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看得光明富贵,实则步步艰辛,甚至敌我难辨……
“韩天遥……”
十一的声音沙哑,她的手却轻轻环上了他的腰。
小珑儿安抚了狸花猫,刚从正堂踏出就见了这一幕,顿时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啊”地惊呼一声。
二人闻得动静时,小珑儿慌忙掩住张得可以塞进鸡蛋的嘴巴,然后是眼睛,匆匆往后退去。
“我……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
“砰!”
掩着眼睛的某只被门槛绊倒,重重地摔进了屋。
十一惊愕之时,也不记得松开环抱韩天遥的手,只转头看向小珑儿。
这时,她的额际忽然一热。
还没察觉发生了什么事,韩天遥已松开她,掠身前去扶小珑儿。
“这么大丫头了,还慌脚猫似的,是被花花传染了么……”
他浅淡地笑,一双黑眸却煜煜生辉,兀自看向十一。
他的眉眼素来沉静,此时却有难掩的欢悦,面颊居然微微泛红。
十一怔怔地摸着额,却觉那微湿的热意竟如烙印般镌刻进了肌肤骨血,再也拂不开。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韩天遥刚刚亲了她。
***
韩天遥离开后,十一更衣换容,很快离开韩府,来到金雁湖画舫,令人传出讯息。
不过片刻后,宋与泓便匆匆赶至。
十一摘下天青色帷帽,露出那张清美如玉的面庞。
宋与泓瞧着她那身打扮,以及鬓间斜插的那支碧玉兰花簪,目光已然灿亮。
他笑道:“朝颜,两年不见,比先前少了些富贵气,倒是越发地超逸脱俗了!”
十一道:“居移气,养移体,不在富贵乡里过,自然少了富贵气。”
她啜.着茶,叹道:“却不知权势之争里算计得久了,会不会连心都脏了?”
宋与泓怔了怔,坐到她对面,目光逡巡于她面庞,问道:“怎么了?”
十一问:“泓,今晚小观师弟和韩天遥去救路过师兄,你知道吧?”
宋与泓皱眉,“知道。我已想法拿到关押路师兄小隐园地形图交给天遥,同时暗中预备了一百套禁军服装,并给了齐小观御龙直的令牌。以齐小观对宫.内外形势的了解,加上韩天遥的谋略,冒充禁军提人带走应该不难。即便被发现,以那边的防卫,也不可能敌得过他们所带的百名勇士!”
凤卫实力不弱,齐小观尚在,近日必定会因路过之事大批调往京城;韩天遥从决意出仕便开始培植自己势力,加上忠勇军几次遣人入京,身边同样能人不少。从中择出的百名勇士必定身手不凡,要想对付小支守卫绝不成问题,便是有宫中禁卫发现追击,亦有极大机会从容撤退。
十一静静听宋与泓分析着,眉眼慵懒,神情散漫,并无半点紧张失措。
宋与泓却知这位昔日恋人愈逢大事,愈是放松,这气度当日最为师长赞赏,也最令部属敬服,但宋与泓此刻却不禁有些汗意。
他问:“朝颜,有何不妥?”
十一道:“妥。但我且问你,施弥远为何诱捕路师兄,却不曾加害?”
“自然是打算用以威胁凤卫。”
“可小观还在呢,凤卫焉能因路师兄一人便受要胁?”
“你觉得……”
“引出齐小观,以及帮助齐小观的人,一网打尽!凤卫群龙无首,要么散离,要么投向朝廷,不可能再为敌手所用!”
十一笑意微微,清眸却闪过冰晶般的碎芒,“施弥远这是预设陷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这个……我们倒也想到了,所以只挑精兵前去,一路都会谨慎,必会事先查明有无埋伏再行动。若有所不妥,他们会即刻撤离。”
“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们,山腹有条近道,可以从皇宫的万岁山直达小隐园内?当年高宗皇帝建小隐园,号称爱其幽静,其实只是为了掩藏那处秘道,方便有敌来袭时随时逃逸而已,究竟去住过几回?”
宋与泓吸了口气,“朝颜,那是皇家机密,我怎能告诉他们?”
十一叹道:“你不告诉他们,可皇后很可能会告诉施铭远。”
她眸光淡淡扫过他,“又或者,他们两个出了事,对你利大于弊?虽然你会少了他们助力,可只要是施铭远下的手,忠勇军必会依附你;凤卫也会有很多人会因想替他们报仇而转投你门下。”
宋与泓变色,站起身来连声道:“朝颜,我绝无此念,绝无此念!若我断送了路师兄和小观,你怎会饶我?”
可如果他若坚称一时疏忽,十一又怎能不原谅……
十一无声低叹,转而若无其事道,“泓,我避开这么久,到如今,大约再也避不开了吧?”
宋与泓呆住,“你是说,你是说……可是……”
“父皇对我向来慈爱,而皇后……”十一怔怔地想着,然后苦涩地笑了起来,“母后的确曾经想杀我,可我真的不信,她能狠下心一次又一次要置我于死地!如果她还要取我性命,那我便用这条命,来还她哺育之恩,养育之情吧!”
和她情同手足一起长大的师兄弟不能死,韩天遥……也不能死!
***
小隐园。
烟阁笼寒,竹影筛月,青山朦胧在月色里,约略的轮廓成了园林温柔的背景。
倚山而建的一所竹楼占据了园子的最高处,与越山那竹楼有些仿佛。但楼畔叠石为假山,山旁挖小湖,湖边立水榭,建小亭,植梅柳,栽芙蓉,无处不是幽雅景致,却又透出皇家富贵,令人称羡不已。
而此处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处皇家苑囿而已,甚至根本不在皇宫.内。
见识过如斯富贵的朝颜,真的甘心在越山竹楼之类的地方粗茶淡饭一辈子?
又或者,只是恋恋于与世隔绝的酒乡?
楼上未掌灯,却开着窗。霜雪般的月色落到窗口坐着的那男子身上,便融化般柔软下来,温默地敷于他素淡的衣衫。
眉目俊秀,清雅出尘,温润如玉,正是宋昀。
晋王世子,宋昀。
当年那个十四岁的少年,为辛苦半年攒的两串买书钱便被逼得走投无路的少年,曾以为把自己灰色的天地涂亮只是遥不可及的愿望。
可他到底安然地坐到了这里,居高临下地围观着别人的生死,以及那些人眼里即将变作灰色的天地。
于天赐待他已不敢如从前那般颐指气使。
他躬了身说道:“世子只是奉皇后之名秘密引禁卫入园,下面的事自然有施相暗中安排处置,世子只需静观其变即可。”
=====================================
阅读愉快!明天见!
计谁高一筹(三)
下方已有一队禁军被人引入。火把下,但见这队禁军衣履鲜明,气宇轩昂,连奔跑的动作都是皇家卫士独有的整齐划一,怎么看都无法可挑剔。
宋昀扶于窗棂仔细观望,皱眉道:“他们真是贼人仿冒?郎”
于天赐犹豫片刻,方轻声道:“这些人应该大多是凤卫,当年都在京中待过,才干军纪都在寻常禁卫之上,若非皇后、施相未雨绸缪,料敌先机,只怕真能被他们蒙混过去!”
“凤卫?当年朝颜郡主所领的凤卫?”宋昀指间一紧,“里面关的到底是什么人?怎会把凤卫引来?”
于天赐低声道:“是凤卫统领路过。如今来救的,必定是他师弟齐小观!或许还有……锎”
他仔细地往下看着。
一呼一吸间,宋昀胸口闷闷地疼。
他不认识路过,但他记得那个侠义心肠随时愿意帮助别人的小小少年。
这两个人,应该都是朝颜极亲近的人。
火把晃动间,有位头领模样的高个男子忽然顿住,幽黑却凌锐的眸子向后一扫,招手向身后的人说了几句,立时便见部属中分出一队来,先去将园门和几处要紧路口扼守。
如此安排,外面若有敌人来袭,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全身而退的机率也便大了许多。
于天赐忽失声道:“这是……”
宋昀已经看出来了。
这男子便是韩天遥。
韩天遥来杭都未久,京中官员大多陌生,此时他身着宫中禁卫服色,面色涂黑,贴了胡须,夜色里乍看着与大内禁卫中某位虞侯颇是相像。只是他身材高大,黑眸深邃,行止间有种与众不同的峻洁傲岸。二人近处看时或许还会疑惑,但此时居高临下,却是先留意到他的身材气度,然后才注意他的面容,竟立刻将他认了出来。
于天赐看韩天遥走进去,愣了片刻才笑起来,“施相本就说留着他终是祸患,不料今日自投罗网,极好!极好!”
忽觉身畔宋昀淡淡看着他,似乎面色有异,才觉自己兴奋得有些失态,忙干笑两声,说道:“事已至此,世子心中大约也明白得很。自两年前京中相见,施相便一直欣赏世子,才遣我悉心教导;世子入京,即刻便被安排跟皇后相见,同样亦是施相之谋。若非施相,皇上、皇后不会连那四名候选世子的宗室子弟都不见,当日便决定立公子为世子。”
宋昀眸光幽深如水,随即清浅一笑,“先生引我入竹楼居住,以琴棋山色相陶冶性情,令我气质温润文雅;又叫我改习王氏书法,多读道家经书,连衣着都尽量清素……只是为了……让我不仅容貌与宁献太子相似,连才识气度都渐渐与他相近?”
于天赐笑道:“自古天心难测,若非施相久在朝堂,深知帝后对宁献太子的思念,真的很难如此顺利!”
宋昀似又见到与十一分开那夜的湖水,似深似浅,缈不可测。
但他依旧笑得恬静温和,“施相高瞻远瞩,实非常人所及!”
那位稳居相位近二十年的大楚宰相,只怕想得比他所能想象的还要深远许多。
他是施相所能择到的最好棋子,温和谦逊,家世寒微,朝中无人依傍,却最有可能一步登天。
外面厮杀声起时,宋昀低下头,捧一盏芳香的茶。
竹楼在杂沓的脚步声和生死之间的惨叫里颤抖,他捧茶的手却很稳定,再不肯流露半分怯弱或退缩。
来路已断。
不进,则退。
他依着那个十四岁女孩的话,努力把天地涂亮,把未来画成彩色。
却不知,他当他走到他能走到的最光明最灿亮的高峰,还有没有那女子向他含情顾盼,眸光璀璨如星,唇边笑意微温。
xx
韩天遥、齐小观已陷入包围圈。
他们行.事已经很小心,先前几日便在小隐园附近日夜监视,出发前更将周围细细探查过,基本确定了园内大致人数,确认周围并无伏兵。只要他们速战速决,能在半个时辰内救人并撤走,便是有禁军闻讯赶来也追不上了。
他们本是打算假传皇后懿旨,将路过直接提走。韩天遥因对方验看文书后,立刻便将他们放入,反而暗起疑心,进去提人前先作安排,将几处要道先行占据。
但他们没能料到,园内竟另有通路引来伏兵,且是真正的皇宫禁卫!
留在外面本该首尾呼应的勇士发现不对,急忙发声示警时,小隐园内已冲出数倍于己的大内禁卫,将他们冲作两截,分别包围堵杀。
韩天遥、齐小观俱是高手,可大内禁卫也不弱,且小隐园的守卫趁着换班之际早已换作了施铭远暗中安排的高手。看着人数没有增加,可实力不容小觑。
缠住韩天遥的人里,就有先前绍城交过手的厉奇人。为瞒人耳目,他竟把须发皆染作黑色,此时正笑道:“韩天遥,上回是你把我追得落荒而逃,这回换我把你杀得落花流水,可算公平?与相爷作对,这下场,早该在你预料之中吧?”
韩天遥执了龙渊剑在手,连挽数道剑花将他逼退,方冷淡道:“哦!那且看你本事吧!”
这时,那边台阶上忽有人高喝道:“齐小观带人冒充官卫,矫旨行.事,立刻都给本相抓了!若敢负隅抵抗,可当场格杀!”
数支松油大火把燎起,拥出一个身着绯色官袍的中年男子,身材矮胖,眉眼却还清秀斯文,三绺黑须垂于胸前,更显雍贵气度。
齐小观亦是见过风雨的,眼见陷入重围,也不见太过紧张,正招呼韩天遥设法突围,待扭头见得此人,顿时两眼冒火,连眼珠子都似泛出.血色来,直冲那人叫道:“奸相,你卖.国求荣,陷害忠良,还敢颠倒是非黑白!”
那人竟是大楚宰相施铭远!
韩天遥唤道:“小观!”
齐小观却理都不理,剑气扬处,竟顾不得突围,直往施铭远那个方向袭去。
他的身手虽高,无奈周围俱是敌手,一时根本穿不过去,更不防有人早已暗中盯上他,只窥着他愤怒分神之际出手,数柄暗镖奔袭而去。
韩天遥眼睛余光瞥到,高声提醒之际已是不及,齐小观竟中了一镖后才察觉有人偷袭,剑影纵横处已迅速将余下飞镖打下,顺手摸.到扎于自己后背的镖,向后一甩……
快,狠,准,正将偷袭之人射倒当地,颇有十一行动之际的迅猛利落,只是及不上十一的决绝狠厉。
十一……
不知她此刻还能不能在房中安然地看书品酒。
即便不惦记他,也该惦记从小一起玩大的小观师弟了。
若非她的亲人一夕之间出乎意料地成了想取她性命的灭门仇人,令她有家难回,落魄天涯,她早该与她的师弟并肩而战了……
但现在,尚有他韩天遥在。
龙渊剑似银龙般破空而起,嗡嗡响声亦如龙吟,硬是逼退厉奇人,从重围间破开一道缺口,生生杀到齐小观跟前,逼开他身畔两名敌手。
韩天遥拉住齐小观,喝道:“小观,先突围要紧!”
齐小观后背伤势不轻,面色亦是雪白,竟似有些支持不住,却兀自盯向施铭远,眉眼间竟是说不出的怨毒恨怒。
他咬牙答道:“韩兄,这人虚伪奸诈,既布置下陷阱,没那么容易让我们逃脱!这边多是我凤卫的兄弟,我也不能弃他们而去。你先突围,我去取了那奸相狗命!”
韩天遥再不知齐小观怎会对施铭远有那么深的恨意。论起仇恨,韩天遥差点被施氏灭了满门,九死一生好容易逃得性命,岂不更该恨之入骨?
他紧执住齐小观手臂,低声道:“小观,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何必计较今夜?何况你若出事,谁去救你师兄?若你师姐听得你们一齐殒命,她又该何等痛不欲生!”
齐小观这才略略冷静,眼底却已湿.了,哑声道:“韩兄,你不知道……若非这人煽风点火,凤卫和我师姐绝不至于被逼到如斯田地!”
============================================
阅读愉快!明天见!
计谁高一筹(四)
他这样说着,也无力再攻向施铭远,脚下一软竟差点摔倒于地。
身畔亦有凤卫近在咫尺,细一留意已惊叫道:“三公子,镖上有毒!”
韩天遥借着火把的光线将齐小观仔细打量,见他唇色发青,神色微见恍惚,已知不妙,当下一侧身,已抢上前将他负于背上,向身畔部属低喝道:“走!往西突围!郎”
部属应了,护着韩天遥和齐小观等尽力冲杀锎。
那边厉奇人已在高叫道:“相爷,韩天遥也在此处!韩天遥果然和凤卫勾结在一起!”
他的声音尖厉,施铭远虽远远站在安全距离,竟也听到,立刻喝命道:“韩天遥身为朝廷命官,竟鼓动凤卫聚众谋反,罪在不赦,所有人当场斩杀,不许留一个活口!”
下方禁卫军齐齐应诺,本来尚在留几分余地的刀枪立刻凶狠,招招致命。
韩天遥他们所带勇士虽经精挑细选,但敌我悬殊得太厉害,且宫中禁卫身手矫健,也非寻常禁军可比。
火把下,原本一鼓气奋力突围到假山前的凤卫接连被伤,即便留在园外的武士冒死接应,也被逼得连连后退,四处都听到以命相搏时的嘶吼和惨叫,眼见得倒下的人越来越多,当真可能被一网打尽于此了。
施铭远一手拈须,一手负于身后,细长的眼睛已向上扬起,显然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
齐小观到底是当年郦清江的弟子,凤卫更是云皇后曾经的亲信卫队,施铭远便是有心将他们连根拔起,也得顾及云皇后那份旧情,至少得稍作表示,他是有心放他们生路,是齐小观冥顽不灵,他才被迫格杀。
可如果是韩天遥,那似乎便没什么情面好讲了。
于公于私,他都是一个绝对的祸害。
大楚历代君王讲究以仁治国,罕有诛杀大臣之事,但谋反显然不在此列。凤卫矫旨救人尚情有可原,韩天遥与路过毫无关联,完全可以说成谋反。
若凤卫受他蛊惑,那么,诛杀齐小观和凤卫也是顺理成章之事。
韩天遥明知今日败局已定,暗自叹息一声,低声道:“小观,抓稳我!”
竟仗着一身轻功跃身而起,欲破开敌手重围,先带齐小观离开。
那边他们部属瞧见,更是排作人墙,奋力抵挡厉奇人等高手。
齐小观伏于韩天遥背上,听得惨叫声起,竟是心痛如绞,边握剑对敌,边哑声道:“韩兄,你放下我!我不会离开我弟兄!”
韩天遥道:“与其一起死,不如保住自己为他们报仇!”
齐小观神智便有些迷离,“哦,从前好像有谁跟我说过这话……”
***
依稀,又是年少气盛时。
师父郦清江带他们离开京畿,一路往北。
站在高高的峰顶,他指点给他们看,那边,那边,还有那边,原先都是他们大楚的国土。先帝驾崩,数月后才传至江北,依然家家嚎泣。
不为别的,就为骨血里流传了多少代的汉家血统,就为靺鞨人铁蹄下曾蜿蜒无尽的鲜血,以及靺鞨人看待汉人看待俘虏或牲畜般的歧视目光。
朝颜和齐小观都亲眼看到了魏国兵马对北境百姓的滋扰,甚至屠杀。
他们侥幸救出一名少年时,那少年依然要扑向自己燃烧的家园,以及火中的亲人。
那时,是十四五岁的朝颜恶狠狠地拉住了那少年。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宛若刀锋凌锐,“与其一起死,不如保住自己为他们报仇!”
***
那夜的月亮很红,红得像在淌血。
今晚的月色却还莹澈,美丽得像师姐清澈的微笑。
可不知哪里的鲜血飞来,恰溅上眼睫,那月亮便也红了起来。
韩天遥再度跃起时,身体沉了一沉,分明被人阻截住。
重重围困,加上暗伏高手,韩天遥想带着伤重的齐小观突围难如登天。
齐小观便叹道:“韩兄,放下我吧,设法替我报仇便是。”
与其一起死,不如保住自己为他们报仇,这话应该还给韩天遥。
放下他,以韩天遥的身手,加上部属的掩护,并不是没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韩天遥淡淡地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放下他的意思,龙渊剑再度化作雪瀑,激射向追袭而至的一名高手,自己则趁刀剑交激时的反弹的力道飞身掠了出去,纵身跃上假山。
他正待奔向那边小亭,寻敌人稀少处突围,冷不防假山内亦钻出一名高手,扬手向他飞出一刀。
韩天遥急忙闪躲之际,脚下山石陡峭,再也无从立足,立时和齐小观一起摔落在地。
眼见下方敌人重重围至,他再不及背起齐小观,只单膝跪地连连运招,才勉强将齐小观护住。
他们部下被分割围困于内外两处,一时根本不及救护,他以一己之力与数十人交锋,且其中不乏高手,顿时芨芨可危。
这时,外面忽传来一阵喧哗,竟是外面的宫廷禁卫纷纷向内撤来,原先被围困的凤卫部属却在迟疑之后快步向外奔去,却未奔出园门。
外面已见火把冲天,快将半边天空燎亮,伴着谁声如洪钟的通报:“济王殿下到!朝颜郡主到!”
那声音极具穿透力,在月夜的山间久久回响,那人却惟恐旁人听不到,又在重复高叫道:“朝颜郡主到!朝颜郡主……带凤卫回京了!”
最后一句话嗓音有些沙哑,却足以震憾得让两边的人一齐呆住。
凤卫,三千凤卫回京了!
这两年凤卫虽散居各地,却从未解散。路过出事,齐小观即刻分头通知各路凤卫赶到京畿商议救人之事。但真要说起到小隐园救人,到底不敢用这三千凤卫强攻。云皇后对凤卫一向宽容,可真要有这么大的动作,凭他怎样心胸宽广的帝王,只怕也忍受不了。
可如今带三千凤卫出现在这里的,不是与皇家关系不大的齐小观,而是皇后的义女朝颜郡主,以及当今的皇子济王宋与泓。
即便施铭远一手遮天,权倾朝野,也无法将帝后两名至亲都说成意图谋反,——朝颜郡主虽然失踪两年,但除了极少数的几个要紧人物,有谁知道内情?
众人眼里,她依然曾有过救驾之功的天之骄女,大楚郡主,凤卫之首。
更别说宋与泓当今皇嗣,地位与太子无异。
韩天遥早已趁势扫开敌手刀锋,站直了身,却也不由惊骇。
他的十一,曾经的朝颜郡主,当真可以卷入此事吗?
齐小观伤势不算重,但中毒已深,本已四肢无力,神智昏沉,此时听得通报,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从地上爬起,扶了韩天遥的手臂站稳,高声唤道:“师姐!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