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个黑衣少年郎,五官秀和,眼角带笑。
翠绡暗忖:净世清音?倒真是有点去除烦躁,令人内心清净的感觉。遂道:“公子吹奏的,自是妙曲。”苗从憩笑道:“可是与任东篱的‘浮生六趣’相比,还是欠缺了些吧?‘浮生六趣’中,一音名曰‘海市蜃楼’,二十六年前,乃是方悦意的成名绝式,只是随着此女出嫁隐退,而消失多年,如今在华旭镇上重现天日,这代表了什么呢?”
他又道:“华旭镇付家所中的,的的确确是‘海市蜃楼’,据我所知,方悦意绝不可能重现江湖,因此普天下精通此道的唯独先生,事关人命,在下才斗胆请先生交出解药,以及付家小姐的下落。”
翠绡顿觉奇怪,红袂却抢在她开口前哼道:“胡说八道,我家公子怎会无聊到对平民百姓下手?那什么付家,来头很大吗?够资格让公子去修理他们吗?别逗了!”
苗从憩道:“如果真相并非如此,那就请先生给一个交代。”
从他表面谦让实则强硬的态度,翠绡隐约有了事态严重的预感,于是朝红袂使个眼色,正待解释一番时,横空劈入一个声音道:“交代个屁!你以为你是谁?”
苗从憩微微一怔,一股股灼人热浪蜂拥而至,在刺目的红光中,一抹朱红色身影矗立在水榭与甲板之间,四周景物因为热气的关系,投射在瞳孔里的景象已经产生了扭曲。
“看你那乳臭未干的黄毛样,根本就是没断奶的小娃儿,要交代,我给你好了。”
话音刚落,水榭的柱栏顷刻间被火舌舔食,红衣公子道:“喂小子,你的级数太低,犯不着任东篱出马,不服气的话,这边多的是前辈,不介意指点你一下。”
苗从憩伸手在火焰上沾了一下,搓灭道:“由独特内力发出的独特火焰,可随主人意识变幻——阁下是五侯府的赤炎金猊。”
金猊道:“是又如何?别以为被你看出了身份我就得吃一惊,我跟那些偷偷摸摸暗杀的家伙大有不同。”
苗从憩笑道:“这倒有趣了,在下只不过邀请无情画舸赴约,要讨一个说法,却引出恶名昭彰的五侯府,看来付府一家的事果然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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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节:第九章 半醉半醒(1)
金猊道:“隐情不隐情,与你又何干?为人出头总要有个名目,哦,先前听你一口一个付家小姐——怎么,有一腿吗?”
苗从憩道:“付小姐与在下青梅竹马,又是未过门的妻子,关心乃是情理之中。在下三请任先生,若是先生再有推搪,休怪在下强行上船。”
金猊发出一连串“哟哟哟”的感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难怪了!任东篱,你到底有没有欺负人家老婆,我看你还是出来说一声吧。”
连赤炎金猊都倒戈了,翠绡见瞒不住,只得无奈道出真相:“实不相瞒,主人与观棋君子有个紧约,又不想扫了公子的兴,奈何分身乏术,于是差我们来探个大概。”
苗从憩冷笑一声,道:“原来是空城计,贵主不敢前来直说无妨,反正也在意料之中。”
谁想有人反应比他激烈十倍,金猊怒吼一声:“任、东、篱!”站得最近的红袂只觉一股热气朝脸上一喷,险些窒息。待缓过劲来,金猊已经一脚踢开半掩的舱门横冲直入。
“你!你!你竟敢骗我!不——你简直耍我!我早该想到这种安静有问题……你根本、你根本就没打算来!那个家伙的约就如此重要?!你说啊、你说啊,你给我站出来说——清——楚!”
金猊一边在画舸里大肆破坏一边将脑海里想得到的句子统统脱口抛出。虽然五侯府一流杀手的破坏力和气势都够资格使人目瞪口呆,但一联想到他为之狂怒的原因,就让红袂和翠绡的嘴角忍不住地颤动。
现在的赤炎金猊说白了就像个被老婆恶意戴了顶绿帽子的龟蛋……如果用更为无情却贴切一点的评价,那活生生是个给抛弃的怨妇,连苗从憩都看得出来,那股怒气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就在此时,忽然一阵缥缈乐声,随着湖面波涛,徐徐漾来。
第九章 半醉半醒
乍闻乐声,苗从憩微微一怔,曲谱不是别的,正是他方才所奏之《净世清音》。只是换了乐器和法子来弹,竟然说不出的魔魅,像是要把这个清明世界缓缓沉入地狱深处一般,令人毛孔发寒。
一朵黑色曼陀罗从天而降,落在甲板上,发出一声轻微的“噗”,颤动的花瓣上犹带着明亮的水珠。
一曲未完,有人淡淡道:“净世清音?笑话。何为净世何为浊世,轮得到你来论断吗?”
红袂惊喜道:“公子,你回来啦!”
任东篱将手中长箫信手折断,丢入湖中,淡然道:“我从未去过华旭镇,你要的交代我给了,现在轮到我发问,你与方悦意有何瓜葛?”
苗从憩道:“这世上除了方悦意,是否只剩你一人精通‘海市蜃楼’?”
任东篱冷冷道:“苗家的人与方悦意曾有来往吗?”
苗从憩道:“阁下,你这样回避我的问题,让苗某很难办啊。如果除了方悦意外,阁下是唯一一个能使用‘海市蜃楼’的人,那么你就无论如何也推脱不开付家这档子事了,因为据我所知,方悦意已不可能重现于世。”
任东篱一字一句问道:“为什么?”
苗从憩顿一下,道:“这嘛……因为世人皆知,她隐居了。”
任东篱道:“隐居、失踪,只要一个人没死,总有复出的可能,你为何断定她无法重现于世?”
苗从憩叹了口气,红袂对察言观色的翠绡道:“为何我觉得公子有一丝不对劲?”
金猊怒插进来道:“停!你们谁先给我解释一下前因后果,方悦意是什么人?还有,任东篱你爽我的约,上来却先给无关紧要的人交代,你说,你到底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任东篱喝道:“你给我闭嘴!”
金猊一怔,惊怒,“你竟然敢叫我闭嘴?!”
任东篱冷冷道:“再多说一个字,你我那少得可怜的情谊没有也罢。”
这句话的杀伤力真是非同小可,在红袂和翠绡目瞪口呆的观察下,金猊蓬勃的火气也好似被压制住了,磨了两下牙,重重“哼”一声,拂袖靠在舱门旁,再也不理他们了。
任东篱转向苗从憩,继续道:“将你所知一切方悦意之事道出,我会考虑给你‘海市蜃楼’的解药。”
苗从憩道:“还请阁下先赐解药,免得知道后情绪波动,忘记对在下的承诺。”
任东篱轻哼一声道:“解药不在我身上,不过我可以给你配方。”
苗从憩接了锦囊,想一下,笑道:“想必无情画舸不会骗人。既邀先生前来就知道要回答这个问题,在下也把详细答案写在信封里了。”说罢抬手,让身后捧着托盘的人送上一只信封。
任东篱信手拆展,只见素笺上写了四句小诗,乃是出自杜甫的《哀江头》。
明眸皓齿今何在,
血污游魂归不得。
清渭东流剑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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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第九章 半醉半醒(2)
去往彼此无消息。
其意一目了然:方悦意已死,当然不可能重现人世。继续追查往事的自己,只能徒劳哀叹江头而已。任东篱脸上出现一丝惶然,指间微一使力,竟失手将那张信纸揉成了一团。
苗从憩验罢配方,放心笑道:“至于整件事的过程,闲邪王其实是最清楚的人,先生你不妨去问个究竟,苗某若有半句假话,甘受天谴。”
香炉袅袅生烟,画眉舫轻缓地驶在犹如绸缎般平滑的江面上。
平日里与主子打闹惯了的红袂,此时却无法靠近半步,连开口言语也不能,只好将求援的目光投向翠绡。
翠绡轻轻摇头,示意不可打扰。两人都有预感,主人见过观棋君子的后果非同小可,且多半与隐世的夫人有关。
二人放下香炉与十三弦筝,悄声退出,正要掩上门,一只手从二人中间穿过,“啪”的一声将门推开。
二人一怔,只听有个声音不耐烦道:“任东篱,你从下午一直闷到月上三竿,也该闷够了吧!”
翠绡暗叫不好,麻烦上门,身为奴婢的她们虽然理应为主人挡驾……但这个麻烦,似乎来头大了些啊。
金猊拨开两婢,哼道:“聪明的就离远一点,装聋作哑才是长生之道。”翠绡花了极短的时间在心中掂量一番后,立刻脚底抹油,而心直口快的红袂早在金猊话语出口时就凭着本能逃开了。
赤炎金猊长驱直入,画舸内部,云屏、白帷、香炉、琴筝,典雅之中透着豪气。这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摆饰,经过数日隔绝后重新映入眼帘,欣喜、怀念,还有那一星半点怎么扑也扑不灭的小小妒火,交织在一起,由目光传达给画舸的主人,“喂……你到底是在郁闷什么?心事这个东西又不是蛋,孵一孵就会破壳而出!”
可惜他发牢骚的对象完全无动于衷,沉默半晌才冷冰冰懒洋洋地答上一句:“赤炎金猊,我知道这里对你来说熟得就跟自家的蓬壶阆苑一样,没事你自便,有事改天再说,我现在没心情听。”
“那你有心情发呆!”金猊在桌边坐下,拣了个杯子倒上茶,握在手中觉得温度稍低,指间顿时燃起红色烈焰,当即煮得杯中之茶汩汩翻腾。
任东篱斜上一眼,懒懒哼道:“你不觉得烫吗?”
“哟,有闲情逸致看我杯子里的茶水,说明心情还不是很坏。”
任东篱道:“我的心情从来都不会坏,只会烦而已。”
金猊道:“那你碰对人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烦恼的事。”
任东篱道:“是啊,头脑简单也是一种福气。”
金猊哼一声,道:“非也,烦恼这种行为弱者才会做,有能力就去解决问题,犯不着花时间在烦恼本身上。”
任东篱面色淡漠语气冷然道:“是吗?据说五侯府操控人命,就跟阎罗之神一样精确无误,我这里有一桩买卖,不知道无所不能的赤炎公子你接是不接?”
金猊眼角一挑,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心忖:莫非她想通了,打算叫我去干掉那个杀千刀的观棋君子陆抉微?嘴上却道:“五侯府也分等级,我的规矩很简单,通常都是什么人配什么价,不过——也有没钱照杀的例外。”
任东篱淡淡道:“我对买人命没兴趣,我要你卖一条人命给我。”
金猊一怔,喝道:“啥?!卖、人、命?我没听错吧?”
任东篱手撑下颌,懒懒道:“没。”
金猊压住闷气,问:“卖谁的命,怎么卖?”
任东篱一字一顿道:“顾——悦——意。但你听好,有人告诉我,这个人已经死了,所以,我要的结果是,”她挑眉望向金猊,“活生生的人。”
金猊不语。
任东篱别开目光,拿起茶杯道:“怎样,你能做到吗?”
出乎意料,金猊道:“好。”
简单一个字,倒让任东篱嘴角出现一丝疑惑的弧度。
“你确定?”
“不就是让死人复活?”金猊哼道,“你也说了,五侯府上通天庭下至黄泉,人命而已,能买就能卖。不过,”他摸摸下巴,扬眉挑衅道,“若是我做到了呢?”
任东篱目光微微下移,是啊,若是他做到了呢?
自己竟然没有想过,若是娘亲还活着呢?真有那个可能吗?当即迟疑道:“若是、若是你能做到……你要怎样,便怎样。”
“哟!”金猊咦了一声,叹道,“出这么高的价码,真不像你哪!看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生意——我接了,总得告诉我你们二人之间的渊源吧?”
任东篱一顿,哼道:“且慢,若是你不能完成呢?”
金猊毫不犹豫道:“不能完成就不能完成,我又没要你付定金!”
这话顶撞得任东篱一怔,不自觉地露出苦笑道:“是啊,就算你不能完成又怎样,我本就不该抱希望。赤炎金猊,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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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第十章 相为谋(1)
金猊瞪道:“不用现实吧!女人啊,真是翻脸如翻书,我有说过‘也许完不成’之类的话吗?在赤炎金猊面前没有‘不可能’这种的字眼!方悦意是什么人,你不爱说,不说就是,本公子也不是非听不可,只是要记得向我许诺的话,届时我要怎样——你便怎样!”说罢,拂袖而去。
只见门外红光一闪,一切归于沉寂。片刻后翠绡红袂轻轻摸进来,小心道:“公子……那个,没什么事吧?”
任东篱撑着下颌,又好气又好笑,真是奇怪,被金猊这么一番胡搅蛮缠,原本一分忐忑两分失落三分怅然的心情荡然无存,空余毫无头绪的纷乱。目光下意识落到那只被火烧得红艳艳的茶杯上,唉,那个人的温度,着实让人无法靠近,除非……
任东篱手指轻舒,指尖触到杯壁那一刻,玉质因急速降温,“咯啦”裂开了几条细微的小缝。
“还是不行呀……”她若有所思地拿起茶杯来看了看,叹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吗?终究不是一路人呢。”
红袂问道:“不是一路人,公子指的是谁?”
任东篱淡淡一笑,反问道:“你以为呢?”
红袂无视翠绡的眼色,大胆道:“若要奴婢说,应该是观棋君子。”
“哦?“任东篱慢条斯理道,“原因。”
红袂答道:“公子,有句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玉跟瓦,是不能相提并论的,围棋跟象棋,也不能混起来下。”
任东篱笑道:“你真是红袂吗,什么时候起说话开始一套一套的,都会用比喻了?可惜我听不懂,丫头你还是直接说重点就好。”
红袂认真道:“这个玉杯,公子你其实可以不用急着让它降下温度,一冷一热,任何物体都受不了,稍微等一等,由它慢慢冷却,再拿起来饮不就好了?”
一席话说得连翠绡都愣了一愣。
红袂等了半晌,见听众都不出声,忍不住奇道:“我说错了吗?你们怎么都不开口?”
任东篱突然笑道:“老话一句,头脑简单也是一种幸福,红丫头,你一语点醒梦中人,是我在一件简单的事上想太多,绕远路,反而不及你明事理。”
红袂得到主人称赞,笑靥如花,任东篱面色沉下来,淡淡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他毫无根据的话,每次去庙观,娘亲明明都有给我指示,除了她,这世上决不会有人这样了解我!这样在意我的事!翠绡,通知船首,即刻起星夜兼程,我要赶回去。”
第十章 相为谋
问出“方悦意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之后,荀令就以一种莫可名状的眼神看着他,不发一语,良久才颤然道:“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金猊没好气道:“有那个必要吗?受人之托,问一句而已。”
荀令若有所思,道:“方悦意方悦意,说起来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女人,因此关于她的传闻也少得很,只有一事非常蹊跷,蹊跷到沸沸扬扬了好一阵子才平息。”
金猊神经一绷,急问:“何事?”
荀令摸摸下巴,道:“几十年前了,我也是道听途说,准不准确不敢打包票啊。据说这方悦意原是上代武林盟主府中捡回来的近身侍婢,为人沉默,毫不起眼,后来因为某个任务被选中,送去接近闲邪王……说穿了,这本就是一个局,方悦意则是局中的饵,是生是死不值一提,谁知她竟从此堕入魔道,用一种叫做什么‘海市蜃楼’的功夫,控制了上代盟主府里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
荀令说到此处,顿了一顿,金猊听得正关键,不耐烦道:“然后呢?!”
荀令一瞪眼,“然后?然后便没了!死的死伤的伤,那什么狗屁盟主的地盘全部跟了闲邪王姓,方悦意也自此失踪,有头没尾的故事最无聊,因此传一阵子便销声匿迹。”
金猊“唔”了一声,兀自思索开来。
她的娘亲,原来只是这种普通出身。
荀令道:“那种女人,五侯府自然是看不上眼的,我也懒得打听太多,还有事吗?没事我要去忙了。”
金猊顺手揪住荀令的发辫,懒懒道:“也就是说,世间并没人能证明方悦意是生是死,对不对?”
荀令一边挣脱一边骂道:“废话!这种女人的死活谁在乎?”
金猊瞪他一眼,暗想若是让他知道那天在画眉舫,自己中了海市蜃楼却至今蒙在鼓里的样子,看是不是还能不在乎。
荀令临去前丢下一句:“你不是应该在忙怎么把闲邪老头的女儿娶过来吗,怎么有空去管陈年旧事?三哥还等着喝喜酒呢……哈哈哈哈!”
金猊哼一声,“三八,管好你老婆吧!”袖子一扬转身喝道,“八衣,把轿子抬出来,跟我去闲邪飞观!”理由极其简单,既然跟闲邪王有关,那就直接去问这老头,在赤炎公子的字典里向来找不到敬老尊贤此类词汇,更不知道“委婉”两个字要怎么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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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节:第十章 相为谋(2)
任东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选择在深夜时分前往庙观,明明黄昏时分便已抵家。是为了整理纷乱的心情,抑或隐藏住这满脸惶然的神色?
深深的夜里,这条路静得吓人。她带着满满一篮蜡烛来到门前,一一点燃它们,插到铁架上。
然而,烛油轻微的“噼里啪啦”剥裂声中,斑驳的木门并没有丝毫开启的迹象。
任东篱固执地等在门前,不愿离去。哪怕只字片语,她也要得到母亲依然在世的肯定答复。
腊月寒风本就刺骨,入夜后更是让人不堪忍受,好几次她险些失去耐性,直接上前推门,却在手指触到铁环时瞬间僵住。
如果,如他所言,那扇门后是一个空洞的世界……
“我为什么非得相信他的话,事实明明就和他的言论背离。”
喃喃自语之际,一道利气疾射木门,任东篱立即警觉,抽身挥袖化去这拨攻击,只听有人冷哼道:“怀疑,那就去查个究竟,不就是一道门,何须这样婆婆妈妈!”
声音十分熟悉,正是二姐放云裳。
任东篱神色微缓,却还是面露不悦,沉声道:“刚才若是有人开门外出,你可知你差点伤及无辜?!”
“哈,那也得有人开门出来啊!”
放云裳走到门前,瞥一眼那些斑驳痕迹,冷冷道:“那女人是死是活,全飞观只有你一个人关心。要我说,这种活着全无意义的人,还是死了干净。”
任东篱道:“爱怎么想是你的自由,爱说什么也是你的权利,但如果你破坏了这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便是煞到我,任东篱决不会客气。”
放云裳怒道:“我早就看不惯你这副嘴脸!全家上下你一概置之不理,只心心念念萦怀一个十几年前就抛下我们的女人,任东篱,难道父亲、兄弟这些与你相处二十几年的亲人,还比不上一个你幻想出来的母亲?!”
任东篱沉默半晌,抬眼直视二姐放云裳,淡淡道:“没错。”
放云裳微微一怔。
任东篱道:“一个散沙般的家,在我眼里形同虚设。父亲野心勃勃,大哥早已沦为他的爪牙;你一心情爱,付出光阴去纠缠于一个不可能有未来的男人,荒唐至极。我只可惜小弟眼看也要步入大哥后尘,若不是还有这座容纳母亲的庙观,我自始至终根本不想回来面对你们!”
放云裳柳眉倒竖,气得双手轻颤,道:“……是吗,你的翅膀终于硬了?闲邪家有哪里对不起你?就连你接近陆抉微,父亲都未加干涉,你可知他对你的放纵,我们三人没有一个不嫉妒!纵然这样,你还不满足,任东篱,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厚颜无耻的人!”
任东篱淡然道:“不管别人顺从或是阻挠,我选择的路不会改变,二姐,你是要自己离去,还是让我送你一程?”
用字虽然客气,态势却相当强硬,放云裳冷笑道:“好,今日我便要你在真相面前低头!”
说罢袖中滑出青铜锄柄,任东篱凝神喝道:“你想做什么?!”
放云裳娇声笑道:“看不出来吗?我要拆了它,连同里面的人!”
任东篱眼神冷下来,静静道:“那这将是你最后一次站在这里,二姐。”
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
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