们姐妹了,这两天我就去转转,买个合适的丫头。”
邱若蘅微笑道:“爹爹不用破费,都是些简单的活,我应付得来呢。”
邱澍看着家徒四壁的屋子,一阵心酸,感慨道:“往后,就咱们父女俩相依为命了。”
邱若蘅脸上神情一顿,很快又微笑起来,自言自语地道:“嗯,是呢。”
“我可怜的女儿,爹爹没用,委屈你做这些下人的粗活……”
邱若蘅忙安慰他道:“爹爹说什么话,若蘅生平所愿唯二,一是留在爹爹身边侍奉尽孝,二是重振娘亲留下的十指春风,一点都不委屈。”
“哎……”邱澍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也只有长叹一声。
饭菜端上桌时邱芷蕙高高兴兴地进门,后面还跟着两个手上怀里塞得满满的小伙计,她喊道:“爹,姐姐,看我买了什么!”
两人一看,胭脂水粉,发钗手钏,还有两匹绸缎,邱芷蕙笑问:“怎么样,我眼光不错吧?”
邱澍嗯嗯赞叹,邱若蘅把邱芷蕙拉到一旁,小声问:“你哪来的钱?”
邱芷蕙笑:“我把那颗倾月东珠当了。”
“倾月东珠……”邱若蘅喃喃,突地一惊,疾问,“宫里赏的?”
“嗯。”
“当了多少?”
“五十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