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似乎没看见他,径自走了过去。那人穿着一身华丽的唐装,长发松松地编成辫子,用翠奂国结扎了垂在身后。不过,厉冰彦却觉得如此奇怪的装扮搁在那人身上异常合适好看,好像从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看起来好像是杨的样子……莫非这儿是他家?”厉冰彦盯着他消失的方向细细地思索,突然反应过来,“管他呢,赶紧出去才是真的!”
他牢牢记住老师说过不可以用能力,甚至必要时还要伪装重伤未愈的话,愣是一步一步地用走的,把偌大一个园林里里外外都摸透了,才找到门的位置。
“竟然连把锁都没有,小偷溜进来怎么办?”他习惯性地评价,但是很快就摇头否决,“算了,哪个倒霉的小偷进来,恐怕饿死了也没转出去。”一边说他一边拉开大门闪身挤出。
“赶紧去学校找师兄——狠狠揍他一顿!”厉冰彦握起拳头,阴狠地眯着眼想,“反正他不还手的话就谈不上私斗!灭——哈——哈——哈——糟了……忘记究竟是出来了就可以用能力还是要走远了才可以用,这里该不会离学校很远吧?”
他跳下台阶,从两只石狮子中间走过去,“怎么这么黑啊,天也该亮了吧?连个路灯都没有,有本事把住的地方弄那么豪华不会连盏灯都装不起呀?”
他嘀咕着拐过一个弯,幸运地看见了隐隐的亮光,耳边也能听到一些浪涛潮汐的声音。厉冰彦猜测那应该是海边的断崖,而那断崖下面大概有人正在开篝火派对。
走得越近,火光越强烈,映得天边都红了。以为这个篝火派对规模有多么宏大的厉冰彦踩在断崖边往下一看,大吃一惊地皱起眉头!
海滩上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死鱼,而且全都被烧焦了,一些仍在燃烧的树枝落在沙滩上。借着微弱的火光,厉冰彦隐约可以看见大海变成了深黑色,他知道那是因为水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成千上万海洋生物尸体的缘故。
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前,绵延数公里鱼尸不断出现,场面好像电影里世界浩劫来临的镜头。当他登上沿海公路后,映入眼帘的首幕更加惨烈:一辆仍在燃烧的汽车停在焦灼的公路中间,厉冰彦立即用他的异能让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冰来灭火并降温,大火在几秒钟内迅速熄灭,他弯下腰来对着驾驶座喊了一声:“喂——”
焦炭一样的司机坐在那里,身体靠在椅背上,两只手握住方向盘,还维持着一个看起来很舒适的姿势,他旁边还有一块焦黑的物体,从形状上辨认应该是人的下半身。
厉冰彦小心地把手伸进车窗去碰司机的头部,谁知他的指尖刚接触到,司机就立刻散成了一堆粉末撒在座位上。
厉冰彦缩回手指,在衣服上搓了搓,“抱歉。”
这个城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说……地球发生了什么事?
再也顾不得什么,他施展出全部力气在沿海公路上狂奔开来。没多久,黑暗中正燃烧着的大桥的轮廓远远地出现在他视野里——那简直就好像一条浑身着火的巨龙,它上方的天空和下面的海水都被映得一片红艳。被烧断并熔化的钢筋不时掉进海里,一热一冷的温差使之发出兹的声音——看来整座桥断裂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厉冰彦记得他们就是在那座桥附近的一条巷子里遇上的第二场袭击,究竟自己失去知觉后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他刚翻上引桥部分的护栏,一个黑色的影子夹在呼啸的风声里向他这个方向飞来,厉冰彦连忙闪身躲开,那东西撞上他身后的桥墩,然后狠狠地摔在地上,他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活生生的人。
“你还活着吗?”厉冰彦终于看到活的东西,分外激动,赶紧把他翻过来,“你没事吧?——哇!想吓死人呀!”
那东西虽然有人的形体,但又不完全是人,谁见过长着尖尖的獠牙,皮肤苍白得泛青,眼睛还是血红色的人类?
那家伙白森森的獠牙上还有干涸的血迹,“他”一把抓住厉冰彦的袖子,挣扎着挤出一句话:“天……天使军团……”
“什么?”厉冰彦犹豫了一下,狠狠心把头凑到那家伙嘴边,“再说一次!喂?喂?”
他抛开僵硬的吸血鬼,翻身跃上几十米高的桥堡,居高临下只看了一眼,差点没当场呆在桥堡上变成化石。
桥另一边的世界俨然已是地狱的修罗战场。火光冲天,尸横遍野,嘶吼和哀鸣交织在一起不绝于耳。优势明显倾向于一群穿白色战服的人,那也是最让厉冰彦呆住的原因——他们背后全都有一对巨大的洁白羽翼!
当然,如果忽视掉上面溅染的血迹的话。
厉冰彦忍无可忍,大吼一声:“都给我停下!”
已经杀红了眼的两方都没人理他。厉冰彦大为光火,两手慢慢握拳越握越紧拼命抑制住颤抖得想杀人的冲动,然后一下子爆发出来:
“给——我——住——手——”
海底发出一声巨大的轰鸣,飓风卷着水流像一条条狂龙吞噬向那些正在岸上厮杀的人。只是眨眼,甚至比眨眼还快的工夫,海水就淹没了大片海滩,那座还在燃烧的大桥也像积木搭的玩具一样被轻易地摧毁了。
“哇!不是这么爆吧?!”厉冰彦吓得一下子停止喊叫,赶紧往附近的高楼顶上跳,“我没想过要达到这种效果啊!”
不过这样一来,所有人都发现了他。
“等一下,先住手!”厉冰彦虽然站得高看得远,但他还不至于忘了那些人的翅膀可不是拿来当装饰的,“我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迎面疾风扑来,眼前一花,一个拥有白翼的人已经出现在面前,冷冷的声音和武器一起袭来,“我们没必要将自己崇高的身份解释给卑微的人类听!”
厉冰彦一怔,然后强烈地感到火大!
长剑当头斩下,却在半空卡住动弹不得,那人不由得愣住。再定睛一看,厉冰彦攥着剑尖,忿然的眼神从刘海后面射过来。
“不给面子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你妈妈没教过你吗?”
长剑随着厉冰彦的叱骂喀地一声被折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悬在空中的身体就突然失去了平衡,回头一看,原来是自己的翅膀不知什么时候被冻结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展不开来。“啊——”那人大叫着,背朝下哗地摔了下去。
“现在还有没有人出来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厉冰彦吼一声,“没人说吗?没人说就不许打,统统给我住手!”
骇于这个来历不明但出手相当厉害的少年,上万人形成暂时僵持的局面。厉冰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之际突然想起还得赶去学校和艾柏碰头的首要任务,不由得有了脚底抹油开溜的念头。但是自己一走底下这帮人势必又要开战,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好像还不能轻举妄动——可问题是,谁来解释一下啊?
眼前突然闪过一抹黑影,厉冰彦凝神仔细一看,一个戴着礼帽,穿着黑色长风衣的身影出现面前,虽然来人的风衣衣角和领、袖口边缘都被火焰烧灼得凌乱不堪,但丝毫无损其凛冽傲然的气质。
“——你,莫非是嘉睿的学生?”
厉冰彦再度仔细地将他打量一番,“你认得老师吗?”边问边向后退了一步,保持距离。虽然这个人看起来没有恶意,但他显然不是人类,天知道是敌人还是朋友,回答先留点余地再说。
对方急切地问:“洛伦佐呢?是不是和你的老师在一起?”
厉冰彦眼神一闪,迟疑着摇了摇头,“没见到。”对方皱起眉头,精致如画的五官被不耐和疑虑的神色侵占。厉冰彦对这个人没有反感,警戒也消除得一干二净,“喂!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打起来?”
他面前的正是罗马亲王狄奈思。血族所有成员从世界各地被一一召集,可刚一赶到这里就面临着天使军团突如其来的猛烈夹击。盟军当中,等级较低的寄生妖、寄生魔在几个小时前已经全部被歼灭,狼人一族因为赶来的成员原本数量就不多,所以牺牲相对较小,但仔细一想,恐怕他们的大本营也难逃一劫。如今盟军一方只剩下一些法力较高的精灵和血族仍在苦苦支撑,可是攻击他们的还不是军团的主力部队,而且带队的首领也只是一般等级的天使——三阶九等里,连最下阶的几位都没有出动,这意味着他们真正的实力发挥了还不到十分之一。
盟军本来的目标是七星社,与中途杀出的天使军团之间的这场鏖战实在是所料未及!狄奈思刚才就在迅速地思考着,难道军团和七星社达成了一致?这不可能!七星社成员是天使中的叛徒,只有势不两立可以形容两者之间的关系。那么想来想去就只剩一种解释,便是军团的目标既包括七星社,也包括世界上的其他生命。他们要彻底毁了地球,重新开创新的世纪!
而且,以前并不是没有这样的先例。一个文明高度发达的社会,不过是一夜之间,就或沉入海底,或化为灰烬,或坍塌到几公里深的地层里去——这对于创造宇宙的天使军团来说根本就是举手之劳。
看来,真正的劫难并不是由七星社带来的,而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天使军团。
狄奈思毕竟是血族里度过岁月最长的首领之一,看多了拼杀的把戏,很快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理出。但是身在战场之上,根本没时间对厉冰彦详细解释,只有匆匆交代一句:“他们是天使军团的人,要把这个地球毁掉——洛伦佐也好,七星社也好,只要是能对付他们的援军你就通知好了!”
“毁了地球?岂有此理!”厉冰彦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狄奈思,把声音提到最大音量,“你们这群穿白衣服的,谁是首领?出来!”
话音刚落,与他们楼顶同一高度的半空出现一个金色亮点,然后以点为中心扩大到直径一人多高的光球,球体包围着一个白衣男子,看上去其年龄大约相当于一个二十五岁左右的人类男性。他身上穿着剪裁得体的军团制服,右肩上别着一块银色的徽章,很明显他在级别上高于其他人。
厉冰彦手挡在眼前,慢慢习惯那金色的强光:“就是你啊?喂,你们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要毁了地球?”白衣男子与其他人不同之处在于他除了一对大的白翼外,还有一对外形略小一些的翅膀,两对翅膀的排列就好像蝴蝶的翅膀排列一样,而正是这对多出来的翅膀使他的地位明显区别于那些作战中的白衣人。
厉冰彦在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仔细观察这个人类的男孩,刚才他一直隐身于云层里,将厉冰彦施展出来的能力尽收眼底。对于这种明显不可能属于人类所有的破坏力,他不得不产生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只不过,那是一种带着畏惧和敬重的好奇。
出于谨慎,白衣男子先发制人,“普通人早就应该失去意识陷入沉睡了——告诉我你的名字,人类。”
厉冰彦翻了翻眼皮,往大厦下面一指,“你也和你部下一样不懂礼貌,嗯?要别人讲名字之前得先介绍你自己,对不起,忘了你不是人。不过‘入乡随俗’这个规矩你懂不懂?”
男子目光朝下一掠,很快抬起眼来,“团长罗兹,隶属天使长克玛尔大人麾下11团……”
厉冰彦打断他:“军衔就不用说了,反正我也听不懂。罗兹是吧?我问你,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是想侵略地球吗?”他说到后来,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摸着额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不是电影看多了吧……”
“侵略地球?”罗兹哼着嗤笑道,“地球是你们人类的叫法,在天使口中,它叫作地狱。换句话,这个星球对我们来说毫无价值,既然如此,怎么谈得上是侵略?我们不过是剿灭叛徒,顺便惩罚这里目空一切没有信仰的生物。”
“哎呀?你以为你是谁?”厉冰彦瞪大眼睛,学艾柏的口气来一句,“你说灭就灭,想吓死人呀!”他指指自己,“我说不许灭!”
狄奈思额头上流下一滴冷汗,不露痕迹地把厉冰彦往后拉了拉,“不要在这里逞能,赶紧去找你老师或者洛伦佐!”
厉冰彦头微微偏一点,眼睛仍盯着罗兹,“我一走你们就完啦,看我唬住他们,你趁机带你的那些人到学校去找那个衰人。”他迈出一条腿悬在半空,又突然回过头来补充,“——呃,他叫艾柏。”
说完一步踏上楼顶边缘,对着悬浮在空中的罗兹比了一个你去死的手势,“你!想灭了这儿是吧?那就试试看!”
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包围了罗兹,他猛地回过身。地面开始不住
地震颤,仿佛地下有成千上万的
恐龙在狂奔;不远处的海面上猛地爆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海水一个劲地往天上升去,汇聚进那朵由水组成的“云”里,导致它越来越大,飞快地盖过所有人的头顶并不断向更远处延伸。霎时人们上方的天空已经全部都是波涛汹涌的海水,简直就是把大海整个倒过来,搬到了天上。
罗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要壮观,嘴巴可容鸵鸟产卵。不止他一个,底下所有人表情的夸张程度和他比起来有过之无不及,不管是杀气腾腾的天使军团还是处于劣势的吸血鬼和精灵们,全部整齐一致地仰着脖子,瞪眼、张嘴,和普通人看见自己家里突然出现了一吨毒品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还打、不、打?”厉冰彦以一个举重的姿势凭空托住那片“天”,气势汹汹地问。
已经没人能答他,厉冰彦回过头,对狄奈思发信号:“扑嘶!喂,还不快叫你们的人撤?!”
狄奈思很快反应过来:“明白了。”
“记得去学校啊!”厉冰彦朝他的背影喊。
“所有人——走!”狄奈思向下属发出指令——一种人耳无法听到的音波,他跃下楼顶,身影化作黑雾消散在半空。同时,地面上出现了无数的蝙蝠,将那些伤重昏迷的吸血鬼搬起撤离。战场中与之并肩而斗的另一类生灵——精灵族人某些张开透明的翅膀,某些变成贴地而行的黑影,迅速无声地消失不见。
“没叫你们走!”厉冰彦大声喝止住军团一方部分正欲追击的天使,“动一下我可就松手了啊——”
直到确定再也没有不该留下的人,厉冰彦忘形地活动了一下发酸的胳膊,“累死我了……”
他这一松不要紧,那片“天”顿时塌了下来,其壮阔场面用
海啸山洪都不足以形容。隆隆的爆炸声中夹杂着某种尖锐刺耳的音波破空传来,光是声音的预示就足够叫人心惊胆寒。“糟了!”厉冰彦把“责任”两字忘得一干二净,当机立断,头也不回,撒腿就跑。在他背后的海潮像无数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瞬间吞噬了所有来不及做出反应的军团成员,还紧追不舍地想把他这个始作俑者也一并消化。
连续狂奔十几分钟,厉冰彦才敢回头看一眼。轰鸣声还在远处隐约作响,余震的威力即使身在数十公里外的他也能清晰感觉到。“哇,幸好我溜得快。”他心有余悸地摸摸胸口,诧异地看着双手,“不过我怎么会有这种能耐,莫非是嘉睿老师的血在起作用?”他越想越是眉飞色舞,忍不住赞叹一声,“看不出他这么厉害!不管怎么样这次可发达了,艾柏你个衰人你给我等着……”
? ? ?
十三人。十四年前背叛一人,还剩十二人。
十二人。几天前死去一人,还剩十一人。
十一人。几分钟前灭掉一人,还剩十人。
十人。除我以外,还剩九人。
掰着一根根手指做完简单的减法,路西法十指交叉,饶有兴致地望着剩下的成员。
“继续呀。如果你们不动,那就由我来开始。”
此话一出,果然有人按捺不住。巴赛尔抬起两只手,握紧的拳头之间发出铁块摩擦的声音,大吼一声,冲向面无表情的萨雷斯,大概是觉得他默默无闻,应该比较容易对付;而棕发男子索因则选择了萨雷斯身边的沙夜,其原因不外乎看她是一个女子,怎么想都比男人好收拾。
萨雷斯身形一动,挡在了沙夜前面,他没有理会把他当作对手的巴赛尔,而是向攻击沙夜的索因动了手。
索因一惊,但动作上立刻作出相对的变化,在尚有一段距离时便动用了自己手中的武器,一柄又薄又轻的小刀。这把刀和面具一样,也是由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物质打造,必须在深度数万米以下、压力极大的海沟里才有。可那样的海沟就连在海底畅行无阻的人鱼都将之称为生命禁区,也不知道索因是通过什么手段获得。唯一清楚的是他在得到以后,勒令手艺巧夺天工的人鱼一族将它加工成了自己最心爱的几样武器之一。
这把刀的刀柄和刀刃都非常轻便,可以任意弯曲。刀柄是环形的,像手镯一样,可以戴在手腕上;刀刃的形状则很像手套,紧紧贴着手背和手指。在人鱼世代相传的歌谣中,这种物质被称作“海神之骨”,因此用它做出来的刀,索因便起名叫“海王刃”,以示无坚不摧。
索因悄悄打开了海王刃——开关就是装虎口处的一个薄片,只要五指张开,海王刃就会在手指与手指之间形成像蹼一样透明却锋利无比的薄膜。如果横着轻轻一挥,那么对方就会立刻被切成两半;如果竖着划下,那么对方就不止是仅仅一分二的问题,而是要被大卸四块了。
索因张开了手指,朝萨雷斯的方向由上而下地猛力一划。虽然他们之间隔了数米,但是他对萨雷斯即将被切成整齐的四条深信不疑。
的确,面前的一切都没有超出他的意料,但索因却没有时间得意忘形。因为他听见了玻璃碎裂的声音,眼前赫然一面正在分崩离析的巨大镜子,里面映出他自己支离破碎的容貌。可是不仅萨雷斯,连沙夜也不知所踪。
“海王刃的确很锋利的好东西,可惜是落在一个不懂得发挥的人手里。”
萨雷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索因完全没发觉他什么时候到了自己身后。
“连敌人站的位置都搞不清楚,你留着那件神兵又有什么用,徒然的浪费罢了。”
索因感到四肢和身体其他部位都开始不听使唤,精明的他马上意识到大势已去,只是,太晚了,连逃离也成了奢望。
镜子逐渐透明,变成玻璃,里面倒映出的索因的影像,也慢慢地过渡成了萨雷斯,他一直都站在原地未动,动的,其实自始至终都是那些诡异的镜子。
“你太多此一举了,萨雷斯。”
接过萨雷斯话头的是一个低沉柔媚的女性声音,其主人除了沙夜不作他想。
“给你看清楚的机会,索因,免得埋怨我借助男人的力量送你下地狱。”
索因感到头颈被猛力一扯,整张脸顿时转过180度,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脊背。他连恐惧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沙夜那张没有笑容、却清楚显示出嘲弄意味的脸吸引。她的双唇涂着红艳中微带黑色的唇膏,冰冷残酷的字句就从那样一张美丽丰盈的嘴里吐出:“你看到的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
无数只手从她的法袍底下伸出来,每一根手指上都连着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正是那些丝线连接着那些手与索因的身体,使他变成了被她操控的活生生的人偶。
“这些线代表你的命运,而我来决定线的长短,线的连断。”这个艳丽的女人优雅地抱臂,嫣然微笑,“现在把你的右手抬起来,用你引以为自豪的海王刃切断这些线好了。”
“不……”索因发现自己的手臂不受自己控制地抬了起来,“不,不,别——我愿意退出长老会!我可以什么也不要——”
“你应该早点说呀。”沙夜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的命运之线已经缠满了你的全身,断也是死,不断也是死,除非你愿意做我的傀儡活一辈子,嗯?”
“我……我愿意!我愿意!”看到自己的五指张开,锋利的蹼刃离脸庞近在咫尺,索因高喊起来。但是下一秒,他的声音结束在一片血色烟雨里。断开的丝线宛如有生命的蛇,蜿蜒游回那些纤细的手指指尖。沙夜神色漠然,冷淡地在血雨散去后补充了自己拒绝的决定:
“很遗憾,我不愿意。”
巴赛尔怔住了,他停在萨雷斯原先站的那个地方前面,刚刚挥出了一记空拳。让他想不到的是他挑中的对手非但没有理会他,反倒去帮助解决其他人的敌人,这样的人要么就是枉顾自己生命的老好人,要么就是完全不把对手放在眼里的疯子。
“顾好你自己的对手吧,萨雷斯。”沙夜淡淡瞥了一眼表情冷峻的男子,“无论什么情况下都不必为我操心,何况是这样的小角色。”
萨雷斯深深看了看她,许久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巴赛尔身上,“不用急,我马上就来料理你。”他的语气又沉又紧,让听的人有被狠狠撕扯的感觉,“先让我看一下,在你脑海里为自己设计了一个什么样的体面死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