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阿寻,他就在那里。”
萧寻脸上的笑容便顿住。
他不知道自己该笑得更璀璨些,还是该黯然神伤地走到一边去。
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唤他阿寻。
如此亲昵的称呼,在连她自己都不经意时,便这样自然而然地唤出,竟让他不由地心舒神畅,五体通泰。
可这个称呼后,她在告诉他,他在那里。
她的知言,在那里。
歌管酬寒食,奈蝶怨良宵岑寂(七)
更新时间:2012-6-81:05:59本章字数:3058
她甚至指点着继续告诉他道:“从那条路过去,再往东,再转过左边的山道向上走,会有个主屋是绿琉璃瓦的大宅院。他就在那里。”
她必定仔细问过驿卒凝香小榭的方向茕。
在这样两面临山的陌生小镇,连房屋都格局不一,又是看不到日影的阴天,她所指的方位居然半点没错。
萧寻好一会儿才道:“小白狐,你有时候还是挺能认路的。”
欢颜抱着膝,长发被风吹得扑到萧寻脸上,绸缎般柔柔的,软软的,微微地痒。
他很想伸出手去,为她拢一拢发。但他隔着缭乱的发丝看向她,终于没有伸出手去。
那张看似平静却恍惚的面容,仿佛会因任何极细微的动作而崩溃落泪。
小白猿仿佛感染到主人的情绪,难得的没去跟阿黄炫耀它能随主人爬到屋顶的绝技,围在欢颜身边不安地转来转去呐。
欢颜道:“阿寻,他明知我们会从这里走……你说,他是想送我们一程吗?或者……他想离我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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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近些,更近些。
从今一别,各自踪迹杳杳,再难相见。
他该想着送送她,就像她的确感觉出……
这一刻,他离她很近,很近。
却看不到他的容貌,听不到他的声音,握不到他温暖的双手。
她深深地呼吸着,嗅着空气里的芳草青香,想着许知言也正不远处,嗅着这样的空气,泪水忽然间再也止不住。
她慌忙擦去,平静地说道:“他想离我近些,更近些。只因他知道,从今后我便离他远了,更远了……也许永生永世,再不能见一面。”
萧寻不知道她为什么还要这样强撑着。那嗓底的沙哑听着让人着实心疼。
他叹道:“欢颜,时至今日,一切随缘,更好。”
“一切随缘?就是让我心甘情愿地认了命,跟你到蜀国去度过下半辈子,从此再不能看他一眼?”
“未必。五殿下也说了,或许他们会出使蜀国,或许我会带你来吴国,只要有心,总还有机会相见。”
“那时,我是他人妻妾,他是他人夫婿。便是越得过路上的千山万水,越得过心里的千山万水吗?”
萧寻不能答。
何况欢颜口中的他人,指的正是他。
唤他唤得再亲切,她心里与众不同的那个人,始终不是他。
而欢颜望着那边蒙蒙的山,眼底渐渐泛出异常乎常的灼亮光彩,坚定得出奇。
“萧寻,我想去见他。你不要拦我。”
萧寻凝视着她,慢慢地笑了笑,“嗯,我不拦你。你也知道的,我从未勉强过你做任何事。”
“嗯,谢谢你。”
欢颜笑着相谢,只是堆上笑着的同时,也有泪珠从颊上滚落。
她赶忙低下头,又要去擦泪时,萧寻的袖子却抬得比她还迅速,飞快为她擦了泪,轻笑道:“不用谢,你只需记得,你永远有我这个朋友。你如果累了,如果支持不下去时,我会借你肩膀靠上一靠。”
欢颜点头,然后望着他,微微地红了脸。
“现在可以借吗?”
萧寻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肩。
欢颜果然将头靠了上去,脸埋在他的肩窝里。
天始终没有下雨,但半晌之后,却有什么打湿了他的肩膀。
他听到她压抑得几乎微不可闻的泣音:“萧寻,其实我怕得很。”
他笑着拍了拍她,“别怕,退一步……你还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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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寻将欢颜带下屋顶时,她眼圈红红的,神色却已平静许多。
萧寻一边令人备马,一边向她笑道:“我也有桩东西要给他,正好请你顺路带过去。”
欢颜问:“什么东西?”
萧寻返身回去,不一时捧来一个长长的包袱。
打开看时,正是许知言的琼响宝琴。
他道:“前儿锦王生病,我过去瞧他,不慎把他的琼响跌坏了,因此带出锦王府请名匠修理,到临走时才修好,谁知忙乱中放在自己车上,竟给忘了。如今……也该完璧归赵了!”
欢颜一抚琴弦,听得熟悉的音色在指间淌出,顿时展颜,“这的确是他至爱之物,一时半刻也离不开。若你真的带走了,只怕他会派人赶到蜀国和你讨要呢!”
萧寻含笑不语,心却沉了沉。
是许知言亲手割弃了自己最爱的琼响,将它砸碎于地。
他仿佛又听到许知言喑哑着在说道:“自古知音稀,千载一绝弦……”
弦绝心碎,声声沥血。
那个目盲心明的男子,很清楚他未来面临的是什么,欢颜未来面临的又是什么。
而欢颜……
她也该清楚她不顾一切找回去,会给许知言或她自己带来多少难测的风险吧?
可她依然做出了这个选择。
想到许知言身边,还有正牌未婚妻在,萧寻不知道该去佩服她的勇敢,还是嘲笑她的愚蠢。
但他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替她包好琴,看她重新梳齐了长发,便令人牵来了马。
他问:“如果他留你,你是不是就不回来了?”
欢颜答道:“若他留我……我就不回来了!”
“小白狐……可你还有一堆嫁妆在我这边呢!如果你不回来,不是让我占了大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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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一)
更新时间:2012-6-91:39:54本章字数:2888
“就是那些衣裳和那些破铜烂铁吗?我不希罕,留着你赏人吧!我带着我的阿黄和小白就成。”
“留给我赏人……”
萧寻拍拍阿黄肚子上的大肥肉,慢悠悠地笑道,“说得我就是个俗得不再俗的俗人,不知多希罕你的破铜烂铁……”
欢颜一呆,忙拍拍他的肩,说道:“没有。其实我很希罕那些破铜烂铁,只是带着它们,毕竟行动不便。”
她说着,便又踌躇茕。
萧寻只觉她拍他肩膀的动作,实在和他拍阿黄肚子的动作差不多,都是出于下意识的安抚和讨好。
什么时候,他沦落到和狗一样冀盼他人安抚的地步了?
他吸了口气,站起身踢了踢阿黄,说道:“懒货,该起来了,你姐姐喊你一起出发啦!”
阿黄伸了个懒腰,摇着尾巴甩了甩毛,顿时一身肥肉乱抖。
欢颜正在发愁,闻言便瞪他,“你才是它哥!”
萧寻嘿然笑道:“我是它姐夫!呐”
未待欢颜发怒,他又已叹道:“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欢颜默然望着他,再无半丝愠意。
许久,她轻声道:“萧寻,对不起!”
萧寻大笑起来,伸手便在她脸上重重一捏,高声道:“小白狐,什么时候跟我这么生分?当真想伤我心来着?”
欢颜揉揉给捏疼的地方,看他满面的明亮笑容,便觉得笑不出来,“真的伤你心了?”
萧寻笑道:“心这么容易给伤,我岂不是早就千疮百孔了?看你们这些女人,做事婆婆妈妈的,看着真是厌烦!我让人送你过去吧!”
欢颜凝眸看他,好一会儿才道:“谢谢。”
萧寻便拍拍手,招呼海沧蓝、大卢过来,令他们亲自护送欢颜过去,自己牵马送到驿馆外。
小白猿见得出门便兴奋,吱吱乱叫着,已先于欢颜一个箭步跳上了马,在马鞍上挤眉弄眼翻跟斗,为自己的轻便灵巧自鸣得意着。
萧寻不做婆婆妈妈的事,但把欢颜扶上马后,又忍不住婆婆妈妈了几句。
“呆会如果下雨,记得穿上蓑衣,后面的包袱里有。”
“哦!”
“如果雨大时,记得找地方避雨。”
“我知道。”
“还有……”
欢颜垂眸看他,“还有什么?”
萧寻向她粲然一笑,“如果到亥初还不回来,大约你便不会回来了吧?到时我便把你的嫁妆给你送过去。”
欢颜凝眸看他,然后轻轻笑道:“好。我也希望……会有那么一刻……”
她扬鞭,策马飞驰而去。
小白猿一个重心不稳,尖叫着差点滚下马去,忙揪紧马鞍不敢再胡乱动弹。
阿黄却已是懒得动弹,站在那里犹豫片刻,看着欢颜带小白骑着马儿奔出几步,这才慌了,汪汪叫着,迈起肥腿蹭蹭蹭地跟了上去。
海沧蓝、大卢等不敢怠慢,忙紧紧跟随而去。
凝香小榭离此镇不远,此去都是大道,快马过去,来回一个时辰都不到。便是有人想打欢颜主意,应该也不会挑在这地段下手。
可声声马蹄,似把他的心都敲击得忐忑。
路上卷起的漫天黄沙,也在忽然间迷了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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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你……让欢颜走了?”
身后忽然传来谁惊诧的询问。
萧寻转身,看到了夏轻凰,轻描淡写地说道:“让她走了。”
“可她已奉旨嫁入萧家,怎能说走就走?便是吴国皇帝追究起来,也不好交待。”
“你认为吴国皇帝吃饱了撑的,会到蜀国去追究我私放媵妾的罪行?”
“那倒还不至于……”夏轻凰看着那行人越走越远,终于也流露一丝担忧,“你说这丫头在想什么?她是不是疯了?放着蜀国的一世荣华不要,想回去找死吗?锦王自身难保,如今身边又跟着个厉害的东阳郡主,便是现在敢留下她,将来也未必能保她平安。她是圣旨钦定的媵妾,抗旨私逃,便是谁都保不下来的一桩死罪!”
“那倒也未必。”萧寻靠住驿馆门口的白海棠,出了片刻神,慢慢道,“如果锦王铁了心保,皇帝和东阳郡主投鼠忌器,未必敢动欢颜。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锦王很可能因此渐渐失去皇帝宠爱,失去岳丈支持。等他失去那一切,他和欢颜,都将芨芨可危。而且,以他目前的情形,如果慕容家或其他什么人想除掉欢颜,他很可能连欢颜的命都保不住。”
“那……少主,你说锦王会留下欢颜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
“如果锦王足够喜欢她,有和她冒着刀风箭雨粗茶淡饭共度一生的准备,他会留下她。”
“那少主……岂不是很失望?”
“如果锦王足够喜欢她,为保住欢颜的命,保住欢颜未来的平安喜乐,他也可能推开她,甚至可能用一些狠决的言辞或行为逼欢颜离开,断绝她回去的念头!”
夏轻凰猛地醒悟过来,叫道:“你根本不是有心放欢颜回去!你是在赌!锦王虽深情,但行事极冷静,才会在那样的关头选择让东阳郡主出面救欢颜!如今他既然肯接圣旨,并且东阳郡主一起出游,无疑早有决断!你这是……等着锦王一刀把欢颜捅回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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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二)
更新时间:2012-6-100:58:38本章字数:2826
萧寻淡淡道:“这世间之事哪有什么必然?或许……欢颜就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出理由来让锦王留住她呢?毕竟,因喜欢一个人而舍弃,和厌烦一个人而舍弃,并不一样。”
“如果因为厌烦,也许动之以情还能挽回;如果因为喜欢……越是动情,越会逐她离开吧?少主,你……是不是太残忍了?”
“若非涅槃,如何重生?我要留的,是一个活生生的夏欢颜,而不是一副行尸走肉的美丽躯壳!”
萧寻忽然笑了起来,手掌在白海棠上重重一击,立有花瓣簌落如雨,掩住他那双明亮得近乎璀璨的漂亮眼睛。
夏轻凰道:“活生生的女子多了,何必一个夏欢颜?”
她忽然顿了一顿,“咦,这欢颜也姓夏吗?茕”
而萧寻已经返身走回驿馆,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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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香小榭门前没有白海棠,却有一树梨花。
“丝丝杨柳风,点点梨花雨”,那是闲愁;“帘钩卷上梨花影”,那是雅致;可如这般长于豪门朱扉前的一树梨花,被越刮越猛的山风吹得如雪花漫天乱舞,却只能让人觉出一阵逼似一阵的凄冷。
枝上零落的花瓣正在风里发出呜咽般的扑扑声,来日再有一场暴雨,这枝头也该光秃秃不见半点花影了。
欢颜立在那里看了片刻梨花,听了片刻旁边山泉流过的声音,才抬手去敲那朱漆大门上的偌大铜兽环呐。
门开了,探出一个陌生的小丫鬟。
欢颜道:“妹妹请了!我是原来侍奉二殿下的侍女欢颜,想见二殿下,劳烦代为通传。”
小丫鬟惊讶,来回扫了她几眼。
那边廊边正有人喝水,却“扑”地将嘴中茶水尽数喷出。
欢颜抬眼看时,却是成说慌忙走来,惊讶问道:“欢颜姑娘,你怎么来了?”
欢颜道:“萧公子派人送我来的。”
她侧头看向海沧蓝等人,“你们回去告诉少主,就说我已经到了,谢谢他送我来。”
海沧蓝忙道:“欢颜姑娘,少主有过吩咐,要确认姑娘留下方许离开。”
欢颜道:“你们走了,我自然留下。”
海沧蓝等还在迟疑时,欢颜已道:“你只把这话转告萧公子,他自然明白。”
若她还有退路,若她的退路看来还很圆满,许知言更不可能留她。
她很少去揣磨人心,但她的直觉一直很准确。
许知言的确放了手。
但他和许知澜、许知捷最大的不同是,他们放手是为了他们自己,为了他们自己的前程;他放手却是为了她,为了她的前程。
到无风无雨的地方接受另一个男人的呵护怜爱,一起看那花红柳绿的世界,一起享那人人钦羡的富贵尊荣。
听着果然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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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沧蓝等离去,小丫鬟匆忙进去通传,成说却不安地在她身边转来转去,许久才憋出一句话来:“欢颜姑娘,你这不是在为难殿下吗?”
欢颜看着到了陌生地方同样不安地转来转去的阿黄和小白,淡淡道:“哦?成大哥,此话怎讲?”
成说低声道:“欢颜姑娘,你一向再聪明不过,难道还用我说明白?殿下需要慕容家的支持,否则,他已很难在朝中谋得一席之地,——便是下面被人谋害,也只好白白地给谋害了!”
“慕容家……慕容家也不会在乎殿下身边多一个侍女吧?”
欢颜说着,唇角轻轻地挑出一抹笑。
她穿着竹叶纹浅紫交领的玉白襦裳,披着水碧色绿萼梅丝绣披风,盈盈如一枝隐在雾霭间的白芙蓉,莞尔浅笑之际,却似一阵清风吹去雾霭,露出纤薄妩媚的花颜,说不出的娇艳淡雅,竟让成说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只听旁边有少女含笑说道:“慕容家自然不会在乎殿下身边多个侍女。何况欢颜姐姐是跟在殿下身边长大的,医术超群,若得姐姐相帮,我大约也会轻松许多。”
欢颜抬眼看时,正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款款走来,忙上前见礼道:“欢颜见过东阳郡主!”
慕容雪忙挽住她,微笑道:“姐姐不必多礼。我且带你去见二殿下。”
她说着,已携了欢颜的手向内行去。
想以往谁要见许知言,都需她或宝珠引入。
一转眼,原来她已成了外人。
默默观察这位年轻郡主时,只见她容色俏丽,衣着看着甚是寻常,可细瞧处分明一针一线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她的眉眼蕴笑,年纪也极轻,却自然而然透着股高贵端雅的气质,毫无出身将门长于边疆的粗野气息。
的确……比她和许知言般配多了。
破釜沉舟的决心未变,这些日子的绝望却仿佛又加深几分。
慕容雪已走近一间屋子,一边推门进去,一边笑道:“知言哥哥,欢颜姐姐来了!”
此处应该是书房,陈设很是考究,两侧设有书架,放置得并不很满,但在这样的山间,也算是难得了。
许知言端坐于书案前,依然是玉青大袍,乌发散落,面容虽清瘦,却有种玉石般温润沉静的质理,令人见之忘俗。
他似乎并未得到通传,闻言手一颤,茶水差点泼了满手。
但他很快稳住,平缓道:“请她进来。”
人事改,三春秾艳,一夜繁霜(8000字)
更新时间:2012-6-110:49:42本章字数:10824
欢颜望着他那被布条缚着双眼,泪水仿佛又要落下,忙忍住,上前规规矩矩见了礼:“见过二殿下!”
许知言扶着额,低声道:“欢颜,不用多礼。”
那声“欢颜”,忽然间便让欢颜哽咽住,只是呆呆地看着他,许久都说不出一个字来。
从欢颜六岁和他相识开始,除了灰心避入朱陆镇萧宅那一次,从来没有分开那么久过。
他现在也应该正在烦恼吧茕?
这样扶着额的姿态,她再熟悉不过。每次愁郁无解时,他总是这样一个人扶着额静静沉思。
慕容雪见欢颜含泪发怔,忙拉过欢颜在一边坐了,笑道:“我去唤人倒茶来,姐姐先和知言哥哥说会儿话吧!”
她又到许知言跟前,将他跟前的两本书收了,说道:“知言哥哥,晚一点我再念书给你听。这些兵书虽是抄本,但都是我爹爹好容易寻出来的,算来也和万卷楼那些孤本差不多,外面绝对看不到呢!呐”
许知言道:“好。辛苦你了,阿雪。”
慕容雪脸上便浮过绯色,小心地为他将额边散落的发挂回脑后,轻声道:“那我出去啦!”
许知言唇角弯过一抹温柔浅笑,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去吧!”
慕容雪这才姗姗而去,犹自目光恋恋。
他对她的言行举止,看着异常眼熟。
并且,刺心。
他所有的温柔,原来只是对着她的;现在,她成了外人。
欢颜垂下头,看着慕容雪绣着鸳鸯百合的鞋子轻巧地从跟前走过,默然地抱紧手中的包袱。
她听到许知言很轻地啜着茶,她甚至想象得出他沉静地品茶的模样。
若她在身侧,他的淡漠容色里便会挑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只在唇边微扬之际,便有一种令人神驰魄动的魅力,让她偶尔瞧见,便能看得呆住。
许久,许知言淡淡地问:“欢颜,有事?”
依然是熟悉了多少年的语调,不急不缓,可关怀里的疏离却是那等显而易见。
欢颜眼前有点模糊,急忙霎了霎眼,将手间的包袱解开,露出琼响沉凝光润的琴身。
她站起身,将琼响递到许知言手边,低声道:“萧寻让我把琼响带给你,说已经修好,如今完璧归赵。”
许知言伸出手,似想去接琼响,又似想去触摸靠近自己的那个人。
但他终究把放到他手边的琼响轻轻推了开去。
欢颜抬眸看他,“殿下,这是你最珍爱的琴。”
“不错,它曾是我最珍爱的,但未必是我一直珍爱的。我已有了更好的琴,不想再要这把。”
许知言缓缓道,“何况你也知道我的脾性,多少有点洁癖。你认为,已被别的男人用过的东西,甚至已经完全转到别的男人名下的东西,我还会收回吗?”
欢颜不由地面色雪白。
她只字未提来意,只借着琼响语带双关略作试探,他竟完全明了,如此……言辞刻薄地拒绝了他的琴,她的情。
许久,她才道:“琼响是木质的,便是把它摔烂了,砸碎了,也不会有人听到它喊疼,不会有人看到它落泪。可沾了多少年的人气,它的确通了灵。如果和它心有灵犀的主人抛弃了它,只怕它宁愿自己不复存在。”
“那只能证明这琴太蠢了!既然原来的主人弃了它,那主人又怎会还是它心有灵犀的知音人?既然有了新的主人赏它惜它,便该承欢于新主人跟前,才算三相得宜,各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