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知道追他的人是白天曜,只怕压根就不敢逃了!”司马澄咬紧牙关,道:“这个蠢材,哪是白天曜的对手?何况还有个叶翔,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秦枫和紫萝一定落在他们手里了。”
边说边向前,转眼已至山下,先头探子忽然冲了来过回禀:“皇上,李老将军来了!”
司马澄抓着缰绳的手腕蓦然一紧,骏马吃痛,一声长嘶,扬蹄人立,然后踢蹬着好容易安定下来。
“多少人马?”司马澄问。
“就李老将军一人,带了两名随从,正急匆匆赶过来,已快到山脚处了。”探子回道。
司马澄明显松了口气,却再不愿臣子们看出,慢慢将拢紧的缰绳松开,淡淡笑道:“好,我也正要见他。”
一时司马澄带人在山下立定了,果见三道黄尘快滚来,直冲到司马澄前方才匆匆顿住。
“皇上!”有人伏地而禀:“请皇上救救萝儿!”
云飞飞听那人声音苍老却有力,料必是闻名天下的大将军李天靖。她出身将门,早听祖父屡屡赞此人忠勇刚毅,用兵如有神,此时相遇,不由勉力抬起头来,望向那人。
只见李天靖一身戎装,须发皆白,却不若云渊那般高大威猛,反而看来甚是斯文,大有儒将风采。
司马澄满脸和煦笑容,亲自下马扶道:“老将军请起,一路辛苦了!”
李天靖却不肯起来,只是砖头道:“萝儿落入铁血军手中,请皇上相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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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人质(四)
司马澄故作惊讶道:“紫萝?紫萝为开天盟叛贼蒙蔽,一时想不通,和朕闹别扭,朕因此令秦枫先行送她回家,免得惹事。
怎又会落到铁血军手中?”
李天靖答道:“微臣知晓铁血军与开天盟之人来到附近,特地带兵前来相援,终于在前方的狮子被围困住叛军,正要一举歼
灭时,白天曜和叶三公子突然出现,抓住萝儿,逼我退兵。”
李天靖眉眼皱作一团,皱纹如刻,垂了头道:“皇上知道,当日筱妃故去,只留下紫萝一脉,老臣二子俱战死沙场,只这孩
子,算得老臣的命根子了。”
司马澄亲手挽过他,道:“老将军,紫萝亦是朕之亲妹,朕自然不会坐视不礼,朕这就遣人前去打听紫萝消息,务必将铁血
军开天盟一网打尽,救出紫萝皇妹。”
这君仁臣恭,瞧来倒也极是相得,而云飞飞已不自禁地冷笑,当日司马澄对叶翔和白天曜,应该更加温文亲热吧?纵然叶翔
当日年轻气盛,但能统领开天盟,绝非毫无心机之人,更别说那位传说中出身患难之中的异族豪杰白天曜了。
这时李天靖忽然向捆在马背上的云飞飞望去,迟疑道:“他们留下话来,要以云大小姐交换萝儿。”
云飞飞心里一跳,欢喜得连身上的疼痛也不觉了。
她虽然料定叶翔一定会救她,却怕叶翔为此遇险。若能以这种不会伤害他自己的方式救她,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司马澄还在笑,不过笑得已经有些难看了:“他们,还真把紫萝当做人质威胁老将军了?老将军还真信以为真了?”
李天靖垂下头,道:“我知道皇上的意思。没错,萝儿那孩子死心眼,对叶翔一直念念不忘。但叶翔对此是否领情,可真难
说得很。至少他心里这位云大小姐可比萝儿重要多了。何况还有白天曜…他的心狠手辣,也是有名的,对紫萝更无情分可言
。”
司马澄敛了笑,问道:“那么依老将军的意思呢?”
李天靖略一迟疑,还是道:“自然,萝儿比云大小姐重要多了!所以老臣斗胆,请以这位云大小姐换回紫萝公主吧!”
司马澄道:“老将军意思,是让朕用自己的贵人,换出皇妹?老将军认为如此妥当吗?”
“这…”李天靖焦灼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可是萝儿她…”
司马澄旋转着自己的白玉斑指,淡然道:“老将军放心,救紫萝的事,朕自有主张。现在么,先与朕一起去围剿叛贼吧。”
李天靖无奈,应了声“是”,策马随了司马澄身后。
叶翔与白天曜终于联手了。
着一直是他最怕看到的。
可是,这时联手,总比三年前好对付得多了吧?
那是,铁学军威风凛然,开天盟如日中天,而现在,铁学军势力几乎完全被驱逐出北周国土,开天盟人才凋零,主帅更是形
同非人。否则,以昨晚那形式,区区几名高手,焉能困得了以功夫天下无双着称的叶翔?
至于紫萝,做题那般舍命相护叶翔,以叶翔的为人,又怎会拉她做人质?更别说取她性命了。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只有李天靖那爱孙心切的老祖父会上他们的当了。
暗笑的是司马澄,暗哭的是云飞飞。
叶子啊叶子,你是白用了心了!小心司马澄啊…
栖凤山。
朝霞如海水倾肆,绕红了半边天,汪洋的云海,便成了吞吐的火焰,烈烈如焚。
叶翔负手立于山边,向着东方凝望。
东方,有云飞飞。
云飞飞现在怎么样了呢?是在悄悄哭泣,还是在司马澄的魔爪下挣扎?
有一阵清凉的风扑来,叶翔深吸一口,已经给呛着了,掩了口,一声接一声地咳嗽,披了素白衣衫的身体显得格外清瘦颀长

他的面色依旧雪白,颧骨在一夜之间,似又突出不少,如同初被云飞飞救起时那般憔悴。清澈双瞳中的层层由于,深深牵
挂,却是掩也掩不住了。
紫萝走过来,有些焦急问道:“三哥哥,你觉得怎么样?胸口疼得厉害么?”
叶翔回过头,瞧见了紫萝风尘仆仆的面庞,莹白之中,亦浮了一层黯色,长发未及梳理,只用根长簪松松挽起,斜斜偏下,
显得十分憔悴。
紫萝自幼无父无母,全仗外祖一手抚养长大,与外祖德感情素来极好,若非为了压向,只怕打死也不肯这般联合了外人算计
自己外祖父。叶翔轻轻叹着气,他知自己,必定辜负这个少女了。
尽管她曾经用些小小手段害了云飞飞,害了他,可一样,算是辜负。
“公子!”老武匆匆走来,抹着汗道:“公子,前方传来的消息,司马澄带了李天靖两万精兵,一路往栖凤山方向合围过来
了。”
“啊?他们还要追啊!”紫萝很是失望,轻叹道:“三哥哥,我本打算用我把飞飞姐姐换出来,看来不行了。”
李天靖自然把外孙女的性命看得极重,可在司马澄心里,天知道什么才是最重!
叶翔微微一笑,将她垂落在额前的散发向上拢了一拢,道:“司马澄的性情…我也算佩服了。能坚忍时坚忍,能薄情时薄
情…我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紫萝牵了叶翔的袖子,摇头道:“我从小就知道,叶三哥哥是天下最了不起的任务,又怎么不是司马澄对手?三哥哥只是重
情重义,不能如司马澄那般绝情罢了。”
她孺慕地望着叶翔,一双梨涡深深,令人陶醉。只为叶翔说司马澄的不是,她连皇帝哥哥也不称了,直接叫着司马澄的名
讳,安慰着叶翔。-
第二十七章吞吴心
叶翔笑意有些苦涩。
紫萝的确像是司马澄的妹妹,或许是因为生于帝王之家,自幼见惯了兄弟手足相残,去掉那层虚伪的外衣,对于兄妹亲情极
是淡薄。若不是因为司马澄是当权的皇帝,只怕她连哥哥也懒得叫了。
只是,她对于叶翔,又太过长情而深情而已。
叶翔一个偶尔的承诺,她可以从年幼记到年长,一字不肯忘怀。
老武有些尴尬,追问道:“公子,这下我们怎么办?附近虽也有不少兄弟,可与两万精兵比起来,却又差得太远了。铁学军
也只有偷越边境过来的千把人而已。”
叶翔垂了眸,问:“白大哥知道了么?”
老武点头道:“自然知道。”
“他知道…”叶翔唇角泛过一抹若讥若嘲苦笑:“那么,由他做主吧。他说什么,你们听着便了。”
老武迟疑了一下,道:“是。只是,公子,你得快些养好身子,才能把我们开天盟重新领导起来。”
叶翔低了头,本想装作没听见,忽然想起,如果云飞飞在,说不准又是一记大爆栗,打得他晕头晕脑,然后骂他:“我云飞
飞的叶子,会那么没出息吗?”
他笑了一笑,轻轻说道:“我很快…就可以恢复。只是开天盟的盟主,欠了白天曜的情…”
老武眼睛一亮,道:“属下明白了。”
叶三公子的才智武功天下皆知,开天盟的弟兄更是明白,他们唯一怕的,是叶三公子的畏缩不前。正如司马澄想摧毁的,不
仅是叶翔的才智武功,更是他的意志。
如果叶翔没有遇到云飞飞,她是不是还在俚夫的羞辱下像猪狗一样挣扎活着?抑或,已经禁受不住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死在某处臭水沟边?
“飞飞,飞飞…”叶翔的唇中禁不住溢出了呻吟。
紫萝紧拉住叶翔袖子,眸光晶莹:“三哥哥,飞飞姐…会没事的。”
阳光依然腾跃而出,栖凤山如倦凤栖卧,苍青幽深,条条山谷,状若栖凤尾羽,将山势分割成一片一片,峻期神秘。
“我想将李天靖的军队,引入山中周旋,叶三弟意下如何?”叶翔叫老武去问白天曜之意,可白天曜到底自己不曾做主,亲
自走来,问道。
叶翔淡然道:“大哥既然这么说,那么便这么办吧。”
白天曜皱眉:“你不问我为什么这么做么?”
叶翔苦笑:“栖凤山么…地势险峻,山林丛谷甚多,若引入山中,他们人数再多,也难以施展优势。何况我防止人,大多
身手敏捷,宜于山地行走。于目前情势,的确比带着他们撤退要好些。”
白天曜站于山腰,望着斜削而下的清脆山坡,缓缓将手负于身后,道:“我知道你一定想着,如果给困于山中,迟迟不能突
破重围,早晚也会给困死,而如果带了大家一路急逃,只怕生路还要大些。也难为你了,若换以前,你一定早将自己意见说出
来,而今日…竟由着我,不问情由。”
他低了头,声调忽然舒缓低沉:“我已经不知道你这算是成熟圆滑了,还是经了磨难,失却了原来的锐气。”
叶翔只是沉默,沉默看着树涛翻滚,如卷千层浪,眸光沉凝,泛着微微的苦意。
而白天曜望着他,似在揣摩他的心思,然后道:“我不打算逃离北周,更不打算困守山中。那么些年,司马澄也该风光够了
。我要把不属于他的东西讨回来了。”
叶翔心头大震,眼神墓地变得尖锐:“白大哥,你打算…反击?”
白天曜淡淡笑道:“难道你不想?难道你打算这么着带了大家走了,再也不理那位云大小姐?让她成为第二个李清容?你别忘
了,司马澄对于他辛辛苦苦设尽计谋才娶来的小小姐,多少还有些感情,而对那么飞飞姑娘呢?你可曾想过,那位姑娘落到司
马澄手中,会落到怎样凄惨的下场?”
“别说了!”叶翔忽然激动,拳头紧握,每一片指甲,都泛着青白,不见一丝血色。他锐声道:“我没打算弃她不顾,更不
会让她一人面对司马澄。等我安顿好兄弟们,我会去找她。”
“然后一起成为司马澄的阶下囚?一起受他的折磨与羞辱?”白天曜嘲讽看着他。
“如果真的救不了她,那么,我愿意与她,一起承受。”叶翔咬着牙,唇边更无血色,但依旧字字清晰:“但我再也不愿意
我那些无辜的兄弟为那些权势作无谓的牺牲。”
白天曜望着自己久未见面的结义兄弟,嘲讽忽然渐渐转为尊敬。那种尊敬并不是针对人,而是针对至情至性之人与生俱来的
真情的尊敬。他慢慢说:“你可以选择离开,活着去送死。但我不会放弃,我不会忘记夺爱之恨,负义之仇。即便你不帮我,我
也会选择与司马澄纠缠,并且,设法成全你和云飞飞。”
“呵呵…你这次来,其实并不简单是为救我吧?”叶翔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整个人也似忽然放松下来。他松开了拳,弯
起紧抿的唇,眼神却变得异常凌厉:“其实,你早有准备了,是不是?”
白天曜一字一顿道:“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光凭三千越甲就够了么?”
“不够。”
“还凭什么?”
“凭朽木已中空,大厦不可扶。”
“还有呢?”叶翔已然完全恢复镇定,步步紧逼,笑意清冷。
白天曜迟疑片刻,低沉而有利地回答:“凭三弟你已下定决心帮我,而北周即将发生内乱!”-
第二十七章吞吴心
叶翔笑了,却好生悲哀地远远望着无际浮云缱绻聚散,时而苍狗,时而白驹,时而仙鹤,变幻不定,再无片刻停滞。
欠了的情要还,欠了的债亦要还。
何况,白天曜说:他要成全他和云飞飞。
那么,他又怎能不设法去成全白天曜和李清容。
见面以来,白天曜的第一次唤出的那声三弟,又含了多少解不清的恩怨情仇?
栖凤山前,已有大军如潮涌来。
司马澄坐于马鞍,遥望着太阳下那沉静的起伏青山,眯起了眼。
“皇上,前面就是栖凤山。”有武将跑来,禀到:“叶翔和白天曜,带了一众叛逆,全都进了山。”
云飞飞已被从马上解下,捆成粽子一样,仍在一辆随军马车中。身上的伤口又疼又痒,偏又爪挠不得,自是万般不痛快,只把狗皇帝在心里骂了千遍万遍,可惜口中被棉布塞着,却是一个字也骂不出来。忽隐约听得人们提起叶翔名字,顿时睁大眼睛,几乎蹦跳着走向车厢边,正要细听时,车夫猛一勒马,顿时失了重心,“砰”地一声,已栽倒下去,直滚落到马车下。
“他们怎么会跑入栖凤山中?你们确定吗?”司马澄正勒紧马缰绳,凌厉问着。
“确定,探子是亲眼见到他们入山的,足有千余人,再不会看错。”武将信誓旦旦保证。
“哦!”司马澄轻轻在掌心敲着马鞭,沉吟着,忽一眼见到云飞飞掉下车来,顿时向马夫望去,眉头已经皱紧。
副驾上的军士忙跳下车,扶起云飞飞欲要上去,已闻司马澄喝命到:“慢!”
军士吓得匆忙跪下,颤声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司马澄温文而笑:“没什么,云贵人出来,到让我想起来,她可是叶三公子心坎上的。”
他偏过头,道:“来人,找一处高地,将云贵人挂着吧。”
人怎么挂?是吊死吗?
云飞飞打了个寒噤,转而又想,死便死了,只是不知人死可真的有魂儿?
如果真的有鬼魂,日日去找叶翔,想来他也不敢嫌她是个鬼吧?若敢嫌她,一定赶上去甩个大耳光!
可惜司马澄并没有杀她。
他只是把她绑在一个十字木架上,挂得高高的,然后再下面放了一大堆的柴火。
要烧死她?还是打算慢慢烤她,直到把她烤得熟了,然后分来吃?
忽然想到在包子镇听说来的故事,云飞飞汗毛直竖,偏生嘴给塞住,除了恐怖的“呜呜”之声,再也叫不出来,
但他们并没有点火,却在一侧重新架了柴火,点燃。
眼看火舌吞吐,一道青烟,在山间袅袅,直耸云间。
云飞飞只觉脚下阵阵扑来热气,烤得半边身子都烫了起来。风吹过,烟气缕缕,便扑上了她的眼睛,顿时睁不开眼来,呛得满脸是泪,却咳不出来。
但过了许久,依旧在给呛着,却不觉给烤得疼痛。勉强用泪眼细看,才发现自己脚下的柴火并未点燃,他们只是在旁侧点火,吓吓她而已。
仅仅吓吓她么?
只怕也会吓着山上的叶翔吧?
叶…叶子!
云飞飞忽然比自己被放在火上烤还恐惧。
叶子,他又怎会眼看自己被活活烧死而无动于衷?
高台之下,丛木深处,老树之间,分明有刀光剑影闪烁。
陷阱!
这是陷阱!
他们等待的猎物,正是叶翔!
远远望去,叶翔很难分辨得出,他们到底只是在威吓云飞飞,还是真的想烧死她!
即便他能识破司马澄只是威吓她,也绝不肯让她落到如此危险的境地!
云飞飞猛地昂起头,向着青山的方向,透过那层层的烟蔼,她分明看到了山上某处,那身着素衣面色苍白的叶翔,正飞速向下俯冲而来。
不,叶子!
云飞飞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实景还是幻影,但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已紧紧攥在她的喉咙,甚至比她自己被人放在火上烤熟还要害怕。
她忽然疯了般摆动自己的身体,挣扎着竭力从嗓中吐出含糊的声音:
“叶子,别过来!别过来!”
她的挣扎如此疯狂而剧烈,竟让十字木架不断摇晃起来,似随时会坍塌下来一般。几名军士忙赶上前去,拿了粗大的绳子,将十字木架又紧紧绑束了几道。
老榕树下,司马澄立于阴凉之处,优雅地打开烫金的锦绣江山折扇,轻轻摇着,微笑道:“普天之下,凡有痴女处,必有痴男。三弟,我知你必是极品的痴男子也!”
那微笑,说不出事欣赏,还是嘲笑。
叶翔的确快疯了。
那旷缈天空突然窜起的青烟,他自然不会看不到,也不会忘了叫人去查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大长人最高,闻言立刻爬到山腰一处高岩上查看动静。
这两日丁香没了小姐,心情格外烦躁,几乎每时每刻都在找岔骂着大长,却又每刻不会离开大长半步。

第二十八章陷阱
此时她也跟在大长身后,爬上了高岩,好奇的张望。
下一刻,便是丁香疯狂的叫声:“天哪!”
大长已经看出有人给挂在十字架上,因为只顾着当心在高岩上拼命伸长脖子的丁香会掉下去,再顾不得看十字架上绑的是什么人。
但他当真给丁香那声惊叫吓出了一身冷汗,惊得脚下一空,自己摔了个狗吃屎。
接着,又是“砰”地一声,竟是丁香紧随着他摔落下来,不偏不倚跌坐在大长身上。
天知地知,大长也知,他不该总将最好吃的留给丁香,让丁香在这样的逃亡路上也能养胖,以致他的腰差点快给丁香一屁股坐断了。
他惨叫一声,向丁香侧目而视,正决定拿出点男子气概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无良的小女子时,忽见丁香嘴一扁,已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所有的喝骂,立刻毫不犹豫缩回口中,并吞下肚。大长勉强撑了自己的腰,小心翼翼扶起丁香,粗线条的面孔浮出讨好的绵软笑容:“丁香,你,你摔疼了?摔哪了?我帮你上药!”
“他们烧死小姐啦!”丁香鬼叫着,爬起身来,哭声震天吼地:“叶子,叶子,他们烧死小姐啦!”
叶翔刚换了药,自觉体力内力均恢复了许多,正和白天曜、杜秋风等谈论下一步行动,忽听到丁香惊叫,胸口一闷,弯下腰来,已吐出一口鲜血。
杜秋风大惊,忙扶住叶翔,喝止丁香:“丁香姑娘,不要胡扯。看你把公子惊得!”
丁香大叫道:“我没有胡说!我服侍小姐有十年了,远远一眼就能辨出她的身形,何况她还穿了原来的衣服,再不会认错!你去看那高台上,火还在烧小姐呢!”
叶翔踉跄两步,急冲到高处看时,白天曜已道:“不必看了,左右不过是引你露面的饵。”
叶翔摇头,侧首向白天曜望着,黯然道:“即便是饵,我也要去瞧瞧。若真是云飞飞,我怎能让她,让她…”
让她成为柴火中的一堆枯骨?
叶翔摇着头,黑眸中透出说不出的焦虑和讥讽。
没错,反击,报仇,都很重要,但又有什么重要得过救出云飞飞?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种志向,所透露的,不仅是复仇,更是野心,攻城掠地领袖天下的政治家野心。
而叶翔,所要的无非是一句云飞飞平安而已。
他曾说,叶子,只是云飞飞的叶子。而现在,叶翔已做回了开天盟的领袖,可他似乎依旧只是云飞飞的叶子。
一路挣扎过来,名利皆虚,所向往者,竟只是紫竹楼中那双影相守四目相对。
如果没有了云飞飞,纵重新振作,纵有了天下,又有何意义?无非一世寂寞繁华。
“我只要云飞飞。”叶翔这么说着,已确认了那十字木架上绑缚的,的确是云飞飞。但她并没有被烧成枯骨,火焰只是在她的脚下吞吐。
只要她没有死,一切皆有可能。
叶翔将手搭上了佩剑,扭头道:“如果我不能回来…秋风,开天盟,就交给你了。”
杜秋凤变了脸色,迟疑劝道:“公子,请三思,三思啊!”
叶翔并不答话,提剑已往山下冲去。
这时白天曜已唤道:“三弟,等等我。”
叶翔怔了一怔,白天曜已然道:“我陪你一起去。”
“不必了,开天盟和铁血军,还靠你突出重围。”叶翔坲着额前遮眼的散发,目光迥然,甚是从容,根本不像去赴一场九死一生的死亡盛宴,倒似应爱人的美好约会一般。