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颜吸了吸鼻子,笑道:“那当然。对你不利,便是对我不利。若无锦王这棵大树护着,我还有活路吗?”
“你不是更想证明你是夏家小姐吗?”
“我只想知道自己是谁,我只想我的亲人是不是安好。”
欢颜眸含雾气,却笑出了声。
“我已经知道了自己是谁。我虽然不知道我的父母是不是还在人世,但我还年轻,以后你陪我游历天下名山大川时,我们可以慢慢探访。”
她仰脸向许知言说道:“何况现在不仅我知道了自己是谁,你也知道了我是谁,对吗?”
许知言捧住她面庞,低低道:“若我治好了眼睛……”
轻轻一吻,落在欢颜额际。
心,在忽然间安妥。
不必任何虚无的誓言,她相信他,正如他相信她。
纵然生命里被劫掠走的东西太多,若有一人始终如一默默守护,她依然是这世间最幸运的人。
欢颜知足,欢颜也愿意向前看。
她看到无数风雨后,有大片的阳光撒在前方道路。
阳光的温暖夺目中,犹有抹不掉的幼时记忆。
他抱着她,握紧她又软又小的手,蘸着茶水,慢慢在香檀木的桌面写下他们的名字。
知言,欢颜。
----------------------------------------------------
欢颜既觉无恙,很快便恢复了从前的生活,搬出宝华楼,依然回万卷楼住着。
她对萧寻是否曾在密室中出现始终心存疑惑。
若说没有,她的记忆又如此清晰,甚至没有随着身上青紫印记的消褪而消褪半分。
若说有,许知捷救她时,他又在哪里?至今不曾出现,对当日之事也没有半点解释,似乎并不是他的性格。
难道真的是她中了迷.药后的幻觉,宁可认为是萧寻欺负她,也不愿意被合欢童子那种怪物凌.辱?
辗转让许知言去探查萧寻动静时,回报却是萧寻还在养伤,依然闭门不出。
许知言也有些疑惑,说道:“当日听太医回报,他虽挨了知捷两拳,但伤势并不重,休息几日便不妨事。难道太医断错了,他竟受了内伤不成?”
欢颜想不通,便道:“那必定是他心肠太坏,早就烂了,才会给人两拳打成内伤。”
许知言摇头,“他身份尊贵,不许这样刻薄。”
欢颜道:“我就看他不顺眼了,我就刻薄了,怎么着了?”
许知言喝着欢颜刚泡的茶眼皮都不抬,“哦,没事,那就继续刻薄吧!”
欢颜很满意,便带了阿黄和小白出去散步。
阿黄还是很笨,只懂跟在她后面摇头摆尾,半点没有曾救过她性命的机灵来。
小白当然更看不出阿黄的机灵,照旧昂首阔步走到最贴近欢颜的地方,不时跳跃着从阿黄身上跃过,以示畜生里它最大,这路上它称王。——在欢颜跟前它虽是个猿奴才,但总比***才强罢?
此时刚入二月,虽未到桃李竞芳百花争艳的时候,瑞香、素馨、望春等也开花了。
欢颜沿着五彩拼石的甬道走着,只见瑞香已花颜盛绽,犹以金边瑞香为最,朵朵簇挨着,香气浓郁,竟不输于暮春时节牡丹盛开之际的芳香袭人。
欢颜不觉间扬起笑容,取出一只绢袋一朵一朵地摘起花。小白见状,也便学着摘花,却是连花带叶扯得七零八落,还讨好地双爪捧起一堆碎花送到欢颜面前。
欢颜抓抓它脑袋叹气,“小白小白,不许糟蹋这好东西!瑞香性味甘咸,能活血化瘀,解痉止痛,驱风解毒,——若你以后给毒蛇咬了,用这个泡酒搽伤口,就不至于给毒死了!”
小白怔怔看她,大约听懂了个死字,龇了龇牙,丢了花叶一跃奔往万卷楼去了。
欢颜纳闷道:“我又没说拿毒蛇咬你来试药性,你跑什么?”
话未了,原来端坐地上的阿黄猛地纵身跳起,顺着小白逃离的方向飞窜而去。
“你们属兔子的么?”

欢颜只剩了孤伶伶一个,出了片刻神,便继续采她的瑞香了。.
----------------------------------------------------
周围很安静,北风低徊着自草叶间擦过,依然是沁了骨的冷。日头半遮半掩于浓密的铅云后,将云朵的边彩镶出了诡异的金红色,并无半点热力。
欢颜采到转弯处,看着手中绢袋已经满,遂转到旁边湖石的背风处,放下绢袋,跺了几下脚,呵着气搓揉她冻僵的手。
片刻后觉得好了些,她提了绢袋正预备离开,却听到那边路上有人说话。
她本不曾留心,耳边却听到了“欢颜”二字。
一个不知哪个院子里的婆子在说道:“绝对没错,就是那个神现活现的欢颜。我那老姐姐亲口告诉我,他儿子跟在五殿下后面去的,捆着的裘衣一打开,五殿下脸都白了,冲过去就把她盖起来。啧啧,说是里里外外的衣服都给人撕烂撕光了……”
另一端着满满一盆脏衣,却是个浆洗的粗使婆子。欢颜记得她姓姜,夫妻俩都有老风湿的毛病,几乎每年都过来跟她求药。
此时姜氏正侧耳听得专心,“这么说那丫头还真给人睡过了?”
“可不是么。也不知给多少男人睡了,下面裙子上全是血……真个的,我那侄儿看得清清楚楚,说是给男人干成这样还能活下来,真不容易,不容易!”
“哎,她早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吧?以前把三殿下、五殿下迷成那样,必定很有些狐媚手段。”
先前那婆子便很是不屑地笑起来,“不是黄花闺女也经不起许多男人一起上啊!也不知她那玩意儿还能不能用了,你没瞧见五殿下过来看了她一回,再也没理过她?”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肚明地大笑起来。
====================================================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四)
更新时间:2012-5-231:05:54本章字数:2730

堆满菊花纹的脸上,笑容竟是如此的畅快淋漓。.
姜氏摇头叹道:“侍婢么,就要有侍婢的本分。看她一味儿想攀高枝儿,这落的是什么下场?三殿下、五殿下铁定是不要她了,二殿下留着她,想来是因为她会点医术吧?想二殿下性情高洁,无人不敬,才不会捡这么个破烂呢!”
“可不是么……”
先前那婆子收了笑,神色间多了肃穆敬重,“做人么,就得我们聆花公主那样,和气可亲,谁不竖大拇指?偏她一个丫头,仗着一副狐媚子长相,只知道去讨好公子们,连公主都没看在眼里,何况我们!这样的下场,呸,活该!”
姜氏道:“对,让她张狂!活该!”
二人渐行渐远,对话渐渐听不到了,只是畅意而恶毒的笑声,顺着风隐约传来,那样的尖锐刺耳。
欢颜手中的绢袋不知什么时候落到地上,红的黄的紫的花朵撒了一地,在风里起伏飘摇。
她怔怔地看着满地碎花,浑身冷得像结了冰,一动都不能动。
大颗的泪珠滚落,很快也被冷风吹得凉了。
---------------------------------------------------棂-
欢颜回来时,许知言正在抚着他的琼响。
香销金兽火,漏滴玉壶冰。清韵悠扬,声声关情,如水滴寒泉,如珠落玉盘,直可令天边雁落,树梢云停。
欢颜抱着肩定定地坐在暖炉边,静静地听琴。
许知言已听得她进来的声音,一曲终了,便不再弹奏,侧头问道:“怎么出去这么久?今天天气似乎不怎样,风大呢!那两个小畜生倒是回来得快,你说要拿它们试药了吧?”
欢颜若无其事道:“看到瑞香开得好,便采些回来制药。这两家伙吵得很,便把它们吓回来了!”
许知言笑道:“怪不得你上楼小白都没跟进来。只怕今天一整天看见你都会绕道走了!”
欢颜道:“其实我也没拿它们怎样啊!”
许知言点头笑道:“的确没怎样,只是隔三岔五投投毒,扎扎针,喂喂药什么的……这样的待遇没别人享受过吧?”
欢颜道:“上次救了萧寻,倒是拿他试过。”
许知言曾听她提过,失笑道:“也只有你胆大包天,敢拿他试药。也亏得萧寻那样的性情,不然你多少个脑袋也不够砍!”
欢颜却只想着密室里似真似幻的难堪景象,心中酸意翻涌,几乎又要落下泪来,忙拼命忍住,只作恨恨道:“是他找我治伤来着,若不让我试药,我再不给他治!”
许知言微觉纳闷,“你们两个什么时候结了这么深的仇恨?”
欢颜一时答不上来,正迟疑之际,楼梯上咯吱咯吱的脚步声响过,宝珠上来禀道:“殿下,萧公子府上夏轻凰夏姑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许知言沉吟,然后吩咐道:“传我的话,本王身体不适,不便见客。问问她有什么事,若是要见聆花,派人直接送过去吧!”
宝珠应了退开,片刻后又匆匆上楼,说道:“殿下,夏姑娘说,想借欢颜姑娘一用。前儿萧公子东山中毒,多亏欢颜姑娘救治,只是分别后余毒屡发,总有不适。前儿和英王误会一场,好像又引发了旧毒,所以特请欢颜姑娘走一回。”
许知言便问欢颜:“萧寻的毒伤并未痊愈?”
欢颜愕然,然后冷笑道:“我瞧着他是想送上门来让我试药吧?”
“要不,我让人送你过去?”
“我不去。他府里姬妾最多,个个伶牙利爪,身怀绝技,这会儿我又没养毒蝎子毒蜘蛛,给他们欺负了怎么办?”她抬头向宝珠道,“宝珠姐姐,麻烦你去和夏大侍卫说,我这个大夫不出诊,只坐诊,想治自个儿来。如果他病得爬不起来了,不妨叫人抬过来,我还不至于见死不救。”
宝珠是许知言的贴身大丫头,早知欢颜不比常人,近日更和锦王行止亲密,闻言应了,却站着不动,只微笑着望向许知言。
许知言道:“宝珠,你和夏姑娘说,欢颜姑娘在照应锦王,一时也走不开。恰好明日起有高僧过来讲析佛经,萧公子亦是此中高手,不妨过来小住几日,有什么要吩咐欢颜的也方便。”
宝珠应声去了。
许知言随手拂弦,淡淡笑道:“欢颜,你真怕萧寻府里的姬妾?他为求亲而来,连宅第都是父皇所赐,预备他们在京城完婚后回蜀国。想萧寻何等乖觉之人,又怎会在成亲前闹出什么风流韵事来坏了他的联姻大计?何况他身边第一得力的夏轻凰已和聆花认了金兰姐妹,大约也会力阻他纳姬置妾吧?”
欢颜沉默片刻,愤愤道:“我讨厌他!”
许知言摇头,“又耍小孩脾气!”
欢颜道:“我也不想离开你。”
许知言心里一暖,却如有道甘泉缓缓沁到心田,向她招手道:“过来。”
欢颜上前,依到他身畔。
许知言推开琼响,正要拥住她,只觉脖颈已被一双柔软的胳膊环住,薄薄的唇瓣凑上来,颤抖着亲住他的,暖暖的,软软的,有着他熟悉的清香。非兰非麝,淡而苦,如某种能愈人心疾的药香,却又说不上是什么药的香味。
他只觉心魂俱荡,伸臂将她揽住,深深吻了下去。
====================================================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五)
更新时间:2012-5-231:05:54本章字数:3272

“知……知言……”.
欢颜含糊地唤着,与他缱绻缠绵,承受着彼此的热烈,眼泪却吧嗒吧嗒直往下掉。
许知言目不能视,却觉她脸上潮湿一片,滚烫的泪水落到他的面庞,忙抬袖为她擦拭,越来温柔地点点亲啄,待她呜咽声渐渐低了,才柔声道:“欢颜,怎么了?”
欢颜道:“那日我在密室里晕了过去,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许知言道:“不知道也不打紧。现在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不就没事了?”
欢颜伏在他的肩上,湿暖的潮气透过衣衫打湿了他的肩膀。
她哽咽道:“或许,我真的已经很脏。若你日后会计较,现在就告诉我。”
“告诉你,你会怎样?赣”
“等你眼睛治好了,我就走。”
“走哪里去?”
“既然不想理我,你管我去哪里?”
欢颜不见他安慰,心中更是呕得吐血,原来的委屈难受转作了丝丝怨恨,拿指甲用力掐着他臂膀,恨不得把他的肉掐下一块。
许知言也不躲闪,只叹道:“我什么时候说不想理你了?”
欢颜语塞,然后道:“你既然计较,又何必理我?我也不想弄脏你。”
许知言静默在对着她,仿佛在感受着她指间掐他的力道。欢颜掐来掐去掐得久了,看他木头般由她掐着,神色沉静得出奇,反而心虚起来,悄悄地住了手。
许知言这才说道:“如果你哭得跟花猫似的我的确会嫌脏。我又看不见,一身白衣裳给你蹭得都是眼泪鼻涕,换你,你难道不嫌脏?”
欢颜愕然。
许知言又道:“若是指密室里的事,我当然会计较。我已查明合欢童子属天乐门,暗中做了些布置,想来天乐门从此没一天能乐了。至于合欢童子本人,还在搜索里。他最好已经死去,不然他只怕会比死还惨。”
欢颜张了张嘴,抓过袖子来擦了擦脸。
“你……”
许知言皱眉。
欢颜看一眼手里,慌乱间抓的居然是许知言月白色的宽大袖笼,果然……脏了!
她吃吃道:“那个……下次你哭时,可以拿我的衣袖擦。”
“你就欺负我吧!”许知言愠怒般别过脸,“你几时见我哭过鼻子?”
“额……”欢颜道:“那你脱下来,我帮你洗。”
许知言叹气,“你会洗衣服吗?”
欢颜便有些底气不足,“应该……不难吧?”
许知言哼了一声,依然像有几分恼怒,“快去把药箱拿来。”
“怎么了?”
“胳膊上的肉快给你拧下来了,你要不要试试会不会疼,会不会肿?”
好像真的会疼,真的会肿……
欢颜默不作声,转身去找药箱。
这时许知言又道:“晚膳让他们多预备些肉类。”
“肉类?”
许知言饮食一向素淡,什么时候换了口味?
许知言道:“吃肉补肉。有你这小泼妇在,我得预备下次真给掐下一块肉来。”
“……”
吃肉补肉?在医理上说得通吗?
不过许知言比她更聪明更有才,也许真有几分道理。
还有,她是泼妇吗?
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这样称呼她。
可她刚才的确一哭二闹三出走,齐全了。
也许,可能,大概……她真的有成为泼妇的潜质?
欢颜思忖着。
不知不觉间,她却连自己为什么伤心大哭都忘了。
----------------------------------------------------
萧寻很快回复过来,第二天一早会准时过府,连会带几辆车轿、几个侍女、几个侍卫都交待得清清楚楚。
回复的如此快捷,让欢颜开始疑心萧寻是不是真的得了什么重病,需要她来医治。
又或者,他不敢在自己府邸纳姬妾,熬不住去了烟花柳巷,得了什么肠穿肚烂或见不得人的脏病?
欢颜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猜疑到哪里去了?
便是萧寻行止不端,她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家,怎么会只往那方面想?
欢颜很郁闷,又有些期待。
也许,见了他之后,他是不是曾经出现在密室,很快就能得出答案。
许知言听说萧寻真的过来,也微觉诧异,好在锦王府有的是屋宇,很快把原来静妃和七皇子所住的咸若馆收拾出来预备着。
咸若馆离万卷楼有一段距离,但与聆花现在所住的绛雪轩就近了许多,也算是一番许知言成人之美的心意。
萧寻带人过来时,许知言双目失明,并未亲身去迎,欢颜自然也不理的,自有主事的总管去招呼接待。
到巳时正,靳总管安顿完毕,过来跟许知言回话。
许知言问道:“萧公子气色如何?”
靳总管答道:“还能走路,还能笑。”
这答案连欢颜都觉得诡异。
“什么叫还能走路,还能笑?”
“萧公子的软轿一直坐到了咸若馆门前才放下,当下便有随从去扶他,他没让人扶,自己走进去了,还对老奴笑了笑,道了谢。”
欢颜纳闷道:“这个,哪里不对了?”
萧寻一个大男人,当然不用人扶,自己会走进去。以他的教养,到别人家做客,对领路的管事微笑道谢也正常,值得特地禀报?
“这……怎么说呢?老奴原来也见过萧公子两次,可这次看着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又黑又瘦,他自个儿走路时旁边的侍女都是一脸担心,等扶他上了床,他便闭眼躺着,像是连说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

 

 


乘时得路何须贵,燕雀鸾凰各有机(六)
更新时间:2012-5-231:05:54本章字数:2832

“什么?”.
欢颜傻眼。
即便密室里是她的幻觉,距元霄分别也没几天,萧寻得了啥病会忽然这么严重?
靳总管陪笑道:“萧公子看来病得不轻。他身边那位夏姑娘,一叠声问了好多遍欢颜姑娘在哪里。依老奴看……”
许知言已立起身来,说道:“欢颜,我们这便去瞧瞧。”
到了咸若馆,欢颜把许知言从软舆扶下,正往门口走去,差点和从屋中奔出的人撞个满怀。
欢颜忙扶了许知言站稳,定睛看时,却是夏轻凰。
她满脸焦灼,眼圈泛红,一眼看到欢颜,已叫了起来:“我的小姑奶奶,你总算来了!”
欢颜向两侧看了看,奇道:“你在叫我?”
夏轻凰道:“我还能叫谁?只能叫你这救命的姑奶奶了!”
欢颜道:“夏姑娘,我年轻着呢,没你这样大的侄孙女儿。”
夏轻凰噎住,然后叹道:“你若能救他,我给你当一回侄孙女儿也不妨。”
欢颜嘀咕道:“你愿意当侄孙女,我可不愿意当姑奶奶,生生喊老了我两辈,可不是罪过么!”
说话间已经踏入屋内,早有侍女撩了帘子,引二人进去赣。
床上那人面里而卧,有人进来也不曾动弹分毫,仿佛睡着了。
夏轻凰走过去,轻轻把那人翻过来,低唤道:“少主,少主,锦王殿下和欢颜姑娘过来了!”
那人微微一动,睁开眼来,唇边慢慢溢开一丝笑意。
便是那眼神和笑容,终于让欢颜确认,这人的确是萧寻。
许知言目不能视,却觉欢颜扶着他的手一紧,问道:“怎么了?”
欢颜望着那个几日间瘦得脱了形的少年,说道:“没什么,一不留神以为见鬼了!”
旁边侍奉萧寻的人都面露怒意。
萧寻苦哈哈地笑出声来,“欢颜姑娘再不赏脸给在下诊治,在下便真的成鬼了!”
许知言已低斥道:“欢颜,还不去诊脉?”
这回欢颜没再拖宕,立刻坐到床边搭上了萧寻伸出的手腕。
萧寻叹道:“二哥,这回只怕会打扰好一阵子了!”
许知言微笑道:“我不怕你打扰,只怕你误了成亲的好日子。三月初六,也只有月余的光景了。”
若按以往和亲惯例,多是求亲国遣使迎回公主,在国内成亲。但如今萧寻亲来迎亲,聆花又深得宠爱,景和帝龙心大悦之余,亲为爱女爱婿主婚,对于称臣的蜀国固然体面,便是萧寻自己也是乐意,——若是回到蜀都再成亲,虽有父皇母后支持,难保靳太后和庆王不会再生事端。
若是拿公主做文章,暗中再施诡计,一个不提防弄巧成拙都有可能。故而成礼后再回去实在再好不过,靳太后等再怎么着也无法对木已成舟的事实再玩花样。
“月余光景……”
萧寻怅然道,“我若这个病痨的模样娶亲,会不会给公主踹出门外?”
许知言温和道:“不会。聆花的性情出了名的好……”
“只是未必肯为你守寡。”
欢颜打断许知言的话,缩回了诊脉的手。
萧寻神色更是发苦,很是幽幽地说道:“小白狐,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好歹咱们还有过一段情分……”
未话了,欢颜已涨红了脸,“我们有过什么情分?我怎么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